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帅哥参加毕业典礼后by六经注我
六经注我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关灯
护眼

裴舒衡:“我不得多要点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渝算是体会到了。
她诚恳地说:“那个,其实您也有证明自己十分良心的机会,比如现在。”
裴舒衡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要证明?你见哪个黑心奸商证明自己有良心的?”
方渝:Fine.
您真的很有心得。
最后两个人说好,这期视频的收益变成四六分,方渝四,裴舒衡六,方渝再额外付他三百出场费。
结束谈判后的方渝身心俱疲,把两个人的对话一起转给宁意看,并恨恨地评价道:“果然是黑心奸商。”
宁意关注的重点在Dan跟她的私信截图上:“小鱼,这个人可信吗,这家餐厅我知道,在一个快捷酒店楼下,位置还挺偏的。”
方渝想了想:“没事儿,反正我出钱雇裴舒衡一起去了。”
她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出来,回到座位上还没坐下两秒,路河就钻了出来。
他翻看着方渝整理好的文件夹:“已经弄好了?”
“还差一个活动方案没写。”方渝说。
路河叫了声孟凝:“方渝来之前咱们不是写过一个吗?直接就能用,你没给她?”
孟凝“啊”了声,看着电脑说:“写过吗,有点儿忘了,我找找。”
方渝没说什么,把文件堆到一边,上午下班前,孟凝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给了她,还在她桌上放了几颗糖:“方渝,那你就把这个方案放到文件夹里吧,怪我脑子不好,要不是路总监说,我都不记得了。”
方渝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道:“我不吃甜的,糖你留着就好。”
周六晚上,方渝下楼推开单元门,看见裴舒衡的911正招摇地停在她楼下。
其实坐帅哥的车在晚上兜兜风也挺舒服的,如果忽略掉她付出的三百块钱,以及预支的视频收入的话。
三百块都能从礼城的最东头开到最西头了。
方渝坐上副驾,车子发动后,她略微降下一点车窗,秋天的夜色伴随着清冽的晚风一同涌了进来。
那家餐厅的位置就像宁意说的那样有些偏远,裴舒衡开了四十分钟才到,他的跑车在一栋漆色有些剥落的建筑底下停住,方渝抬起头,看见了浅黄外墙上挂着的酒店logo。
“是这儿?”裴舒衡问。
方渝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酒店临街的一间门面房外面的招牌就是Dan发给她的餐厅。
她点点头,跟裴舒衡一起走进去。
里面坐着的人不多,在一个靠角落的座位上,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见方渝之后朝她招了招手,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应该就是Dan了。
裴舒衡原本走在方渝后面,见那人同她打招呼,便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站到了方渝旁边和她并肩。
注意到他,Dan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等他们走到近前,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状似无意地端详着裴舒衡:“我还以为你们没那么熟,是剧本情侣呢。”
方渝正要说他们的确是营业没错,裴舒衡就抢先一步,懒洋洋地道:“您这话说的,我们是真情侣。”
随后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您就住楼上?所以约在这里吃饭?”
Dan说是,又笑着问方渝:“男朋友不放心你一个人来?”
“是不太放心,”裴舒衡自然地揽住了方渝的肩膀,“您吃完了回酒店就行,我们家小渝还得大半夜一个人打车回去。”
他的手指拢在方渝肩头,并没用什么力,像是一只蝴蝶的栖落,两个人离得近,方渝感觉得到他微微有些警戒的状态。
她突然想起宁意之前说的话,关于这家酒店的位置,以及Dan是否可信的问题。
她那时没多想,而现在看来,Dan约在这里是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方渝并不会提前把人预设成坏的那一方,还是跟裴舒衡一起坐下,认真地跟Dan探讨起合作事宜。
但他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准备,方渝询问他关于手游的情况,以及他希望的合作视频形式,他都答得支支吾吾,目光不断地在她和裴舒衡之间打转。
裴舒衡却浑然不觉似的,叫了店员来点菜,边点边旁若无人地问:“小渝,这个菜喜不喜欢?”
