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邦不入——道道岭
道道岭  发于:2011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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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就跑到他们家门口,叉着腰跟他吼上了,我说,段秦!你!要是不娶我了,趁早跟我说,我好走人!”

沈小菁说着就笑了,也许是想起了她上大学那会儿的事。那时候,她也是从路边的灌木丛里这么跳了出来,顶着一窝

杂草,对目瞪口呆的段秦和林子路吼着:“段秦,我我我发现,我估计是喜欢上你了,你你你,你看着办吧!”

林子路递过一张纸巾给她,她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成一片。

她边哭边说:“可是,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毛孩儿啦。就算段秦不要我,我也走不了……我怕自己老了,走不动

!”

林子路越过吧台,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那脸上温柔的笑容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不会的,不管你走到哪儿,段秦

都回来接你。”他顿了一顿,又说,“别哭,你忘了,你是永远都打不败的沈小菁?”

“对,我是东方不败沈小菁!”沈小菁终于破涕为笑。

电视里十点的晚间新闻开始报了,石喧趴在沙发上,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赶紧去戳林乐乐的肚皮:“你爸回来了,

醒醒!”

林乐乐一骨碌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迎接林子路。

林爸一把抱起它,问:“怎么了?”

“汪汪。”

林爸没听懂,石喧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解释:“它说的是,饿——”

“你们俩少爷!就不能去厨房随便捣弄点什么?”

石喧摸着自己的青胡茬,挺不好意思地说:“饿得走不动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嘿?”

“没什么,”林子路笑了笑,掳起袖子往厨房走,“今儿我也没吃,我们吃顿大餐吧,稍等会儿。”

石喧口水都下来了:“等多久都行!咱吃什么?”

“土豆烧鸡!”

“……”

林子路吃了几口就觉得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抬头看见石喧还在狼吞虎咽,觉得挺好玩地,心想,该不会还在长个

子吧,能饿得这么惨?真是小孩儿!

林乐乐在饭桌下蹲着,林子路从盘子里夹起来一块火腿肉,在它面前晃荡,林乐乐眼睛一亮,一跃而起,林子路眯眼

笑了声,把手往上一提,林乐乐扑了个空。再扑,又提,还是够不着。林乐乐在林爸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冲刺,这会

儿赶紧跑到墙角下呼哧呼哧地刨着后腿,斗志高昂地,准备往前冲。可是,就在它冲出去的那一秒,林子路收回手,

把肉塞进了自己口里。

石喧“噗嗤”一声把嘴里的汤给吐了出来。

正玩着,林子路的电话响了,那边说了两句,林子路“嗯”了声,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了?”石喧从饭碗里伸出头来问。

“我就是一收拾烂摊子的命!”林子路笑,随手套上一件外套,鞋也没换就开门跑出去了。

石喧乖乖把饭吃完,把东西拿去收拾,没怎么做过家务,一路上都噼里啪啦地颇为惊险。过了一会,外边传来门锁的

响声门锁,石喧擦擦手从厨房里跑出去,正瞧见两个人影“扑通”砸在地上。

“帮……帮忙扶把。”林子路在底下喊。

石喧赶紧把上头那个扶起来,一看,是上次那位帅气的大哥段秦,此刻正醉得不省人事,威慑力也削弱了那么一点儿

。石喧帮着林子路把他扶到沙发上,让他斜坐着,林子路去浴室拿来一条毛巾,拧湿了,帮他擦脸,段秦没半点声息

林子路轻拍着段秦的脸,叫道:“段秦、段秦,醒了没?醒了的话,去洗个澡。”

段秦还是低垂着头,像是没醒。

林子路也不说话了,石喧倚在房门上,觉得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

突然,也就是那么一秒,就像是电影片段的暂停和开始,或者是照相机上的快门似的,无形中“咔嚓”一声,段秦从

沙发上跳了起来,林子路也同时往外窜出去。可是,段秦比他快了那么点儿,于是,他被段秦抓住了。段秦把他转过

来,用手抵着他后背,另一只大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像恶狼一样,凶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巴。林子路一拳打过去,把他

甩到沙发上,段秦顿了那么一秒,却又站了起来,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石喧看得目瞪口呆地。

他有一秒想上去把两人拉开,可是,林子路挣扎着把段秦按到肩膀上,撇过头来,朝他喝道:“进去!”

或者是被林子路凶恶的语气吓到了,又或许是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石喧竟然乖乖地转过身,跟螃蟹似的横行着走

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最后一秒,石喧从门缝里瞅见,段秦像是发疯了一般,胡乱地在林子路脸上亲吻,身体向前压着,逼迫似的

,林子路在挣扎中慢慢向后倒去,“砰”地一声,段秦把他压倒在沙发上,门也在同时合上了。

石喧背过身,顺着门板滑到地板上,还没回过神来,脑袋里晕乎乎的,波涛汹涌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字:操!

