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规定里好像没有不能发视频这一项。”方渝忍不住说。
她虽然在视频里吐槽过工作,但并未暴露更具体的细节,更没有提及到公司和任何一个领导同事的名字。
路河没想到她会反驳,眨巴了两下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怕你们年轻人把握不好这个度,最好还是别发。”
方渝还想说什么,他来了个电话,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走了。
回到工位上,方渝有些气闷,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她旁边的孟凝就回来了。
“方渝,我周末看到你视频了,你好火呀,有快一万粉丝了,”孟凝凑到她旁边,“所以你跟那个帅哥是真的谈上了还是剧本?做一期视频是不是可以赚好多钱?”
方渝没回答,而是问她:“你看到之后又发给别人了?”
一丝尴尬在孟凝脸上闪过,但她又马上用笑容掩饰了过去:“对呀,我想着咱们公司出了个网红,觉得还挺新奇的,就分享给大家了。”
方渝看了她一眼,把头转回去,打开电脑继续开始工作。
一份需要下发的文件写到一半,路河的声音就猝不及防在她耳边响起:“小方,你忙什么呢?”
他自己仔细研究了一下方渝的屏幕:“哦,写文件,我还以为你在剪视频。”
这一刻有许多难听的话从方渝的脑海中闪了过去,但她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地继续敲着键盘,直到下班。
人群中藏不住秘密,不少人都听说了她在做博主的事情,中途她还在洗手间被同事拉住,问她在那期去班味妆容视频里吐槽说觉得有的人脑子没发育好,到底指的是谁。
“是路主任还是孟凝?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对方说。
方渝耐着性子道:“我说的不是具体某个人。”
出了洗手间,她站在走廊拐角,低头给裴舒衡发消息:“上次那期你给我化妆的视频,你账号里发的花絮都删掉吧。”
方渝又点进自己的账号,本来想把那个视频删掉,犹豫一下,还是舍不得,最后只点了隐藏。
只要想到孟凝可能把视频转发给了所有她熟悉的同事,而那些人会聚在一起边看边对她指指点点,方渝就有一种蟑螂在手机上爬过去的感觉。
好巧不巧,下班的时候方渝又在电梯口见到了要去接小孩放学的路河。
路河看了看手表,状似无意地问方渝:“小方,你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给你的工作量还不太饱和?这么早就下班,你看见孟凝没,人家天天待到晚上八点多才走。”
方渝不卑不亢地答道:“您来公司的时间比我久,我的工作都是您安排的,饱不饱和您应该最清楚,我觉得只要能把这一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是不是留下加班其实没太有意义,况且我天天都是下班时间到了才走的。”
“小方啊,”路河摇了摇头,“加班都接受不了,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顿了顿,他别有深意地道:“是想早点儿下班回去做视频吧?你这样倒是挺划算的,相当于一天上两份班,不过年轻人还是别有太多占公司便宜的想法,唯利是图的人在这个社会是走不远的。”
方渝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到点下班就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虽然她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每天上班时间都勤勤恳恳地完成了路河交给自己的事务,从没有敷衍过。
压了一天的无名火烧了上来,方渝深吸口气,尽量把话说得礼貌:“路主任,我上班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视频,至于我下班之后做什么,我想应该不是由公司来安排的,您说对吗。”
两班电梯同时到了,方渝径直走进了离她和路河比较远的那个。
下楼以后,她走在去车站的路上,随手打开了裴舒衡的主页,他没有把那条花絮删掉,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暂时没空。
方渝带着几分抑郁心情点进视频,花絮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是裴舒衡给她化唇妆的时候,问她还记得不记得上次他是怎么教的。
然而把花絮看完,方渝却觉得视频好像比她剪完发布的时候变短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其中有几句她说工作很烦,不想上班的抱怨被剪掉了。
是裴舒衡帮她剪掉的。
方渝怔了怔,她点进跟他的聊天框,他白天给她回了一条消息,是“删掉多可惜”。
那时候她没有回,因为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解释,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她留言给他:“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删视频。”
裴舒衡:“你上班的时候突然这么说,还能有第二个原因?”