菜上到一半,Dan说自己要去接个电话,让裴舒衡和方渝先吃。
Dan离开以后,方渝问裴舒衡:“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跟我们合作吗?”
裴舒衡没回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只说:“先吃饭吧。”
直到两个人吃完,Dan都没有再回来。
裴舒衡靠在座位上,散漫地问方渝:“还等吗?”
迎上他吊儿郎当的目光,方渝意识到了什么。
她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早就看出来他不是诚心的了?”
裴舒衡不置可否,他把车钥匙搁在手里抛了抛:“都是男人,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方渝听懂他的意思,脸不觉热了一下。
“裴舒衡,”她有些气恼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你怎么不早说?”
裴舒衡反问:“我早说你听得进去?”
方渝被他噎住了。
他没说错,现在的她不会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合作机会。
她的生活实在是太一成不变、死水无波,她不想像具行尸走肉一样继续活下去。
也许裴舒衡是懂的。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而是非要缠着她一起来。
见方渝沉默,裴舒衡挑了下眉:“别太感动,钱我还是要收的。”
两个人上车的时候,他望着前挡风玻璃外面的夜景,又添上一句:“以后对人有点儿防备心。”
语气比之前认真柔和,仿佛真的在哄女朋友。
方渝忽然开口:“你发现没有,你演我男朋友演得越来越熟练了。”
“真的,”她发自肺腑地夸奖他,“要不是我知道咱们是假的,我都要相信了。”
不知为什么,裴舒衡听了以后忽然不说话了。
半晌,他偏过脸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驶离了车位。
“那你下次在叔叔阿姨和我爸妈面前就相信着点儿,别总让我给你打掩护。”他淡淡地说。
方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舒衡的心情似乎变得不太好了。
是因为她方才说的话吗?
方渝心里产生了微微异样的感受。
她没有再深想下去,因为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对应菲菲说的话。
那时候应菲菲说觉得裴舒衡太会撩了靠不住,而她的回答是,反正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又不真的跟他谈恋爱。
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去思考他的想法。
方渝坐在裴舒衡的车上安然度过了这个原本或许会很惊险的夜晚,其实就算没有他,她也未必应付不了,只是不能不承认,他的陪同让整件事变得简单了许多。
车子快要开到方渝住处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很久没在家里过秋天了。”
在外面上学的时候总是想家,想念长久错失的春秋两季,然而真的回来,她又发现秋天只是秋天,春天只是春天。
路口的红灯转绿,裴舒衡打着方向转弯,客观地说:“你好像不想在家过秋天。”
方渝摇摇头:“我说不清。”
她对礼城有留恋,但也总会想到她失去的那些风景。
“我想过去MR会很辛苦,在首都房租贵,之后还要长期野外拍摄,但那是我喜欢的工作,应该会开心吧,”方渝想了想,“就像你应该也不会觉得做雕塑很辛苦。”
裴舒衡像是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停了停才道:“我不辛苦。”
他的神情是方渝看不懂的复杂,但她却能够确认,自己分辨出了一丝自嘲与惘然。
话题默契地结束在裴舒衡停车的时刻,方渝推门的时候对他道了声谢,裴舒衡抬抬下巴,懒倦地靠在车座上:“不谢,晚安。”
“晚安。”方渝说。
车内的阅读灯给裴舒衡乌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淡光,他眼下那颗淡淡的泪痣也被照亮。
方渝的回忆像是有些复苏,岁月的砖石轻轻颤动,她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裴舒衡有些难以言说的面熟。
“裴舒衡,”她迟疑着,“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我是说初中的时候。”
裴舒衡抬了下眼皮:“为什么这么问?”
