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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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有一个崩溃大哭,拼命地往前奔跑,竟一直跑到了驿馆的围墙下。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一支飞来的长刀刺穿胸膛。
孙校尉黑着脸,骂方脸大头兵:“你个混账!扔了兵器,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方脸大头兵还没来得及咧嘴乐,就被骂得狗血喷头,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暗卫们直接举起流民尸首挡在身前,迅疾冲到驿馆门边。驿馆的门本来就不太结实,被长刀一劈用力一踹,咣当散了架。
第一个冲进驿馆的暗卫,身高九尺,面容狰狞,杀气腾腾,正是武三。
“给我杀!”武三振臂高呼。
身后暗卫们个个目露凶光,扬着长刀冲进驿馆里。
孙校尉麾下的大头兵们是主力,纷纷挥舞兵器迎上前。一个照面之下,就被砍翻了三个。
一边是魏王麾下精心训出的暗卫,身手骁勇,个个凶残。
一边是军营里最普通的大头兵,平日训练散漫,武艺稀松。
双方一交手,就如石头碰上了鸡蛋,又像车轮碾上了螳螂。不用怀疑,大头兵们就是一碰就碎的鸡蛋,一碾就死的螳螂。
五个东宫侍卫一声不吭的加入战场。
他们五人的身手就强多了,和暗卫们激烈过招。
裴青禾从围墙上一跃而下,人在半空长刀已挥了出去。刀光一闪,一个暗卫的头颅便飞了起来。落地时,又是一刀,又一个身影倒下。
裴芸裴燕扔了弓箭,抽出兵器,紧紧跟在裴青禾身后。两人身手都不弱,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少了悍勇和血性。
跟在裴青禾身后,就踏实多了。裴青禾手中长刀翻飞,挡住了正面所有攻击……不对,应该说是杀光了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
刀光血影残肢断骸撞入眼帘,不绝于耳的惨呼声充斥在耳边。
裴芸俏脸泛白,毫不迟疑地挥刀对敌。在长刀刺入对方的身体后,所有的惊惧奇迹般地消失了。
裴燕比裴芸适应战场的速度还要快。
握着长枪的冒红菱,喉咙阵阵发紧。她想高呼一声,嗓子似被糊住了,挤不出一点声音。
“大家不要慌,五人一组,杀!”
熟悉的声音飘进耳中。
是裴青禾。
她挥刀杀人之际,不忘总揽全局,高声呼喊指挥。
冒红菱定定心神,挥舞长枪,挤出一声高呼:“杀!”
兵器有限,五人一组,只有一个人手中有兵器。另四个拿的便是粗糙木棍。她们照着裴青禾之前的安排,尽力避开暗卫中的高手,要么对落单的暗卫动手,要么围住瘦弱仓惶的流民。
不要花里胡哨的招式,越简单越快速。战场上,以杀人为第一要诀。如果一时杀不死,就往下三路招呼。让对方不能再动弹,也就胜了。
冒红菱脑海中闪过裴青禾的嘱咐,长枪没有抖动什么枪花,如毒蛇般刺出去。
锐利的枪头刺进了一个暗卫的大腿,鲜血飙飞。暗卫惨呼一声,踉跄一步,紧接着,长枪一闪,刺穿了他的胸膛。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整个人飘飘悠悠,似一脚踩在云端。鲜血飞溅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落到地面。来不及吐,也没时间多想。
冒红菱终于能挤出声音来:“都跟着我,继续杀。”
吴秀娘这一组就不太顺当了。她们杀了一个流民后,遇到了一个高壮厉害的暗卫。暗卫狞笑一声,长刀翻飞,吴秀娘手中长剑只挡了几招,便不支败退。
我命休矣!
吴秀娘心中闪过绝望。
一个身影如闪电而至,险之又险地挡下了这一刀。
是裴青禾来了。
吴秀娘精神一振,后退两步。身后几个年过四旬的裴氏女眷,攥紧了手中木棍。
不好,这是个硬茬子!
真正的杀人行家,一动手就知高下。前一刻还在狞笑自得的暗卫,下一刻心就沉到了谷底。
眼前这个尚未成年的少女,目中闪着冷酷的寒光,刀法犀利狠辣,一刀比一刀快,比虎豹凶残,比狐狼迅疾。
他不是对手!