方渝咬了咬嘴唇,说:“谢谢你。”
她也没想到这天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是来自裴舒衡的。
裴舒衡:“谢什么。”
裴舒衡:“要收你钱的。”
尽管有些感动,方渝还是谨慎地跟他讨价还价:“买一赠一行吗?帮我把我主页里那个视频也剪辑一下。”
正跟裴舒衡发着消息,她的手机上方就弹出了一个新的对话框。
裴应以:“周日晚上6:15-7:15有空见面吃顿饭么?”
不愧是霸总哥,连时间表都制定得这么精确。
但方渝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必要跟他见面。
不过她还是客气地问:“应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裴应以说“有”。
方渝便道:“其实微信上说就行。”
裴应以没接她的话,片刻之后,他说:“我知道你跟裴舒衡是假的。”
方渝愣住了。
她不禁回想起前两次跟裴应以见面的经历,的确,他看起来没多相信她和裴舒衡在谈恋爱。
方渝变得紧张起来,不清楚裴应以找自己见面的原因,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什么。
“你跟杜阿姨和裴叔叔说了吗?”她赶紧问。
裴应以:“没有。”
方渝这才放心。
同时她想到,裴应以没有先告诉父母,选择先来找她,可能确实是有什么必须要当面说的事情。
于是她道:“我可能要七点钟才能出发。”
下周轮到她给副总打扫办公室,同事告诉她副总每天早上六点多就会过来,先到办公室喝一会儿咖啡,然后去附近的体育公园散步一小时,他要在走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所以周一的卫生只能周日晚上来打扫,最好是六点半到七点这个区间,因为他很可能周日下午也要来坐坐。
方渝虽然觉得这个规定不合理,但也只能跟着遵守。
她从小到大没有反抗过规则,只懂得怎么在充满规则的世界里乖乖听话拿到更高的分数,却没有思考过规则本身是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因为她只知道一点,破坏规则的人,很可能只会生活得更坏。
裴应以:“好的,地址发给我,会有司机去接你。”
能看出裴应以在生活中是个追求效率的人,三言两语就跟她敲定了周末的见面。
而那边裴舒衡还在给她发消息:“这周拍视频吗?周日晚上我妈妈让我回去吃饭,说你有空也一起来。”
方渝带着些许心虚说:“可以周六拍吗?我周日晚上有事儿。”
“你约人了?”裴舒衡问。
方渝踌躇一下,只说:“要去给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
她还不清楚裴应以要找她说什么,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提前告诉裴舒衡似乎并不稳妥。
裴舒衡:“周日专程去打扫?”
裴舒衡:“你们领导这么能支使人,自己以前也没少受欺负吧。”
方渝:“……好骂。”
周日那天傍晚方渝去了公司,拿钥匙开了副总办公室,尽职尽责地开始整理。
乍一看办公室像是没人来过的样子,但他的笔从笔筒里拿出来两支散落在桌上,眼镜布也从原本叠好的小方块变成了展开起皱的状态。
方渝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副总阴险的测试,尽管他只来了一小会儿,也要特地弄乱东西,看是不是有人偷逃给他打扫卫生的差事。
到六点五十的时候,她的手机来了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对方彬彬有礼地告诉她自己是裴总司机,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
方渝熄灯下楼,坐进裴应以的车。
司机载她去了附近的商圈,在某家餐厅门前停下。
方渝下车进门,服务生问她是不是方小姐,说裴总已经到了。
她被对方领进一间包厢,裴应以正坐在桌边看手机。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对方渝颔首,方渝坐到他对面,叫了声应以哥。
裴应以却问:“你脚崴了?”
