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关灯
护眼

休息的时候,时砚邀裴青禾上马车喝茶。
时砚这般洒脱磊落,裴青禾也不便小气,笑着上了马车。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熊皮,不由得失笑:“这可是我去年送来的黑熊皮?”
“正是。”时砚笑道:“这么完整的黑熊皮,是难得的珍品。祖父舍不得用,就给了我。”
换作别人,早将黑熊皮收起做藏品了。时砚是实用主义者,直接拿了出来用。
裴青禾很欣赏这样的行事做派:“有什么舍不得的。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等明年春日,我再上山打猎的时候,再猎一张更好的给你。”
时砚看裴青禾一眼:“到了春日,你就要领着新操练的流民进山剿山匪了吧!”
裴青禾挑眉一笑:“我的计划这么明显么?”
时砚抽出一个小小的木屉,取出一小盒肉脯一匣子果脯,打开送到裴青禾面前:“裴氏女子们打了几次硬仗,流民们还没杀过人见过血,实战才能练出精兵。趁着冬日练兵,春天暖和了,正好进山练兵。顺便将剩下的几个山寨都拔了,以后燕山就是你的地盘。”
“背靠燕山,进可攻,退可守。有大军或大批流民前来,就能退进山林里。”
裴青禾拈起肉脯,一口接着一口。
时砚为她斟一杯茶,笑着说了下去:“现在裴家军不缺粮不缺衣,缺的是兵器和战马。”
“上山剿山匪,战马用不上,买兵器才是最要紧的。”
裴青禾将茶一饮而尽:“说得没错。裴家村里现有的兵器,只够三百人装备。现在练了八百士兵,欠缺不少。可惜,北平军去了京城,将战马兵器都带走了。不能再薅北平军的羊毛。”
和孟将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遗憾,就不必说了。以时砚的精明仔细,应该能品味出几分。
裴青禾一脸占便宜没够的惋惜。
时砚再次失笑,见她不爱吃果脯,又拿了一盒牛肉干出来。
裴青禾每日练武,体力消耗大,胃口极好。路上吃的干粮只能勉强果腹,一盒牛肉干吃完,再喝一杯清茶解解腻,正好继续赶路。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不时遇到行商和百姓,偶尔有流民远远跟随。一行数十个女子和几十个壮汉,皆骑着骏马背着弓箭长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没点分量的,根本不敢靠近。
为了赶路,连着几晚都宿在野外。
裴青禾将所有人分了三班,轮流守夜。
篝火一直燃着,众人围着篝火,躲在简易的帐篷里,合衣而眠。
“今日有一伙人,一直跟着我们。不知是哪来的匪寇。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动手。”
裴青禾低声嘱咐裴燕:“你守上半夜,机灵点。”
裴燕点点头。
这一伙流寇,耐心显然不足,还没入夜,就急匆匆地冲过来。
一群乌合之众,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有几个手里拿的还是锄头和木棍。都没用裴青禾出手,裴燕带着守夜的一班人冲过去,唰唰几刀下去,杀了几个。几十个流寇就被吓得一哄而散。
裴燕要去追,被裴青禾拦下了:“不用追。这些就是附近的村民,看我们车马众多,想来捞些便宜。”
北地民风彪悍,村民忙时种地,闲时集结抢掠路人,不是什么稀奇事。都是一群穷鬼,榨不出二两油,不值得追杀。
过一日,又遇一伙匪徒。
这伙匪徒显然受过一定的训练,有组织有指挥。
裴青禾拉弓,一箭射杀匪徒头目。其余匪徒立刻慌乱起来,被杀了小半,剩余的仓惶逃窜。
裴青禾冷声道:“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要追了。”
时少东家安然待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裴青禾大杀四方。
董二郎也探头过来一起看,叹道:“六姑娘利箭如神,长刀也厉害。那些流寇,连一刀都接不住。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姑娘!”
