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独宠皇贵妃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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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喝了几口,嗓子终于缓解了些。陈婆子再端了,笑着道:“姑娘先吃些肉羹,太医院的黄院使来给姑娘看过了,得知姑娘这两天都不曾用饭,让姑娘无论如何要用些吃食。”
听到黄成,谷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他来过了?”
陈婆子道:“一大早张郎中就来看过姑娘,后来王管事又送了黄院使来。黄院使医术高超,将张郎中的方子改动过。姑娘先吃肉羹,我去给姑娘熬药。”
能请到黄成来给她看病,除去胤禛并无他人。
谷雨心乱如麻,脑子也晕乎乎,一时理不清任何的头绪。
陈婆子见谷雨神色木然发着呆,劝道:“姑娘,肉羹等下凉了。”
谷雨回过神嗯了声,这两天她只吃了几片奶皮子,此刻浑身都痛,酸软无力,肚子更饿得慌。
陈婆子见谷雨小口吃着肉羹,先出去给她熬药。谷雨嘴里没滋味,勉强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羹匙。
雨停了,天气仍旧阴沉,窗棂纸外面一片灰暗。
谷雨定定看着,陈婆子熬好药进来放在炕桌上,见到碗里剩下的肉羹,关心道:“药还烫,姑娘等凉一凉再吃。姑娘不喜欢吃肉羹,等下我去厨房要碗清鸡汤面可好?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厨房那边很快就做好了。”
“你去厨房要饭菜,可有给他们银子?”谷雨问道。
她们的饭食都有定例,像是先前禾穗来用饭,谷雨要添菜,都拿了五钱银子出来。
陈婆子尴尬地道:“我手上没余钱,姑娘生着病,也不好起来给我拿。我怕姑娘饿着只能先去一趟试试。厨房听到是姑娘的饭食,他们马上就应了,还是丁厨子亲自掌勺呢。”
丁厨子是下人厨房的管事,平时只看着底下的人做事,谷雨从没见到他亲自下厨过。
汤药散发着热气,熏得谷雨双眼有些模糊。
常明苏培盛他们的客气殷勤,张郎中黄院使他们来替他看病,陈婆子无微不至的伺候等等。
这一切,都是因着胤禛。
所有人都已知晓,她避无可避。
再见他时,她该如何面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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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下来,寒衣节之后府中开了炕,茶水房也拢了炭盆。
常明在每天快下值时都会到处走动一圈,放着当值的奴仆粗心躲懒,不小心引起走水。
进了茶水房,善德去收拾茶盏了,额图森正在熄灭茶炉。
“常爷。”额图森抬头喊了声,放下火钳走过来,眼珠四望,小声道:“王朝辅送走黄院使之后,去了一趟福晋的院子。”
常明一愣,皱眉琢磨起来,“王朝辅那龟孙子,肯定不安好心。先前我去了一趟厨房,丁二那老滑头还特意来我面前邀功,说是今朝陈婆子去厨房添了肉羹鸡汤面。厨房那边有王朝辅的徒子徒孙,陈婆子去厨房的事,福晋迟早会知晓。一碗肉羹鸡汤面算不得大事,王朝辅肯定会添油加醋说。前院的庶务虽然不归福晋管,既然知道,定会告诉爷。”
说到这里,常明咂摸几声,“这规矩是爷定的,端看爷如何讲了。”
额图森道:“常爷,福晋也重规矩,阖府上下无人不知谷雨姑娘,轮不到宋主子李主子发话,福晋却能说道。”
“这都是迟早之事,福晋主动让谷雨姑娘过了明路,也落个贤惠的名声。”常明道。
“王朝辅哪会那般好心,他且等着呢。”额图森顿了下,担忧道。
“福晋也找不到我头上来,要惩处,也要爷发话。且说,只一碗肉羹,鸡汤面,爷哪会放在心上。”常明冷笑道。
额图森听罢不再多说,收拾茶水房准备下值。
话虽如此,常明到底觉着不放心,他袖着手,先去小院看谷雨。
陈婆子迎出来,朝他拼命摆手。常明顿了下,轻手轻脚走上前,朝里面看了眼,小声道:“爷在里面?”
“是福晋。”陈婆子压低声音,忍不住回头担忧朝冬暖阁张望。
常明愣住,忙将陈婆子叫到偏屋,急着道:“福晋来作甚?”
