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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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六郎一惊,霍然抬头:“父亲!我和你们同去!”
孟将军憋了一肚子邪火闷气,如骤雨般喷了过去:“给老子闭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再废话,老子亲自打你一顿军棍。”
孟六郎身体一抖。三个月前挨的那一顿军棍,让他足足趴了半个多月,刻骨铭心。
孟将军看向长子:“你立刻传本将军号令,两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嘚嘚!嘚嘚!
裴青禾已策马冲出军营。裴燕等人策马相随。一路疾驰了几十里路,人倦马疲了才休息片刻。
裴燕低声问道:“青禾堂姐,孟将军到底让你来做什么?”
冒红菱也是满心疑惑。来去皆匆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奈何裴青禾不愿多说:“等回去之后,我再和你们说。”
两日快马回裴家村。
裴青禾召众人前来。年龄最长的李氏,管钱粮的吴秀娘,管厨房的方氏,负责马厩的赵海,管着药堂的包大夫。领兵能打的冒红菱裴芸裴燕,年龄稍小的裴萱裴风,另有裴甲裴乙方大头冯长顾莲。
裴家村的核心人物,都在这里了。
裴青禾脸上没什么表情,将太子被废孟将军发兵清君侧一事说了出来。
裴甲等人都是一脸懵,显然根本闹不明白这等国朝大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耳聋眼花的李氏,反应却是最快:“祸起萧墙,大敬朝堂,要彻底乱了。”
吴秀娘出身大族,颇为见地:“皇上废太子,要立魏王。可太子做了多年储君,麾下有诸多忠心的文臣武将。闻讯领兵冲去京城的,绝不止孟将军一人。说不定还有居心叵测的豪族大户趁乱自立,匪徒流寇兴风作浪。”
裴芸蹙起秀气的眉头,低声接过话茬:“内乱一起,只怕北地边境也不安稳。匈奴和东部鲜卑都对我们大敬虎视眈眈。一旦边境乱起来……”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众人脑海中各自浮现出国朝大乱生灵涂炭的情景。
经历过战乱的冯长,脸色十分难看,喃喃低语:“昌平县离边境六七百里,应该不会有事。万一真有事,我们就带着粮食躲进山林里。”
裴青禾道:“这是最后也是最坏的打算。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大家不用怕,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了,也有我先顶着。”
就是天塌地陷了,裴青禾也会带着她们争命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齐齐看向裴青禾。
“现在我们到底要做什么?”裴燕没心没肺,大大咧咧:“青禾堂姐你吩咐呗,我们都听你的。”
裴青禾略一点头,低声安排。
继续招纳流民,加紧操练成兵。乱世将至,强大的兵力才是自保的最大资本。
要潜进山林里寻找隐蔽之地,存一批粮食和兵器,作为退路。
此外,送信去时家,提醒时少东家大批屯粮,以备乱世之需。昌平县衙,也得送个口信去,提醒王县令提防乱民流匪。
众人各自领命散去,裴芸特意留下了。她看着裴青禾清秀英气的脸庞:“青禾堂妹,你还没说,孟将军让你去做什么。该不是想让你一同去京城救太子吧!”
裴芸果然是聪明人,竟猜了出来。
裴青禾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已经拒绝了。裴家一门男丁为太子而死,我们不该再为东宫陪葬。”

裴芸悚然:“你这般不看好太子?”
裴青禾目中闪过恨铁不成钢的冷意:“我每个月写信去东宫,劝太子先下手为强。”
“太子磨磨蹭蹭,一直不敢下手。优柔寡断,心不狠手不辣,今时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
裴芸倒抽一口凉气。
先下手为强?
下什么手?
对谁下手?
这样的想法,太过大逆不道。
裴芸压根不敢深想,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你、你每个月都写信去东宫?”
裴青禾坦然点头:“是,我一直在为太子谋划对付魏王。太子令北平军照拂裴家,算是酬谢。”
“怪不得,北平军送粮送兵器送军旗,还为裴家收尾,剿了狼牙寨。”裴芸茅塞顿开:“孟将军知道你的能耐,所以想让你一同去京城救太子殿下。”
裴青禾扯了扯嘴角:“太子写信给孟将军,特意提起让我同去,还允了日后的太子妃之位给我哪!”
裴芸嗤笑一声:“空口白话,就想让你去送死,想得太美了。”
可不是么?