谁的命都是命。暗卫心中萌生退意,一边挥刀一边后退,不忘张口呼喊援助:“这里有硬点子……”
长刀穿胸而过。
暗卫声音戛然而止。
裴青禾抽回长刀,踏过暗卫尸首,继续挥刀杀人:“捡起兵器。”
吴秀娘反应过来,忙蹲下身子捡起长刀,塞到身边妇人手中。这个妇人握紧刀柄,勇气骤然涌了上来。主动挥刀,杀了一个流民。
裴青禾就如一具无情的杀人利器,不停收割暗卫的性命。
武三接连杀了两个大头兵,终于发现了真正的劲敌,狞笑一声,闪身扑了过来。

“六姑娘小心!”
方脸大头兵一直紧盯着裴青禾,看到武三闪电般冲过去,立刻扯着嗓子高呼示警。
武三顺势挥刀。
方脸大头兵右臂伴随着鲜血一同飞起,惨呼一声倒地。
驿馆内厮杀惨烈,到处都是死亡和鲜血,人人都在以命搏命。方脸大头兵的惨状没人在意。
裴青禾转身,扬起长刀,和武三手中的长刀在空中交击。
两人的手同时麻了一麻。
裴青禾神色不变,右腕一翻,刀势凌厉迅疾。
武三却是心中巨震,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刀划破胸前衣襟。一阵火辣的刺痛,鲜血迅速涌出来,染红了衣襟。
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却激起了武三的愤怒和凶残。
他是魏王麾下的高手,一把长刀几乎没逢过对手。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知凡几。今晚出师不利,竟被一个黄毛丫头所伤,对方用的还是自己最擅长的长刀!
魏王殿下要的是活口。他不能杀了裴青禾,不过,在活捉她之前,他要给她一个血淋淋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武三阴沉着脸,长刀翻飞,招招凌厉。
裴青禾手中长刀变幻莫测,刀势凶狠。
靠近的人很容易被误伤。在两声凄厉的惨呼声后,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让出了一片空地。
孙校尉奋力苦战之际,匆匆瞥一眼,根本看不清谁占了上风。
孙校尉也是苦~逼。他麾下的这些大头兵,押送罪臣家眷抹油水是一把好手,真正动手拼命,没几个能打的。今夜来袭的,又是一帮刀头舔血的悍匪。大头兵们根本不是对手。
万幸之前蹲守围墙,借着利箭射杀了不少悍匪。不然,根本撑不了多久。
高侍卫一边挥刀奋战,一边往裴青禾这边靠拢。
他是章武郡王的亲卫,奉章武郡王之命保护裴家女眷。裴家女眷出了事,他定会被问责。
尤其是这位裴六姑娘。章武郡王那点微妙的少年心思,过来人都懂。别人有个损伤还好说,要是裴六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没脸再回郡王身边当差了。
几个东宫侍卫很有默契,皆是一边挥刀御敌,一边往裴六姑娘的方向聚拢。
裴六姑娘再厉害,也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对方身高九尺,身形彪壮,刀法凶狠,是真正的高手。
长刀对决,分出高下的时候,就见生死。根本容不得片刻恍神犹豫。他们得尽早冲过去,保护裴六姑娘!
裴芸心急如焚,裴燕眼睛赤红,冒红菱手握长枪,都在往裴青禾的方向冲。
离得远的吴秀娘,眼见着自己赶不过去,扬起长剑奋力厮杀。口中高呼:“大家捡兵器,杀啊!”
裴风裴萱年纪太小,还不能对敌,在对方冲锋的时候,就下了围墙,躲进了地窖里。
地窖不算大,原本是用来存放白菜和萝卜的。现在挤满了幼童和老妇。幼童们不懂事,躲在黑暗的地窖里害怕,想哭,却被捂住嘴:“不能哭。惊动了恶人,我们就没命了。”
裴越躲在祖母陆氏的怀里,抓着陆氏的衣襟,抽抽泣泣:“青禾堂姐呢?她怎么没躲进来?”
她在领着族人拼命。
陆氏动了动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口,泪水奔涌出眼眶。
青禾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没及笄成年。却担起了裴氏族长的重任,撑起了裴家门庭,将裴氏老少几百口性命的都背负在肩上……
她非但没有帮自己的亲孙女,还处处拿架子使绊子发牢骚。
她真是个老糊涂,真该死!