陈婆子道:“福晋没说什么,跟着福晋来的彭嬷嬷将我赶出来了。”
常明心里焦急,他也不好直接上前,只能道:“别说我来过,你快去守着听差。要是觉着不对劲,你赶紧让人来叫我。”
陈婆子忙去了,常明怕福晋看到他来,蹑手蹑脚离开了小院。
东暖阁内。
福晋站在榻前,谷雨坐在榻上,恭敬地低头敛目,背挺得笔直。
虽说福晋宽厚,怜她生病无需起身,她还是谨记着规矩。
彭嬷嬷端了凳子上前,福晋没有坐,问了几句谷雨的身子,道:“听说你差使当得好,人也聪慧,爷还亲自教你读书识字。你能得这份造化,是你的福气。”
谷雨应是,便不再说话。福晋见她寡言少语,说话也感到吃力,一时便停了下来。
屋子一片安静,显得诡异而焦灼。
谷雨几乎快透不过气,拼尽全力克制着,整个人如被拉直的弓,下一刻就会折断。
福晋前来的用意,谷雨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身为福晋,怎会来丫环住的小院,站在这里客客气气与她说话。
进屋后未曾脱下风帽,炭盆的炭烧得足,福晋后背开始冒汗。
时辰不早,今日是十五,胤禛要来她的正院用饭,她得要赶着回去。
于是福晋道明了来意:“后院只得宋格格李格格两人,我平时要管着后宅的中馈,难免有疏忽之处。你深得爷喜欢,以后有你伺候爷,我也能放心。”
就算有所准备,谷雨那根绷紧的弦,倏地一下断了。
弓弦嗡嗡,她脑中一片空白,福晋接下来的话,在耳边飘荡。
她想说什么,喉咙像是被赐死时的白绫勒紧,只能发出暗哑的哀鸣。
福晋道:“你先好生养着,要吃什么,别拘燕窝人参,就算下人厨房没有,你让人来与我说一声,我给你送来。待身子好了之后,就寻个良辰吉日搬进后院。以后都是姐妹,我给你置办桌酒席,正好与宋格格李格格认识认识。”
说完,福晋见谷雨低着头,她笑笑道:“你别害羞,这是迟早的事。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出了小院,彭嬷嬷左顾右盼,上前两步,靠近福晋身边小声道:“福晋,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又出身低贱。只生得白一些,瘦得没几两肉,偏生能得爷的青眼。除去心机深沉,奴婢再也找不出别的缘由,福晋以后定要多防着啊!”
福晋想起谷雨的那双眼睛,黑黝黝,虽因生病没精打采,却依旧好像能将人的魂都勾去。
胡同的寒风盘旋,刮在脸上刺挠着疼。福晋拉紧了风帽,道:“防,如何防?”
彭嬷嬷一时答不上来,只能干着急。
福晋抿了抿嘴,道:“爷还年轻,以后后宅多的是人,哪防得过来。既然爷喜欢,收进来就是了。”
彭嬷嬷没再做声,风大,她上前替福晋拢了拢风帽,宽慰道:“福晋是爷的正妻,谁也撼动不了福晋的地位。”
福晋急着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快些回去,等下爷就回来了。”
两人回到正院,彭嬷嬷替福晋解下风帽放好,出屋打发小丫环去厨房看饭菜。
“爷喜欢吃新鲜的板栗,天气冷,底下别忘了备着炭火,板栗要吃得热乎才香甜。”
小丫环应下前去厨房,彭嬷嬷准备进屋,看到胤禛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忙站住请安。
屋内的福晋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屈膝福了福,“爷回来了。”
胤禛颔首应了声,福晋亲自打起帘子,跟着进了屋,上前伺候胤禛脱下斗篷。
彭嬷嬷带着丫环送来热水帕子热茶,胤禛洗漱后,坐在上首端起热茶吃了两口。
福晋陪坐一旁,关心问道:“爷的身子可好了些?”
今天宫中的事情多,胤禛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心里又装着事,没甚精力说话,只道:“我没事,传饭吧。”
福晋赶紧吩咐彭嬷嬷去传饭,很快,饭菜摆上桌,福晋亲自盛了碗人参鸡汤放在胤禛面前。
觑着他的神色,福晋笑着道:“先前我去看谷雨妹妹了,让她好生养病。谷雨妹妹身子虚弱,只向厨房要些肉羹鸡汤面哪够补身子,若要吃燕窝人参的话,差人来与我说一声就是。”
胤禛手上的羹匙落在半空,缓缓抬头看向福晋。
屋内灯烛明亮,迎着胤禛沉沉的目光,福晋紧张不已,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爷,我先给谷雨妹妹的院子收拾起来,爷觉着李格格西跨院旁边的院子可好?”