时砚凝望着挥刀杀人如剁瓜切菜的裴六姑娘,那抹凌厉的身形,深深烙印进眼底。
董二郎唏嘘过后,转头就被自家主子的眼神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砚收回目光,恢复如常:“流寇被赶跑了,继续启程。”
两日后,终于到了辽西军的大营。
北平军十里之外就设岗哨,一里一个。辽西军就松散多了,五里才有岗哨。
裴青禾就在五里外停下了:“我不便去军营,就在这里等你。”

第100章 公私(二)
女子不入军营是惯例。和北平军来往密切,又有孟将军邀请,裴青禾才会去北平军。眼前的辽西军大营,裴青禾丝毫没有一窥究竟的意思。
辽西军的李将军,贪婪爱财,吃空饷喝兵血不说,还私下倒卖兵器盔甲。出得起银子,甚至连战马都敢卖。
前世匈奴大军侵边,辽西军大败溃散。这位李将军领着残兵败将,四处抢掠,连时家也没放过。
眼下还要从辽西军买兵器,等兵器买足了,得提醒时砚一二。
时砚乘着马车带着金银进了军营。
裴青禾领着众人在原地休息。裴燕甩开腮帮子咀嚼硬实的干饼子,口中嘀咕:“这些日子赶路,没吃过一顿好的。”
裴青禾笑道:“等正事忙完了,回村之后杀猪宰羊。”
冒红菱吃相斯文,就着凉水慢慢吃,不时看裴青禾一眼。似想说什么,又没出声。
裴青禾只做不知。
这一等,就到了天黑。
董二郎骑马出来送口信:“李将军留少东家在军营待上一晚,明早才能出军营。六姑娘请再附近寻个地方,支起帐篷歇一歇。”
裴青禾点点头。
隔日等到将近正午,马车才出军营。时砚从车窗里探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请六姑娘上车来说话。”
裴青禾利落地上了马车,没急着去开木箱,先打量脸孔发红眼睛竭力睁大的时砚:“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时砚轻描淡写地应道:“也没喝多少。李将军兴致高昂,我在一旁作陪。”
想从辽西军买兵器,少不得低声下气说尽好话,陪李将军彻夜饮酒这等小事,不值一提。
裴青禾心中有数,低声道:“辛苦你了。”
时砚笑道:“辽西军常年从时家买军粮,我和李将军也相熟。陪他饮酒又不是第一回 。顶多就是醉个一两日,没什么大碍。”
“此次我带来的金银,一共买了五百把长刀,两百支长枪,另有五十具弓箭。兵器好坏我不太懂,也不便在军营里挑三拣四地验货。一共十五个箱子,正好放了三辆马车。这里有三个箱子,你开箱瞧一瞧。”
还是那句话,说谢谢太见外,也太轻飘。不说也罢。
裴青禾看一眼时砚,然后伸手开了木箱。
这一箱里放的是长刀,第二个箱子里放着弓箭,扁长的箱子里放着长枪。都是簇新的,闪着幽幽寒光。
裴青禾的眼眸骤然一亮,嘴角扬了起来,爱怜地抚摸刀柄:“这都是兵部督造出来的兵器,算不得神兵利器,在战场也够用了。”
摸过刀柄,又去摸弓箭长枪,目光温柔极了。
时砚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李将军特意嘱咐,此事绝不能声张。京城正打仗,乱得很。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兵器送来。这买卖,也只能做这一回。”
裴青禾愉悦地笑道:“有这一锤子买卖,就已足够了。”
“这些兵器,加上裴家村原有的兵器,够装备一千人。等明年春日,我领人进山剿匪,再从各山寨里缴获一些,就能拉起一千多人的队伍。在乱世,也足以自保了。”
“以后,有我裴青禾在一日,时家就会平安一日。谁敢动时家,我上天入地也要他的命。”
咦?怎么没人附和道好?
裴青禾一转头,就见时砚已经睡着了,头略略歪着,发出细微的鼾声。
也不知昨夜到底被李将军灌了多少酒。
裴青禾轻巧无声地下了马车,冲董二郎比了个手势。董二郎麻利地过来伺候自家主子。
听闻买了这么多兵器,裴燕眼冒金光,冒红菱也是满心欢喜。强大的武力,才是自保自强的本钱。
“要是再有大批的战马就好了。”人心总是不足,眼见着有了兵器,裴燕便开始得陇望蜀。
冒红菱嗔裴燕一句:“军营里战马都不足,想买马可不是易事。”
裴青禾挑眉一笑:“兵器有了,战马以后也会有。好日子都在后面!”
