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独宠皇贵妃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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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如芒在背,笔尖一歪,一撇变得跟蚯蚓在纸上爬一样难看。
“这里要灵活。”胤禛指尖点着谷雨的手腕,见她抖动得更厉害,干脆伸手握住了,在她耳边道:“别乱动!”
胤禛呼吸间的热意在她耳边流淌,他一声不响,手仿佛越握越紧。
谷雨更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着,由胤禛手把手带着她,抄了一遍他先前写下的字。
字迹力透纸背,谷雨却觉着跟胤禛此刻一般气势凌人。
所有的字谷雨都认识,习惯性在心中默念:“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胤禛无意识摩挲着手指,低声问:“这些字你可都认识?”
“奴婢认识。”谷雨回答完,见胤禛立在椅子边,一瞬不瞬望着她。
谷雨以为胤禛在考校她,于是赶紧念了一遍。
“你可知晓此句诗的意思?”胤禛又问。
谷雨沉吟了下,道:“奴婢只能勉强理解,不敢确定对错。”
“哦,你且解释来听听。”胤禛垂下眼帘,翻动着书桌上的册子,轻描淡写道。
“我原本将心托付给明月,奈何明月却照耀着沟渠。”谷雨说完,心虚地去瞥胤禛。
胤禛将谷雨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见她如小鹿般小心翼翼,不由得嘴角上扬:“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后得好生学习。你天份好,别乱七八糟学一通,最后生生浪费了。”
谷雨极少得到夸赞,她高兴地抿着嘴,双眸弯弯如新月。
“是,奴婢会好生学习。”谷雨喜欢读书,无需胤禛叮嘱,也会用心苦读。
胤禛看到谷雨那双乌黑的明眸中,仿若有光在闪动,好一阵后,方不舍别开头。
“读书先要列好日程.....唔,不如这般,以后我在府中时,我若不忙,你跟着我学一个时辰。”
胤禛说着话,走到书桌后去坐下,提笔在纸上列谷雨要学的课程。
谷雨乖巧道好,静静坐在那里等候。
胤禛写着字,书房安静得只有他笔下沙沙的声响,让他混乱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写好之后,胤禛拿给谷雨,“你虽算是启蒙时期,不过你的领悟力不比蒙童,记性又好。《幼学琼林》这些浅显的课本,无需在上面花太多的功夫,只知晓便可。你可会满语?”
八旗中如汉军旗,原本就是纳入八旗的汉人。谷雨祖上亦是汉人,在大清入关时,编入庄田干活成为包衣阿哈。
京师及直隶的八旗子弟不会满语的比比皆是,驻防旗人以及汉军旗的旗人大多已不会满语。
康熙对此事甚为震怒,今朝还在宫中发过火。
谷雨不敢撒谎,老实答了不会。
胤禛轻颔首,严肃道:“你先从《满汉千字文》开始学,满语不能丢。”
“是。”谷雨规矩答道,胤禛见她一板一眼,不禁忍俊不禁,“年纪轻轻,一股子老学究味。”
谷雨一时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又不敢问,便端坐着不做声。
胤禛无奈地道:“好了,我们开始。”
谷雨立刻正了正身子,书桌宽敞,两人对面而坐。
胤禛总觉着离太远,干脆起身走出来,拿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翻开书开始念。
他念一个字,谷雨跟着念。满文学起来不如她汉字学得快,有些发音不准确之处,胤禛一遍遍,极为耐心地纠正她。
不知不觉中,天色转暗。苏培盛悄然探头进门,准备进来点灯。
这时,他看到胤禛将茶盏放到谷雨手边,她浑然不觉端起来吃了口,倏地瞪大眼,赶紧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一盏茶很快吃完了,谷雨握着空杯,终于回过神,惊恐地望着胤禛,慌忙起身就要告罪。
“好吃吗?”胤禛咳了声,状若无意问道。
“是奴婢僭越,请爷责罚。”谷雨急得脸都红了,她专注做事时,什么都不顾的毛病,无论如何都要改掉。
“我问你茶可好吃?”胤禛看着谷雨诚惶诚恐的模样,突然不高兴了。
“回爷的话,爷的茶自然是好,只奴婢从没吃过好茶,也不懂得茶。奴婢是牛嚼牡丹,浪费了爷的好茶。”
茶对谷雨而言只是解口渴,她方才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未曾注意茶的滋味。
“一盏茶而已!”胤禛懊恼万分,蹭地站起身,盯着谷雨沉声道:“从金山茶到书,如今变成一盏茶,你将我看得愈发便宜了!”