胤禛放下羹匙,一瞬不瞬盯着福晋,缓慢道:“以后她的一应事体,都无需你操心。”
福晋难堪不已,慌忙挤出一丝笑,“是我想着爷既然......”
胤禛一下站起身,福晋心倏地一紧,到嘴边的话被吓了回去。
“我还有些事,你自己用饭。晚上我歇在四宜堂。”说罢,胤禛大步往外走去。
福晋怔怔望着胤禛大步离去的背影,咬紧唇,眼眶逐渐泛红。
在旁边伺候的彭嬷嬷看得心疼,忙让屋中的丫环退下,小心翼翼上前劝道:“福晋,爷一向敬重福晋,肯定是外面有正事,才先去忙了。”
福晋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眼泪流了出来,哽咽道:“爷是敬重我,却不允许我自作主张,替他做决断。爷是厌弃我自作主张,那丫环又在前院当差,我这般做,就是在窥探前院,这是大忌。”
彭嬷嬷叹息一声,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她先前就劝福晋,如果胤禛没亲口提,她就装作不知。
谁知福晋听了王朝辅几句话,想着要做那大度的贤妻。殊不知,胤禛要在房中添一个人,哪会留在外面。
彭嬷嬷也暗自发愁,道理福晋全都明白,偏生做起来的时候,尽出昏招。
胤禛不让福晋插手也好,省得做多错多。福晋还年轻,只比谷雨大不到一岁。规规矩矩守着正妻的位置,有礼法在,谁都越不过她去。
彭嬷嬷道:“福晋,禾穗那丫头与谷雨住得近,今朝她夜里当值,等她下值的时候,我将她叫来问问究竟。”
福晋一时想不到法子,着实感到不安,只能点了点头。
“福晋,汤凉了,奴婢重新盛一碗。”彭嬷嬷忙着盛汤,伺候着福晋用饭。
胤禛离开正院,在耳房歇着的王朝辅得知后,赶紧丢下饭碗追了出去。
一边追,一边胡乱抹嘴,将嘴里的肉咽下去。他走得太急,心又慌乱,一下噎得直翻白眼。
“滚!”胤禛心头汪着一团火,在盛怒之下,神色几近扭曲。
王朝辅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弓得像虾米,感到大难临头,寒冷的冬夜,额头尽然冒出了细汗。
这群狗东西,成天就知道乱揣摩,散布谗言。
福晋在后院,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胤禛肯定会查清楚,杀一儆百!
胤禛走得太急太快,斗篷留在了福晋的正院。寒风吹来,他感觉不到冷,独自走在黑漆漆安静的胡同里,只听到自己的喘息,与剧烈的心跳声。
到了小院前,胤禛咚咚敲门,门房婆子前来开门,看到独自前来,穿着单薄喘着气的胤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胤禛一阵疾风般进了屋,掀帘进了东暖阁。陈婆子正在收拾屋子,见到胤禛赶紧请安、
屋中散发着酸腐与药味,除此之外,还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谷雨躺在榻上,脸色惨白中透着灰败之气,她本来闭着的双眸,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了开。
昏暗的灯烛下,那双眼眸如古井无波。
胤禛心蓦然一酸,沉到了谷底,厉声问陈婆子:“何处来的血腥味,究竟怎么回事?”
陈婆子见胤禛动怒,谷雨确实病得厉害,哪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了。
“回爷的话,福晋先前来过,离开之后,姑娘就吐了血。奴婢要去见常管事,请他再请郎中来。姑娘说没事,让奴婢不要去。奴婢没法子,只能守着姑娘。姑娘先前又吐了,吃进去的药与饭食全部吐得干干净净。姑娘吃不下药,也喝不下水,奴婢着实担心啊!”
胤禛怔怔望着谷雨,她形容枯槁躺在那里,对陈婆子的话并无半点触动,仿佛如油尽灯枯的老妪,在静静等死。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进他的后院!
