尼泊尔的心中倏然一缩，空洞无物。
蓝泰还在身边，但魔鬼已经把他夺走，他夺走的不仅仅是面前的他，还有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以为永恒不灭的他。
第十三章 结局
通话器里又传来兹拉拉的声音，尼泊尔的身体僵硬着，把话筒贴近嘴边。
“尼泊尔，你还好吗？”里面传来大头的声音，夹带着呼啸的风声。
“……是的……还算好吧。”
“哦，我听你的声音好象已经吓坏了胆嘛！”大头爽朗地笑着，道：“别骗我了！你们俩就好象夹在一群猫里的小耗子，就快被撕成碎片了！”
尼泊尔呵呵苦笑。
“尼泊尔老兄你的状态不太好啊！从没听过你这么没精打采的声音！”
尼泊尔道：“往常我也总是这么揶揄你的，老兄。”
大头哈哈笑：“所以所以，一有机会我怎么能不把本儿捞回来！”
“够了，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现在在哪儿？”
“你很快就看到我喽。”
“看来蓝泰是通知了全世界的人来这个海滩上聚会，唯独没有邀请我。”尼泊尔苦笑。
通话器里又传来大头的嘲笑：“你真活该！所有聚会上面你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身上，把蓝泰扔在一边－－这种只有男人的聚会，当然不能够邀请你这个色情狂！”
尼泊尔闻言抬头向四周望去，但他几乎是一抬头就被十几枚子弹擦着头皮而过，也不知道那引以自傲的秀发被火苗灼到几根。
尼泊尔痛骂一声：“我根本没办法看到你！”
“哈哈……因为你现在象一头驼鸟！”
尼泊尔一愣：“你看得到我？”
“我就在你的头顶！”
尼泊尔勉强转过头，果然看到在森然的黑色长空，有一架直升机从不远处正朝这边飞来，但并不能够靠近。
大头道：“你知道我多么辛苦才向以色列当局申请到在空中行驶的权力嘛，这些敏感过度的犹太人，把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当成人肉炸弹！”
尼泊尔不由激动起来：“你可真行！但现在这种情况你怎么靠近？”
“哈哈，至少我不会象个驼鸟一样趴在地上。”
“但你可能象个火鸟似的被人从空中击落。”
“哦，老兄，可别忙着揶揄我，我曾经在火海中救过许多条人命了！”
“但你这次可别引火自焚！”
“哈哈！你猜得可真准！”
尼泊尔正在疑惑大头要干什么，却见那直升机已经晃着巨大的螺旋桨向地面靠近，打开巨大的探照灯，刺眼的光线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正在激战的两方都发现这个不速之客，也都确定它不是来帮助自己的，更加不是不怕死的电视台来见缝插针进行空中现场直播，正待他们准备攻击这架直升机时，从它的后舱却倾泄出大量黑色液体，对地面上的人当头浇下。
浓重的气味顿时充斥四周，连空气都变得粘腻起来。
嗅出味道的人急忙尖叫：“停手！赶快停火！”
“这是汽油！妈的，他要烧死我们！”
尼泊尔也不可幸免，被空中这道激流浇得一身的汽油，他赶紧把手里的通话器关掉，心里痛骂大头这家伙，缺德缺到家了。
现场一下静谧起来，刚刚的激战仿佛是发生在另一时空的事情。
直升机在洒往汽油后，拔高许多，在高空传来大头的喊声，居高临下好不得意：“哦，哦，你们总算听到我讲话了，真是懂事的孩子！不对你们使这招果然是不行的，你们还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妈妈！”
下面传来一阵咒骂声，骂遍大头祖宗十八代。
“从小妈妈就教育你们，好孩子不能玩火，玩火会自焚的，你们偏不听，这下子让你们尝尝厉害！”大头哈哈大笑。
“谁敢在这时候触动一个火头，都是同归于尽，一个也跑不掉－－包括你们誓死守卫的首领！”尼泊尔从沙里站起来，对四周吼道。
他立刻感到周围充满怨气和愤怒，无数致命的视线向他投来。
大头在上头又喊：“尼泊尔，蓝泰，到水里来，假如你们体力还行的话。”
尼泊尔向空中做一个手势，示意知道了，他从地上扶起蓝泰，后者已经失去知觉。
大头看到，声音紧张起来，急忙问：“天啊，我们的小兄弟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难道是刚刚中弹了！”
尼泊尔把晕迷的蓝泰扛在肩膀上面，不理会大头的回答。
事实上，他只是给了蓝泰一点小小的惩罚－－惩罚他不珍惜自己。
尼泊尔在众人愤怒的环伺中，一步步朝海边靠近，当静静的海潮覆盖上他的脚面，将裤脚湿尽，尼泊尔的心情越发湿润和放松起来，他知道一切终于结束了。
大海永远是这么从容冷静，不管曾经、正在，还是将要发生什么，它永远是一如往夕，永远不会改变。
不管你伤痕累累还是疲累不堪，它仍旧会象母亲一样，宽容地接纳你，拂摸你，疼爱你。
亲吻每个投入怀抱的孩子。
我们的追逐该结束了，蓝泰，因为我再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纠扰你很多年的恶梦，也许还没有停止，至少不会再伤到你。