时砚又睡了一日,才彻底醒酒。之后一路急匆匆赶路,直奔裴家村。沿途碰上两股蟊贼,都被裴青禾领人打发了。
时砚笑着赞道:“我时常出远门,不管带多少家丁护卫,都得提着一颗心。和六姑娘同行,就没这等困扰了。每日吃睡,格外安稳。当日第一次见六姑娘,就想招揽。可见我慧眼识英雄。”
众人哈哈大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时少东家又是此道高手,拍马屁的行家。
裴青禾笑着回敬:“时少东家年纪轻轻,四处行走经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精明能干,是我生平仅见。如果有朝一日,少东家肯来裴家村,我定然将军师之位留给少东家。”
时砚失笑:“军师我当不起,领兵打仗我一窍不通,最多就是个大管家。”
裴青禾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现在我没这个脸。等过个几年,裴家军名震北地的时候,我再郑重邀少东家入伙。”
说说笑笑中,裴家村尽在眼前。
五里外,就有人守着。见了裴青禾一行人,立刻吹响竹哨。竹哨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传遍整个裴家村。哗啦啦一群人都出来相迎。
时砚并未久留,吃了顿丰盛的午饭,便告辞离去:“我离家半个多月,得早日回去。”
裴青禾策马送出了十里。
马车走出老远,时砚探头,冲裴青禾挥手作别。
马车越行越远,裴青禾的身影变成了黑点。时砚才收回目光。
十几个木箱,被搬进了库房里。
打开后,兵器闪出的寒光,闪花了众人的眼,个个喜笑颜开。
裴芸心里粗略一算,激动不已:“这么多兵器,足够每人都配一把长刀了。”
裴青禾笑着嗯一声:“日常操练,还是用木刀木枪。等过了年,将兵器发下去,我带着他们进山剿匪。”
剿山匪好啊!灭一个山匪寨,就能缴获大批钱粮物资,能解救一批女子。还能吸引更多的流民前来。
裴芸摩拳擦掌:“我也要去。我守两回村子了,下一次得换人。”

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几桩大事。
江南一带起义军爆发,接连有郡县陷落。起义军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每到一处,官衙里的朝廷命官最先倒霉,然后就是各豪族大户。
还有些大户,眼看着起义军打过来,自家要没命,索性主动投奔义军,谋个活路。也有仗着自家邬堡自立的。土匪流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朝廷根本无力顾及。打成了一锅粥的京城,更是一团乱象。几支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军队,还没打下京城,先起了内讧。
北平军渤海军要救太子,其余的军队想趁机自立为王,还有人被魏王派人安抚招纳,反过来捅了北平军渤海军一刀。
幽州离京城太远,消息传递不便。前一刻刚传来北平军渤海军打进京城的消息。下一刻就听闻孟将军中了流箭,生死不明。
留守北平军营的孟六郎,彻底按捺不住了,带着最后的五百人要冲去京城。
亲兵小莫死死拦着孟六郎:“六公子,将军走之前交代过,不管这一仗是输事赢,六公子都不能动。”
孟六郎眼睛赤红,怒吼一声:“你怕死,就留下。我要去救父亲和大哥他们!”
小莫不肯让路,孟六郎情急之下,重重踹了一脚过去。小莫被踹翻在地,咬牙抓住孟六郎的腿:“六公子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得拦着。”
“将军走的时候,还给公子留了一封信。说是最危急的时候才能打开。公子不如先拆了信,看看将军留了什么话。”
孟六郎愤愤回头,取出父亲几个月前留下的书信。
寥寥数语,十分简洁。
不管京城出了何事,都不得妄动。危急时候,可以去裴家村寻裴青禾。
孟六郎将信看了又看,拳头紧了又松:“我要去裴家村。”
快马两日,孟六郎带着几百军汉赶到了裴家村。
阔别了几个月的裴家村,已然变了模样。
约有一丈高的围墙,将裴家村围拢其间。村外路口建了几座三层高的木楼,有人在木楼上瞭望放哨。
孟六郎等人尚未靠近,尖锐的竹哨就响了起来。开垦荒田的流民们,各自握着锄头,警惕地看过来,目光凶悍,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拼命。
“几个月没来,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了。”亲兵小莫叹了口气,语气里竟有几分唏嘘:“新人换旧人。”
孟六郎听着这酸溜溜的话音,不太得劲,瞪了一眼过去:“什么新人旧人,闭上你的狗嘴。”
小莫果然闭了嘴。
孟六郎以前来,都是骑马直入裴家村。现在这阵仗,自然不能硬闯,不得不在村外等候。
等了片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孟小将军!”过了一个年头又长一岁的裴青禾,眉眼日渐长开,愈发英气夺目:“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客气有礼,却也生疏了不少。
孟六郎心里莫名地涌起委屈。
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两人,忽然间就拉远了距离。就因为父亲领兵去了京城吗?