“你快些收拾干净,送些水与易克化的吃食进来。”胤禛雅声道。
陈婆子赶紧将地上的草木灰收拾干净,忙着出去了。
胤禛走上前,坐在谷雨身边,凝视着她,克制住痛楚,轻声道:“我是心悦你,亦清楚你怕我,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以前。谷雨总是想活着,哪怕如蝼蚁那般活着,也好过死。
历经两世,谷雨实在累极了,她不想再战战兢兢,辛苦地活着。
福晋走后,她思来想去,像在漆黑不见无指,没门没窗户的屋中摸索,始终找不到出路。
胤禛对她的看中喜欢,在两世艰难短暂的人生中,她从没经历体会过。诚惶诚恐完全找不到着落,犹如被悬挂在空中,底下是万丈悬崖。
谷雨虚弱地合上眼。
若有来世,她惟愿不再为人。
胤禛慌乱又难过,情不自禁抓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掌粗糙,高热退了,手心却冰凉。
“谷雨,谷雨!”胤禛连着唤道。
谷雨也不挣扎,任由胤禛抓着,睁眼看过来,双眸依然暮气沉沉。
“我不会逼迫你,从未想过要逼迫你。”胤禛飞快,急迫地说着,说得太快,声音都发颤。
“自从得知你知晓那句满语的意思,我就做好了打算,绝不会勉强你。禾穗来你院子的那天夜里,我在院门外见到了她,得知你已经知晓,我怕你为难,没有进来看你。今早也来过,在门外问了几句你的身子,没有进屋。让黄成来给你诊治,你应当知晓是我将他叫了来,傍晚回府之后,我依旧忍着没来。”
胤禛无声惨笑,顿了下,道:“听到你肝气郁结,我更清楚你的心思了。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怕你见到我担惊受怕,最终.....”
说到这里,胤禛再也说不下去,止不住地颤栗。
他怕提到死字,怕她真永远离他而去。
胤禛也从不知何时起,就将她放在了心上。
佛说“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
兴许是在畅春园外,看到她对着沈竹展开的笑颜时,他心生嫉妒,由愚痴而生爱欲。
在相处不多的时日里,眼前不时会浮起她安静的身影。点滴如涓涓细流,扎在了他心里。
“我本想着,等你病好了,我们还是如以前那样,我教你读书。等你愿意的那一日,我再与你提这些。谁曾想到......”
胤禛不多解释,都怪他的疏忽,没能护好她。
“谷雨,你聪慧,坚韧,做事心无旁骛,做奴婢着实埋没了你。以后你只管好生读书,你喜欢学什么功课,就学什么功课。西洋的拉丁语,算学,天文,你都可以学。”
谷雨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抬眼怔怔望着他,眼眸终于有了些生机,神情茫然困惑。
胤禛见她终于有反应,不自觉双手捧住了她的手,赶忙解释道:“你别多想,府中有笔试贴,也有请客门生。你好比与他们一样,只读书是你的差使。”
他今年十五,她十三。
余生岁月漫长,只要她在,何必急于眼前。
谷雨嘴张了张,刚发出声音,喉咙好像被粗砂砾滑过,她痛楚地皱起眉。
“你别出声。”胤禛心疼不已,正准备叫陈婆子,她提着食盒热水进了屋。
陈婆子屈膝见礼,道:“爷,厨房只有奶饽饽,红枣汤是现成的,热一热就好。其他都要现做,奴婢怕姑娘饿着,姑娘又喜欢吃奶饽饽,就先拿了些来,让姑娘先垫垫肚子。”
胤禛唔了声,本想让陈婆子去前院的厨房取,转念一想,外面天气冷,提回来早就凉了,一来一回也耽误功夫。
不如明朝让常明安排,从他前院走账,在她这里设个小厨房,以后就无需跑那么远去拿吃食。
胤禛道:“你出去吧。”
陈婆子低垂着头,忙放下食盒热水,目不斜视退了出去。
胤禛上前倒了盏清水,试了试温热,递到谷雨的面前。
谷雨撑着坐起身,伸手去接茶碗,胤禛本来想喂她,恐又会吓到她,便松了手。
吃了半碗水,谷雨的嗓子好了些许,迫不及待问道:“为何,为何会是奴婢?”
胤禛含笑反问道:“为何不能是你?”
谷雨一时语塞,她脑子太混乱,既然理不清,就暂时抛在了脑后,问道:“奴婢可会被殉葬?”