因为梦中有我。
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境地。
当海水浸到尼泊尔的腰间，他抬头望着直升机，还以为他会放吊索下来把他们带走，没想到脚底竟然一打滑，狼狈地跌入水中，被湿咸的海水呛得咳嗽不止。
他正在咒骂大头，脚下却突然一松，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原来大头早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一张巨大的网投下，铺在海边，当尼泊尔一步步朝海里走去，就是在自投罗网。他们象一兜新鲜的鱼般，被大头从现场救出来，远离海岸边这群贪梵饥饿的恶猫。
恶劣的大头，总不忘记在关键时刻捉弄他一下。
尼泊尔一声惊叫，就已经和同在网中的蓝泰撞成一团，被拔高的直升直从水里拖拽出来，向上飞去。
巨大的鱼篓子在空中晃来晃去，荡秋千一样。
尼泊尔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他开始羡慕现在晕迷不醒的蓝泰了。
尾声
医院的长廊上，一个身穿黑色礼服、满脸庄严肃穆的男人沉稳地走在光洁的地板上，他一身黑衣与医院纯白干净的气氛很不协调。
这些身染疾患的病人们更加不愿意看到这个满脸肃杀的家伙，活象死神提早降临似的。
但男人不理踩四周的眼光，迳直走入一间病房，推门的时候，显得很不客气。
难道是来寻仇的？
正在照顾病人的护士看他那一脸黑云，吓得不敢作声，赶紧从门缝里溜跑。
男人唇边掠过一道微笑，笑得不怀好意。
他步步走近病床上面还输着吊瓶的病人，那也是个男人，只是脸色苍白，象刚刚死过一回似的。
事实上他现在离死也不远了。
虽然躺在病床上面，尼泊尔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他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息正在向自己接近，对危机的预感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几乎是与对方同一时刻，抽出枕头下的枪朝对方瞄准。
而对方也正拿黑洞洞的枪筒对准他，好大一个家伙，可以把他的脑袋打得象个鸟窝那么烂。
尼泊尔一脸慌张，急忙道：“蓝泰！我知道你不幸被调销了刑警执照，连手枪也被没收了！但你也不能拿这么大的家伙出来吓人啊！”
“混蛋！我要杀了你！”
“我看出来了－－你连参加葬礼的衣服都穿好了……”
“少废话！你为什么向上级报告，说我不适合当警察！”
“我……”
“你知道我多么辛苦才得到上级的信任？你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够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蓝泰声嘶力竭。
尼泊尔频频点头：“我知道，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了办案，甚至把自己当饵，放了条长长的钓线，让沙特和将军都上钩，最后两败俱伤。”
“你竟然说我没有资格做一个负责的刑警！”
“你对工作的确是负责任……唯独对你自己！”尼泊尔也火了：“你把自己当什么？铁打的？还是九条命的怪猫？”
“我只是做我份内的事情！这是任务！”
“可没任务需要你去送命！”
“那是逼不得已！”
“那是胡闹！”
“你根本是自私！”
“没错！我是很自私！我就是不要你死！”
“我的命是我的，跟你有个鬼相干！”
“你的命就是我的！”
说着，尼泊尔竟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用左手给蓝泰一记重重的拳头，正打在他小腹上，后者痛得俯下身子趴在床上，被尼泊尔眼明手快地缴了械。
“你……又来……这一招！”蓝泰痛得满脸是汗，还止不住咒骂：“卑鄙！”
尼泊尔举起手中的枪，凶神恶煞地威胁：“再多嘴我就象上次那么打晕你！”
“你敢！”
“哼哼，我为什么不敢？对你这种不要命的混蛋，只能够用这一招！”尼泊尔奸诈地笑起来：“当你从神智不清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远在万里之外的英伦海岸了！”
蓝泰气不打一处来，腹中的绞痛刚刚舒缓过来一点，他挺起身来，恨恨地骂：“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尼泊尔瞪圆眼睛：“我也不会放过你！”
蓝泰一声闷吼，郁闷得百爪挠心，他焦躁地揪起头发来，却被尼泊尔一把拉过来。