裴青禾也是东宫的人,为何因这点事就和父亲起纷争,背道而驰?
小莫不动声色,用胳膊抵了抵孟六郎。
孟六郎回过神,拱手应道:“裴六姑娘,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裴青禾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孟小将军请入内。”又吩咐身边的裴芸:“让人备些吃的喝的送过来。”
裴芸领命而去。
孟六郎只得令众军汉原地休息,自己带了几个亲兵,随裴青禾进了裴家村。
裴芸很快带人送了馒头和热水过来。军汉们有吃有喝,心里却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以前我们来,都是住在村子里,有肉有汤。瞧瞧现在,我们彻底成外人了。”
“听说,我们将军想让裴六姑娘一同去京城救太子,裴六姑娘拒绝,闹得不欢而散。几个月都没来往,不是外人是什么?”
“不知道六公子要和裴六姑娘商议什么。我估摸着,十之八九都不成。”
“我刚收到消息,父亲领兵冲杀的时候,被身后暗箭所伤。”事情过了几日,孟六郎已经没那么激动,语气低沉:“算一算时日,这应该是半个多月前的事。”
“我要领兵杀去京城,救我父亲回来。”
裴青禾神色不变,声音冷静:“你既然决定要去,为何还来见我?”
孟六郎冲口而出:“父亲走前给我留了信,信中嘱咐,遇到危急之事,就来见你。”
“裴六姑娘,你有勇有谋,还有那么多人。只要你肯和我一起去京城,一定能救出我父亲,说不定,还能救出太子,拨乱反正,立下从龙之功。”
孟六郎越说越激动,霍然起身靠近:“你的父兄死得冤枉,你难道不想为父兄报仇,为裴家洗清罪名,重振裴氏门庭?”
裴青禾后退两步,保持距离:“如果你来只为了说这些废话,大可不必。”
“先得活下去,才有日后。京城腥风血雨,不知要死多少人。裴氏一门妇孺老弱,没能耐也不想掺和。”
“孟六郎,你我相识相交一场,我今日劝你几句。孟将军让你留下,是为孟家留一条后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该擅离军营。”
“你领着最后五百人去京城,不过是白白送死。”
孟六郎气得不轻:“裴青禾!你就这般瞧不起我?”
裴青禾淡淡道:“打仗要靠真刀真枪,耍嘴皮子没什么用。你手中就这五百人,去了有什么用?”
“你想往泥潭里跳,不要拖上我。”
孟六郎额头青筋毕露,狠狠盯着裴青禾:“我今日才知道,你这般冷血无情!”
裴青禾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半点笑意:“恭喜孟小将军,终于看清了我的真面目。”
孟六郎胸膛剧烈起伏,再次狠狠瞪裴青禾一眼,愤怒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等!”
孟六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你还有什么可说……”
后脑勺骤然剧痛,孟六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六郎终于睁了眼。
后脑勺那一记,毫不怜惜,头还晕乎乎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小莫熟悉的脸。
裴青禾呢?
昏厥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孟六郎心中火苗升腾,想起身却不得动弹,一低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牢牢捆缚。孟六郎愈发恼火:“谁敢捆我?”
小莫咳嗽一声:“是六姑娘动的手。”
孟六郎抬头,狠狠瞪一眼过去:“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将绳索解开!”
小莫往后退一步:“六姑娘走之前吩咐,不准解开公子的绳索。让公子好好躺着想清楚想明白。”
孟六郎怒不可遏,拼力挣扎要起身下榻。手腕和腿上的绳索竟是越来越紧,他像落入渔网中的鱼,狼狈至极:“混账东西!你到底听谁的?”
