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样素净的人身上是最适合不过了。”
“呵呵。”另一女子忽然掩唇轻笑起来,道:“想不到先生也懂得做买卖,这奉承的话从你嘴里出来便成了赞美之词
。”
“纤玉,别无礼!”似乎是稍微年长的女子轻斥道。
“我并非无礼,我是在夸先生!”名为纤玉的女子不依道,朝温若云娇憨一笑。
温若云报以一笑,道:“两位小姐确是天姿,并非区区诳语。”
被如斯丰神俊秀的公子夸奖,饶是方才说话大胆的纤玉也不禁红了脸庞,更甭说另外一位了,高桓眼角恰巧扫到这一
幕,没由来地不快,不由得将两个姑娘仔细打量,这会儿才认出她们是扬州城另外一家大布庄的千金。
扬州城有两家大规模的布庄,一家是高记,另一家是锦绣布行。这两家一直平起平坐,但从前年开始,高记渐渐超越
了锦绣,成为扬州城首屈一指的大布庄。由於两家存在商业竞争,少不得明争暗斗,因此关系算不上融洽。
她们来干什麽?高桓心里有质疑,俊脸上越发没有表情,有些冰冷骇人。即使高记布庄已经风光不在,它仍然是高家
的祖业,高桓不允许有人来打它主意。
纤玉不经意接触到高桓的目光,不禁有些花容失色,对年长的女子小声俯耳道:“巧玉,他在!”
巧玉一听就明白她所指是谁,身子一抖,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高桓,脸上流露恐惧之色。
“温先生,我看我还是改日再来好了。”巧玉对温若云欠一欠身,拉起纤玉迫不及待地出了高记布庄的大门。
“诶,等等!”温若云追至门口,两姐妹却已经不见了身影,忍不住嘀咕道:“奇怪,怎麽突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回身,撞进高桓莫测高深的黑眸里。
“少爷,你瞧见没有,一笔买卖泡汤了!”温若云用夸张的语气掩饰他的心慌,真不明白为什麽心会突然跳得那麽厉
害?
“她们是锦绣布行的千金。”高桓若有所思地道。
“锦绣布行?”温若云毕竟也来了扬州城好几个月,当然知道锦绣布行就是跟他的东家对著干的另一家大布庄。他怪
道:“这布庄的大小姐还要亲自出门买布,倒是新鲜事。”
高桓沈吟半刻,道:“买不买布无所谓,我只怕她们来意不善,如今高记经不起折腾。”话出口後他才发现自己竟对
温若云毫无忌讳地道出心中所想。
温若云毕竟只是温若云,不是她。高桓立即就後悔了,在温若云出声之前,他霍地站起,神色沈重、不发一言地离开
了门市。
“我……”温若云唇边的笑容随著高桓的离开而消失,视线中远去的背影在明确地拒绝他的接近,他感到有种莫明的
情感在胸腔回荡,而理智在此时勒令他探究下去。
26
高桓前脚刚出了布庄,两位赵家小姐後脚就进了门市来。
“先生!”
“咦?两位姑娘……”温若云见是她俩,不由诧异。
“别喊姑娘了。”纤云调皮一笑,道:“我是纤云,她是巧云,先生直呼名字便可。”
温若云被她的娇憨逗得一笑,道:“方才二位跑得这样急,怎麽又回来了?”
“啊,这……”纤云大概也觉得方才所为失了态,脸上浮起一抹羞红,求助地望向巧云。
连纤云都觉得羞愧的事,内敛的巧云自然也觉得不好意思,红著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适才不知道高家少爷在,
所以我们才敢大胆进来找先生,所以只是被吓了一跳。”
听罢,温若云不由觉得好笑,道:“少爷那样一表人才的人也会把你们吓著了?”
“先生别寻我们开心了,城里的姑娘都怕你家少爷。”纤云不服气地辩解,不管巧云在旁边怎样拽她的衣袖都不停嘴
:“你家少爷可是女子的克星!沾上他就没好事!”
“纤云!”巧云再也忍不住出了声,眼里满是斥责,这才让纤云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巧云欠身以示歉意,语气诚恳道:“温先生,请别怪纤云,她只是不懂事儿,我们来找你绝不是为说高家少爷的长短
。”
温若云虽和高桓相处得不算和睦,但毕竟是自己的东家,听得人家这样不屑地诋毁,尔雅带笑的俊容也不由微变,正
色道:“虽然我不晓得你们为什麽这样怕少爷,但说他是‘克星’一类的话未免过於刻薄。”
“这话又不是我们说的!”纤云不顾巧云的阻拦又回起嘴来。
温若云微怒道:“你方才分明说了!”
