湃,挺拔的身子不由微微下压。
温若云被他逼得後退一步,腰间撞上桌沿,桌上烛台摇摇晃晃著倒下。温若云感到来自高桓的压迫,空出一只手紧紧
抓住桌沿,支撑著身体不被压倒,另一只手便绕到高桓脑後,温柔地安抚著。
高桓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经意间唇舌纠缠的战场已转移到他这边来,张著唇,星眸半掩,脑中一阵阵的眩晕,高
桓无力抵挡,只能任潜入的舌游荡在口中。
温若云的吻温情而细腻,不似高桓暴风雨似的急骤,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轻缓柔和。
高桓似乎相当受用,闭上眼,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柔情,一阵阵睡意袭来,抓著温若云双肩的手颓然垂下。
22
窗外鸟啼阵阵。
温若云渐渐睁开双眼,唇畔不由自主浮现一丝浅浅笑意,一觉醒来,竟是格外神清气爽。下床正欲著衣时,温若云看
见昨夜置放整齐的外裳此刻混乱地挂在一旁,想了想,起身到橱子里拿了另外一件出来穿上。
待到梳洗完毕,温若云不自觉噙著笑意来到厨房。
“温先生今儿起得好早。”厨工见著他笑,也露出笑。这帐房先生长著这样一张好皮相,又如此平易近人,怎能不讨
人欢喜。
温若云笑笑反问:“你可知道今天一早就有鸟儿在我窗口啼叫?”
厨工被问得有些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苦笑道:“先生就别买关子了,我哪能猜得了你的心思。”
温若云哈哈一笑,解释道:“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它们那是叫我赶紧到厨房来分食的。”
厨工听罢也不禁大笑,道:“先生可真会说笑,难道我还敢饿著你?”
“既然是玩笑话,你还较什麽真?”温若云走到炉灶前,闭眼闻了闻,满意地笑了:“这八宝粥煮得恰到好处,真香
,真香。”
厨工将粥盛进大瓷碗里,盖上瓷盖,放进托盘後递到温若云手中。
“少爷最近胃口不错,多得先生功劳呢。”
温若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托盘,忽笑道:“我能有什麽功劳?倒是我,托了少爷的福才能吃上这又香又甜的粥。”
“先生又在说笑了。”
温若云不答一笑,端著托盘走了出去。来到高桓房门口,他敲了几次不见应门,正待到祭卿坊寻人,回头却见高桓正
摇摇晃晃地向房间走来。
“少爷。”温若云想也不想便出声唤了他。
高桓听到叫唤声,摇晃的身体瞬间定格,一直抓著前襟的手指猛然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後才抬起眼来坦然地面对温若
云。
眼前的温若云眉眼如画,唇边笑意如春,一袭白衣长身而立,一丝风来,衣袂飘飘,仿佛伸手便会消失不见。
高桓的脚步急促地前进了一步,张口欲喊,却被温若云的一声叫唤冷却了情绪。
“少爷,早饭端来了,再不吃就凉了。”温若云一字一句极负责地道。
对了,他怎麽忘了,现在的他不是她……高桓仿佛恶梦方醒般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再看向温若云,眼中有一丝冰冷的
不悦。
“谁让你把早饭端来的?”他冷冷地质问。
温若云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怔,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捋了老虎须,一时不知反应地望著高桓越见苍白的俊脸。
高桓被他无畏的眼神看得脚下一退,冷声道:“还不马上给我滚!”
这一喝让温若云清醒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正被主子迁怒,面上顿时没有了表情。他不知道其他的奴才是怎样的,可要
他继续对著高桓笑下去,他做不到!