4、

段秦的舌尖执拗地在唇角逡巡,鼻息间混杂着烟草的苦涩余味,林子路闭上眼,心想,就这一分钟!只有这一分钟…

…他反手抱住段秦,微微张开嘴,和段秦缠绕在一起,嘴角眉间更浓的苦涩渲染开来。

气息慢慢远离,林子路抬眼看去,段秦单手撑着沙发边缘,从上而下深深地看着他,深深地、仿佛埋藏了所有十年来

不曾出口的话和心事,一闭眼,却又什么都没了。

段秦再度俯下身来,林子路偏过脸,稍稍用力,顺势把段秦的头埋在颈间。段秦一怔,想要挣扎,林子路转头凑近他

耳边,轻声说:

“够了,段秦。”

段秦僵硬了一会儿,终于颓然倒在林子路身上,双手用力,在他身下环抱,紧紧卡住,简直要把他拦腰截断。林子路

呼吸不稳,却不再出声,只安抚似的,一遍又一遍抚摸段秦的脑后,发尖粗硬,扎得他有些疼痛。

隔了许久,段秦的气息渐渐平稳,林子路侧头一看,他眉头仍然紧锁,却已经睡着了。林子路在寂静中顿了一刻,从

段秦的环抱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歪歪斜斜地让段秦搭在自己肩上。

段秦的重量让他有些吃不消,去卧室的途中,好一阵磕磕碰碰。

林子路安顿好一切,在床边看段秦睡得沉稳,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像发怒般皱起的眉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起

身,从桌上摸出一包烟,轻笑着自言自语:“都是一帮少爷!”

夜深露重,林子路关了灯,蜷腿坐在沙发上。烟头在夜色里一明一暗,竟整夜都没有熄灭。

天微微亮时,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细小响动。林子路把烟按熄,先走过去把窗户都敞开了,散了一身烟味,才起身往房

里走去。

段秦正敞着衬衫坐在床边发呆,抬头看见林子路,皱眉问:“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子路笑,“就知道你要忘得一干二净,以后可别硬喝。”

段秦好像这才想起自己喝醉酒的事,挺挫败地抬手抚了下额头,“也难得醉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昨晚上没怎么着你

吧?”

林子路一愣,段秦问:“真吐你身上了?”

疲惫感褪去又涌上,林子路忍不住淡漠一笑,摇摇头,“那倒没。不过我嫌你麻烦,懒得给你洗洗刷刷,就直接塞这

儿来了。”

“难怪一身臭味儿!”

段秦笑道,胡乱扣上几粒扣子,光着脚就往外走,林子路拦住他。

“外头冷,先穿好衣服。”

一进客厅,段秦的眉头又皱上了,“你晚上干嘛了?一屋子乌烟瘴气。”

林子路从房里找出他的领带,递过来,笑道:“没,就早上起了,抽两根醒醒神。”

“我得跟妈说说,你这小子就是不听话!叫你别抽你还乱折腾。”

“算了吧,”林子路作势哀求,“我也没什么机会。林晓晓每月一扫荡,我好不容易藏着的烟屁股!”

段秦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林子路则趁机饱含深情、眼神真挚地注视过去,终于,资本家在

劳动人民面前败下阵来,段秦撇过头,说:“下回看见就枪毙了你。你先坐着,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要吃什么?”

“用不着。你还得去公司,先回家收拾一下得了。”

“也不怎么赶,等着。”

林子路依旧笑眯眯地,往沙发上一倒,说:“不等。回去吧,我还得再补个觉。”

段秦气绝,闷着声上去撸了把他脑袋,林子路笑着往外躲,他停了手,转身去门口找鞋子。手都放门把上了,才突然

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刚忘了说……我准备过了这阵,就结婚。”

“嗯,我知道。”

段秦纳闷,问:“我昨晚上说了?”

“没,不过你要还不结那才怪了,你们俩这速度!”林子路来回磨娑着沙发的毛边儿,笑道:“咱妈可得高兴一阵,

你赶紧回去跟她说吧。起床气也该消了,别阴着脸!”

段秦点点头,关上门,脸上的阴鸷之色却丝毫不减。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他慢慢走了一段路,心中暴戾更甚,终于

侧身一拳砸在墙壁上,“砰”地一声响,腾起的灰尘夹杂着血滴向地面纷纷摔落。

石喧从梦里悠悠转醒,恍惚觉得自己抱着一团软软的东西,对方的呼吸紧贴在他脖子上,痒痒的。他顿时一个激灵,

双手丢开,猛地睁眼,正对上林乐乐那张睡得香喷喷的大胖脸。

“吓我一跳!”石喧松口气,大手往林乐乐身上一拍,林乐乐不满意地耸耸鼻子,往旁边一滚,继续睡了。

石喧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翻身下床,套好衣服,偷偷摸摸地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地,窗户里灌进来的风冰冷刺骨。他猫着腰走了几步,看见林子路赤脚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手里捏

着一根烟转来转去玩儿,也没点燃,只是盯着出神。

石喧回头窜进房里,拿出一张毯子,丢过去,问:“走了?”

