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独宠皇贵妃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关灯
护眼

可惜福晋没本事,偏生想要的太多。这是她愤怒到扭曲,最根本的缘由。
“你!”福晋难以置信盯着谷雨,气得神色都狰狞起来。
谷雨没再多说,福了福身告退,径直转身离开。
夜幕逐渐降临,月亮今朝缺了一块,天空有稀疏的星辰,努力地闪烁着,与月辉争彩。
暖阁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谷雨充耳不闻,仰头望着天,脚步轻快离开了正院。
她们一个在外做事,一个管着后宅,风马牛不相及。
她要头疼的事一大堆,动辄涉及到生死,实在没功夫与福晋置气。
回到小院,胤禛正一身灰土,从马上跳下,看到她从胡同中走来,把缰绳扔给苏培盛,关心道:“你去府里了?”
谷雨朝他扬起笑脸,嗯了声,“爷回来了。”
胤禛看到她的笑容,那些忐忑不安,忧虑,疲惫顿时消散于无形。他一个健步上前,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仔仔细细打量起来,带着不确定,小心翼翼问道:“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爷快进屋去,我有好多事情要与爷说。”谷雨捻着他胳膊上的衣衫,将他推开了。
胤禛笑起来,抬手闻了闻,鼻尖传来一股汗味与马味。他自己都嫌弃得屏住了呼吸,脚步轻快跃进净房,先去洗漱更衣。
用过晚饭,谷雨让将谷冬交给青兰看着,她与胤禛回到她这边小院:“苏谙达,劳烦你在外面守着。”
胤禛神色严肃下来,苏培盛见状忙应下,寸步不离守在了院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进了西屋,谷雨将昨晚绘的图打开,胤禛以为她要继续绘制,谁知她拿起刷刷撕得粉碎,扔进了字纸篓中。
“这个东西无用。”谷雨脸色不大好,凝视着愣住的胤禛,说了被康熙召进宫所见到的情形。
“皇上看做宝贝的造办处,简直就是乱七八糟。”谷雨向来冷静,难得出离愤怒。
她手撑着书桌,俯身朝胤禛靠近,一字一顿道:“大清称是自己制作,就是个噱头。图纸,核心的技艺都在西洋工匠手上。对眼下的情形,皇上根本不当做回事。”
胤禛从未见过谷雨这般生气,本想劝她,话到嘴边又变了:“造办处归内务府,内务府归汗阿玛管着。内务那些人,也会不时孝敬我们。对如何造出怀表西洋钟,我从未过问,亦未曾在意过。谷雨,对不住,我也有错。”
“你先前称,造办处那些工匠看到怀表西洋钟的齿轮,却没想到用到他处。他们只能算作是看过,如何能想到?再者,皇上称有旨意,造办处工匠的手艺,不得私自传授。”
谷雨缓了缓情绪,在椅子里坐下,闷声闷气道:“皇上以为,无论是大清,还是西洋的匠人,都得为皇上所用。工匠们不被当做人看,无论是旗匠南匠还是西洋匠人。他们的俸禄低,管事的数量,快赶上干活的人。偏生他们造出来的怀表,被当做稀有宝贝藏着,寻常人不得拥有。”
她抬起眼,终是忍无可忍道:“皇上醉心于西洋学问,学算学,几何。可惜,他并未领悟算学几何的真正奥妙,更不知算学几何的厉害。”
胤禛静静道:“康熙八年,南怀仁为汗阿玛罢免了钦天监监正杨光先,恢复了汤若望的名声,再次启用《时宪历》。这一年,汗阿玛下旨意,禁止民间私学历法。南怀仁去世之后,戴梓在造火器上颇有天赋。因私造火器,僭越祖制,流放奉天,交由兵营严加看管。同一年,汗阿玛开始允满人子弟向西洋传教士学算学,测量。西洋匠人所授徒弟者,止于满洲子弟。”
谷雨听得浑身冰凉,她若非是旗人,若非是出自胤禛府上,她学不了算学几何,也进不了造办处。
甚至,稀里糊涂没了命。
谷雨呼吸急促起来,搭在书桌上的手,都开始发抖。并非因着害怕,而是出离愤怒。
“你猜我为何只读了前朝历史?我以为,你们读再多的史书,也只拿来妆点学问。无需学那般多朝代的史书,端看朝代更迭,若还不明白,那便是狂妄自大,自欺欺人!”