谷雨脸一下白了,双腿一弯要下跪,胤禛飞快拉住了她,生气地道:“坐回去,读书!”
胤禛一个旋身坐回去,板着脸将书翻得哗啦啦响。
谷雨紧张得身子绷紧,一动不敢动。搭在膝盖上的手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泛白。
胤禛拿眼角斜过去,昏暗的屋中,她垂首咬着唇,睫毛不断颤动,青色的衣衫,衬着如雪般的清瘦脸庞,仿似琉璃,下一瞬便会碎裂。
不知为何,胤禛那股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时辰不早,她昨日又熬了一天一夜,胤禛道:“你先回去吧。”
谷雨长松口气,赶紧福身告退。胤禛拿起书,犹豫片刻,后又放下了。
只怕她又傻乎乎又干出抄书的蠢事,熬坏身体,他打算过后再给她。
谷雨走出屋,苏培盛脸笑成一朵花般迎上前:“姑娘出来啦?”
谷雨嗯了声,苏培盛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琢磨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这是怎地了?”
先前胤禛明显动了怒,肯定是她不小心惹恼了他,连他写好学习日程都没给她。
估计以后再也读不了书,还不知会被如何责罚。
谷雨向来不会在背后说主子的事,她摇摇头道没事。
苏培盛不好再问,客客气气道:“下值了,姑娘且去好生歇着。”
回去茶水房,善德他们还在,谷雨也跟着留了下来。
“谷雨,你的书呢?”善德见谷雨双手空空,走上前好奇问道。
听到书,谷雨更加难过了,“我已经将书还给了爷。”
善德哦了声,“你且先走吧,瞧你一天都没精神,这里有我与额森在就够了。”
额森也跟着让她回去,平时他们几人处得还算和睦。谁有事打声招呼,一同当值的其他人,就搭把手多做些。
谷雨先回小跨院,陈婆子送来饭菜,她没甚胃口,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饭后谷雨洗漱了下,在炕桌上铺好笔墨纸砚,准备磨墨时,禾穗青兰一起来了。
一同在前院当差,彼此的差使不同,谷雨只与她们见过几面。搬到小院后,大家当差的时辰不一样,还从未串门走动过。
“快请进来坐。”谷雨忙下炕,请她们坐下,将炕桌上的笔墨纸砚收到一边,提壶倒茶。
“听说你在读书识字,原来是真,还这般刻苦。”禾穗拿起墨锭看着,她年纪大些,性情温婉,笑起来右脸颊一个梨涡,亲切又甜美。
青兰年纪与谷雨相仿,她颧骨偏高,看上去就不好相与,接着禾穗的话道:“谷雨这是要做女状元,你我都只粗粗识几个字,怕是只能做那目不识丁的愚妇了。”
谷雨顿了下,青兰说话明显带刺,她们此前互不相干,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她。
禾穗忙给青兰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又对谷雨笑道:“别听青兰的,我们听说你院中有株金山茶,想着今朝我们都不用当差,正好来与你走动走动,顺道赏赏花。谁知先前看到你院子光秃秃,金山茶搬走了,青兰为没看到花在懊悔呢。”
谷雨知道禾穗在打圆场,她也不会拆穿,道:“金山茶爷搬到了暖房中,你们得空时,可以去暖房看。”
禾穗道:“我是要去看看,过完年我就出去了。这金山茶名贵得很,也只在府中才看得到,出府之后,这辈子估计都无缘了。”
谷雨讶然问道:“禾穗姐姐要出府了?”