陈氏也红了眼,她生平第一次收起了毒舌,合掌向老天虔诚祈祷。
苍天开眼,庇护裴家,庇佑青禾,熬过这一劫难。
长刀一闪,在武三的左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交手短短片刻,竟是裴青禾稳占了上风。裴青禾只受了一处轻伤,武三的身上已有了四道轻重不等的刀伤。
武三心中怒火奔涌,不顾伤处传来的疼痛,也浑然忘了要活捉裴青禾的命令。拿出以命换命的凶狠,长刀狠狠劈了过去。
这一刀之力,足以将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劈成两半。
已经冲到近处的高侍卫面色骇然。然而,此时此刻,他根本赶不及。惊惧之下,他用尽全力,飞掷出手中长刀。
刀光一闪,直奔武三后背而去。
武三没有闪躲,长刀毫不迟疑地劈了下去。一个暗卫冲过来,用长枪格挡一下,长刀被挡飞,斜斜飞至半空。
锐利的寒光直奔头顶。裴青禾避无可避,也没打算闪躲,她迅疾挥刀,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左脚飞起,猛踹武三胯下。
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
武三踉跄后退,眼泪飙飞,脸孔因急剧的痛苦抽搐不已。
下一刻,胸口剧痛。
锋利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武三震惊地抬头,最后印在他眼底的,是一张冷酷至极的少女面容,面容冰冷,黑眸如寒星。
没有人知道武三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想什么都不重要了。
武三颓然倒下,双眼绝望地睁着,不瞑目地看着京城皇宫的方向。
裴青禾从不在战场上浪费半点时间精力,抽回长刀,立刻冲向最近的暗卫。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砍飞了一颗头颅。顺便催促惊如木鸡的高侍卫:“快些找把兵器,继续杀敌!”
自己这一方人手是不少,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高手不多。除了她之外,就属高侍卫身手最好,几个东宫侍卫也不错,孙校尉也算得用。大头兵里也有几个勉强凑合的。
得趁着这一伙人首领被杀士气溃散之际,彻底击溃他们!
高侍卫从震惊中回神,迅速蹲下,捡了一把刀。
前方裴青禾如杀神一般,见一个敌人杀一个!几乎没有人在她手下能撑过十招!
对强者的崇拜和追随,早已烙印在武夫们血液中。
高侍卫握着长刀,跟在裴青禾身后。
几个东宫侍卫,默默跟了上来。
近处的大头兵们,也纷纷聚拢过来。就如萤火追逐耀目的火焰。

武三之死,给了暗卫们沉重的一击。
武三是什么人?魏王麾下高手,在暗卫中也凶名赫赫。他们这一队跟了武三数年,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他们熟知武三的厉害,跟着这样的头目,放火杀人跑外差都是等闲小事。
接到劫杀裴氏女眷的任务时,众人都觉得这是个轻松差事。裴仲德兄弟再厉害,也是活着时候的事。裴氏兄弟都被砍了头颅,余下一堆老弱妇孺,就如砧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吃不行?
唯一忌惮的,是几个身手超卓的东宫侍卫。好在自己这一方人多,几个围杀一个足矣。
谁能想到,他们都看走了眼!
阴沟里翻了船!
自以为是石头,结果自己这一方才是被碾碎的螳螂。
那个裴六姑娘,那个裴青禾!竟在三十招内斩了武三。之后接连不断地杀人,就如杀神降世。
流民们率先崩溃逃跑。
暗卫们无暇顾及溃逃的流民,咬牙继续挥刀对敌。
魏王殿下规矩严苛,完不成差事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好歹搏一搏,说不定还有转机……
雪亮的刀锋落下,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声响起,一个高壮的身影重重倒下。
长刀捅进了胸膛,一蓬鲜血飞起,溅落在裴青禾的衣襟上。清秀英气的脸庞,在摇曳的风灯下,犹如修罗。
高侍卫孙校尉等人,也奋力挥刀杀敌。
裴芸挥刀砍倒了一个暗卫,裴燕拼力杀了一个,冒红菱俏脸依旧苍白,手中的长枪却愈发迅疾。
暗卫死伤过半后,终于顶不住了。有人忽然转头,往驿馆外冲。一直被压着打的大头兵们,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堵在驿馆门前,意志崩溃的暗卫冲上前来,几个大头兵一同动手,将那个暗卫砍翻倒地。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暗卫们慌乱逃窜,有的往门口冲,有的慌忙去爬围墙,还有的往驿馆里面的屋子里乱窜。
裴青禾沉声下令:“随我去追杀敌人。其余人,守住驿馆,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是!”