裴青禾笑了起来:“孟将军虽然暴怒,还是放我回来了。”
就不知孟将军有没有听她的劝告,留下一个儿子了。
裴青禾正色对裴芸道:“这些秘密,只你知晓,不要告诉任何人。”
裴芸郑重点头应下。
北平军全军出动,很快震动幽州。
范阳军广宁军辽西军,暂时按兵不动,却不约而同地派出暗哨尾速打探消息。大军所到之处,各郡县纷纷关上城门,有知趣的主动奉上一批军粮,战战兢兢地祈祷北平军快些路过。
好在孟将军治军严格,又急于赶路,笑纳了军粮便走。
王县令不敢出城门,令李师爷送粮食去城外“犒劳”大军。李师爷哆嗦着去,哆嗦着回来:“县令大人,北平军黑压压的一片骑兵,还有许多步兵。我数不清有多少人。”
王县令也在哆嗦:“去,去将裴六姑娘的信拿过来。”
三日前,裴六姑娘派人送信来县衙。王县令嗤之以鼻,说了句“荒诞无稽”,便将信扔了。现在北平军倾囊而出,王县令不敢不信了。
王县令睁大眼睛,将裴六姑娘信上所写的内容看了三回。然后用生平最英明果断的决定救了日后的自己一回:“去备马车,本县令要去一趟裴家村。”
“青禾见过县令大人。”
王县令满脸笑容,温和亲切如裴家长辈:“六姑娘快请起。本县令今日前来,有要事和六姑娘商议。”
裴青禾微微一笑,一双明亮的黑眸似洞悉王县令所有的盘算:“县令大人是昌平县的父母官,也是青禾最敬重仰慕的长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脚下动也不动。
王县令呵呵一笑,腰身略略弯了一弯:“此事不便让外人知晓,请六姑娘单独一叙。”
“对了,靠近裴家村南,还有一片荒田。裴家开垦荒田种粮有功,李师爷,还不快将地契给六姑娘。”
李师爷麻利地奉上地契。
裴青禾顺手接过,目光一扫,塞进袖中,含笑在前领路:“县令大人这边请。”
裴家村新建的砖瓦房敞亮宽阔。
王县令今日连上首都不肯坐,坚持和裴青禾相对而坐。一挥手,李师爷退守门外。
王县令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双手抱拳,躬身作揖:“幽州将乱,请六姑娘救昌平县的百姓。”
裴青禾仿佛又见到了前世那个果断交出县衙迅速溜走的王县令。
这一回王县令跪得更早更麻利。
“天子废储,京城将乱。”裴青禾不紧不慢:“孟将军领兵去京城,幽州还有三支驻军,范阳军有四千人,广宁军六千精兵,辽西军更是兵力充足,有八千将士。幽州何乱之有。”
王县令苦笑一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六姑娘就不必说了。范阳军战力低下,广宁军也就能打一打山匪流民。辽西军吃空饷吃得厉害。真正的精兵,就是北平军。”
“孟将军这一走,幽州边防有了空缺。我若是匈奴人,定会趁着幽州兵力空虚来攻。就是匈奴不来,山匪流民趁机作乱,也不是等闲小事。”
“昌平县城,离燕山最近。山匪下山,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昌平县。县城里只有一百多个城门兵,拿刀枪吓唬百姓要些进城钱还行,根本挡不住山匪。”
王县令今日没喝酒,口齿格外利索,马屁如潮:“六姑娘杀了黑熊,又斩了刀疤狼,正是山匪们的克星。”
“我今日来求六姑娘出手,剿了所有山匪。昌平县的百姓们,定会对六姑娘感恩戴德。”
裴青禾似笑非笑:“县令大人给一片荒地,说几句好听的,就想让我裴青禾领着裴家老少拼命,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王县令能伸能屈,继续陪笑:“六姑娘来幽州不过一年多,就已招纳上千流民,每日操练。可见志向高远。”
“剿灭山匪,可以实战练兵,能缴获大批钱粮兵器,能引来大批流民投奔,迅速扩充势力。六姑娘有鸿鹄之志,护一护昌平县的良善百姓,岂不是一举数得?”
裴青禾扯了扯嘴角:“顺便再保住王县令的乌纱帽和性命是么?”