高桓看著笑意从温若云的脸上一点一点消失,然後那双倔强桀骜的黑眸却仍不服输地迎视著自己。这一次,他很快地
避开眼去,用力地推开门步入房间。良久,在他以为温若云已经离开後,身後响了起声音。
“少爷,粥已经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再送过来。”温若云的声音平静如水,高桓惊讶地转身望去,温若云的眼也一
如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站住!”高桓叫住了欲离去的温若云,冲上前,毫无预兆地将他手中托盘掀翻在地。
“你!”温若云看著瓷碗在他面前破碎,忍不住愤怒地冲高桓喊了一声。
高桓後退几步,近乎失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别在我面前自作主张。”
温若云看著高桓冰冷的脸,气得双肩颤抖,最终忿忿离去。
几乎在他转身的瞬间,高桓的脸上神情突变,深刻的疲倦代替了他的冷漠,他摸索著桌沿,颓然坐下。
23
恍惚间也不知坐了多久,高桓抬眼不意望向前方的铜镜台,但见镜中的自己一脸冰冷的凄然,在感觉胸腔闷痛的同时
,一连串无法抑制的低沈笑声从唇边溢出。
高桓忽而站起冲到镜台前,仔细端详自己的眉眼,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眼从铜镜里看著他自己,他冷笑著道:“我知道
自己在做什麽,我不後悔。”
铜镜中的脸露出愤怒和鄙夷的神情,高桓觉得那表情熟悉而陌生,这样的表情存在於太过遥远的记忆,在失去至爱之
後,他已经忘了该如何表现出这样生动的表情。他失神地对著镜中的脸喃喃道:“不要这样看著我,我只能这样做,
我只是想让卿儿回来。”
伴随著镜中的脸恢复成冷漠的表情,高桓察觉到镜中又多了一人,竟是去而又返的温若云,猛地转身,以冰冷的眼神
警惕地看著他。
温若云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见高桓已经不快地盯著他,只好硬著头皮进了屋来,原来是又端了一份早饭过来。
高桓心怕不知刚才的表现被他看去多少,因此本是打算责备他不经传唤就过来,可目光一接触到他手上热气腾腾的八
宝粥便移不开了,张了张唇却是沈默地坐到了桌前。
温若云瞄了高桓冰山一样的俊脸一眼,小心伺候著将八宝粥端到他面前,见高桓不动,缓了缓才道:“少爷趁热吃。
”
这回高桓倒没有给他难堪,拿起调羹尝了一口,温若云见他眉头微微皱起,紧张得心里直打鼓,但高桓只是淡淡地说
了一声:“太甜。”
温若云连忙道:“那我让厨房重新煮一份。”
“不必了。”见他转身欲走,高桓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随即很快放开,速度之快让温若云有种被甩开的错觉,但当
他看向高桓时,高桓已经避开他的目光在喝粥,留下他後就一句话也没有说。
高桓的态度让温若云不得不检讨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好,否则这大少爷为何总爱将气往他身上撒?越想就越觉得心
里不舒坦,今天要是不弄个明白,往後还不知道得受多少气,索性牙一咬就问了出来:“少爷你是不是看我哪里不满
意?”
“嗯?”高桓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满脸不解。
对著高桓严肃认真的脸,温若云的勇气像是釜底抽薪,完全没了适才的一气呵成,迟疑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你
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好?”高桓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评价:“还不至於。”
温若云讪笑了一下,问道:“那就是说没有做得好的地方?”
高桓停下进食的动作,抬头看他,有些疑惑地道:“你究竟想知道什麽?”
“我……”温若云顿了顿,如实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不然为何总为难我?”
“为难你?”高桓先是不明白,随後一联想自己近来的行为便明了了七八分,也不怪温若云会错了意,确实是他的态
度太过阴晴不定,但这缘由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何况……
看著温若云秀丽的面容,高桓的黑眸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片刻後他淡淡道:“我没有对你不满意,也无意为难你,
你多心了。”
温若云似乎想笑一下化解僵局,可惜笑容有些僵硬,他道:“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不瞒你说,刚才我就想一走了
之的,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告而别实在过分,所以才决定回来向你问个清楚。少爷,如果你真的对我不满意,只要你开
口,我不会不走的……”
“我没让你走!”高桓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这使得温若云不得不闭上嘴,吃惊地望向他。
眼前的高桓分明是在发怒,挺直的剑眉下,深渊一样漆黑的眸子闪动著愤怒的火光,可眉间深刻而疲倦的痕迹和微微
颤抖著的薄唇却让人无法忽视他掩藏在愤怒下的孤寂。
这其实只是一个有个冷酷外表的脆弱男人。温若云发现自己终於真正了解了高桓,这个人看似冷漠,实际上他的内心
却是与外表相反,或许被隐藏在冷漠下的就是四年前的、真正的高桓。
忽然,温若云对高桓笑了起来,笑靥如春风。
“你笑什麽!”见温若云对他的怒火不以为然,高桓没由来觉得慌张,虚张声势地冷著眉目。
温若云却只是笑笑地换了个话题:“少爷你赶紧吃,一会儿还有布商来收帐,我先去忙。”
听到温若云这样说,明白了他不会走,高桓有些安心,却依旧冷著脸没有说话。
温若云行至门口,转身对高桓笑道:“少爷,虽然能看到你发怒很难得,但我更希望看到你笑一笑。”说完,也不敢
等高桓反应就一溜儿烟跑了。
高桓怔了一下,看著温若云消失的方向,面上露出痛苦的愧疚之情。
24
自从高记布庄出现巨鼠的事传遍扬州的大街小巷,布庄的生意就一直平淡。虽然高桓打死巨鼠的事也传遍了扬州城,
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如今光顾布庄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夥计也一个接一个地向高桓请辞。
阿宗阿义两名夥计一早就收拾好细软到帐房来领工钱,顺道也跟温若云道声别。
“想不到你们也要走了。”温若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工钱递到二人手中,颇有些不舍道。
阿宗无奈地叹气:“我们也不忍心看到高记这样,可家里有老有小……少爷虽然没少过我们一分工钱,可布庄能维持
多久实在难说,我们只是趁早为自己找条活路。”
温若云理解地点点头。这样风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时节,高记布庄里却处处充斥著衰败的气息,莫非真是气数已尽?