“嗯。”林子路缓过神来。

“地板上凉,差不多了就起来呗。”

林子路看他眼神四处乱瞟,玩心顿起,咧嘴一笑,捏着嗓子问:“吓着你了?宝贝儿。”

石喧一个寒蝉,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答道:“是有点震撼,……没怎么着吧?”

林子路“嘿”地一声:“你觉得要怎么着啊?”

石喧抓头,“你们昨晚上都那阵势了,我还以为会酒后乱性什么地。”

“那倒真没。”林子路笑了笑,把烟丢进烟盒里,“要真乱了,他醒了得后悔。”

石喧一时也语塞,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知怎么答好。正踌躇着,林子路说话了,不像是对他说,倒像是自言

自语似的喃喃了一句:“不过,真麻烦,我也后悔了。”

“……啥?”

“下次有机会,一定不放过!”

林子路虚空挥舞了一下拳头,恶狠狠地说罢,丢下呆愣在场的石喧,拍拍屁股,打着呵欠回房睡觉去了。

期末考试将近,林子路每天忙着上课,出考卷,应付各种套题手段,指导学生的课题设计,余下的时间还得兼职打工

,简直兵荒马乱,一刻也不得闲。

那个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夜晚,就这么慢慢模糊了。林子路在阳台上咬着烟头想,忘了好,只有他一个人傻记着,多不

划算?

石喧开始通宵奋战,林子路本着“拿人手短”的精神,也打着盹在旁边指导,等石喧一犯困,就赶紧招呼林乐乐咬他

。有几次,他都就着暖气炉子在沙发上睡过去了,清早醒来一看,石喧还在生龙活虎地写策划。

林爸满怀“年华易逝,年轻可耻”的感慨去开窗,冷空气呼啸着涌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街边的

梧桐树叶已落尽,打扫的老大爷都穿上了军绿色的大棉袄,呵着白气在街边跺脚。

毕竟已经是深冬了。

段秦打电话来那会儿,林子路正在上课,赶紧掐了。刚下课,电话又响。

“刚干嘛呢?”段秦问。

“上课,没来得及给你拨回去。”

“嗯,有一公司找我这打香水广告,先送了几瓶当见面礼,给晓晓带瓶回去玩儿吧?”

林子路笑:“……你找错人了,林晓晓八成不会用。”

“没关系,你就跟她说,这是驱蚊杀虫用的,下次她去翻山越岭也好带着。”

“……那行。”

段秦开的广告公司在中心广场旁边的商务大厦里,规模不小,占了一整个楼层。段秦算是白手起家,从大学毕业的一

间小办公室,打拼到现在,中间的这几年他从不对人提及,常来做闲杂工的林子路却知道不少,很多个晚上,他俩一

起审策划,描摹细节,半夜里饿得抢一块面包,埋头苦干到天亮。

更多时候,段秦恶声恶气地把林子路赶回家,一个人独自通宵,第二天泼把冷水,又精神奕奕地去开会。林子路觉得

,这人就是个当资本家的料!所以,他也知道,段秦总会成功的。

林子路从电梯里出来,先跟一堆熟人打了轮招呼,才往段秦办公室走。没几步,就给市场部的养狗爱好者小黄给拦住

了。

“里头有人呢。”小黄朝他挤眉弄眼。

“嗯?”

“新项目的摄影师,据说花了大血本,从纽约请回来地。”

林子路好奇,“嗬,段秦这么大手笔?”

“当然不是!老板奸着呢,人跨国公司请的,现在香水策划还没出,老板叫他去我们其他项目练练手,那片儿拍出来

,啧啧。”

林子路一笑,果然是段秦的作风。

他自觉不能得罪资本家,干脆从角落里抽了张椅子,笑道:“……那我坐这等会儿吧。”

小黄忒高兴,“行。我正好想跟你讨教讨教,我们家小爱爱这几天又瘦了!你怎么把林乐乐养那么肥地?”

两人正聊得起劲,段秦已经在那头打开门吼了:“扯什么呢?还不进来!”

林子路灰溜溜地钻进去,里头有个人站起来,对着林子路莞尔一笑,很有风度的伸出手,“你好。”

“幸会。”林子路也和气地伸出手去,暗暗打量了一番,果然很有艺术家的特质。面容清峻,长发披肩,披着黑色长

风衣,身材修长,却并不消瘦,想必是常年外出爬山涉海锻炼出来的体魄。

“我们新项目的摄影师,乔。”段秦介绍,转而用手指了指林子路,道:“我朋友,子路。”

“子路。”乔用略微生硬的中文跟着念了一遍,孩子气地偏头回想了片刻,问:“是一位仗义执言的勇士,对吗?”

“可惜过于愚笨。”林子路微微一笑,“乔也读《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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