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向青春说再见——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1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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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点胡子茬挺有味道的么。"我随口接道。
"那是你呀。"他看我一眼,"我是小白脸型,留胡子有损形象。"
我不禁笑他:"谁说过你是小白脸了?"他一抿嘴,没说话,我第一感觉说这话的人应该是贾玲。"我就喜欢小白脸。"我

半开玩笑的又补充了一句。
他突然乐了,有点不好意思,软软地嗔了一句:"你瞎说什么呀。"这句平常话在我听来却有如天籁,让我整整一条机场

路上的心情都在莫名其妙地荡漾着。
唐睿家住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从老旧程度看来像是十多二十年前某个单位自建的福利房,灰白的外墙面同我和贾玲

的奢华住所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我把车停在院子里,准备帮着他把行李卸下来,这时候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却突然不知

从哪个地方横冲过来,气势汹汹地卡在我和唐睿之间。我一怔,不知是什么状况,只好先瞧向唐睿。
而唐睿一见这人就是一脸抽搐的表情,听得出他的语气已经尽量温柔:"周先生,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那人神情古怪地说:"我只想找你要我弟弟的人命钱。"
唐睿一皱眉:"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那是伏法,是他罪有应得。跟法院、跟监狱都没有关系,跟我更没有关系。

"
那位周先生一听这话就不可遏止地抖了起来,一双干枯蜡黄的手直接抓住唐睿的衣领,神情凶悍而激动:"你们这些律师

,拿了钱又不做事,我弟弟就是被你们这群败类害死的!"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拦住那男人的手喝道:"你干什么?!"
那男人反手想用手肘撞我,被我紧紧钳住,他一双红眼却仍旧死死望向唐睿,声音哭天抢地:"我弟弟明明是保住了脑袋

的!他明明不该死的!是你,就是你害死他的!!"
唐睿一边拦他一边讲理,声音也渐渐火了:"跟你说了死缓期间犯法就砍头,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把法条翻烂了也没用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
那人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开我的双臂,伸手又向唐睿抓去,唐睿脖子上顿时就是一道森然的血痕:"你们做

律师的,全他妈不得好死!!"
我在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突然血性上涌,愤然挥拳揍在那男人脸上。当时的我全然不顾及自我形象,眼前仿若

只有唐睿颈间那道血痕;我狠狠将那人按倒在地上,每一拳只往他脸上招呼。唐睿在一旁惊声尖叫:"高伏槿!你疯了!

快点住手!"
但我当时便只顾着跟地上那人纠缠,我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拳,直到今天也无法想清。当时我心中有一个特别英勇的念头

,就是我在保护唐睿,在保护这个我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男人。
唐睿在我们两人把彼此揍得遍体鳞伤之前打了110,在那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离开后唐睿黑着脸把我拽上了车,并把我

从司机台上轰下,自己抓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开出小区,刚好与疾驰而来的110警车擦肩而过。
我鼻青脸肿地坐在副座上,没敢开口跟唐睿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我见唐睿没有开口的意思,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我讪

讪摸出手机给我的副手打电话,说庆功宴先取消,我跟唐律师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办。
唐睿把车停在路边,四下瞧了瞧:"开到这儿警车应该就追不上来了。"然后一双眼睛望向我,其中包含的感情相当丰富

。我一直觉得成熟后的唐睿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面巾纸递给我:"你先擦下脸,小心别把伤口的皮蹭破。"他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埋怨道:"你大小也

是个总,怎么还跟街头小混混一样。他不讲道理,你也不能跟着打啊,而且还是你先动的手。"
我梗着脖子做毫不在乎状:"我被打几下不要紧,主要是他先对你出手。"
他白我一眼:"那你也不能那样。"缓了缓又补充一句,"现在你被弄成这个样子,让我回去怎么跟你公司的人交待?"
我一乐:"没关系,权当我英雄救美。"
我看到唐睿低下头像是要忍住笑的样子,私下摸索着转换话题:"行啦。我找找有消毒纸巾没,你这人真是......"
我依言龇牙咧嘴地擦着脸,问他:"怎么嘛,那人到底是谁?"
"以前一个当事人的哥哥。"他抬起头缓缓说道,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他哥哥强奸杀人,被我辩护成死缓;结果两年缓刑

执行的时候他又在监狱里伤了人,就被枪毙了。"
"那关你什么事?"我不解道。
"但人家就觉得关我的事。"唐睿一摊手,"他硬要说是我跟被害人还有检察院串通好把他弟弟给害死的,还往人大写过信

呢。"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点头批判,趁热打铁道,"我看你以后也别在外面代理案子了,多麻烦,直接到我这边帮我吧。

这次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赔钱呢。"
他一摇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不做刑案了,这类纠纷要少得多。现在民商事案子也慢慢在上手,总的来说还行吧