高侍卫第一个高声应和。
孙校尉稍稍慢了一步,脚步却毫不迟疑。
裴芸裴燕冒红菱就不必说了。裴青禾长刀所向之处,就是她们冲杀的方向。
侥幸逃出驿馆的几个暗卫,很快就绝望了。那个杀神,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追上来了。
正面对上,他们也最多撑个三五招十招八招。这样狼狈奔逃,将后背完全留给杀神,被追上了就是一刀的事。
不行,还是得转过身来拼命,或许还有活路。
来不及逃窜的暗卫迫不得已转身,继续奋战。
可恨可恼的是,真正逃跑的流民,这个杀神一律不管。只一味追杀他们这些暗卫。光线晦暗刀光剑影鲜血淋漓,她怎么就能清晰洞察哪些人是流民哪些人是暗卫?
分辨流民和敌人,对裴青禾来说,就像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样自然。
前世的裴家军,就是一支以流民为班底的起义军。她这个起义军首领,每日见到的相处的就是这么一群人。消瘦的身形,枯黄干瘪的脸,麻木绝望的神情,都是流民们的极其明显的特征。
真以为换一身破烂衣裳,就能扮成流民?光线晦暗,就能浑水摸鱼了?
裴青禾身形一闪,追上一个暗卫,干脆利落地捅了个血窟窿。暗卫痛苦倒地,死前还试图将流出的肠子塞回去。
裴芸看了个正着,胃中骤然翻腾。只是,战场上没有给她吐的时间和余地。裴青禾厉声高呼:“继续追!”
裴芸咬咬牙,将翻涌的酸意咽下,打起精神往前冲。
年少的裴燕,胆量倒是不小,触目所及的血腥场景,并未吓到她。她跟在裴青禾身后,给倒地不起的暗卫们补刀,确保每一个敌人都死得干净彻底。
冒红菱记不清自己杀了几个人。
手中的长枪,被鲜血染红,掌心也是红的。不知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人的血。
裴青禾速度太快,真正能跟上她脚步的,其实只有高侍卫。其余人都被落下了一小截。
必须要快。要将所有暗卫都杀得一干二净。
裴青禾手中长刀挥舞翻飞,却未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依旧冷静清醒:“不能放过一个!全部都杀了!”
跟随的众人都听得清楚,高低不齐地应一声。
暗卫们拼死抵抗,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只是,众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那道悍勇凶狠的纤细身影,仓惶不安的心很快就安定下来。
打仗总是会死人的。敌人会死,自己这一方也会有人死有人受伤。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
“他们冲进来了!”
一个颤抖的哭音在驿馆里响起。这是驿馆里的厨子,手中拿着菜刀,整个人瑟瑟发抖:“我们怎么办?”
驿馆里除了厨子,还有驿丞和五个驿丁。他们当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流民袭击。这样的生死凶险也是生平第一次。
想逃也来不及了。横竖都得拼命!
驿丞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能让他们找到地窖。”
裴六姑娘之前就嘱咐过他,不能让流民们找到地窖。只要守住这里,会有重金酬谢。如果躲在地窖里的裴家老少出事,他们七个都别想活命。
裴六姑娘只有十三岁,既不高壮也不凶狠,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平静。
活了五十多年的驿丞,愣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为何,他竟不敢和裴六姑娘对视,低着头窝囊地应了。
外面打了许久,刀枪声惨呼声不绝于耳。到底情形如何,躲在屋子里的几个人根本不清楚。现在有敌人冲进屋子里来了,还用问怎么办?
当然是先杀了再说!
驿丞是军营里退伍的老兵,年轻时候也是一把好手。现在年岁大了,力气大不如前,挥刀砍翻了敌人,有些气喘吁吁。
驿丁们精神大振,正要逢迎拍马,就见驿丞面色一变:“又有人冲进来了!快拿刀!给我拼了!”