方渝这天出门的时候随便穿了双前几天刚买的乐福鞋,在路上她就觉出磨脚,再回去换也来不及,想着没几步路要走,也就将将就就地穿下来了,只是走路的时候会有点不得劲。
“鞋不太舒服。”方渝说。
裴应以若有所思,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拿起来放到耳边:“徐秘,帮我买双鞋,送到……不是我穿,买双女鞋。”
他停下来,问方渝鞋码大小。
方渝连连摇头:“不用给我买,吃完饭我就回家了,走不了多少路。”
裴应以将手机拿远些:“方小姐,我是问你鞋码,不是问你吃完饭的安排。”
方渝:……
方渝:“三十七码。”
她觉得裴舒衡说得貌似没错,裴应以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裴应以秘书的办事效率跟他一样高,餐厅才刚开始上菜,对方就拎着一个纸袋进了包厢,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裴应以:“裴总,鞋买到了。”
“好,你可以走了。”裴应以说。
秘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门外。
裴应以走到方渝旁边,把鞋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了她脚边。
“试试?”他说。
方渝把鞋盒打开,在原地呆了呆。
盒子里是一双尖头高跟,鞋身镶满了碎钻。
见她这个反应,裴应以露出了很得意的表情,以为她是看呆了。
而方渝实在想不到,裴应以在得知她的鞋磨脚后,怎么会给她买一双更不舒服的。
要不是她已经对他有些了解,肯定会以为他是看不惯自己,觉得她是裴舒衡的不合格女友,故意要整她。
这个牌子她在网上刷到过,很贵,设计也很漂亮,只是她实在不需要,现在脚难受的时候不需要,平时上班或放假的时候更不需要,因为她这份工作没有场合需要穿这么贵的高跟鞋,也没有那么隆重的衣服来搭配。
“应以哥,”方渝斟酌着语言,“这双鞋可能要麻烦你让秘书拿去退掉了。”
裴应以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为什么?它不好看?”
“它很好看,但不是我需要的东西。”方渝说。
她不知道怎么向锦衣玉食的裴应以解释,“好看”和“昂贵”不等于“需要”,更不等于“喜欢”。
方渝把鞋盒盖起来,重新装回了纸袋:“我还是穿原来这双吧。”
裴应以这次没再阻止她,只是神色明显没有先前愉快。
菜一道道上桌,裴应以起初并没有提起他到底要找方渝说什么,只是详细地问了她一些个人信息,比如她的工作性质,上下班时间,除了摄影还有什么爱好,既然这么喜欢摄影,为什么没有做相关的工作。
方渝被问到最后,觉得他的铺垫未免太长,主动说:“应以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方小姐,你很直接,这也是我欣赏的地方,”裴应以顿了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跟我很合适,既然你和裴舒衡不是真的在恋爱,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方渝第二次呆住了。
无论她来之前有过多少猜测,但绝对想不到裴应以是要找她说这个。
“合适在哪儿呢?”她艰难地问。
“先说说对你的好处吧,你喜欢摄影,讨厌你现在的工作……”
裴应以刚说了一句话,方渝就立即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些字眼:“你怎么知道我讨厌我现在的工作?”
“我看到你和裴舒衡拍的视频了。”裴应以说。
方渝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也上网刷帖子?”
“一般不会刷这种类型的,但看来大数据非常清楚我对什么感兴趣,并且,”裴应以拿起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红酒,“在我们相亲那次,你看到裴舒衡的反应不像是看到男朋友,更像是看到一个很久没见的普通熟人,我说得对么?”
方渝不知该说什么好,裴应以真是薛定谔的观察力,能看出她跟裴舒衡不是真情侣,却不明白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双柔软合脚的普通鞋子。
裴应以清清嗓子:“那我继续说了,你们公司老总我认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他,改变现在你所厌恶的一切,没有人敢再安排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的梦想是当摄影师,我可以直接给你开摄影展,你想去的影视公司,我也能替你牵线搭桥,怎么样,方小姐,你满意吗?”