。"说完他目光忽的转向别处,唇边一丝微笑美得若有若无,"不过今天,你冲动是冲动吧......还是谢谢你了。"
第 5 章
2001年公司那场可怕的风波过去之后,我似乎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我从未意识到我和唐睿之间可以相处得那么融

洽;在这场官司之前,我一直因为身份的特殊而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而现在我却有了光明正大的业务

理由将我们两人又联系在一起。那段日子我摇身成为一名孜孜不倦的法律知识求学者;我在公司里不厌其烦地强调法制

观念对企业运营的重要性,郑重其事地修订公司章程,找唐睿审核我们对外签署的每一份合同和协议。最后唐睿终于叫

我缠得没办法,被我连哄带骗地用重金请到了公司担任法律顾问。唐睿挂职上任那天我不顾副手的反对,豪爽无比地订

了本市最贵的酒楼为他接风洗尘。唐睿挂到公司名下后我更是明目张胆地大搞特权,半年之内帮他配了辆新车,虽然是

登记在公司名下,却基本上是唐睿的私车。那之后又不到半年的时间,我把自己名下的一套私房过户给了唐睿,名义是

年终分红,消息传出时公司几个副总边嫉妒边咋舌。
唐睿自然不会傻到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我居心叵测的馈赠,但我却总能找到一些合适的理由对他大加奖励。比方说那时已

有一些基本法律常识的我往往会故意拟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交给他修改,让他觉得他真的为我们公司挽回了很大的经济

损失,从而使我那些毫无道理的馈赠变得顺理成章。而好在那时的我还算财大气粗,整天变着花样地讨唐睿开心也没怎

么动到产业的根基。尽管那时我跟他之间几乎只谈公事,但能拥有和他朝夕相处的机会已让我觉得足够。
我记得我那时的道德观念似乎格外淡薄,那时我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对唐睿好,默默地爱着他宠着他,却从未想过我们会

有什么将来,更不会想到我和贾玲的什么将来。
而贾玲的死无疑是我人生的又一个转捩点。
我和贾玲的婚姻谈不上有多幸福美满,可至少她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一度很庆幸和贾玲同窗共枕那几年正值我事

业的打拼期,让我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早出晚归夜不归宿。偶尔在家的时候我往往会打着元元的幌子举家出行游山玩水,

这让我和元元的关系得以保护的很好,也似乎为外人营造出了一种家庭和睦的假象。然而我和贾玲之间那些稀薄得可怕

的性事,才是我两之间真正心知肚明的一道鸿沟。
一次我和贾玲温存之后,她裸身缓缓点起一支烟,一张脸淹没在烟雾朦胧中,自嘲的语调无比悲伤:"咱们这是多久没做

过了?有一个月了吧?"
"最近忙么。"我侧身蜷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公司的状况怎么样,唐睿还用得顺手吧?"她问我。
我的心突然一紧,慢慢说道:"还行,运营方面他帮了我不少忙。后天他跟我去重庆签一个合同,那边公司咬得很紧,看

看他去有没有回旋余地。"
贾玲一笑:"没问题的,他从来都很聪明。"
我背对着她,想起唐睿单薄又认真的侧影,将脸埋在被窝里无声地笑了
贾玲却忽而静静俯下身来,贴着我的耳朵说道:"伏槿,你要知道,我曾经那么地爱过他。"
我因为吃惊而转头看她的眼,却见她笑得一脸虚幻:"但是现在,你要记住,我和爱他一样爱你。"她无视我诧异的神色

,伸手拧熄了床头灯,"快十二点了,睡吧。"
那天一直到很晚我和贾玲都各怀心事地在床上辗转反侧,那时的我便已经隐隐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贾玲知道了我

对唐睿的那些儿女心事。直至后半夜,贾玲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还没睡?......我们来谈唐睿吧。"
我安静的躺在她身边,沉默在我们之间持续了一阵,我终于开口道:"你别一个人东想西想的,快点睡吧。"
贾玲缓缓翻身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声音抽泣得细不可闻:"伏槿,我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你,我真的不知

道......"
2004年夏天,贾玲突然病倒。刚开始像只是换季感冒,那阵子贾玲不停地嚷嚷着头痛头晕,后来还有些恶心呕吐。我母

亲曾经一脸欣喜地猜测贾玲是否怀孕,这一猜想很是让我心情复杂了一阵,那时母亲全然不顾我感想地张罗着要带贾玲

上医院验孕,后来却因贾玲月经来潮而作罢。我曾经反反复复地假设,若那时贾玲去了医院检查,或许真的可以逃过死

神的召唤。
贾玲死去那天的清晨,她和每个平常的周末一样站在阳台门口翻着八卦报纸,突然就对我抱怨说她后脑勺痛得不行,倒

回床上要睡回笼觉。半个小时后我再去房间里看她,见她一张脸竟红得同喝醉酒了一般。那时问她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我慌乱地打了120,救护车来时她已经虚弱得不行,却坚持要握着我的手跟我说话。
"叫她安静,她这很有可能是脑溢血,而且出血很有可能已经在十五毫升以上。"救护人员急切地告诉我。
"伏槿......伏槿,你听我说......"贾玲面红如血,嘴唇费力地向我一张一翕。
我用力握握她的手,尽量安抚着她。可贾玲诉说的欲望仿佛大过一切:"伏槿,我爱你......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小声在她耳边说。
"我爱唐睿,那也是真的。"贾玲眼中已有泪水,"如果你能和他在一起,我会祝福......但......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