胤禛目光沉沉,一时没有做声。
“为何西洋人能做出火炮火枪,为何他们能做出精密的工具。我问过洪若老师,无论贵贱,只要聪慧,都可以进学堂学习。他们还公开刊登各种学问,西洋各国之间交流来往频繁。我看过英吉利牛顿的流数术,莱布尼茨的微分积分。这两门功课一旦发展下去,假以时日,足以灭掉大清。”
说实话,谷雨打心底并不在意大清还是大明,她只怒其不争。打仗时,日子过得猪狗不如的,永远是他们这些穷人。
谷雨是穷苦出身,她永远忘不了穷困,拼命求生的滋味。
“爷先前说要造铜铸的齿轮,大阿哥称花费巨大,皇上竟然同意了。做自鸣钟,怀表,玉器,珐琅,却不缺银子。”
谷雨讥讽地笑了声,“皇上打心底认为,这些始终是奇淫技巧。皇上可以下圣旨,严禁大清百姓学习,却禁止不了西洋诸国。”
“大明当时的红夷大炮,有些从西洋引进,有些从澳门西洋人经营的铸炮作坊购置,还有英吉利的船在广东府沉没,大明官员打捞起了二十二门大炮,运往了京城。再后来,汤若望带来了西洋的铸炮学问,大明自己做了仿造,改进,提高了大炮的威力。大明武将袁崇焕,靠着红夷大炮,击退了太.租。袁崇焕被杀,大清依旧入了关。”
胤禛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大明有红夷大炮,有西洋的技艺,照样被大清取代。
谷雨笑了下,道:“西洋在进步,大清却踟蹰不前,始终拾人牙慧。”
“汗玛法当年为了朝政稳定,要将皇位传给安亲王,后来汤若望帮着汗阿玛说过话,称汗阿玛已经患过天花,身子健壮。汗玛法考量过后,将皇位传给了汗阿玛。汤若望被关进牢狱之中,饱受折磨,从狱中出来之后就瘫痪了,饱受病痛折磨死去。”
胤禛眸中透出悲伤,低低道:“谷雨,我以前与你说过,天下英才不知凡几。真正能一展抱负的,又有几人。谷雨,我很害怕,将你推到了前面。”
本事在权势斗争面前不值一提,白日时谷雨就已经想到,做个双手清白的好人并不易,想要做事亦不容易,尽管是正确之事。
谷雨神色平静,她直视着胤禛,坚定地道:“我不怕。我相信人有轮回,我以为,若是你,或者皇上,还始终坚持眼下这般的想法。待到后世轮回时,看到的景象,这点害怕,真正就微不足道了。”
胤禛怔在了那里,谷雨实在控制不住,她再次重重点头:“皇上的算学几何,真正算是白学了。因为他并未领略到,真正的学问,能带来的威力。”
与胤禛的每句话,都大逆不道,足够诛九族。说得虽乱七八糟,发泄出来之后,心头轻松多了。
谷雨不再多言,拿起纸铺在桌上,开始削石墨笔。
“我来吧。”胤禛默默接过去,熟练地削了起来,问道:“你打算绘什么图?”
“从齿轮开始。水车的齿轮太粗糙了,未曾经过详细计算,无法使用。”
谷雨边说边拿出怀表,工具匣子,取出工具,熟练拆开怀表。
“劳烦你帮我拆一张纸。”谷雨见胤禛已经削好石墨笔,专注地拆着怀表。
胤禛道好,见谷雨不止是拆开表壳,打算连里面的齿轮都一并拆开。
“你打算照着临摹?”胤禛思索了下,问道。
谷雨道:“嗯,齿轮太小,卡尺不够用,最简便省事的方式,就是拓印齿轮轮廓。再计算厚度,高度,两个齿轮间的距离。再以不同比利放大或缩小即可。按照数据,铸模子,可以大批量制作。”
胤禛不禁眼睛一亮,谷雨一出手,便是大革新。他望着她秀丽沉静的面容,心头涌起千头万绪,滋味很是复杂。
要是换做别人,他定会早就怒不可遏。毕竟他是大清皇子,自是盼着大清的基业千秋万代。
只说话之人是谷雨,是他最最信任,心爱的姑娘,是与他有誓约,携手前行的伙伴。完全无需说谎,夸大其词。
且她真正聪慧,称得上英才。她的话,才显得更坦诚,真实到血淋淋。
“谷雨,你别与汗阿玛顶撞.....”胤禛说不下去了,嘴里泛起阵阵苦涩。
“我知道,不会自寻死路。”谷雨头也不抬,道:“你帮我按着这里,只要别弄坏齿轮就行,其余的别管。这里封得严严实实,无法完好无缺取出来。”
胤禛照着谷雨的话,按住了发条盒,只听她嘀咕道:“真是笨,螺纹取不出来,就用活榫啊。明明能做出能灵活打开关闭的匣子。却封得严严实实,要是这根细链子断掉,压根不方便修复。”
“工匠哪能与你相比。”胤禛笑道。
“倒并非如此,我肯定不会锉齿轮,手上力气不足,肯定还要工匠们去做。再好的法子,都要能施行下去才行。”谷雨很是实诚道。
胤禛顿住,神色若有所思。
谷雨顺利地取下齿轮,拿了毛笔仔细将齿轮刷干净。
胤禛道:“让我来吧,我会拓印。”
谷雨以前看过人拓花样,她也会拓印。想着尺寸要精确,她怕拓印不好,就交给了胤禛。
胤禛端详着齿轮,道:“齿轮这般小,拓印下来之后,也找不到如此小刻度的尺来量。”
“先放大,按照等分计算,反复测量不同部位,取均值,再反向验证.....”