“殉葬?”胤禛听得一愣,不由得轻笑出声,“大清尚在关外时,留有殉葬的习俗。进关后,八旗也有让妾室奴仆侍从殉葬之风。汗阿玛对此深恶痛绝,早在康熙十二年,就颁布了圣旨,明令禁止殉葬的陋习。”
他身子前倾,低低道:“民间地方还是有殉节之事发生,汗阿玛还下令表彰其为烈妇。其实我很不赞成。人哪能轻易寻死呢?”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谷雨长长舒了口气,人虽虚弱,却感到精气神在四肢百骸舒展。
她压根没听到胤禛意有所指的话,对他的喜欢依然稀里糊涂。
此刻,她脑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她不用殉葬,她能好好活着,她会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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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谷雨实在太虚弱, 放松下来之后,连眼皮都睁不开。勉强吃了只奶饽饽,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醒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有人在屋外轻声说话, 谷雨听不出来是谁,撑着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热已经退去。除去饿之外,趿拉上鞋子下床走动时,身体些许发飘, 她忙缓缓坐下,准备待歇一歇再去净房。
门外有人进来,谷雨抬眼看去,见是陈婆子领着青兰与陌生的小苏拉。
青兰提着食盒, 小苏拉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胖乎乎的京巴犬,她不禁愣了下。
小苏拉看上去颇为机灵,不待陈婆子说话, 噗通跪下来磕头:“二福给姑娘请安了。”
青兰脸色不大好, 僵硬地曲腿福了福身, 叫了声姑娘, 将食盒放在了榻几上。
陈婆子一脸藏不住的喜悦,暖阁内炭盆烧得足, 屋内暖洋洋。还是恐谷雨着凉, 上前拿起厚夹袄披在她肩上。
“姑娘起来了, 黄院使来给姑娘诊过脉,前脚方走。姑娘放心,黄院使说姑娘年轻, 高热退去便无妨。”
陈婆子说着话,前去倒了盏温水递给谷雨,“姑娘先簌簌口。”
青兰怵在那里,很不自在地去拿痰盂,递上来要接谷雨的漱口水。
谷雨一脸茫然,她的嗓子还未痊愈,便含了口水,示意青兰将痰盂放在地上。吐掉水后,嗓子终于好了些,哑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婆子则喜滋滋道:“姑娘,以后青兰与二福来院子伺候姑娘了。青兰以后贴身伺候姑娘,二福在院中做跑腿的活计,伺候小狗。”
青兰别扭地不说话,二福怀中的胖狗乱动乱挣扎,冲着谷雨汪汪叫。二福赶紧把它按住,又怕它吵得更厉害,急得汗都出来了。
“姑娘,小狗还未取名,爷说让姑娘取。”二福将小狗举到谷雨面前,讨好地道。
昨夜胤禛似乎说过她以后无需前去当差,只管专心读书学习。那时她心思都在殉葬之上,没工夫多想。
没曾想一夜醒来,小院大变样。胤禛不但将青兰差遣到小院,连着小狗与伺候狗的小苏拉一并送了来。
谷雨头晕目眩,对二福道:“就叫小白狗吧。你别拘着它,放下让它自己玩耍。你先出去忙自己的事。”
二福松了口气,忙将小白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谷雨再看向青兰,她本在胤禛书房当差,现在来伺候自己这个奴婢,不知该有多委屈。
不过谷雨暂时没让她回去,毕竟被退回的话,她的处境就难了。
小白也不认生,在屋中欢快跑来跑去,不时叫唤几声。谷雨实在头疼,先去净房洗漱。
出来后,陈婆子与青兰立在榻边,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食。除去浓稠的小米粥,还要奶饽饽,沙琪玛,一碟鹿肉炒酱瓜,两小只羊肉包子。
炕桌上的饭菜,丰盛得让谷雨有些怔松。她两世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菜,尤其是鹿肉,只听说过鲜美,从未尝过是什么滋味。
陈婆子笑道:“姑娘,常管事先前来过,看过灶房后,前去挑选厨子,准备柴米油盐了。以后姑娘的饭食,都在小灶房做,冬日天气严寒,姑娘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经过青兰他们,谷雨听到以后她这里还有厨房厨子,反应已经很是平淡。
她饭量不大,默然片刻,每样捡了些出来,道:“你们拿去吃吧,我想自己坐一会,你们无需管我。”
陈婆子忙应了,拉了把直愣愣站在那里的青兰,“还不快些,姑娘心善,这般好的饭菜,都赏了我们吃。”
青兰死死咬着唇,眼眶都红了。她再也受不住,一扭身冲了出去。
陈婆子愕然在那里,讪讪看向谷雨,见她神色如常,忙挤出一丝笑,将分出来的饭菜装进食盒提了出屋。
谷雨小口吃着粥,捡了一小块鹿肉送进嘴里,慢慢品尝着。
鹿肉确实鲜美,谷雨只吃了一小块,便没有再碰。
这些都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要是贪恋上,只怕以后再也戒不掉。
陈婆子以为青兰甩手而去,会让她没脸。就如陈婆子觉着是好饭菜的东西,青兰在胤禛书房当差,什么没见过,只有她与陈婆子,才会觉着金贵。
谷雨并不与青兰置气,对她的态度更不会放在心上。这些不属于她之物,她都会还回去。
小白闻到食物的香气,欢快地跑了过来,飞快地摇着尾巴,眼巴巴盯着垂涎欲滴。
谷雨不由自主笑了,以前穷人家养的狗,有些残羹冷炙吃就不错了。
小白贵重,谷雨不敢乱喂,掰了一小块羊肉包子的皮递到它嘴边。
它前爪抬起来,仰头飞快地吞进肚中,意犹未尽蹲在地上,继续可怜巴巴望着她。
谷雨不敢再喂,狠心转过头不再看它。小白汪汪叫了两声,绕着榻走了两圈。
它聪明得很,见谷雨不再给它,跑出暖阁去玩耍了。
那边,青兰跑出屋,躲到灶台后,蒙着脸呜呜哭。
陈婆子提着食盒进来,也不管她,打开食盒,自顾自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她心气高看不上,正好便宜了自己!