“那是外面的人都这样说,我们才跟著说的!你自己到大街上问问,高记布庄的少爷是女子克星这话早两年就已经闹
得满城风雨了。”纤云生气地跺著脚,泪水在眼眶打转,像她这样的妙龄女子,男子只会将她放在掌心呵护,不想温
若云却对她发怒,顿时委屈满腹。
“哎呀,纤云你真是……”巧云对这个妹妹的任性实在头痛,但毕竟是姐妹,站亲不站理,对著温若云也有些恼了,
道:“温先生,纤云说的句句是实,我们绝无意诋毁高少爷,外间的传话或许我们不该信,但有句话说得好,空穴来
风,未必无因!”说罢,拉著纤云的手便要往外走。
“且慢。”温若云出声留人,迟疑地走至赵家姐妹面前,道:“是温某失礼了。”
“先生护主心切,我们两姐妹怪罪不起。”想不到巧云外表看起来温顺,一气之下也是个强脾气。
温若云不禁失笑,真不愧是两姐妹。方才的事也怪他自己没有分寸,让个姑娘家伤心确实是他不是,只得再次恳切道
:“二位若是不怪罪便留下喝杯茶吧。”
纤云轻轻拉了拉巧云衣袖,俏脸染著两抹红云,此时已不见刚才泫然欲泣的模样,只显露出女儿家的娇羞风情。
她小声道:“巧云,刚才我也有不对,不怪先生。”
巧云扑哧一声笑出来,点了点纤云的额头,嗔道:“都怪你!”
温若云见她姐妹打闹起来,心料芥蒂已过,便道:“还是进来坐吧。”
纤云跃跃欲试,巧云一把拉住她,对温若云笑道:“茶便不喝了,我还是跟先生说点儿正事,说完就走。”
“何事?”温若云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巧云道:“我想先生也知道我们是锦绣布行的人,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想问问先生,若是我们布行想聘任你,你意下
如何?”
温若云一笑,不答反问:“温某资质平平,贵行何出此意?”
“是先生谦虚了。”巧云不待多说,拉起似乎还有所留恋的纤云,道:“我们也不多留了,免得高少爷回来为难了先
生,还请先生仔细考虑,我们在锦绣布行等待先生回复。”
见赵家姐妹走远,温若云俊秀面容上露出玩味笑容,喃声道:“怪哉怪哉,大布行招女婿,不挑少爷,反要一个穷书
生?”他是聪明人,纤云对他的态度自是一目了然,只是没想到堂堂高家少爷反而无人问津。在他看来,若是把高桓
招为女婿,高记与锦绣合并,岂不是美事一件?
唉,错只错在高桓是“女子克星”。
想到那刻薄的称呼,温若云无法认同地皱了皱眉,殊不知街角处,高桓缓缓闭上了盈满痛苦和复杂情感的双眸。
27
残月如钩,晓星渐沈,已是深夜时分,街道谧静,普通人家早已经熄灯睡下。
夜风过处,卷起祭卿坊一地残叶。
凉意略过脊梁,高桓被惊醒,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睡著了觉。房门敞开著,吹得他双手冰凉,此时此刻,一抹修长人
影挡住了月色,立在门前。
见状,高桓立即露出温柔的笑意,似乎早已等待许久。
“你来了。”他的声音含著无限柔情,如同醉人的醇酒。
来人缓缓将门关上,室内陷入沈默的黑暗。
高桓站起身,凭著感觉捕捉到那人的衣袖,轻轻一带便将人拥入怀里,头一垂靠在那人的肩上,满足地闭上眼。
“今儿夜里真冷,我还怕你不来了。”高桓像是撒娇地说,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来人纤细的腰,霸道地将人嵌入自己
怀里。
那人的手微微一动,举至高桓头顶,而後缓缓落下,轻柔地抚摸高桓披散的发,仿佛是在安抚不安的孩童。
高桓将人搂得更紧了,直至彼此的身体都感觉到暖意,他放松下来,开始聊起一些话题,从街口的卖烧饼聊到了院子
里的竹子,他慢慢地讲著,似乎有源源不绝的话要告诉眼前的人。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也很合作地听著,摸著他发丝的
手滑落到他腰上,与他彼此相拥。
高桓直起身子,一只手掌抚上那人的脸,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咱帐房不是有个先生叫温若云麽?今日我看见他
跟赵家的女儿在一块儿说话,我感觉得出来,赵家二小姐看上他了,我担心温若云也跟那些夥计一样会离开布庄。”
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的手覆上,高桓微微一笑:“是啊,我不能让他走,我不会让他走的……”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交
叠的双唇间。
高桓的热情被对方挑起,他疯狂地入侵怀中人温热的双唇,舔舐每一个角落,对方的舌也不甘示弱地纠缠著他的,火
一样的热从舌间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烧得理智停止了运转。
屋内沈重的喘息声盖过了屋外呼呼的风声。
高桓心神荡漾地抚摸怀中柔韧有致的躯体,在他的记忆中,怀中人的身子是莹白而充满媚惑的,他尤其记得当自己的
手抚上那人的胸前时,那人会发出怎样一声诱人的呻吟……
“不!”