王县令脸皮厚如城墙:“我这点私心,瞒不过六姑娘。”然后,长长叹息一声:“我当年也是科举出身的进士,在朝中没有靠山,被打发到幽州,昌平县令一做就是七八年。”
“这些年,我虽无显赫政绩,却从不压榨欺凌百姓,没有欺男霸女,霸占良田,也没加过赋税。唯一的喜好,就是饮些美酒,勉强算个好官了。六姑娘护我性命和官位,就是护昌平百姓啊!”
难为王县令,能将尸位素餐无所作为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更讽刺的是,王县令确实称得上好官。昌平县的百姓虽然贫穷,却勉强能活得下去。
裴青禾看着王县令:“黑熊刀疤狼要来裴家村杀人抢粮,我要自保,不得出手。主动进山剿匪,太过凶险。我不会去。”
“王县令请回吧!”

王县令一脸失望地坐上马车。
李师爷见王县令一脸晦气,不敢多嘴。木车轱辘吱吱呀呀,所经之处,触目所及,皆是勤恳耕地的流民。
这些流民,出身来历都不相同,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抛家舍业逃亡,如今都成了裴家村的人。瘦弱的身体因吃饱饭和整日劳作操练慢慢健壮,脸孔不再麻木绝望,焕发出惊人的精神活力。
李师爷一个没忍住,低声道:“裴六姑娘确实厉害,来昌平县不过一年多,就收拢了这么多人。”
王县令不知何时也凑过来:“先杀黑熊,再杀刀疤狼,接连灭了两个山匪寨。有这等强大武力,还有饱饭吃有田耕作,流民自然纷纷来投。”
声音平静,还透着庆幸。
李师爷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问道:“县令大人想请裴六姑娘出手剿灭山匪,裴六姑娘答应了吗?”
王县令慢悠悠地靠了回去:“这倒没有。”
“裴六姑娘精明得很,不肯以身涉险带人进山剿匪。本县令百般劝说,都被她拒绝了。”
“不过,本县令的来意已经达到了。可以安心回县衙了。”
李师爷伺候王县令数年,有时候还是摸不清王县令在想什么。
譬如眼下。
到底是什么来意?
王县令也不解释,悠然回了县衙,继续喝酒逍遥。
“青禾堂姐,王县令来裴家村,到底是要做什么?”裴燕一脸好奇地问着,冒红菱裴芸也是满心疑惑。
裴青禾抽出地契,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村南那边空地也给我们了。明日就去丈量土地,准备开垦荒田。”
“还有,王县令想让我们进山剿了所有山匪寨。”
就连鲁莽的裴燕,听到这等话也气得蹦了起来:“他自己怕死,怕丢乌纱帽,就想来坑我们,让我们去为他剿匪。一片荒田,就想让我们裴家去拼命。呸!想得真美!”
裴青禾笑着赞一句:“总算开始用脑子了。放心,我已经干脆利落地拒了。”
冒红菱轻声接过话茬:“王县令不像这等肤浅无脑之人。”
裴青禾目中闪过笑意:“二嫂想到什么,不妨说一说。”
在裴青禾鼓励的目光下,冒红菱整理思绪,徐徐说道:“以我看,王县令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是向裴家村示弱兼示好,表明随时退让的态度。”
裴青禾目中笑意深了些:“二嫂想得没错。王县令虽然整日喝酒,其实半点不糊涂,脑子清醒得很。”
裴芸低声叹道:“王县令明明有当官做事的能耐,却不用在正途。每日除了喝酒,什么正事都不干,还有脸称什么无为而治。”
裴青禾淡淡道:“遭了水灾的江南郡县,去赈灾的官员何等贪婪无耻。和他们一比,王县令确实称得上好官。”
这个话题,沉重且无奈。
众人各自叹息。
裴青禾目光掠过众人,沉声道:“京城动荡,天下即将大乱。我们虽远离京城,也未必全然躲得过。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提刀拼命。”
在乱世中挣扎求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
众人神色坚毅,纷纷点头。
这年月,消息传递其实十分不便。
以前有孟将军时刻送消息来,现在孟将军领大军去京城“清君侧”,裴青禾没了消息来源,派人出去打探来的,都是些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之事。
譬如,孟将军领兵进了冀州后,和渤海军会合。两路大军直奔京城,解救太子。
再譬如,一万多精兵所过之处,诸郡县无人敢扰,纷纷送军粮。大军几乎没遭到阻拦。
再再譬如,青州那边有一伙流民趁机作乱,冲进县城,杀了县令,占了县衙。还有豪门大户蠢蠢欲动。
遭了水灾饿死十几万人瘟疫盛行的江南,冒出了几支起义军。最大一支起义军的首领姓乔,自称是天王降世。
裴青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目中闪过惊人的亮光:“乔天王!名号很是威风啊!”