喊杀声刀枪声惨呼声混合在一起,钻入地窖中。
挨挨挤挤躲在地窖里的几十个老妇孩童,被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哆嗦个不停。
最年长的李氏,抖了片刻,面色平静下来。她低声对面色煞白的陆氏和陈氏说道:“万一恶人找到地窖来,我们先挡在孩子们身前。实在顶不住,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去黄泉相聚。”
陆氏泪落如雨,陈氏也红了眼眶。
裴越伸手为祖母擦眼泪:“祖母别哭。”
裴风抿紧嘴角,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恶人来了,我先和他们拼命。”
这把匕首,是青禾堂姐用银子换来的第一把兵器。今日得了弓箭长刀后,青禾堂姐就将这把小巧的匕首给了他。
七岁的男童,紧紧握着匕首,绷紧的俊俏脸蛋散发出和年龄不符的杀气。
陆氏看着这样的裴风,心中愈发悲凉。
裴家的男人死光了,此刻在外面拼命的是裴家女眷。接下来,就该轮到裴家的老妇和孩童了!
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苍天为何连最后的活路都要夺走?
裴萱手中也有兵器,是一支断了小半截的剑。这是大头兵们弃之不要的兵器,被她悄悄捡了起来。虽然没了剑锋,好歹比木棍强得多。
“裴风,我们两人现在冲出去。”裴萱可爱的娃娃脸上没有惧怕,目光格外凶狠,就像一只还没长成的幼虎:“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了。”
裴风一愣:“青禾堂姐嘱咐过,让我们躲在地窖里,不能出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裴萱打断裴风:“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定然是挡不住了。等恶人寻到地窖来,我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你是不是不敢?”
“算了,我自己去!”
裴风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言语激将,立刻跳起来:“谁说我不敢了!走!我们现在就出去!”
陆氏大惊失色,要张口阻拦。
耳畔响起陈氏的声音:“走,我老婆子也去!”然后,转头对陆氏道:“大嫂,你照顾好越哥儿他们。”
陆氏想说话,喉咙像被鸡蛋堵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迅速掉落,模糊了视线。
很快,地窖里响起了几个老妇的声音:“我们都去。”
都这等时候了,不拼命,难道要一同等死不成?
拼一把!就算死,也要拉一个恶人垫背!
地窖门被打开。
冷冽的空气夹杂着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率先钻出地窖的裴萱裴风皆是精神一振。
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个半大孩童,此时热血上涌一无所惧,一个握着匕首,一个抓着断剑,就这么循着喊杀声冲了出去。
陈氏等六七个老妇,没有兵器,就抓着木棍往外冲。
地上有几具恶人尸首。
驿丞已经被砍死,厨子也死了,五个驿丁躺下两个,只剩三个握着刀苦苦挣扎。
听到脚步声,三个驿丁欣喜若狂,以为来了救兵。结果一转头,就见两个只及到腰腹的孩童,还有几个满头白发的老妇。
驿丁们心顿时凉了。
恶人不停冲进来,八个人拼死了大半,还剩他们三个,人人都有伤。“援兵”就是两个半大孩童和一堆走路都不稳的老妇!
“先捡兵器!”裴萱大声呼喊,先冲到死去的驿丞身边,捡起一把刀。
裴风将匕首塞进怀里,捡了一把剑。
其余几个老妇,纷纷去捡兵器。不管身手怎么样有多少力气,握着利器在手,立时多了几分勇气。
裴萱裴风冲到驿丁们身边,挥舞刀剑。老妇们拿起兵器,也一并上前厮杀。
几个心如死灰的驿丁们震惊地发现,两个半大孩童身手竟不弱,胆量足实,老妇们也不是来送菜,竟然也能打!
两个恶人原本占足了上风,被这么多人围攻,很快不支。裴萱窥了个破绽,一刀刺了过去,将一个恶人的大腿扎穿。
恶人惨呼一声倒地,被几把利器捅穿胸膛。
另一个恶人独力难支,很快也被杀了。
驿丁们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坐到了地上。
裴萱立刻道:“不能坐,快些起来。外面还有敌人!”