高桓大喝一声,紧接著一声巨响,随後满室的安静。
等到从震惊的恍惚中回神,高桓难以置信自己前一刻竟把人狠狠地推开了,他伸出手去,用颤抖的声音道:“别怪我
,我不是故意的,别因此而离开我。”
跌坐在地的人一动也不动地看著他。
“过来,过来好吗?”高桓的语调近乎卑微,他非常害怕再度失去,那种撕心的痛几乎让他崩溃,他没有勇气再承受
一次。
黑暗中的人终於动了动,拉起几乎被高桓卸下的衣物,那人轻飘飘地来到高桓面前,在漆黑中准确无误地捧住高桓的
脸。
一张被悔恨的泪水湿润了的脸。
“别走,别走,别走……”高桓立即将人紧紧抱住,不住地重复著同样的话,脸上的泪被人温柔地吻去,他安心地闭
上眼。
就算无法回到从前,他也无悔,因为他已经没有後路可走了。
28
温若云一早起来摸到自己後脑勺上起了个大包,痛得莫名其妙,揉著痛处经过後花园,意外地看见高桓坐在假山环绕
的凉亭中。见他若有所思,似乎未察觉自己的到来,温若云迟疑了一下,并未出声惊动他。
清早的日光从竹叶的间隙透过,斑驳地洒在凉亭中的石案上,高桓摊开手,让破碎的暖阳落入掌心。被阳光照著的那
片掌纹,是坎坷的姻缘线,曾有一个算命先生说过,像他这样的姻缘线,注定一生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高桓看著掌心里的那条姻缘线,自嘲道:“这不是姻缘线,这是灾星印记。”
“你错了。”
闻声,高桓倏地转身,见温若云不知何时站在身後,面对那张含著笑意的脸,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却露出警惕
的态度,口气阴沈道:“你偷听我说话?”
“我只是刚好经过。”温若云不卑不亢地迎上高桓带著审视意味的目光。他只是想过来道早安,确实是无心听到的,
怪只怪高桓太专注了才没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可是光明正大地走过来的。
这样的答案自然不能使高桓满意,只听他冷冷讽刺道:“刚好经过又怎会听得那麽清楚?”
“我……”温若云脱口欲辩,猛地刹住了嘴。理由倒是有的,只是说出来未免荒唐,总不能如实说是因为他对高桓有
种莫明的在意,所以即便是无心所为,也会听得清清楚楚。
斜眸偷瞄高桓冷漠的脸,温若云理性地选择了沈默。
“算了。”一开始的愤怒过後,高桓无心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淡然道:“我不喜欢在独处时被人打扰,下次别再犯
。”
“是。”温若云应道,颇有满腹哑巴吃黄连的委屈感。
高桓收紧掌心,突问道:“方才你说错了,哪里错了?”
没有预料高桓会问,温若云受宠若惊地一愣,直勾勾地看著对方薄唇,似乎不能置信会从那张抿得直直的嘴里听到那
些话。
高桓见他神游,不耐地敲了下桌面,道:“让你说,怎麽又不说了?”语气之中无奈大於不快。
温若云蓦然回神,赶紧编了个谎道:“我正在想该怎麽说,怕说错了少爷怪罪。”
“你直说就是了,不必花言巧语。”高桓在温若云面前摊开手掌,道:“你说这姻缘线哪里错了?”
“姻缘线没错。”见高桓不解地扬起眉毛,温若云伸出指尖落在他掌心,指著姻缘线的末端道:“少爷你看这里,这
姻缘线的末端是不是有一个分叉?”
“分叉又如何?”
“分叉代表转机。”
温若云在高桓掌上比划,道:“虽然整条姻缘线看下来是充满曲折的,可是它并不代表全部,分叉的这里暗示会有一
个转机,所以少爷的姻缘并不是完全无望的,还有一线生机。我说少爷错就错在这里,它可不是什麽灾星印记,它是
绝处逢生。”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高桓默念著这几个字,面上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欣慰,忽然脸色一顿,看向温若云,置
疑道:“你真的懂看掌?不是胡捏乱造?”
温若云挺胸保证道:“我所说的绝非虚言!”
“好,我信你。”高桓出乎意料地痛快应道,随即站起身来,在温若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掌拍在他肩上。
“少爷?”
“温若云,你既然说了,我就相信你,我也希望你能留下,直到你看到我的转机为止。”高桓的目光在告诉温若云他
洞察一切,同时也在告诉温若云,他不容拒绝。
29
高桓亲手挑了一匹上好布料,清雅的竹叶绿,命人裁成了一套衣裳,夜深人静的时候揣著它出了房门。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刚推开祭卿坊的房门,便可借月光辨认出房内早有人来,背门而坐,只见一身白衣,看不见面目。
高桓关上门,摸黑走过去从背後抱住那人,柔声道:“等久了吗?”
白衣人轻轻摇了头。
“我带了些东西给你。”高桓将手里的包递到白衣人手中,握著对方的手慢慢打开。
白衣人将包里的衣服拿了出来,仔细抚摸。
“这是你最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