禾穗大大方方道:“是,我过完年就十五岁了,额娘求福晋给我指了一门亲事,明年秋上成亲。”
青兰抿嘴笑道:“禾穗姐姐得福晋恩典,她与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定了亲,迫不及待要出去见心上人了。”
“你个小蹄子,成日胡说八道。”禾穗打了青兰一下,笑道:“你也不小了,福晋迟早得拿你去配小子,我到时再来看你的笑话。”
青兰一扭身,哼了声道:“我说了不嫁人,到时候去求福晋恩典,允我自梳。一辈子在府中当差,做个老嬷嬷。”
谷雨想起刚进府时,黄嬷嬷跟他们说过府中的规矩。来了葵水的奴婢都要回禀到福晋处,准备配人成亲。
也有得脸的下人求到胤禛福晋面前,与家中私下相看好的指在一起。
最迟到十八岁,都要配人成亲,否则便是有伤天和。
不过,禾穗是福晋奶嬷嬷的侄女,能得恩典出府。其他下人成亲之后,夫妻俩还是在原处当差。
谷雨从没想过亲事,前世十六岁就殉了葬。
这世与谁相配都一样,反正她也做不了主,只要能活着就无所谓。
看到禾穗能出府,谷雨却开始动摇起来。陪两人说着闲话,脑中却不由自主琢磨着这件事。
要是能出府是最好不过,出不了府,争取到关外盛京做个小管事,过简单安宁的日子。
明早要当差,禾穗青兰略微坐了一阵便起身道别。谷雨将她们送到院门外,等她们进了院子,她还站在门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弯月挂在天际,月色淡淡笼罩,在秋夜寒凉如水。
谷雨正在怔松中,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问道:“你在想甚这般出神?””
谷雨惊了跳,定睛看去,竟然是胤禛负手立在她面前。

谷雨赶忙福身见礼,不住朝胤禛身后看去,胡同里空荡荡,王朝辅与苏培盛都不见人影。
胤禛见谷雨一脸惊讶,眼神往远处看,他皱了皱眉,道:“你又在看甚?”
谷雨道:“奴婢在看苏谙达与王谙达,爷怎地来了?”
“胡同哪有人?”胤禛眉头皱得更紧,以为谷雨年纪轻轻,眼睛就不中用了。
待转念一想,脸上一时就有些挂不住。饭后他独自散步消食,平时他都在院子散步,今晚却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想看她可有好生歇息。
“这一带都是我的地盘,难道我在府邸中散步走动,也需要人寸步不离跟着?”胤禛哼了声,懊恼地道。
谷雨后悔不迭,只恨自己太蠢,说话不经脑子。
先前就已经得罪了胤禛,现在又惹他生气,只怕是要挨打了。
胤禛见谷雨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声音情不自禁软了软,道:“你大晚上在门外作甚?”
“先前禾穗姐姐与青兰姐姐来坐过一会,奴婢刚送她们出来。”谷雨答道,将她先前在门外发愣所想之事隐了过去。
胤禛唔了声,抬脚转了转,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
他都来了好一阵,她也不知请他进屋坐。无声看了片刻的弯月,他仿佛看到她高兴时弯弯的眼眸,不由得朝她看去。
憋了片刻,胤禛见谷雨只傻呆呆肃立,心道这是自己的院子,干脆转身就朝院门内走,“夜里风寒,你还站在外面作甚?”
谷雨愣了一下,赶忙跟上去,快步走在前面领路。进了堂屋,谷雨将上首的椅子用鸡毛掸子掸过,才恭敬请胤禛坐。
胤禛坐了下来,她站在那里,咬着唇一脸为难。
堂屋中只有桌椅,寒酸简陋。关键是,她这里的茶水,只能算是浑浊的水,万万不敢奉到胤禛面前。
陈婆子立在门外廊檐下等候召唤,谷雨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对她小声道:“你去将茶盏用沸水洗过,再提壶干净的水来。”
陈婆子赶紧去了,谷雨转身回来,看到胤禛站在屋中央,正好整以暇望着她。
谷雨尴尬了下,干脆坦白道:“奴婢这里的茶叶,怕污了爷的眼。奴婢让陈婆子提干净的水来,请爷委屈些吃些清水。”
胤禛笑起来,道:“我夜里不大吃茶。你无需麻烦,我随便看看就走。”
谷雨暗自松了口气,估计胤禛是来查看他们可有吃酒赌钱,忙道:“爷请随便看就是。”
胤禛负手在屋内转动,雪洞般的屋子,一眼就能看到底。他又晃悠去西屋,里面更是空荡荡,只一张长条几。
从西屋出来,谷雨正去东屋提小炉,他跟了进去,眼神扫去,指着榻上的炕桌道:“你平时就在这里做功课?”
谷雨忙恭敬答是,她恰好站在门口,胤禛侧身挤了进来。谷雨手上提着小炉,怕烫到他,赶紧后退让开。
靠墙放着张长案,案上堆着一摞纸。胤禛眼见她就要撞上去,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心。”
谷雨一惊,手上的小炉差点掉地,忙道:“是奴婢莽撞,让爷受惊了。”
胤禛放开谷雨,哼了声,道:“你当我是豆腐做的呢。”
谷雨不敢接话,胤禛走到榻上不客气坐下来,她只能放下小炉,又绕到窗棂边,将窗棂支开一大条缝隙。
“外面风那般大,你留着些缝隙透气就行了。”胤禛不禁道。
“炭气重,会熏着爷。”谷雨为难地拿着窗杆,小心翼翼道:“奴婢稍许打开些可好?”