方渝却记不起更多了,对着裴舒衡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她方才的熟悉感已然消逝。
大概还是没见过的,不然他长得这么帅,她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否定了自己的错觉:“没事儿,我随口说的。”
裴舒衡的手指点着方向盘,略带轻佻地开口:“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

方渝:“你想太多。”
裴舒衡笑了下,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闲闲地道:“之前你答应我去我工作室帮忙,明天有没有空。”
他不说方渝都要忘了还有这一茬。
“下午行吗?顺便拍一期vlog,上午我要去我发小的酒吧。”方渝说。
裴舒衡散漫地说行,又问:“不是不能喝,还去酒吧?”
“我发小那儿有我的专属菜单,饮料都是不含酒和咖啡的。”方渝说。
裴舒衡“唔”了声,意味不明道:“对你这么好。”
“我们从小就认识,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方渝想到什么,“那她跟你也是初中同学,她叫宁意,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你有印象吗?”
“女孩儿?”裴舒衡唇角弯了弯,神情忽然放松了些,“记不清了。”
看来自己跟他从前确实没什么交集。方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说:“好吧,那我走了,拜拜。”
“我现在还是没完全适应,”方渝苦恼地叼着吸管,随手摸了摸趴在她脚边的边牧脑袋,“上周另一个部门的领导经过我这边,跟我说她注意我有段时间了,觉得我不喜欢跟别人聊天,不太合群。”
“太平洋的警察,管得挺宽。”坐在她对面的宁意点评道。
“你知道吗,我们同事一聊起来就是结婚彩礼、孩子上学、哪里买房比较划算,”方渝试图向宁意形容自己的感受,“一个姐姐还跟我推荐她的月子会所,我听的时候就在想,难道我的人生只剩下这些了吗。”
她苦笑了下:“然后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证明我的人生不只剩下这些。”
“为什么要证明,”宁意捏了捏方渝的脸颊,“日子是给自己过的。”
“但是如果一直证明不了,我爸妈真的会逼我赶紧结婚和生孩子。”方渝说。
宁意歪着头问她:“你不是有裴舒衡当挡箭牌吗?”
“总不能指望他永远陪我演戏,”方渝停了停,“他那样的人。”
她并没有具体形容裴舒衡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她觉得就算见了这么多次面,她也还是不太了解他。
他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温柔耐心,好像在意她,又好像只是暂时向她靠近。
宁意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道:“小鱼,别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先把现在过开心了最重要。”
下午方渝打车去了裴舒衡工作室,他的工作室在礼城新建的文化街区,是一栋宽敞的Loft,装修得十分简洁好看。
方渝敲了敲门,给裴舒衡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告诉他让他开门的时候注意表情管理,她准备从进门就开始拍摄。
很快她就听见了门内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方渝刚打开相机的录像模式,下一秒大门打开,裴舒衡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方渝觉得他跟昨天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不同:“你染头发了?”
裴舒衡染的是白金色,是方渝觉得男生非常难驾驭的一个颜色,一旦气质撑不起来就会像黄毛。
而他染完以后,偏淡的发色反而更突出了浓墨重彩的五官,蓬松的碎发覆盖着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微深的眼窝之间形成了自然的阴影。
方渝还记得毕业典礼的时候应菲菲说裴舒衡比她担还帅,她不能否认,他这张脸就算出道当爱豆也是毫不逊色。
难怪之前他开展的时候会被媒体用“神颜”和“顶流”来形容。
“帅吗?”裴舒衡倚着门框低头看她。
方渝说:“像黄毛。”
她是故意的,但裴舒衡却认真地跟她探讨了起来:“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吧。”方渝胡乱说了一个,从裴舒衡旁边走进门,意外地发现还有个人站在后面。
“应以哥。”她惊讶地打了个招呼。
裴应以穿的还是西装,方渝怀疑他衣柜里只有西装。
“你好。”裴应以说。
裴舒衡关上门,朝方渝耸了耸肩:“我哥非要来。”
裴应以闻言纠正道:“你的工作室我有投资,我只是作为投资人定期过来检查工作。”
裴舒衡抱着胳膊“哦”了声:“那你真会选日子。”
裴应以眯了眯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甘示弱地讽刺道:“裴舒衡你今天穿成这样是要参加婚礼?”