谷雨解释着,她话语一顿,高兴地道:“你提醒了我,不如顺道做出更小刻度的尺子,以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的计算方式,胤禛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想要提问,见她神情专注,就没打扰她。”
谷雨陷入了沉思中,拿出尺,在齿轮上量来量去,喃喃自语:“要卡住方能更精准......”
突然,她想到了德妃传她进宫之事,懊恼地哎呀一声,“这般重要的事都忘了。娘娘跟福晋传话,让我进宫去。我顶撞了福晋,惹福晋生气了。”
胤禛神色陡然一沉,嘴角笑意淡去,“福晋欺负你了?”
谷雨记性好,将彭嬷嬷如何来,她如何去正院,见到福晋后,她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原原本本说了。
“福晋没欺负我,你别去找她麻烦,她不敢顶撞你,转过头来再忌恨我。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以免娘娘质问你,你对此一无所知。”
胤禛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我给了她机会,让她学算学,几何,天文,不拘任何一门功课,都可以学。兴许她能从这些功课中,学到一两分道理。”
谷雨哦了声,“这些功课不是讲道理,而是□□。再说,你这哪算机会,这是强人所难。并非人人都喜欢这些功课,也难以学好。”
胤禛被噎住,谷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好你个......”胤禛佯装恼怒,最后只无奈地摇头笑了。
她连康熙都敢指责,何况他的算学几何确实只学了皮毛,她也没说错。
两人忙到子时初,谷雨总算堪堪弄出齿轮的尺寸。她打了个哈欠,回到谷冬那边去歇息。
胤禛也离开回府,进了角门后,转进了福晋的正院。

第56章
福晋被谷雨气得将茶盏砸得稀烂, 彭嬷嬷看得难受,在旁边劝了许久。她心头积累的那股郁郁之气,始终无法排解开来。
可她又想不出好的法子对付谷雨, 像是困兽一般, 喘着粗气在屋内徘徊。
彭嬷嬷忙叫了夏荷进屋收拾干净,重新送了茶水点心进屋,“快出去守着,别让看到。”
夏荷见福晋形容疯狂,哪敢吱声,连忙出去守着了。
彭嬷嬷送了茶水上前, 福晋连看都不看。她脑中一片空白,只麻木地走着,不知前方,也不知退路。
夜一点点深了, 无论谷雨可否去见德妃,福晋总归要进宫。彭嬷嬷见时辰实在太晚,哭着道:“福晋, 晚饭滴水未沾, 这般下去, 身子如何受得住, 福晋且歇一歇吧。”
福晋的双腿早已经麻木,晃晃悠悠跌坐在榻上, 直勾勾望着前面, 眸中淬满怨毒的光。
茶水早已凉了, 彭嬷嬷赶紧出去叫夏荷:“快去打盆热水,将晚间福晋未用的燕窝羹送来。”
夏荷送燕窝羹热水进屋,绞了帕子, 动作轻柔伺候福晋擦拭过手脸。彭嬷嬷端了燕窝羹奉上,福晋拿起羹匙略微尝了尝,燕窝羹明明甜滋滋,她却吃到一嘴苦味。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福晋低垂头,瘦弱的双肩抽搐着,哭得快透不过气。
彭嬷嬷跟着垂泪,夏荷收拾好福晋洗漱的水端出去,看到胤禛大步走了进来。她慌乱了下,赶忙大声请安:“爷来了,给爷请安。”
暖阁内的彭嬷嬷听到夏荷的声音,连忙取了帕子递过去:“福晋快收拾一下。”
福晋也听到,一把夺过帕子,胡乱擦拭了脸,已经已经掀帘进屋。
胤禛就站在门边,对着请安的福晋道:“明朝你因着生病,进不了宫。额娘那边你不用管,我会与额娘说清楚。”
说完,胤禛也不问福晋为何这般晚还没歇息,为何眼睛红肿,转身就要离开。
“爷!”福晋上前一步,凄然喊了声。
胤禛停下脚步,平静问道:“你还有何事?”