前世,这位乔天王可不得了,收拢了几十万流民,领着起义军杀进了京城,魏王和太子都死在他手中。
可惜,乔天王没得意风光多久,很快被各地勤王的军队围拢,狼狈溃逃出京城。之后,乔天王领着十几万人四处流窜,如蚂蟥一般四处吸血,成了最大的一股流匪。
裴燕眼睛更亮:“青禾堂姐也立个旗,就叫裴天王……诶哟!”
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裴燕疼得龇牙咧嘴。
裴青禾收回手:“再胡说八道,就去扎马步!”
裴燕摸着后脑勺,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素来沉稳的裴芸,行色匆匆地过来:“青禾堂妹,时少东家派人送急信来。”
裴青禾立刻道:“让送信之人过来。”
裴家村迅速发展壮大,时少东家功不可没。时砚行事老道,知情识趣,很懂分寸。这还是他第一次派人送信,一定是出了事。
来送信的董二郎,眼睛发红,恭敬地将信呈上。
裴青禾没急着拆信,张口就问:“时少东家出什么事了?”
董二郎用袖子抹了一把眼:“少东家没事,是时家粮铺出了事。买来的两千石粮食在运送途中,被白虎寨抢走了。”
“负责送粮的伙计家丁被杀了八个,活着的个个带伤,小的兄长也被打成重伤。”
“说来也是万幸。当时小的随少东家正好去别处巡查,如果随送粮队一同走,受伤的十之八九就是我们少东家了。”
裴青禾目中闪过冷意:“白虎寨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迅疾拆开信,看了一遍。
出了这等大事,时少东家十分愤怒,匆忙写就的亲笔信字迹有些潦草。信中内容倒是简单,就是董二郎说的这些。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也不用多说。
裴家村如今一千多人,吃的都是时少东家送来的粮食。如今时家出事,正该是裴家出力的时候。
裴青禾对董二郎道:“你回去告诉时少东家,一个月之内,我会将白虎寨大当家的人头送到时家!”

第89章 铁血
“燕山六伙山匪,黑熊寨狼牙寨已经被灭,还剩四伙山匪,分别是白虎寨清风寨猛龙寨和雄鹰寨。”
“白虎寨人数最多,约有五六百人。山寨的位置也最凶险,背靠悬崖峭壁,左侧有一道瀑布,易守难攻。”
“白虎寨的大当家,本命罗虎,原本是边军的一个小头目。五年前打仗时溃逃,带着一伙逃兵进山,建了白虎寨。”
“罗虎这个人,读过兵书会些兵法。打仗不行,做山匪倒是有能耐。几年间收拢了不少人手,抢大户抢行商。现在,都抢到时家头上来了。”
裴青禾顿了顿,目光掠过跃跃欲试的裴燕,神色冷静的裴芸,最终,落在眉头微皱的冒红菱脸上:“二嫂,你有何话要说?”
冒红菱定定心神:“青禾,你为何对白虎寨这般熟悉?”
简直如数家珍。
能不熟悉么?前世她灭光了燕山里所有的山匪,白虎寨撑到了最后。
裴青禾道:“新近招纳的一批流民中,有一个是从白虎寨里逃出来的。他将白虎寨的地形和人手都告诉我了。”
冒红菱心里踏实了不少:“那等我们进山打白虎寨的时候,让这个人带路。”
“我已经将此人撵走了。”裴青禾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我画了简易的地形图,大家都来瞧瞧。”
众人围拢过来。
裴青禾取出一卷纸,打开后,燕山山脉寥寥几笔,跃然于纸上。
裴青禾伸手指着一个黑点:“这里就是白虎寨,我们从村外进山,大概走五日山路就能到。”
“我领着两百人进山拔寨。裴芸,你领着其余人留在村子里。”
这一年多来陆续收拢的千余流民,有的忠心,有的还存着观望的心思,需要提防。
裴家村是大本营,不能有失,必须要有可靠之人留守。裴芸是最合适的人选。
裴芸没有自谦或推让,点头领命。
裴青禾低声吩咐安排下去。
当日傍晚,两百裴氏女子背着弓箭拿着长刀带着半个月的干粮进了山。
这是裴青禾第一次带人主动出征。
白虎寨五百多人,且占据地利,易守难攻。裴青禾只带了两百人,能顺利拿下白虎寨吗?