陈婆子吃得满嘴的油,倒了热水洗漱,见青兰还趴在膝盖中抽泣,不禁冷笑了声。
“也是姑娘心眼好,换做别人,就凭着你的做派,早就将你拉下去打板子!”
青兰猛然抬起了头,气得口不择言抢白道:“她是奴,我也是奴,她凭什么打我板子!”
“她也是奴,这句话你敢到爷面前说去?爷让你来伺候,是看得起你!”
陈婆子如今已是小院的管事嬷嬷,她拍了拍衣衫,拿出了管事的架势,道:“姑娘不计较,我也不与你计较。今儿个我将话放在这里,姑娘不要你,看你还能到哪里去!”
青兰红着眼,呆在了那里。
今朝一大早,她与禾穗前去当差,就被苏培盛叫了去:“爷发了话,以后青兰前去谷雨面前伺候。禾穗年后要出府成亲,眼下不到两个月就过年。爷放你早些出家,好与父母团聚。”
禾穗欣喜不已,胤禛尚未起身,她忙在外面磕了个头谢恩。青兰如遭雷击,急着道:“那以后爷的书房,岂不是没人伺候了?”
苏培盛似笑非笑道:“爷说了,就现在的这些人手已足够,以后无需再添人。”
青兰呆若木鸡,禾穗见状,赶紧拉着她离开,常明在四宜堂外等着她们。
“你们快些收拾,将院子腾出来。”常明道。
禾穗反正要出去,自不多问。青兰不甘心问道:“常管事,常管事,以后我住在哪里?”
昨夜胤禛大怒,回前院将他们都叫去审了许久。王朝辅被胤禛亲自盯着,结结实实打了三十大板,估计每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
常明岂能看不出青兰的失魂落魄,呵呵道:“爷交代了,你们住的小院,要与谷雨姑娘住的小院打通。两间院子做成一间,自有你的住处。”
禾穗只听着不做声,青兰深一脚浅一脚,回小院收拾行囊。趁着常明在外面忙,禾穗小声道:“青兰,你向来不喜欢我啰嗦,以后我们不知还能不能见面,我一定要多说几句。”
青兰咬着嘴唇,低头不做声。禾穗看着她,叹息一声,道:“你既然不想出府嫁人,谷雨的造化,只怕......”
有些话她不好说,便含混了过去,“你用心伺候,有她护着,这辈子你也就不愁了。”
青兰满腹的委屈,哪听得进禾穗的劝说。这时常明带着人来看屋子,她只能言尽于此,没再多说。
到如今,青兰听了陈婆子的话,顿时惊慌不已。
要是谷雨不要她,胤禛书房也回不去,她将何去何从?
青兰枯坐在那里,常明领着胤禛前院的徐厨子前来,她慌忙抹了把脸,低头出了灶房。
太阳升上天空,明晃晃照着。青兰哭过,眼睛酸涩睁不开,她拿帕子仔细擦拭过,暗暗鼓了鼓气,前去东暖阁。
陈婆子收拾了碗筷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外,皱眉斜了她一眼,小声道:“姑娘要歇息,你别去吵着她。”
青兰只能默默转身,在外面等着,到半晌午时,胤禛来了,青兰一惊,忙低头请安。
胤禛抬了抬手,目不斜视进了暖阁。青兰赶紧出去准备茶水,陈婆子已经从收拾好的灶房提了茶壶茶盏过来,青兰伸手去接,“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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