他这样说,方渝才注意到裴舒衡打扮得格外精致。
也许是为了凸显他的发色,他穿了件纯黑色的真丝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皮肤露到了锁骨往下一些的地方,颈上缠绕着一条银色的蛇头项链。
而且进门的时候裴舒衡逆着光她还没注意到,现在站在开着灯的室内,她才发现他脸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颜色,眼睛比平常更加乌黑深邃,嘴唇也泛着柔和的浅红。
方渝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化了像没化,裴舒衡素颜的时候已经很惊为天人,现在略微调整一下细节,简直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不会说话别说,”裴舒衡扯了扯衬衫的领子,“我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
裴应以继续拆他的台:“是么,那我在这儿见过那个满身泥巴的人不是你?”
裴舒衡:“……”
他懒得再跟裴应以说话,转过脸看向方渝:“今天要让你帮我给以前的作品拍拍照,过几天工作室要印宣传册。”
裴应以在一旁发表质疑:“这事儿你工作人员干不了是吗。”
“他们拍得不如小渝,有什么问题?”裴舒衡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炫耀的话,“再说小渝都答应了。”
言下之意是,关他屁事。
裴应以无法反驳,他哽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黑。
裴舒衡状似无意道:“哥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跟小渝要工作了。”
裴应以听见了,但他并没有按裴舒衡说的坐下,而是充耳不闻地跟在两个人旁边。
裴舒衡带方渝去了另一个房间,他的工作室里每一个房间都很大,布置得就像艺术馆里的展厅,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件作品。
他随手指了指其中的几个:“这几个帮我拍下来,多拍几个角度。”
方渝让他帮忙拿着录vlog的那台相机,自己用另一台设备帮他拍照,忽然她注意到对面的角落里有一个高大的玻璃陈列柜,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奖杯和奖牌,颜色斑驳,看起来并没有被好好地保管,像是一片废墟。
“这也是你的作品?”方渝好奇地问。
裴舒衡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过去。
“不是,”他的眸色有些深,开口时却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我以前拿过的奖。”
方渝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拿过的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堆在柜子里,就像第二天要扔掉的垃圾,她想不出谁会这么对待自己曾经获得的荣誉。
但她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裴舒衡说完那一句之后就转回了头,仿佛刻意回避看到那个展柜,也不想继续谈论关于它的一切。
方渝帮裴舒衡给作品拍照的时候,裴应以走到了她旁边。
在接连不断的快门声里,他说:“我去看了你以前拍的东西。”
裴应以准确地报出了方渝实习过的几家媒体的名字,以及她在学校参加过的摄影社团。
“我们公司之前请过专业的摄影团队来拍过宣传片,我私下也认识几个知名的摄影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他们应该会很乐意教你,”裴应以放慢语速,“你可以放心,这不是利益交换。”
他说了几个人名,恰好有方渝很喜欢的纪实摄影师,她虽然并不准备真的接受裴应以的帮助,但还是很感兴趣地追问了几句,比如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用哪个牌子的相机,媒体说他每天四点就起床出门找素材是不是真的。
裴应以一面回答,一面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裴舒衡。
这下脸黑的变成了裴舒衡。
他原本姿态懒淡地倚在窗台上看方渝拍照,这时却站直身子,走到了她身后。
方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伸出一条胳膊绕过她腰际,用掌心托住她的镜头往上抬了抬。
“答应陪我工作,怎么这么不专心?”他勾下脖颈,嗓音很低,气息拂过了她的耳廓。
方渝拿相机的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
她小声说:“你哥不是知道我们不是情侣吗。”
所以也没必要在这里伪装亲密。
她话音刚落,裴舒衡突然不作声了。
片刻之后,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还报复似地握着她的镜头,往后使了些力气。
方渝没防备,后背一下子贴上裴舒衡,就像被他圈在了怀里。
男生的热息完完整整地笼罩了她,方渝将他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面的玻璃柜表面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裴舒衡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察觉到他声线中蕴含的危险意味。
“那边有我的工作人员在值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经过,你说要是你和裴应以走得太近,跟我反而疏远,他们会不会告诉我爸妈?”