对方渝来说,他所讲的一切都很诱人,如果忽略掉前提的话。
“至于我,我的要求非常简单,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我们都是礼城人,你很聪明,也漂亮懂事,家庭关系和谐,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也会继承这些优秀的基因……”
裴应以滔滔不绝地阐述,方渝听着听着,忍不住打断了他:“应以哥,可我的理想不是做谁的妻子和孩子妈妈。”
“这不冲突……”
这回裴应以的话是被倏然推开的包厢门中止的。
因为裴舒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
方渝莫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像……抓奸。
答应来跟裴应以吃饭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她想。
裴应以看见裴舒衡,用一种不是太欢迎的语气问:“你怎么来了。”
裴舒衡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从容容地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尖轮流轻叩着皮革表面,问方渝道:“给领导打扫卫生?”
方渝:……抓奸的既视感怎么更强了。
那边裴应以反倒站了起来:“方小姐,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后面还有个海外的视频会要开,就先走了。”
经过方渝的时候,他一瞥地上的鞋盒:“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过,实在不想要的话,扔掉也没关系。”
包厢里很快只剩下方渝和裴舒衡两个人。
裴舒衡漫不经心地翘了个二郎腿,似乎是低低地笑了声:“原来不能跟我出来是约了我哥。”
方渝严谨地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准确来说是你哥约了我。”
裴舒衡:“……”
裴舒衡:“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方渝提醒他,“咱们又不是真情侣。”
裴舒衡没话说了,方渝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他却盯着她的脚踝问:“你鞋磨脚?”
方渝侧身低头看了看,的确发现自己脚踝靠后的地方已经磨红了一片。
裴舒衡过去掀开鞋盒:“所以我哥给你买了鞋?怎么不穿……”
看清里面那双尖头高跟后,他跟方渝一样沉默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裴舒衡简短地说。
没过多久,他手里拎着一双棉布拖鞋和一盒创可贴回来了。
方渝不得不说,在看到自己快要破皮的脚后跟之后,她还是挺需要的。
她伸手去接,正要向他道谢,裴舒衡却在快要递给她的时候把手收了回来。
方渝会意:“多少钱,再给你加五十跑腿费。”
“我不要,”裴舒衡低眸看她,“告诉我裴应以跟你聊什么了。”
他的眼瞳很黑,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其中投下碎闪的光影,仿佛凭空出现一方暗夜银河,方渝下意识地恍惚了一霎。
见她不开口,裴舒衡以为她不愿意,蹲下把拖鞋放到了她脚边:“不想说就算了。”
他略带赌气地报了个精准的价格给她:“一百一十七块五毛。”
方渝回过神来:“你哥知道我们是装的,问我能不能给个机会。”
“什么机会?”裴舒衡反应过来,咬牙切齿,“追你的机会?”