“你这屋子冷,照着先前那般就行,我不怕熏。”胤禛打量着谷雨的小身板,又道:“你既然怕冷,怎地不多穿些?”
谷雨长高了一大截,去岁的衣衫已经又短又小。府中发放的四季衣衫只是外衫,一应的里衣夹袄等,都要自己准备。
现在还不算太冷,谷雨准备等入冬时,再去买身旧厚夹袄。于是她将窗棂关小了些,答道:“奴婢等过些时日,告假出去买。”
胤禛一时没有做声,打算明日让常明给她送些银炭,几身厚衣。
陈婆子送了茶盏水壶来,谷雨前去接过拿进屋,倒了一盏白水放在炕桌上。想了想,干脆将小炉并茶壶一起提到堂屋去放着。
回转屋,胤禛正站在长条几边,拿起上面的纸张翻看。他边看边问道:“这是你平时写的大字?”
“是。”谷雨答道,偷偷觑着胤禛的神色,见他并未有不悦之色,壮着胆子问道:“爷,奴婢以后可还能读书?”
胤禛诧异看向她,道:“读得好好的,怎地突然这般问,莫非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不成?”
“没有谁在奴婢面前嚼舌根。”谷雨忙否认,吭哧了下,又偷瞄胤禛。恰好他看过来,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想说甚,直接说就是。”胤禛见她鬼鬼祟祟,放下纸,走回榻上坐下,指着旁边道:“你坐下来说。”
谷雨走过去,斜着坐了一半,嗫嚅着道:“先前奴婢惹恼了爷,爷不怪罪奴婢了?”
“我何时怪罪你了?”胤禛气闷不已,她确实惹恼过他,但他却从未怪罪过她。
谷雨暗自舒了口气,胤禛见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眉毛微扬,状若无意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无需怕我。再说,我教你识字读书,当得起你的一声先生。你待先生,该以诚相待,心里如何想,无需拐弯抹角,直说则是。”
“是。”谷雨嘴里应着,脑子转得飞快。
既然胤禛自称是她的先生,先生如父。而且他看上去宽厚大度,她犯错也未被惩罚,心思活络了起来。
胤禛不动声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她先是蹙眉,又舒展开,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瞬间就鲜活起来。
他看得好笑,声音中不觉含着笑意,道:“你要是有为难之处,说出来就是,我帮你解决。”
谷雨高兴极了,不由得笑得眉眼弯弯,不疑有他,期盼地道:“是。奴婢想求爷,等奴婢到成亲年岁时,放奴婢与夫君去盛京。”
豆大的烛火氤氲,她雪白清瘦面庞上的笑容,如金山茶一样绚烂。
那双眼眸里迸发出来的光芒,像是有羽毛轻轻在心上拂过,心紧了紧,又酸又柔软。
只她的话,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心底未曾诉诸于口的绮思,显得既狼狈又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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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黑得早,申时末下值,周围就一片灰蒙蒙。
风吹得人手脚冰凉,谷雨裹紧衣衫,低头快步走到小院前,禾穗提着食盒站在那里,笑吟吟道:“我看了好一阵,原来真是你。”
谷雨叫了声禾穗姐姐,“你也下值了?”