小莫苦着脸叹道:“平日肯定是听公子的。可将军走之前,特意交代过,只要公子进了裴家村,就得听六姑娘的。”
孟六郎:“……”
“六姑娘领着人进山去剿清风寨了。”小莫主动张口解释:“委屈公子,在这屋子里先凑合一段时日。等六姑娘回来了,自会放公子出去。”
孟六郎气得破口大骂。
骂小莫背主弃义,骂自家父亲瞎了眼错信旁人,偶尔骂裴六姑娘冷血无情。
两个头颅探了进来。
一个圆脸甜笑的小少女,一个是俊俏冷峻的酷酷男童。
“你在骂青禾堂姐?”裴萱声音甜甜的,十分可爱:“再骂我就生气了哦!我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的,会揍人的哦!”
裴风就冷酷多了,张口就刺孟六郎心窝:“你这点身手,在我堂姐手中过不了五十招。堂姐想揍你,正大光明地出手就行了,还用偷袭?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他们两个都想跟着进山打山匪,可惜年龄还小,被留在了村子里,心里都闷得很。
姐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孟六郎:“要不是看在北平军送过粮食兵器的份上,青禾堂姐才懒得管你死活。”
“一堆军汉,每日都要吃喝。我们裴家村的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孟六郎总不能和两个孩童做口舌之争,一怒之下将头扭到内侧。
裴萱裴风叽叽喳喳消遣小半日才走。
五百军汉不好意思吃闲饭,隔日就在冒红菱的指挥下伐木砍树搬砖耕田。
自家六公子糊涂冲动,军汉们心里可明白得很。裴六姑娘这是在救六公子,也是在救他们的命。
现在外面乱得很,他们这五百人,能不能走出幽州都不好说,更别提救将军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得先活下去,再做打算。
军汉们做事卖力气,冒红菱也不吝啬粮食,特意嘱咐方氏,每日厨房宰两头肥猪。
裴芸坚持要进山,此次留守裴家村的,便是冒红菱。冒红菱不及裴芸心黑手狠,胜在细致谨慎。
流民们早已归心,并无异动,甚至还有流民自动自发地盯着军汉。偶尔还有人私下来禀报,个别厚颜无耻的军汉在田里村中搭讪女子等等。
在裴青禾的鼓励支持下,裴家村里成亲招赘的女子越来越多。裴氏的年轻媳妇里,有两个在年前也招了男子进门。流民们这是怕强壮彪悍的军爷被相中,他们就没媳妇了。
冒红菱对流民这些小算盘了然于心,口中赞了几句,转头私下对裴氏女子们说道:“北平军的军汉们,身手好,生得高壮。谁要是有相中的,私下问问肯不肯入赘。”
身手平庸的周氏,此次没跟着进山,留在了村子里。听了这番话,周氏忸怩地咳嗽一声:“他们是北平军的人,如果入赘,以后是不是要留在裴家村?”
冒红菱笑道:“那是当然。”
“这么撬北平军的墙角,会不会不太好?”另一个女子低声悄问。
“有什么不好。”冒红菱神色自若:“北平军在京城打仗,能有几个活着回来都不好说。孟六郎性情冲动,若不是青禾及时出手,他已经领着人冲去京城送死了。我们肯收容他们,他们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几日后,三个军汉摸进了孟六郎的屋子。
孟六郎手脚被捆着,哪里都去不了,整日吃睡骂人,脸孔圆润了不少,中气十足。
小莫倒是憔悴了不少:“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三个军汉嘿嘿陪笑,厚着脸皮说道:“我们来,是告诉公子,我们要做裴家村的赘婿。”
“以后,我们就留在裴家村了。”
“相中我们的,都是真正的裴家女眷。我们没给公子丢人!”
孟六郎被气乐了,呸了一声:“你们也有脸说。你们都是上了兵册的军汉,想退出兵册,除非是死伤不能再当兵了。”
“其实还有别的法子。”面容最端正的军汉低声道:“我们反正要入赘,直接改了姓氏。”
“北平军都在京城那边打仗,已经是朝廷反贼了。北平军的兵册还有谁在乎!”
“等魏王胜了,定会清算。到时候朝廷就会发兵围剿北平军。我们留在裴家村,跟着裴六姑娘,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活路。”
“说得对,六公子,你干脆也留下吧!”
孟六郎面色阴沉,冷笑连连:“我留下做什么?也像你们一样,伏在女子身下,做赘婿不成?”
