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电脑桌子椅子奥特曼模型大枕头大铺盖全都扛进去了，才坐在那块大床板上出了口气。

林子路蹲到他面前：“我知道了，你骗我呢吧？”

“……啥？”

“你就是那个叫石喧地。”

张大侠急了：“老师，我还没撒过尿就叫张大侠，真的，我们村的都知道！”

“……那你干嘛搬得这么起劲，跟自个儿住似的。”

小张憨厚一笑：“嘿嘿，我这不还是给石喧打工嘞。就临时工，那也得保质保量，这是原则！”

林子路乐，心想这头一回见到个比自己更牛逼的，真是无工不上，不分零整啊，值得敬佩。顿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

之感，咧嘴一笑问：

“你这打工得帮他泡妞，帮他搬家，干脆打到底，今晚上帮他住了呗？”

“那可不行，”张大侠反对，“我晚上还有活，他加我工资我才干！”

超级大牌石喧同志直到家搬好的第二天才露面，彼时林爸正在厨房忙着烧菜。

一开门，对面笑得亮闪闪的：“嗨，你好，”指了指自个：“石喧。”

林子路观察了一下，白T恤深牛仔，长得十分偶像的一小青年，头发抖擞，一根根钢针似的竖在脑袋顶上，眼睛贼亮

，不笑的时候有点痞痞地，一笑倒是忒阳光。站姿稍嫌懒散，有只手还插在屁股兜里呢，不过身板挺直的，还算无伤

大雅。

林爸“啪”给他盖了个合格章，手指一勾，让林乐乐领他进了房。

林子路烧完菜，出来看见石喧盘在沙发上打坐。

林乐乐对他挺好奇的，老拿眼睛瞅他。

石喧先笑，表情自然无害，好像也没觉得生疏，抓了抓头发问：“林老师？怎么称呼好？”

林子路在他对面坐下来：“随意了，就叫名吧。”

“行。……那什么，林晓晓还没回呢？呵呵。”

“她说最近要考试，她课落得挺多的，就搬去学校住宿舍跟同学讨论讨论了。”

“啊？”石喧眼睛瞪大了。

“……没跟你说呢？就昨天搬的。”

“她没！”

她在玩你呗。林子路在心里默默回了句，看着小青年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怜悯了点。

石喧一沮丧，又抓了把头发。

“那我还是留这儿吧，宿舍都给退了。我……我挺喜欢林晓晓的。”

“行。”林子路点了点头，眼神在石喧脸上逡巡了一阵，稍微有点犹豫和茫然，石喧以为他关于这事有什么疑问，赶

紧也把表情摆严肃了，忒真诚，心想，您直管放心地考量我人品就成，晓晓他哥。

林子路问了：

“你吃土豆烧鸡的吧？”

2、

石喧瞧见林子路的第一面，就在心里咋呼：嗬，不愧是林晓晓她亲哥，长得还真像！除了眼睛要细那么点，长那么点

儿，漂亮鼻子和薄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地，让石喧觉得倍感亲切。

不过他俩的表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林子路挺喜欢笑的，笑起来，一派温和，林晓晓一笑吧，那她就是想打架！

石喧坐在沙发上看林子路逗林乐乐玩儿。林爸正语重心长地教他儿子怎么直立行走，林乐乐不怎么受教地腆着大肚子

四处乱滚，林爸怒了，一皱眉头，把林乐乐的前爪给拎起来，吊在半空，林乐乐怕得嗷呜呜地乱叫，剩下两条小胖腿

在空中四处乱蹬，林子路哈哈大笑，脸上揪出一个小酒窝，接着好像又有了什么坏点子，眼睛朝林乐乐那么一眯，就

突然生出了点“坏坏变态还无赖”的气质来，把林乐乐给吓坏了，骨溜溜地贴到他妈房门上直发抖。

石喧觉得挺有意思地：一个人哪能在这么点时间里变出这么多天差地别的表情来啊？跟变脸似的！

林子路玩够了林乐乐，转身就眯着眼睛找石喧来了。

“我们家地址，给随身带着啊～”

石喧接过林子路手里的淡蓝色便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白大桦路洞口老街17巷108号”，他笑了，不过还是折起

来放进钱包里：“我早知道了，不然怎么给您送花来着？”

“我已经切实地帮你转交给林晓晓了，你放心，”林子路舒服的窝在沙发里，土地主的架势一摆，边教育他：“好好

收着吧，林晓晓就整天找不着门！”

石喧乐，心想，你们家林晓晓本来就不是一正常人啊。

“不过你要真住这儿了，我得交待你三件事。”

“您说。”

“第一，要是打架斗殴被抓了，就牢记，这个地址不存在！”

“……这，这不存在怎么说？”

“就是你得记着，我和林晓晓都活在别的世界呢，你可以联系林乐乐，让他去警察局保你或者去医院照顾。”

石喧挣扎着解释了一下：“……得，我还没那么次！”