话音刚落,又见三个满身鲜血的恶人冲了进来。
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血战。
裴风年小力弱,很快不支。长刀劈过来,裴风闪躲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长刀落下。危急时刻,一个身影冲过来,替他挡下致命的一刀。
是陈氏。
陈氏被劈成了血葫芦,连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就咽了气。
其余几个老妇红了眼,冲过来和恶人拼命……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中。
裴风眼前一片鲜红。
他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奋力握着长剑拼命。
只是,他力气太弱,恶人一刀过来,他要拼尽全力格挡。再一刀,他手中的长剑被挑飞。
恶人狞笑着逼近。
临死前的一刻,裴风竟然半点不怕,只有遗憾懊恼自责。他太没用了!打不过杀不了这些恶人……他闭上眼,等待死亡。
一声凄厉的惨呼响起。
裴风茫然地睁开眼。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别怕,我来了。”
是裴青禾。
血战了半夜,裴青禾满身都是血。不知是自己还是恶人的鲜血,脸上也溅着斑驳血迹。
裴风鼻间一酸,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顺手将剑捡起来:“堂姐!”
驿丁又死了一个,还剩两个,满身是伤,已经无力再战。裴萱受了伤,陈氏等人都死了。
地上的恶人尸首,又多了三具。
一场惨胜!
现在不是哀伤唏嘘的时候。
裴青禾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外面的恶贼都被我们杀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大意。说不定有人潜藏躲了起来。我们仔细搜一搜驿馆,将恶人全部杀干净。”
“裴风,你带着裴萱去找包大夫,将伤口包扎好。”
裴风点点头,扶着裴萱去找大夫。
裴青禾定定心神,提起长刀,转头吩咐高侍卫孙校尉等人:“大家别落单,五人一组,分开搜寻。不用留活口。”

第26章 残局
厮杀了半夜,高侍卫和孙校尉都杀红了眼。孙校尉麾下的大头兵,已经没几个能站着的了,东宫侍卫也死伤了两个。
不管这伙流匪背后的主子是谁,血债必须血偿!
两人应声后,各自领着还能动弹的手下去搜寻驿馆。
裴青禾也没闲着,目光一扫,张口点了十余个还能动手的:“你们几个,随我来。”
裴芸肩膀挨了一刀,裴燕左腿被伤,都得去敷药包扎。冒红菱身上也有两处轻伤,还能走动,一声不吭地跟了上来。
驿馆里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首,有大头兵有流匪,还有些女子尸首。
没有人哭。
一夜血腥厮杀,所有人都在拼命求生,遍地都是死人。流匪能死,大头兵们能死,连驿馆里的驿丞驿丁都死了,裴家女子就死不得了吗?
裴青禾说得没错。想活下去,唯有拼尽全力。
裴青禾挥刀,将一个流匪头颅砍了下来:“流匪的头颅全部都砍了,以免有人装死躲在其中。”
冒红菱左手长枪,右手捡起长刀,猛然挥刀,砍下一个头颅。鲜血飞溅至裙摆,绽放出一朵血花。
这一刻,过去的裴家二少奶奶彻底消失了,活下去的是冒红菱。
裴氏女子们,各自咬牙去砍流匪头颅。
忽然一声惊呼!
一个满身血迹动也不动的身影忽然跳了起来。
裴青禾早有防备,右手一动,长刀飞了出去。
锋利的长刀刺穿流匪的胸膛,余力未尽,刺入树干里。
那个装死的流匪惨呼一声,被长刀牢牢钉在了树上。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淌。
被救下的许氏,是四房的堂嫂,今年二十七岁。许氏死里逃生,心跳如雷,呼吸急促,秀丽的脸孔煞白。
裴青禾对许氏道:“下次留心一些。”
许氏惊魂未定,机械地点了点头。
裴青禾又道:“你去砍了他的头。”
许氏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今夜厮杀,她一直躲在后方,没怎么动过手。此时被裴青禾指挥着上前,咬牙挥刀,砍了下去。
结果用力不当,刀卡进了骨缝里。
许氏不知是羞是愧,脸孔涨得通红。
裴青禾没有取笑许氏,接了许氏手中的刀,略一用力,将刀抽回。然后砍了流匪头颅。
轻松自若地像农夫砍一颗大白菜。
许氏动了动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转头就哇啦吐了一地。
裴青禾脑海中闪过模糊久远的一幕。
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四岁那年。裴家一门流放女眷,在流放之地度日艰难。时不时就有地痞流匪前来,或是索要粮食,或是打着占便宜的念头。起了冲突之后,免不了要动手。
她面容被毁,心情阴郁,下手没个轻重,用柴刀劈死了一个流匪。
杀人之后,她吐了一回,接连做了几晚的噩梦。后来杀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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