看到......"
悲伤在那一刻突然席卷而来,原来贾玲真的一直都知道。
"准备抢救!"救护车门突然打开,几个白大褂七手八脚地把贾玲抬下去了,她从担架上费力抬头凝望我的姿势是她留给

我的最后记忆。
贾玲的身后事几乎是由我一手操办,出于对她的愧疚,我明知殡仪馆那些圈圈套套是在宰人也心甘情愿地把大把大把的

人民币往里面投,以至于贾玲下葬时的墓穴豪华得有些不像话;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折寿。买墓穴时工作人员曾经为我

推荐了双人墓地,用了一大堆花俏的语言形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云云,被我礼貌地笑着拒绝了。我与她生

时就已同床异梦,自然用不着在死后也强扭在一起。我不敢奢望死后能葬在唐睿身边,默默在他墓穴一隅守护他便已是

最好。
贾玲下葬时哭得最为悲恸的人是元元,失去母亲的悲伤与无助让他哭得几乎肝肠寸断;离开墓地时元元一反常态地挂在

唐睿身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似乎害怕再承受失去生父的痛苦。
唐睿在向我告别时措辞礼貌地向我提到了元元的抚养问题,对此我并无意与他争执;让我觉得悲伤的只是在唐睿在将元

元带离我的视线后,我开始无力地意识到,我和唐睿之间唯一带有些脉脉温情的联系,也许就从此断掉了。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我在元元心目中的地位。几天后唐睿带着元元到我家里来收拾东西,元元一张小脸愈发郁郁寡欢,一

直背对着我们捣鼓他的一堆玩具,偶尔转过身来偷偷望我一眼,眼睛里全是寂寞的神色。
唐睿趁着元元上厕所时悄悄靠近我,低声说道:"今天下午一起出去吧?"
我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不禁有些耳热,结巴道:"我、我们两个......?"
"怎么会......"唐睿向着厕所那边张望了一眼,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想,我们两个带着元元出去玩一下。他这几

天都不太开心,我觉得他是想你了......"唐睿见我半天没说话,又婉转的补充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也......"
"不,我很有空啊。"我急忙答应道,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我似乎直接忽略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满脑子都是关于"

我和唐睿第一次约会"那样傻瓜般的念头;而元元从厕所出来时我几乎想立即冲上去抱住他狠狠亲上几口。那么多天来我

第一次那么欢欣雀跃,一颗心像是漂浮在软绵绵的云彩上,这就是爱情那神奇伟大的力量。
第 6 章
在那天下午的游乐园之行中,我生平第一此那么认真的扮演了一个继父的角色。我乐呵呵地把元元架到自己肩膀上跑东

跑西,和唐睿争先恐后地抢着去为三球冰淇淋买单,在他两一脸仰慕的表情中豪情万丈地解决掉地鼠机的每一只老鼠;

元元在失去母亲后第一次在阳光下笑得如此灿烂。
我也极少看见那么跳跃的唐睿,特别是当他和元元一起带上米奇帽比着胜利手势在摩天轮下让我照相时,那纯净优美的

眼神几乎让我失去理智地想立刻过去吻他。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两在我面前开怀大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使命

感:我的后半生,似乎就要为了这对父子而活。
后来元元嚷嚷着要去玩水上世界,我和唐睿坐在水池边上等他。东奔西跑了一下午的唐睿脸上有一层薄汗,带着几分慵

懒地靠坐在背椅上,其间的种种诱惑对我来说几乎致命。
"今天真的辛苦你了。"他轻轻笑着转头,"元元这几天一直高兴不起来,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孩子嘛,再有天大的心结,带出去疯几天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趁机说道,"以前我经常带他去爬山的,最近也好久

没去了。要不要改天我们三个一起去?"说这话时我其实是紧张得要死,唐睿听到这话后那一两秒钟的沉默对我来说简直

犹如酷刑。以那时我和唐睿的交往程度来看,这几乎算是破天荒的主动邀约了。我发誓我当时那单线条的神经绝对没有

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石破天惊的大事件,当唐睿侧首想了想说"好吧,我看一下日程"的时候,我只惴惴不安地想着也许

山上会很冷,那我要不要替他买件贵一点的运动外套带去嗯嗯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矫情啊啊之类的纯善问题。
爬山的日程定在半个月以后,唐睿十分迷信地翻了黄历说那天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到了出行那天,天空果然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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