福晋不顾一切,急迫地道:“爷,今朝我见到谷雨进宫了,汗阿玛领着她去了造办处。爷,此事蹊跷,我不得不告诉爷,要是传出去,爷的脸面没处搁,还伤了汗阿玛与爷的父子情分啊!”
胤禛怔怔盯着福晋,仿佛听到天底下最滑稽的话,只感到荒唐透顶。
“你自己蠢笨不堪,偏生爱以己度人。”
胤禛缓缓笑起来,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心头一片宁静。
“上次十四来府中找谷冬,你在旁边出言挑拨,激怒十四,又委屈得深夜在院子晃悠,以为天底下人都欠你。”
听到福晋说出苦口婆心的劝解之后,胤禛能确定,她是有意为之了。
福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哆嗦着,流着泪伤心道:“你我是夫妻,爷就这般看我!”
“额娘叫你进宫去,应该也是问十四之事。你趁机在额娘面前提起谷雨,想要借着额娘替你出气。”
胤禛无视福晋的哭喊,声音平平,语气肯定戳穿福晋的那些小动作。
“说你蠢,偏生又爱耍些小聪明。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处处都是破绽。”
胤禛见福晋流泪不止,只觉着夏虫不可语冰,意兴阑珊道:“罢了,你本是家雀儿,如何能懂得鹰隼之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就凭着你的乱嚼舌根,今晚我就可以处置了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生事,到那时,你方能真正知晓,何为不讲夫妻情面!”
福晋被胤禛身上的寒意吓得忘了哭,胤禛已转身离去,她还抖动不止。那一瞬间,以为自己死定了,胤禛真是起了杀意。
彭嬷嬷在旁边看得更清楚,她仓惶上前搀扶着福晋,颤声道:“福晋,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当时就该劝着福晋,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别说福晋,就是老爷太太他们,也只怕会一并被牵连进来啊。”
福晋不敢再哭了,浑身冰凉,软软倒在彭嬷嬷怀里,半晌话都说不出来。
翌日一早,胤禛与谷雨一道进了宫。梁九功亲自等在乾清门处,笑着上前请了安:“四阿哥,姑娘来了。姑娘,皇上让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到了之后,无需等候,直接进去就是。”
谷雨道谢,与胤禛一起,随着梁九功进了乾清宫。今朝无大朝会,康熙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在东暖阁批阅折子。
两人上前请安,康熙抬手叫起,道:“老四也来了。过两日你与太子要前去京畿,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去给你额娘请个安。”
胤禛恭敬应下,道:“汗阿玛,额娘让那拉氏传话,说是要见谷雨,我带她去见见额娘。”
康熙特意在这里等着谷雨,听到德妃要见她,眉头皱起来,道:“她见谷雨作甚?梁九功,你去说一声,以后让她没正事,别成日将人叫到永和宫。她闲得慌,莫非都与她一般没事做了!”
梁九功应是,与胤禛一道前往永和宫。他去传康熙的口谕,胤禛则去请安。
谷雨眼观鼻鼻观心在旁边看着,对胤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动声色地拦着了德妃,还借机让她被康熙训斥。
胤禛的心计,比起她木愣愣,真真是高明百倍不止。
谷雨不禁又暗暗叹息,德妃与胤禛母子之间的裂痕,只怕这辈子都无法修复了。
“你手上拿着的,可是画好的图纸?”康熙从谷雨进屋,就盯着她手上的卷轴,此刻更是迫不及待问道。
“回皇上的话,先前的图纸无法用了,奴婢重新画了一幅。”
谷雨双手奉上图纸,康熙疑惑了声,接过打开一看,惊讶问道:“这是怀表中的齿轮?”
“是,奴婢拆开怀表,拓印齿轮,等分算出齿轮的高,厚,角度等。”
谷雨细细说过方式,“因着尺子的刻度不足,只能采用笨法子了。奴婢想着再做更精细的尺子,就是更细小的缝隙,也能测量。”
康熙对尺子不甚上心,只指着齿轮道:“你画这个有何用?”