“今朝青兰当差,爷不在府中,我就早些回来了。”禾穗说着话,举起手上的食盒,“兰嬷嬷给了我些栗子糕,现在还热着。青兰不喜吃甜食,我一个人吃不完,拿来与你分一些。”
上次她求胤禛放她去盛京,当时他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翌日,常明给她送来了一大框银炭,量了身形尺寸,说是给她做御寒的厚衣。
昨日袄子送了来,两身青绸的薄夹袄,一身雪青绸缎的厚棉袄,加一身青色灰鼠里的风帽。
谷雨能察觉到胤禛当时怒火滔天,只她想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自那晚之后,谷雨就没再见到他,学习之事自是耽搁了下来。迄今已经小半月过去,谷雨每天都焦灼不安,只能靠写字平缓心情。
听禾穗提到胤禛,谷雨下意识心头一紧。禾穗见她魂不守舍,关心道:“怎地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谷雨回过神,忙道:“多谢禾穗姐姐,快请进来坐吧。”
陈婆子已经在东暖阁拢了炭盆,一进屋就暖烘烘。禾穗舒服地喟叹:“还是你屋子暖和。”
“禾穗姐姐坐。”谷雨接过匣子放在炕桌上,脱下薄袄子。
禾穗看到谷雨身上的新袄子,她没有做声,跟着脱下褂子放在一旁。
“禾穗姐姐还没用饭吧,留下来一道用可好?”谷雨说道。
“我就是赶着时辰来你这里用饭,顺道求你一件事。”禾穗笑着道。
“禾穗姐姐客气了,我独自用饭也冷清,正巴不得你来呢。”谷雨说完,回卧房取了五十个大钱,让陈婆子去厨房添两份肉菜。
陈婆子拿着钱去厨房添菜,谷雨坐下来,倒了盏茶递给禾穗,问道:“禾穗姐姐先前所言何事?”
禾穗道:“我想托你帮我写封信回家。我与青兰都粗识几个字,字写得不好,院中也没笔墨,想起你这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又跟着爷读书识字,就来拜托你了。”
“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写得不好就成,等饭后我就帮姐姐写。”谷雨一口应下,揭开匣子,与禾穗先吃起了栗子糕。
栗子糕还温热着,香甜可口。谷雨也不喜吃甜,碍于禾穗的面子,吃了两只就没再动,捧着茶盏抿着茶喝。
禾穗仔细打量着谷雨,道:“你的脸色不大好,是别多吃栗子糕,当心积了食。”
“我自小没吃过甜,吃不习惯。”谷雨沉默了下,如实道。
禾穗神色一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收起匣子,道:“无妨,我下次给你送不甜的奶皮子吃。”
谷雨喜欢吃不甜的奶饽饽奶酪,闻言忙道了谢。这时陈婆子送了饭食进来,禾穗见到一碗油光程亮的红烧肉,一碗八宝鸭,心下了然,歉意地道:“让你破费了。”
“我也正馋这一口,姐姐来了,我正好借机解馋。”谷雨说道。
红烧肉甜,谷雨不吃甜,肯定是为了她而添的这道菜。禾穗听到过些些她的风言风语,与她本人打过交道之后,发现她并非传闻中的那般有心计,她也绝不笨。
禾穗一时也形容不出来,觉着她沉默寡言,待人赤城,聪慧而不外露。生得也好,肌肤跟雪一样白,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一望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吃完饭后,陈婆子收走碗盘,谷雨铺开笔墨,道:“姐姐要写写什么?”
禾穗抿嘴笑道:“我也没甚可写。入冬额娘总是咳嗽,我给额娘寻了些上好的川贝,罗汉果,让额娘煎了服用。”
谷雨照着禾穗的话,认真写了起来。她说的都是些家常,平时她吃了些什么,穿得暖不暖,被褥有多厚实等等。
不知不觉中,谷雨写了满满的一张纸。禾穗停了下来,不好意思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你别见怪。要是我不写,额娘不放心,总是会托人来问。”
谷雨嗯了声,“姐姐的额娘真好。”她顿了下,抬眼看向禾穗,问道:“禾穗姐姐,被人惦记,关心,究竟是何种滋味?”