这么多人进山,会有多少人埋骨深山,有多少人能平安归来?
裴芸压下心中忧虑,轻声道:“青禾,你只管安心去拔寨,我一定守好裴家村。”
裴青禾笑了一笑:“放心,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
冯氏忍着泪水,用力挥手和女儿作别。
待裴青禾的身影远去不见踪影了,冯氏眼中泪珠才潸然滚落。
裴芸柔声安慰道:“婶娘别哭,青禾堂妹成竹在胸,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和儿媳不对付的陆氏,也别扭地张口:“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青禾这丫头厉害得很,阎王可不敢收她。”
没有人说什么不该进山剿白虎寨之类的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时少东家在裴家村投了重注,现在,到了裴家出力的时候,绝不能退避。
冯氏用袖子擦了眼泪,拉着刚满两岁的小狗儿。冒红菱每日操练,小狗儿一直都是冯氏带着。今日冒红菱随裴青禾进山,小狗儿不哭不闹,十分乖巧。
三岁的小玉儿扯着冯氏另一边衣袖,嫩声嫩气地问:“姑姑去哪儿了?”
冯氏吸了吸鼻子,拉着小玉儿回屋:“你青禾姑姑去打坏人,过几日就回来。”
小玉儿天真地笑道:“等我长大了,也和姑姑去杀坏人。”
小狗儿口齿不清地跟着喊:“我也去。”
冯氏鼻子一酸,脸上却笑了起来:“那是以后的事,你们还小,现在去吃饭睡觉。”
陆氏也一声不吭地回屋,在油灯下纳鞋底。
方氏睡了一觉,一睁眼,见陆氏还在纳鞋底,张口劝道:“别忙活了,快睡吧!白日里光线充足,晚上纳鞋底伤眼睛。可别早早瞎了眼,到时可就真成了累赘。”
陆氏头也不抬:“到那一天我自己上吊,不连累你们。”
方氏劝不动陆氏,只得自己闭眼继续睡。
陆氏用手揉了揉通红的眼,恨恨地轻声骂:“整日逞能充英雄,有你后悔的时候。”
裴青禾一走,流民中果然有人不安分。当日晚上,就有人摸进了女子屋子里。
这个女子叫娇娘,是狼牙寨里出来的,身段好,容貌标致。被抢上山之前,娇娘是燕郡青楼花娘。后来跟了刀疤狼。
狼牙寨被灭后,娇娘随一众女子进了裴家村。她做不了力气活,厨艺绣活一概不会,倒是会抚琴跳舞,也识字。裴青禾便让她教导流民们识字。
已经入赘的十来个流民,大多得了重用,最不济也做了小头目。媳妇孩子热炕头,还能被信任重用,流民们个个眼热,暗中瞄着娇娘的着实有几个。
不过,入赘一事并不容易,要女子同意,还得女子主动去和裴青禾张口才行。
今夜摸进娇娘屋子里的,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念头。
娇娘被压住,愤怒挣扎。
那个流民一边粗喘一边浪笑:“装什么装,你都和多少男人睡过了。我不嫌弃你,娶你做婆娘……”
一声惨烈的呼喊。
附近屋子的纷纷被惊醒,冲了过来。
流民滚到木床下,不知伤到了何处,惨呼不绝。。
娇娘长发散乱衣衫不整,手中握着的匕首血迹斑驳,咬牙怒骂:“我来的第三日,六姑娘就给了我这把匕首。”
“六姑娘说了,谁敢欺负我,我就用这把匕首阉了他。六姑娘会替我做主。”
看着哀嚎不绝身下不停流血的流民,众人都觉腿间凉嗖嗖的。
裴芸寒着脸过来,冷冷吩咐:“裴甲裴乙冯长,你们将此人吊去村北树下。三天不准给一口水。活下来算他命大。”
流民的哭喊求饶声,日夜不息,在一众流民耳畔萦绕。直至第三个夜里,彻底没了声响。
之后,裴芸又抓了两个偷窃粮食的,直接剁了手脚,吊在树下。
一众流民被裴芸的铁血手段彻底震住了,因裴青禾离去的躁动迅速安宁下来。

裴燕仰头,看着几乎望不到顶的陡峭山崖:“我们真地要从这里上去?”