“那行。”林子路点头：“第二吧，要找女朋友过夜的时候，不存在。”

“怎么会？我女朋友不就林晓晓呗。”

林子路面色温润如水，柔和地朝他笑了笑，说道：“……你放屁。”

“……那好，我就是说着玩儿，您别介意。”

林子路一点也没介意的表情，潇洒地拍拍屁股，“最后，你要是不住这了，以后都记着啊，不存在！”

石喧小声嘀咕：“怎么搞得跟地下党一样……革命时期早过了吧。”

过了几天，占去半间房子的玫瑰花还是渐渐枯萎了。

林子路挺有耐心的，还是天天修剪，挑出好的来分开摆着，石喧呆在旁边看他摆弄，怪不好意思地笑，“给你添不少

麻烦了哎。”

“还行。不过，你还拿爸妈的零花钱吧？以后别这么不当钱花。”林子路的教育癖不小心发作了，最近打工忙，上课

上得太多呗。

“错了！我这可是自己挣钱买地！”

“嗬？”

“最近社会主义是越来越会宰人了，就这么点东西去了我两个星期的不眠不休。”石喧感叹。

石喧还真没骗人，他在学校里开了个网络配送中心，做商家和学生之间的中转站。大到电脑手机相机，小到厕纸电池

大白菜，全都送货上门，赚中间的提成跟差价，网站是他自己做的，上面还不忘招商挂广告。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

都窝在房间里捣弄一个新的点餐系统，林子路就没见他出过门，经常是他晚上打工回来，才碰上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

眼圈去刷牙洗脸，下巴上长出了一溜青茬儿。见着林子路，比林乐乐扑得还快，一脸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问：

“我我我我真他妈饿……有吃的没？”

给少爷做好饭之后，林子路在镜子前面打领结，终于忍不住问：“你真能毕业？”

石喧斩钉截铁：“你去问林晓晓能毕业不？要是连林晓晓都能毕业，我就肯定能！”

林子路没话说了。

石喧瞅着林子路的模样，挺好奇地上下大量。浏海给放下来了，白衬衫，贴身的黑西裤，还系了个花样复杂的蝴蝶领

结，林子路嫌外面冷，出门之前在衬衫外边加了件米白的羽绒服。

“你这是干嘛去呢？”

“打工呗。”

“哪儿啊？穿这么光鲜。”

“洞子后面的酒吧。”林子路把名字和他说了一说。

石喧兴致勃勃：“我有空去玩儿～”

“欢迎光临，记得带钱。”林子路换好皮鞋，背着脸跟他挥了挥手，缩缩脖子领着林乐乐溜达出门去。

过了一阵子，石喧还真带着同学过去了。林子路在吧台后面管调单和结账，人隐在暗处里，看不太真切，石喧带着一

帮子人坐下来，就听见有人惊笑了声。

“嚯！长头发的林晓晓！”

石喧踹了他一脚，笑道：“等会看吧，其实不像。”

酒吧不大，林子路过会儿也看到他了，朝他点头，笑了笑算是招呼。旁边有个小服务生往他口里塞了根烟，他手没停

，就漫不经心地叼着，还真有那么一身痞味。

石喧和同学凑在一堆猜拳，拼酒，不多久就有人喝得高了，一伙人正吵吵嚷嚷的，有人捅石喧的腰，朝他挤眉弄眼：

“看着那边，不对劲。”

石喧抱着啤酒瓶子瞧过去，原来是吧台靠里的角落里，有个女孩儿喝醉了，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就摔在吧台旁边的地

上。有一长得肥头大耳的胖子正跑过去掐油，假装是扶人，手不安分地四处乱摸，那个估计也是醉得狠了，闭着眼睛

没点反应，胖子挺得意的，搂着那女孩儿要往外走。

石喧皱了下眉头，刚想起身，就看见林子路大踏步地走过去了。

也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胖子一脸怒气，张口就骂，他也没理，直接伸长手去胖子怀里抢人。一不留神，胖子一拳砸

到了他眼眶上。

石喧立马就往那边窜，顺手在桌角上磕了手里的玻璃瓶子。林子路被打得往后退了几步，抹了把血，还是过去抢人，

胖子拿胳膊招呼他，他低下身，一拳打在胖子的肚皮上，又横着踹了一脚，踹得挺狠的，胖子都飞出去了，躺在地上

直哼哼。

“帅气嘿！”跟着石喧一块儿去看热闹的同学兴奋地感慨。

石喧从吧台里捞了块干毛巾，递过去，问：“没事吧？”

林子路一只手扶着人，一只手接了毛巾去捂血，摇摇头，“没事，借你手机用一下。”

石喧掏出来递给他，林子路把毛巾丢了，啪啪啪按下几个键，响了大概有十几声的样子才接通，林子路低低说：“我

。小菁在酒吧这儿。……嗯，喝醉了，来接她吧。”

那边说话的时候，血又往下流，漫过了他的眼睛。

林子路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吼道：“我管你开什么狗屁会！你他妈的赶紧给我过来！”