小莫眼睛一亮,跟着劝说:“六公子年轻英俊,骑射好,会打仗。做六姑娘的赘婿正合适……”
“闭嘴!”孟六郎彻底怒了,黑目中迸出愤怒的火焰:“堂堂八尺男儿,岂能入赘!谁再敢提入赘二字,以后永远都别出现在我眼前。”
小莫闭了嘴。
三个军汉也不敢吭声了。
孟六郎面色铁青,胸膛起伏不定。
过了许久,军汉们都跪了下来,给孟六郎磕了三个头:“六公子,北平军败了,我们想寻个活路。”
“请六公子放我们出军营。”
孟六郎冷冷道:“滚!”
“从今天起,你们就滚出北平军。以后,再不是北平军的人。”

半个多月后。
裴青禾大胜而归。流民们欢天喜地相迎,军汉们也殷勤上前,帮忙运送缴获的钱粮。
一堆蔫头蔫脑的山匪,被绳索绑成一串,像粽子一般。
之前白虎寨的两百俘虏,每日只给半个馒头一碗水,饿了半个月之后,再撵去搬砖沏围墙。私下逃跑的,被抓回来砍了手脚吊在树下,心中存着怨恨不服管束的,也是一样。如今死了小半,剩余的都老实得很。
眼见着又来了一堆倒霉鬼,山匪们半点不同情,反而高兴得很:“清风寨也被灭了。”
“我们是先来的,苦日子也该轮到他们了。”
“六个寨子,被六姑娘灭了四个,就剩两个了。等着瞧吧,不出一年,六姑娘就将他们收拾干净。”
裴家村里的人越来越多,好在裴芸裴燕冒红菱三人都磨砺出来了,能独当一面。裴青禾将俘虏的山匪都交给裴燕,裴燕杀气腾腾地一笑:“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就让他们老实听话。”
冒红菱上前,对裴青禾低声笑道:“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北平军的军汉,有五个愿意入赘裴家村。”
裴青禾动作一顿,看向冒红菱。
冒红菱轻声道:“我想着,军汉们总比流民强一些。孟将军生死不知,北平军军心溃散,能招进裴家村来,总比日后做军匪强得多。”
不到一个月,就有五个军汉自愿留下做赘婿。
一边是朝不保夕前途晦暗的北平军,一边是欣欣向荣吃饱穿暖女子众多的裴家村。其余军汉看在眼里,焉能不心动。
二嫂的心也变黑了。这是想吞下五百北平军。
裴青禾笑了一笑,低声道:“孟将军生死不知,事情不能做得太明显了。先等一等。”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万一孟将军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北平军就剩一个空壳,不免有些尴尬。
冒红菱心领神会,笑着点头。
打仗少不了伤亡,此次进山八百人,死伤三十余人。清风寨被杀得血流成河,死伤近百。剩余的山匪都做了俘虏,此外,缴获三箱金银珠宝,两百多兵器,另有几千斤粮食和十几袋腊肉干肉。
吴秀娘看着丰厚的缴获,乐得合不拢嘴,高声指挥众人将钱粮兵器往库房里搬。
裴萱冲到裴青禾面前,一脸渴切:“堂姐,我都十岁了,已经长大了。下一次进山,也带上我吧!”
裴青禾摸了摸裴萱娇嫩的小脸:“也好,下次带你一起去。”
裴风立刻凑过来:“我也去。”
“你还没满十岁。”裴萱立刻反对:“剿山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跟着去只会拖后腿。”
裴风气得俊脸通红,委屈巴巴地看着裴青禾:“裴萱就比我大几个月。我比她还高一些。她能去,我也要去。”
裴萱聪慧伶俐,读书习武样样都好,嘴皮又麻溜,什么都压裴风一头。裴风偏又十分好强,事事都要和裴萱攀比高低。
裴青禾失笑,捏了捏裴风俊俏的脸蛋:“行,你也去。”
裴风俊脸一亮,得意洋洋地昂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那个孟六郎被关了许多天,一开始天天骂人,这两人消停了不少。你要不要去看看?”
裴青禾随口道:“不急。得了空闲再去。”
战死的要安葬,受伤的要治疗,疲累数日的众人要洗澡换衣吃饭安顿。一桩桩一件件都得裴青禾过问。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