他一手抓着蓝泰的胳膊，一手用枪指着他的头，霸道地说：“从今天开始！不光你的命，你的手、脚、大腿、肚子、脑袋，头发、眼睛、嘴巴、算子、耳朵……统统是属于我的！无论哪一点受伤了我都会找你算帐的！”
看蓝泰瞪大眼睛，一脸不忿，尼泊尔又大喝：“不服气？是不是要我用烙铁在你身上烫上我们尼泊尔家族的徽章？”
“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在你蹄子上面钉马掌！”蓝泰也不甘示弱，“让你再也无法跑掉！”
尼泊尔听到这里，突然一愣，满脸凶神般的神情也缓合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蓝泰也一愣，他的反应慢半拍，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立刻就满脸通红。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蓝泰慌慌张张低下头，打死不承认。
“可我听到了！”
“你耳背！”
“你才耳背！”尼泊尔愤愤然：“连我都听到你的心声－－你自己竟然听不到？”
“我的心什么也没说！”
“说了！”
“没说！”
“就是说了！”
“根本没说！”
尼泊尔恨得想咬牙：“你这个骗子！”
“你才是……”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发出声响，尼泊尔的反应那叫一个快，一把捂住正在说话的蓝泰的嘴，把他强拖到病床上，塞进被子里面，又把放在旁边的输氧管硬插进他嘴里。
蓝泰一时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尼泊尔死死按住。
病房里面涌进一大堆的人，个个手捧一束鲜花，满脸灿然笑容。
尼泊尔也不回头，整个人伏在蓝泰床前，正好压住他要反抗，尼泊尔满脸的悲切感伤之色，十分动容地对蓝泰道：“亲爱的，听话乖乖躺着，你知道嘛，你受了很重的伤。”
蓝泰拼命摇头。
尼泊尔继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感谢我救了你一命，唉，不必对我说感谢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嘛！”
蓝泰气得翻白眼。
涌进病房的都是二人的同事，一进门就看到这腻歪的光景，本来咧着嘴笑得象灿烂的向日葵，现在却一个个被酸桔子倒了牙，露出一脸嫌肉麻的表情。
一个同事道：“嗳，奇怪，听大头说，不是尼泊尔因为恐高症而晕迷不醒，才会住院治疗吗？”
尼泊尔猛然回头：“听大头那个混蛋胡说！我才没有恐高症！”
“可入院的报告上面……”
“那是大头他嫉妒我此番智勇斗敌，故意给我抹黑！”尼泊尔愤愤然。
众人暴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个个涌到蓝泰的床头，嘘寒问暖起来。
“蓝泰，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你自从跟尼泊尔在一起后，身子可真娇贵呀，以前身中数弹都不住院，现在只是挨个拳头就睡上几天几夜。”
“是呀，很奇怪……你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伤？”
“嗯嗯，不要不好意思，我以前也是学医的，让我看看是哪个部位……”
一大群人黑压压围上来，尼泊尔本来压制他就很吃力，这下更是难以控制局面。
蓝泰一脚把他踹飞，从床上一跃而起，扑身上去掐住尼泊尔的脖子，后者快被他掐死，只好还击，两人又一次爆发了大战。
把这个纯白的天地变成了血雨横飞的战场。
同事们见状，谁愿意做他们的炮灰，纷纷从病房里面退出来，在门口观战的时候还嘻嘻哈哈调笑。
“这两个家伙，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俩的关系，装得针锋相对的样子，动不动拳脚相见，背着我们还不知道有多亲热哪！”
“是呀是呀！”另一个同事满脸八婆式暧昧微笑，“都那么大的人啦，还为这种事情害羞！”
“尼泊尔也算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竟然还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唉！真为他惋惜！”
“你为他惋惜！我还为蓝泰可惜呢！可怜这孩子长那么大没谈过恋爱，这次居然叫尼泊尔老牛吃了嫩草……”
“蓝泰没谈过恋爱？真的假的？”
“瞧你那口水都快流下来啦！”
“哈……这年头还有这么清纯可爱的孩子呀，真后悔我怎么没先下手为强！”
话题渐渐转移，山不转水转，八卦的力量是无限的。
而病房内的喧闹声、打架声、桌歪椅倒床翻声。
声声不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