-----------------------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更,明天上夹子,晚上11:10更新。

方渝觉得裴舒衡的歪理真的很多,偏偏每次他又说得煞有介事,让她不得不相信。
“知道了,你先把我镜头松开。”她轻声说。
裴舒衡倒真的依言放了手,只是他并没有离开方渝身后,而是抬起胳膊,指尖碰到了她的鬓角。
他温热干燥的指腹沿着她的耳朵向后滑,细碎的痒意在方渝的皮肤上蔓延,她的呼吸有些不稳。
“裴舒衡。”方渝叫他名字。
裴舒衡的手在她耳后按了按:“头发乱了,帮你理一下。”
他做这些动作实在太自然和流畅,甚至让方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裴舒衡一定谈过不少女朋友。
替她整理好那缕碎发,裴舒衡才撤开一步,说:“接着拍吧。”
裴应以冷眼打量着他,而他亦挑衅地回视。
气氛实在诡异,方渝硬着头皮抓着相机开始拍,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来回走动的脚步,和相机拍照的“咔嚓”声。
这个房间拍完,裴舒衡又带她去了下一个,刚俯身凑在她耳边要跟她说话,裴应以就道:“裴舒衡,你跟我过来。”
裴舒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应以已经转身走了。
“我待会儿回来。”裴舒衡对方渝说。
他的语气仍旧松散,眼神却还带着没消散的几分戾气。
隔壁是裴舒衡的创作室,裴应以本来想找张椅子坐下,但看着椅子上干掉的颜料和泥迹,他皱了皱眉,还是站着说了:“裴舒衡,你别这么幼稚。”
听到裴应以的话,裴舒衡反问道:“我又怎么幼稚了?”
“你抓着方渝不放,对你和她都没好处。”裴应以说。
见裴舒衡张嘴要反驳,他又意有所指地道:“是,她是跟你有过接触,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了,现在你们根本不合适,你以为谈恋爱就是玩游戏。”
裴舒衡很不耐烦:“谁说我把谈恋爱当游戏?”
裴应以咄咄逼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以后怎么办?你之前办展赚的钱还剩几个?”
你现在这个样子。
裴应以话说得很重,一个字一个字砸在裴舒衡胸口。
他没说话,阳光越过玻璃洒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小块亮色的四边形。
裴舒衡想起了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方渝的那天。
他上初中的时候发育缓慢没长开,个子很矮,在班上排队总站第一个,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帅,上课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喜欢在课本和作业本上写写画画,虽然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但他知道自己在同学和老师的眼里就是那种问题小孩。
有一次换完座位,他坐到了靠墙的地方,上课的时候又控制不住,从课桌抽屉里拿出油画棒,悄悄对着墙涂了起来。
他越画越忘我,白墙上的图案越来越大,越来越鲜艳,直到讲课的老师一巴掌拍到了他桌上:“裴舒衡,你干什么呢?”
那节课老师让他到走廊上罚站,还叫他放学以后想办法把墙恢复原状,弄不干净就不准回家。
当时杜晴和裴劲松还在创业阶段,他有什么事情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高中部的裴应以来帮他解决,而热爱学习的模范生裴应以并不是很情愿,每次替他收拾烂摊子也收拾得十分敷衍了事。
那天他躲在洗手间偷偷给裴应以打了电话,放学之后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裴应以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他教室的门口,手里拿了一瓶文具店买来的白色丙烯颜料,另外还有两支最大号的油画刷。
裴舒衡忍不住说:“这个刷子不好用,照顾不到细节。”
“闭嘴,”裴应以重重把颜料放到他桌上,“快点儿涂完,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
裴舒衡跟他一起拿着刷子开展墙面抢修工程,裴应以边刷边教训他:“你能不能别这么让人操心?爸妈工作这么忙,我还要学习,你天天闯祸,不觉得对不起我们么?”