禾穗一下怔住,不知为何,莫名的悲怆冲得她鼻子酸楚难忍,泪涌上眼眶。
她知道谷雨额娘早逝,家中还有个阿玛,弟弟。包衣阿哈世代为奴为婢,做着最辛苦脏臭的活计。估计她自小如杂草一样长大,尝遍人世的艰辛,惟独缺少甜,也不习惯甜。
年后就要出府,禾穗从不与人交恶,也不想参与府里的各种事情。她将眼泪眨回去,挤出丝笑道:“谷雨,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你就能知道了。”
谷雨哦了声,不曾有过的东西,她惦记不来,想也无从入手。
拿起纸吹了吹,待墨干之后交给禾穗:“姐姐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禾穗将纸折起来,道:“都是些琐事,没甚可说的了。时辰不早,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谷雨道好,禾穗将装栗子糕留了下来,道:“你拿去给陈婆子她们吃吧。”
“多谢姐姐。”谷雨喊陈婆子进来拿走栗子糕,将匣子还给禾穗,将她送出院门,再回来继续写字。
铺开纸后,谷雨始终心烦意乱,写了几个字,见字迹歪歪扭扭,放下笔,让陈婆子打了冷水来,鞠起冷水洒在脸上。
冷水刺骨,谷雨打了个寒噤,人变得清醒,心也定了下来。重新在炕桌前正襟危坐,提笔一笔一划,端正写起大字。
写完十篇,她收起炕桌,洗漱上床歇息。
与平时不同,谷雨辗转反侧许久才睡去。早上起来时,脑子就有些晕沉,精神也不大好。
去到茶水房,常明与善德袖手缩着脖子,与她前后脚进屋。
“哎哟,这一场雨下来,只怕是要入冬了。”常明拍着肩膀上的雨珠,凑到茶炉边烤火。
早间下起了雨,加上呼呼的风,善德的脸与鼻子都冻得通红,他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谷雨,昨夜我受了凉,爷要是来启祥堂,就劳烦你去奉茶了。”
今天就他们两人当差,谷雨默然了下,点点头道好。
直到下值,胤禛也没有来启祥堂。到傍晚时分,雨越下越大,谷雨未带雨具,看情形,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
小院离得也不远,谷雨捡了块布巾盖在头上,一头扎进风雨中。
回到小院,浑身湿了大半,头顶的布巾与鞋子湿透。换过衣衫绞干头发,连着喝了两碗热汤,睡到半夜还是起了热。
早间谷雨想起来,浑身酸软无力,一头倒了回去。怕病气过人,谷雨叫来陈婆子,让她去找常明告个假。
陈婆子见谷雨烧得满脸通红,声音嘶哑,吓了一大跳,道:“姑娘,得去抓幅药吃,这样下去可不行。”
谷雨头晕晕沉沉,若有若无嗯了声。陈婆子见状,只能赶紧去找常明告假。
常明离得不远,还未去当差,听到陈婆子说谷雨病了,赶忙问道:“可有请大夫?”
“还没请,早间我才得知姑娘起了热,顺道来给姑娘讨幅药吃。”陈婆子道。
各府阿哥有从太医院指派的两名太医诊治,内务府会发放药材,或自行去药铺购买。平时太医在太医院轮值,府中备有大夫,主子有个头疼发热,除去请太医诊治,偶尔也由府中的大夫看诊开药。得脸的管事们也能得府中大夫看病,其他的下人只能随便讨幅药吃了。
常明皱起眉头,道:“哪能随便抓药,药得对症。你先回去伺候着,我去找张郎中。”
陈婆子赶紧回去了,这边常明到了茶水房,交代了额图森善德他们几句,前去与启祥堂隔着一条夹道的药饵房。
药饵房乃是重地,平时严禁人随便出入。常明到了院外,值守的护卫从门房出来,道:“原来是常管事,爷生了病,张郎中去爷那里了。你若是着急,就去爷院子等。”
常明控制不住一个哆嗦,屁股仿佛又开始火辣辣滕。
最近胤禛心情不好,当差之人莫不战战兢兢。常明哪敢往胤禛面前凑,干笑着道:“原来张郎中不在,我过会再来。”
回到茶水房,常明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不时让善德去药饵房看一眼。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张郎中才从四宜堂回来。照着太医的方子抓好药交给小苏拉,随着常明去谷雨的小院。
这边,小苏拉带着药回四宜堂,苏培盛亲自盯着煎药。
胤禛身子并无大碍,只最近劳累了些,肝火淤积,加之夜里受了凉,早起就有些鼻塞头疼。
吃完药,胤禛就去了书房。年底的节庆多,胤禛让人去传常明来问事。
常明还未回来,善德不敢耽搁,连忙去谷雨小院找他。
听到胤禛传唤,常明吓得赶紧跑了回来。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打着伞,也被分吹得一身的水珠。他在门外掸了掸,躬身进屋请安。
“当差的时候,你跑到何处去了?”胤禛抬眼瞥去,见他一身濡湿,不由得恼火起来,声音冰冷道。
常明当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不敢隐瞒,将谷雨生病,他请张郎中去诊治的事情说了:“奴才擅自离开,都是奴才的错,请爷责罚。”
胤禛缓缓抬起头,搭在书桌上的手,将纸拽成一团。
常明俯身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胆战心惊等着胤禛发话。
突然,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不禁悄然抬头看去。
只看到胤禛衣袍一角闪过,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胤禛心急如焚,大步来到小院,张郎中已经开完药离开,陈婆子正在廊檐下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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