裴青禾面不改色:“是。从这里爬上去,就能兵不刃血地摸进白虎寨。我们上去后,等到夜半三更山匪们都睡着了动手。这样,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伤亡。”
冒红菱一并抬头看了片刻,有些头晕目眩,声音微颤:“青禾,你的计划是不错。不过,这山崖太陡峭了,你确定我们都能爬得上去?”
“试一试就知道了。”
裴青禾领头,如猿猴一般灵巧地攀住山岩。
裴燕紧紧跟在裴青禾身后。冒红菱口中害怕,其实攀爬的速度比裴燕还要快一些。
这一年多来,她们这两百人什么事都不管,一心习武操练,还经历了几次实战,人人进步神速。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众人很快沉下心,跟在裴青禾的身后,一步一步攀上山崖。
长长的绳索扣在腰间,五人一组,互相照应。谁体力不支难以为继的时候,另外几人便拉扯绳索,助力一把。
也正因这里地形险要,白虎寨的山匪们压根没在这里设岗哨。
三个时辰后,裴青禾第一个登上了山顶。
冒红菱第二个爬上来,手心湿漉漉的,额上后背也都是冷汗,心有余悸:“总算爬上来了。”
第三个上来的裴燕,闻言撇撇嘴:“二嫂你总是这样,嘴里说着诶呀我不行,然后动真格的时候比我还强。”
裴青禾莞尔一笑:“二嫂这是性情谦逊,不像你爱吹大气。”
冒红菱是嫡亲的二嫂,裴燕是亲堂妹。她们两人是裴青禾最亲近的左膀右臂,性情却是截然不同。裴燕忠诚热血冲动,冒红菱又太过谨慎细致,偶尔就显得胆怯了些。
冒红菱被赞得俏脸泛红,抿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接下来,裴氏女子一个接一个地攀上了山顶。期间也有惊险,有人脚下没踩稳,差点跌落,万幸腰间有绳索,被同组的四人奋力拽住。这一组人,也是最后上山的。
已经歇了半个时辰的裴青禾,伸手将这一组人都拉了上来。
最后上来的堂嫂周氏,一脸窘迫羞惭:“对不住,都怪我,是我拖了后腿。”
周氏今年三旬,身体弱了些,习武天分平平。在这两百人中,身手垫底,反应也是最慢的一个。
真论身手,周氏甚至不及刚习武几个月的顾莲。不过,周氏是裴家媳妇,忠诚可靠。来剿白虎寨,裴青禾还是带上了周氏。
裴青禾笑着安抚周氏:“别说话了,先喝水吃干粮,歇一歇。”
周氏找了一棵大树,靠在树干旁,吃了一个干饼子喝了半囊水。闭着眼休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
裴青禾放低声音:“大家都睡会儿,等到行动的时候,我会叫醒你们。”
月亮一点点挪上半空。
裴青禾先叫醒呼得起劲的裴燕,又扯了扯冒红菱的衣袖。
众女子醒来后,各自抽出长刀,悄然跟在裴青禾身后。在暗夜中,如同一群索命的阎罗,摸进了白虎寨。
木楼上,负责瞭望放哨的山匪打了个呵欠。
下一刻,利箭破空而至,射穿喉咙。山匪颓然倒下。
裴青禾打前哨,接连拔了三处岗哨。以鸟鸣声为号,带着众人潜进白虎寨众山匪的住处。
利刃破门,进去后一声不吭,挥刀就杀。睡梦正酣的山匪们,被砍了头颅,连惨呼都来不及发一声。
也有人手脚不那么利索。譬如周氏,挥刀时力道不足,被砍得半死不活的山匪发出凄厉的惨呼。周氏咬牙,又刺了一刀。
这一声惨呼,终于惊动了一些山匪。有山匪清醒过来,从枕下摸出兵器,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门。然后被一刀捅了胸膛。
裴青禾依旧没吭声,挥刀不停砍杀。
走山路的几日间,她反复嘱咐众人,进了白虎寨第一要务就是杀山匪。多杀一个算一个。白虎寨里有五六百山匪,她们只有两百人。这一仗,要出其不意,要以少胜多,还要打得利落漂亮。
裴青禾守在要紧位置,谁想冲出来,都得过她这一关。
她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杀了多少山匪。
裴燕也杀得凶猛,直至遇上了一个拿着长枪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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