裴舒衡不服气:“我没闯祸,我明明把墙变得更好看了,是你们审美不行。”
裴应以被他气坏了,刷子一扔就道:“那你自己留这儿涂吧,我们审美不行,你自己涂得好看点儿。”
裴舒衡脾气也倔,一句服软的话都没说,自己鼓着脸慢腾腾地把白颜料一笔笔往墙上画。
教室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整栋楼也越来越安静,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走?”
裴舒衡愣了愣,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脸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扎着马尾辫,给人的感觉像山泉水一样干净剔透。
她小大人似地说:“我是隔壁班的班长,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其实裴舒衡认识方渝,她成绩很好,经常在周一的时候去国旗下面演讲,写的作文总被他们班语文老师拿到班里念,裴舒衡听见过班上男生悄悄议论她,带着那个年龄的男生还掩饰不好的倾慕。
他觉得方渝看起来是真的想要了解他遇到的困境,而这一天都根本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于是他一五一十全跟方渝说了。
讲完以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方渝深思熟虑了一番,用小老师的口气说:“你上课在墙上画画当然是不对的。”
她又看了看还没完全被裴舒衡盖住的画面:“不过你画得很好看,要是能画到纸上,肯定会有人愿意欣赏。”
“但我喜欢立体的,”裴舒衡伸手摸了摸带着纹理和颗粒感的白墙,“颜色会根据材料变化,摸起来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很有意思。”
“那你可以去学雕塑啊。”方渝笑盈盈地说。
她又道:“不过你不要上课弄,上课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上大学,人生就完蛋了。”
裴舒衡知道自己家里有钱,考不上大学人生也不会完蛋,但不知为什么,从方渝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就觉得很有遵守的必要。
他想表现得酷一点,所以言简意赅地说:“好吧。”
那天方渝留下跟他一起把墙涂成了白色,裴舒衡第一次在拿着画笔的时候分神,胸腔里的心脏怦怦乱跳,余光里是方渝白皙好看的侧脸。
方渝送他出了学校,他发现等着自己的除了家里的司机外,还有原本威胁他急着去上晚自习的裴应以。
裴舒衡纠结半天,红着脸开口邀请方渝坐一坐家里的车,他让司机送她回去,而她摇摇头说:“谢谢你,但是不用啦,我大伯让我今晚去他家吃饭,他就住附近。”
他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盯着方渝走远的背影,直到裴应以冷不丁出声道:“你喜欢她?”
裴舒衡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他连滚带爬地坐上了后座,避而不答哥哥的问题:“你快回去上晚自习吧,我要回家了。”
裴应以站在外面阴恻恻地看他,让裴舒衡感到十分心慌意乱,但想起方渝,又觉得很甜蜜。
那之后他就跟杜晴和裴劲松说想要学雕塑,他们给他请了老师,虽然当时方渝是随口一说,但裴舒衡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这种艺术形式。
他做第一件习作的时候,老师说让他刻自己最喜欢的,人也好、物也好,总之需要能够支撑他细心打磨完这件作品,艺术性倒在其次。
裴舒衡刻了方渝。
那天穿白裙子扎马尾的方渝。
当时他还不熟练,就算是这么一个几寸高的椴木雕像,也刻得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但他就是着了魔一样废寝忘食地雕琢,除了上课的时候,因为方渝说让他好好上课。
后来老师看到他那件作品,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年纪一大把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逗他,说这个雕塑是不是叫初恋啊?
裴舒衡想把雕像送给方渝,他带着去方渝班门口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下定决心。
他要怎么说呢,两个人只说过那么一次话,他突然送她这个,会不会太突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