石喧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子路发这么大火，或者得说，第一次用这么正常地表情骂脏话。

石喧帮林子路扶着女孩儿去角落的沙发上等人，服务生火烧火燎地找来了酒精和纱布，石喧想过去帮林子路擦上，林

子路摆摆手拒绝了，自己接了过去。

沈小菁还迷糊着，朦朦胧胧地睁了下眼，看见是林子路，挺亲密地往他肩膀上靠过去，笑嘻嘻地问：“小……小林子

，你……脸蛋儿怎么给破了啊？”

“没事。”林子路挺无奈地，任沈小菁扒拉着他手，“以后别一个人出来喝酒，喝也别喝这么死。今天我没见着你得

怎么办？”

沈小菁吃吃笑：“我就是无聊呗，没人陪我玩儿……”

林子路说：“我叫段秦接你来了，你跟他回去。”

沈小菁似乎僵了那么一下，过会儿低笑了声，“呵，回去……回哪去呢。我们俩家都不在一块儿……”沈小菁的声音

慢慢模糊了，不那么清楚，剩下来，就是翻来覆去地问：“小林子……你说，我们都八年了，我十九岁就喜欢他，我

该不该跟他结婚啊，啊？……这么多年了，他就不该娶我？……”

林子路沉默了许久，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般。石喧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突然听到他

低沉又缓慢的声音，对沈小菁说：

“该。”

沈小菁已经睡过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段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胖子还没走呢，坐在口子上恶狠狠地直盯林子路。底下的服务生跟段

秦说了几句，段秦走过去，把胖子提起来，凑近他耳朵说了那么一两句话，胖子居然轰地跌落在地上，转眼间屁滚尿

流地爬走了。

石喧想，要是他那花痴同学瞧见了，肯定又得双眼放光：这多帅气啊！

段秦几步走过来，按着林子路的脑袋，目光要吃人似的，“你有种啊，就你这身板儿，你他妈的跟人打架？！你觉得

你挺厉害呢吧？”

林子路皱眉，没答话。

段秦火气更是噌噌噌地上去了，张口就骂：“逞英雄就不会掂量点儿自个！流血你不会在电话里喊一声啊？走，跟我

去医院。”

“小菁在这儿呢，你先送她回家。”

“先去医院！”

“不去了，我自己能行。”林子路去扯他手，没扯开，挺烦躁的皱了下眉，“你听着，把沈小菁稳稳当当的送回家，

别的，你少管。”

段秦更用力地揪着他，林子路手腕那一块都青了。“沈小菁哪儿伤了瘸了？你着急个屁！”

林子路一拳砸上去，“你就不能顾着小菁点儿？她难受你不知道？”

段秦顿了会，问：“她跟你说什么了，刚才。”

林子路说：“你回头问她。”

“成。那你呢，你这是到底想说什么？”

林子路用力咬着牙帮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跟你这么多年。你要是真对她好，你们，就，该结婚了。”

等段秦扶着沈小菁走出门，石喧才发现，林子路紧闭的牙缝里居然被咬得渗出一行血来。

段秦临走前让林子路在酒吧等着，林子路不置可否，只是转了下脑袋表示听见了。

酒吧的人慢慢散了些，林子路陷在沙发里，忍不住又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给摸了一遍。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对面沙发的

石喧站起身，从屁股口袋里拎出一个被压扁的烟盒，给他丢了过去。

“谢了。”林子路笑了笑，石喧又凑过来帮他点燃，自己也摸出一根点上了，没回话。

“……咳咳，”林子路吸了一口，呛得厉害，咧嘴评价道：“味挺重的。”

“用来提神。”石喧咬着烟嘿嘿笑。

“林晓晓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你得看着办了。”林子路又深吸了几口，看见石喧那帮同学围坐在另一头的桌子上朝这

边招呼，就站起身来，示意他过去，自己转身往吧台那边走。

“要不我等你一块儿回去？”石喧还不放心那胖子。

“用不着，你继续玩你的吧。”林子路朝他摆了摆手，又扬了下夹在指间的烟，笑出一个酒窝来：

“作为谢礼，今儿我请你。”

3.1、

林晓晓又人间蒸发了。

林子路见怪不怪也无可奈何，去林晓晓寝室一打听，室友们都一脸悲切地给他报信：晓晓她一哥们心脏病突发，送首

都给治疗去了！林晓晓抱着伟大的情操，心急如焚，在院领导面前落了泪，昏了一回，领导就赶紧批了请假条。

“就这，他们也信？”林子路不可思议。

室友急了：“这回是真地！你去打听打听，管院的石喧，都两星期没来上课了，病危通知单还摆在他们院办公室呢。

我去瞅了下，嚯，一堆病历，吓死人！”

林子路回来，看见盯着草窝样的头发和黑眼圈，在电脑面前奋笔写程序的石喧，心想，还真是，破锅自有烂盖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