阿义道:“不知道先生如何打算?”
“我?”温若云摇头笑了笑道:“反正我是孤身一人,倒不如留下跟少爷彼此作伴。”
“先生是有心人,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温若云忙道:“但说无妨。”
夥计俩不约而同地叹气,阿义道:“先生,你瞧我这人实在不?”
“实在,当然实在。”温若云实话实道。
“那我就放心说了。”阿义压低了声量道:“夜里我跟阿忠时常听到些声音,有一晚我起夜,看到少爷拿著蜡烛纸钱
什麽的往祭卿坊去,他走路跟没声似的,吓得我不敢出声连忙躲了起来,可偏偏让我听到少爷嘴里念著的几句话。”
阿义顿了一下,脸上现出恐惧的神情。
“少爷说,快了快了,卿儿就快能活过来了。”
闻言,温若云俊秀的面容顿时刷白。
阿义害怕地吞了口口水,继续道:“我一听,青儿不就是传言中的那只女鬼吗?而且高管家明明说她死了,可少爷又
说她快活过来了,我就想少爷是不是撞邪被鬼迷了,所以跟著他跑到祭卿坊,还没进去就听到少爷在门口自言自语地
说话,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等到他转过脸来,我一瞧,差点没吓得尿裤裆上,那脸白惨惨就跟鬼一样!”
阿宗道:“不瞒先生,我们俩兄弟要走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害怕,这布庄里又是血字又是巨鼠的,少爷现在又这样…
…我们实在不敢留!”
温若云追问阿义:“那当时你跟著他进去了吗?他在里面干什麽了?”
“没啊,先生,我一看少爷那张脸就吓得往回跑了,哪里还敢跟著他进去。”阿义脸都白了,拼命摆手。
阿宗辩解道:“先生,这不怪阿义胆小,他回来把我闹醒,让我跟他再去看一趟,可遇上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我就是
有十个胆儿也不够用啊。”
阿义道:“先生,我告诉你这事儿是想让你小心些,若是能走,还是早些走吧。”
温若云似乎尚未回过神来,静静不发一言。
阿宗阿义见他细皮嫩肉的书生样儿,认定他被吓得不轻,阿义有些过意不去,道:“不如我留下再呆几日保护先生。
”
温若云这才反应过来,忙笑道:“不必不必,虽说百无一样是书生,可我还不至於怕成这样。”跟阿义推托了一番,
这才打消他留下保护的念头,温若云便又将身上钱袋卸下交到二人手中,道:“二位多带些银子防身。”
“不不不,这可千万不可!我们俩兄弟已经承了先生许多恩惠,这钱拿不得!”两位夥计都是坚决不肯收。
“说什麽恩惠呢,我不还麻烦二位帮我办事了麽?”温若云也不勉强,只好将钱袋收了起来。
阿宗道:“这事说来惭愧,没给你办好不止,还办出个乌龙来!可惜我们就要走了,不然一定帮你找到人!”
温若云释怀一笑,道:“凡事皆起於缘,终有一日会找到的。”
送走了两位夥计,温若云便往门市去,一跨进冷冷清清的门市,他不禁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25
高记布庄门市里,高桓正坐在固定的位子上,面前放著他亲手沏好的茶,白瓷茶盅,碧绿茶色,余烟嫋嫋。
门市的夥计早走光了,街上行人接踵磨肩,在布庄门口来来往往的,街口那家烧饼店的吆喝声,高桓都能听得清清楚
楚。他喝了口茶,抬头看见两个姑娘进了店里来,正诧异著,就见不知何时来到的温若云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高桓暗暗松了口气,若是温若云没来,他真不晓得该如何应付,怕是他一上前就把人家姑娘吓跑了。接手布庄的这几
年,外头关於他的流言不断,虽然从未大肆宣传过,但他心里一直很明白,也正因为如此,他从不接触门市的买卖,
一直由高全出面管理。如今布庄人手不足,虽说到了他不得不亲力亲为的地步,可他更怕会弄巧成拙。
见温若云处理得游刃有余,高桓渐感安心,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已经在温若云身上停驻太久。
在两位娇弱女子的陪衬下,温若云包裹在浅绿色衣物下的纤细高挑的身型显得高大而挺拔,以发簪束起的墨丝偏有几
缕不妥协地落在他白皙的腮边,越发衬得那肤色洁白如玉,微翘的唇角勾勒出迷人的温和笑意,这时,水光盈盈的墨
眸一转,落在高桓身上。
高桓一惊,连忙别开目光,端起茶盅佯装冷静。
“温先生,你看这个颜色如何?”
听见询问,温若云从容地将目光转到对方身上,道:“小姐挑的自然是好,不过,你且看看这个。”他抽出一匹紫红
的布料,将其展开,微笑著用低柔的嗓音道:“我看小姐似乎偏爱清淡之色,不凡试试这颜色,别看它鲜豔,穿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