他意识到方渝没作声是默认的意思,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道:“以后就叫他机会哥了。”
方渝莫名有了种他在吃醋的错觉。
但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还是气不过裴应以撬他墙角,虽然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她正走神,裴舒衡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把鞋脱了。
然后他撕开了一片创可贴,要替她贴到被磨红的地方。
方渝耳朵有点热地阻止他:“你不用这样,我自己来。”
区区价值一百一十七块五毛的情报,大少爷怎么还服务上了。
“你再乱动这个创可贴就浪费了。”裴舒衡说。
方渝只得停下,眼睁睁地看着裴舒衡动作轻柔地给她贴上了创可贴。
他温热的指腹碰到她皮肤,像有细小的电流蹿过,世界突兀地安静下来,窗户开着一条缝,室外的车声人声都离他们很远。
方渝有些窘,随便找了个话题来填补忽然变得有些暧昧的气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裴舒衡用手按了按创可贴的边缘:“在家里吃饭,他跟我爸妈说约了女生来不了,我想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快有一起吃晚餐的女孩子,找徐秘打听了一下,他跟我说是位方小姐。”
方渝穿上他买的拖鞋,发现裴舒衡又要帮她脱另一只。
她连忙俯身说:“那只脚没事儿,真的不用你帮忙。”
隔着裴舒衡薄薄的防风外套,她按着他的胳膊挡住他的动作。
女孩子柔软的掌心碰在手臂上,方渝的发梢被气流托起,似有若无地蹭过裴舒衡脸侧,他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她今天穿了件V字领的针织上衣,弯腰的时候,领口自然地垂下,裴舒衡没有故意往里看,但他抬头的时候,视线端端正正跟她锁骨下方起伏的弧度对上。
他不自在地偏开脸,迅速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没看方渝,生硬地道:“行,那你自己穿。”
方渝被裴舒衡突如其来的疏远态度搞得有一点迷惑,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换好了他替自己买的拖鞋,然后说:“走吧。”
“我送你回去。”裴舒衡道。
他把方渝送回家就去了裴应以公司,径直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门虚掩着,裴应以的视频会看来已经开完了,裴舒衡敲了敲门,压下门把手走进去。
裴应以正在看一份报表,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文件:“有事?”
裴舒衡走到他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不客气地说“有”,接着就补了一句:“机会哥。”
裴应以皱了下眉:“她跟你说了?”
裴舒衡反问:“我们关系这么近,她怎么会不跟我说?”
裴应以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既然你们没有确定关系,我没告诉爸妈就已经很够意思了,现在跟你公平竞争,有问题么。”
裴舒衡的脸色有些难看:“裴应以,我比你了解她得多,你不会真以为你有机会吧。”
“是,你是了解,”裴应以没否认,“毕竟你从初中就认识她,只不过到现在十多年也没追上而已。”
裴舒衡:……
裴舒衡:“你不懂。”
他对方渝的感情没有裴应以想得那么简单不追是因为不敢追后来情况就更复杂了总之不是裴应以这种人可以理解的。
他,不,懂。
但裴应以显然不想了解他长串的心理活动,只是看了眼手表:“裴舒衡,我很忙,没空跟你争这些,你要是说完就可以走了。”
裴舒衡见他这样,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走到门口,又被裴应以叫住了:“如果我是你,就会尽早退出,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会拒绝我。”
有那么一瞬间,裴舒衡很想把裴应以连同他的红酒咖啡豆和这些莫名其妙的霸总发言一起打包从顶楼扔下去。
“走着瞧。”他言简意赅地说。
方渝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割裂,周末跟裴舒衡一起拍视频做博主,装作情侣的样子应付各自父母,现在还要想想怎么面对裴应以,而一到周一,她就又变回了在早高峰里兵荒马乱的社畜方渝。
这天早上她比平常来得晚,恰好卡着点到了工位,看到路河正跟孟凝交代整理一份供副总查阅的文件夹。
路河走了以后,孟凝随手把刚才找出来的几份文件堆在方渝桌上,给了她一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清单:“这个文件夹需要放二十来份文件,我看了一下,其中有一个活动方案咱们没写过,你编一个吧,写上时间地点内容就行,副总不会看那么仔细。”
她想到什么,又道:“方渝,以后你晚来记得跟路主任说一声,刚才他找你没找到。”
“准时来就是晚来吗。”方渝平静地问。
甚至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没过8:30。
孟凝的神色僵了僵,旋即又笑着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平时都提前来的,突然踩着点儿,我们有点儿不习惯。”
她话锋一转:“不过方渝,我看你涨粉涨得好快,前段时间还差点儿才到一万,现在已经一万三四了,这么多粉丝你还辛辛苦苦来上班啊?”
方渝边看孟凝递来的清单边问:“我上不上班跟我的账号有什么关系?”
还剩半句她没说,跟账号没关系,跟孟凝当然更没关系。
孟凝意识到方渝有些不高兴,试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还认真了。”
方渝抬眸,云淡风轻道:“是吗,可你的玩笑不好笑。”
说完她没再看孟凝脸色,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件,孟凝讪讪地坐了会儿,其间张了张嘴,但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只道:“那个方案你别忘了。”
方渝忙碌了半上午,差不多找齐了她需要的文件,她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热气腾腾的水流从水龙头里汩汩向外涌,方渝的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
她转过头,是隔壁部门的一个女同事,跟她和孟凝差不多大,比她早来公司,平时跟她交流不多,只是见面会打个招呼。
对方善意地笑笑:“方渝,我刚才路过听到你跟孟凝说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觉得你不在路主任把事儿交给她,她多干一件事儿,所以才那么说的。”
方渝还没开口,她又道:“我很喜欢你的视频哦,你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就刷到了,不过怕你不希望三次元的人知道,就一直没跟你说,我每周都等着你和裴哥的新视频下饭,现在是小粉丝在线催更。”
水杯里的水接满了,方渝有些愣怔地关掉水龙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在公司接收到的都是负面情绪,慢慢习惯当一块无关紧要的齿轮,没想过还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微薄的暖意像水杯表面的白汽一样氤氲升腾,而后缓缓散开,方渝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女同事先离开了茶水间,方渝趁没人,偷偷刷了一下手机。
她给宁意发消息:“跟你说,我好开心,刚才有个同事说她喜欢我的视频!”
然后方渝又点进自己的账号,发现多了一条来自某个游戏品牌的私信。
“小鱼你好,我们最近推出了一款休闲手游,我是游戏主策Dan,正好在礼城路演,想跟你合作一期推广视频,请问方不方便面谈?”
对方用的是官号,虽然粉丝不多,但方渝也不疑有他,问道:“要我跟裴舒衡一起吗?”
Dan:“不用,你一个人就好。”
Dan:“周六晚上7:00,在这家餐厅见。”
Dan:“[位置]”
宁意回了方渝消息:“我们大明星小鱼偶遇粉丝了。”
方渝随手把Dan发给她的消息截图用系统自带的转发功能转给宁意看,因为刚刚才跟对方发过消息,她习惯性地点了最上面的头像,并在附带的留言里写道:“这个合作方还挺给我省钱的,不然肯定还要付裴舒衡这个黑心奸商出场费。”
点击发送之后,方渝忽而觉出不对。
刚才那个头像怎么好像是一个石膏雕塑。
她立刻点开微信,果然,裴舒衡浮到了她的消息列表最顶层,对话框右上方多了个写着数字2的未读红点。
是他堪堪在宁意之后、她转消息之前给她发的。
……不是大哥,你挺会挑时候。
裴舒衡发给她一个手势舞,跟她说最近这个很流行,不少情侣博主都在拍,问她要不要试试。
或许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她的消息呢,方渝抱着侥幸的想法,试图撤回。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按下去,裴舒衡就回复了。
裴舒衡:“你叫我什么?”
裴舒衡:“黑心奸商?”
她还是把消息撤回了,然后装作没懂:“你说什么东西?”
裴舒衡:“有个成语叫掩耳盗铃,不知道高材生听说过没。”
方渝装死不回,没过多久,裴舒衡又问:“你确定不要我去?”
方渝:“为什么要你去?”
裴舒衡像是有不少道理要讲,给她发了一条不算短的语音过来,他的嗓音懒散带笑:“品牌方没说视频需不需要我出镜,需要的话,只有你一个人沟通,是不是不方便?”
“假如不需要的话,”裴舒衡拖腔拖调,“才发了几期情侣视频你就开始单人出镜,不怕粉丝说你过河拆桥?”
他思索了一下:“按现在网上的说法,这叫提纯cp粉,要挨骂的。”
怎么讲呢。
方渝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于是她问:“所以您的商业洽谈出场费是多少?”
裴舒衡:“都说我是黑心奸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