“按照现在的尺寸,无需西洋工匠,大清的工匠也能做出自己的齿轮。而且还会更快,更准确。”
谷雨将用模子制作齿轮的想法说了,“水磨就是拿来大量打磨做好的齿轮,能省时省力,打磨出来的齿轮,比手工最为精湛的工匠都要匀称。”
大清自己的工匠们能独自做出齿轮,且不输西洋工匠,康熙当然高兴不已。不过他想到谷雨昨日的话,拿眼角斜着她,警告地道:“这些手艺,皆不得私自外传。”
谷雨心道,这些手艺,西洋人漂洋过来传了来,康熙不是在防外夷人,而是在防自己的百姓。
“是。”谷雨昨日已经答应过胤禛,不会乱出言顶撞康熙,当即恭敬应下。
康熙神色缓和下来,语重心长道:“奇淫技巧之物,当心被有心人利用,引起朝野动荡。”
谷雨说是,她不想听帝王权术制衡,只讲着眼下她打算做的事:“齿轮是怀表中比较重要的器物,还有发条,以及擒纵机构,平衡摆轮的游丝,才是关键。”
她设计的水磨,利用擒纵机构来精准控制打磨的力量,这是非常核心,重要的技术。
康熙拧了拧眉,问道:“你若看过西洋工匠们制作,你可能学会?”
谷雨谨慎地道:“奴婢不敢保证,只能试一试。”
康熙脸上重又浮起笑容,道:“你随朕去造办处,今朝徐日昇他们来了。”
谷雨目露为难,神色欲言又止。
康熙打量着她,道:“你有何事,且说出来便是,朕恕你无罪。”
谷雨道:“皇上,有些活,需要奴婢亲自动手。只奴婢力气小,又要读书,需要有经验的工匠在一旁相帮。”
康熙觑着谷雨的细胳膊细腿,道:“这个容易,待过两日,朕选两个旗匠给你打下手。”
谷雨忙谢恩,暗自长松了口气。
无论是旗匠,还是南匠。她收了徒弟,就会将这些技艺传承,甚至著书立说,张示天下。
哪怕康熙在世的时候做不到,她也无所谓。这些有大用的技艺,不该被藏在皇宫内苑的造办处!
谷雨随着康熙来到造办处,徐日昇与闵明我都在。两人看到谷雨,以为她是康熙御前的新进宫女,并未多加注意,向康熙问了安。
“你们忙,朕没事来瞧瞧。”康熙说道。
两人便自己去忙了,谷雨仔细看着他们面前桌上放着一堆工具,细碎的部件。
康熙看了一会,便离开了。谷雨留了下来,反正康熙经常派人来看着他们,两人也不当一回事,自顾自做着自己的活,不时用拉丁语交谈。
谷雨能听懂他们七八成对话,她也不声张,只默不作声听着。
中午两人要歇息,谷雨回到乾清宫,梁九功给她在偏殿安排了御膳。康熙在忙碌,谷雨歇息了一会,又去了造办处。
到下午的时候,谷雨看到了他们如何制作游丝。
从淬火,拉丝,退火,盘绕成形。再次淬火,回火,调整外端末端等步骤,谷雨全部看了下来。
出宫后,谷雨回到小院,青兰进屋来伺候,“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青兰退了出屋,谷雨躺在榻上,望着暗沉的屋顶,久久未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胤禛在问道:“姑娘还没回来?”
青兰道:“回爷的话,姑娘回来了。今朝姑娘累了,想要躺着歇一歇,奴婢没敢前去打扰。”
“火折子给我。”胤禛说了一句,从青兰手上接过火折子,疾步匆匆进了暖阁。
“累着了?”胤禛侧身在榻上坐下,关切地问道。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胤禛生怕谷雨中暑,伸手过来探向她的额头。
“我没事。”谷雨偏开头,有气无力道。
胤禛担忧不已,起身去点了灯。屋内变得明亮,他细细端详着谷雨,见她眉眼疲惫,说不出的消沉。
“究竟出了何事?”胤禛握住谷雨的手,克制住心里的不安,小心翼翼问道。
“今天我在造办处,看徐日昇他们如何做游丝了。”谷雨闷声说了,解释了游丝为何物。
胤禛轻轻点头,“我知道游丝。徐日昇他们为难你了?”
“他们没有为难我,他们也无需为难我。”谷雨越发沮丧了,拿起发辫,比着游丝的细度。
“只看细丝,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长度,硬度,关乎着走时精准。这根丝,拉丝不难,工匠凭着孰能生巧,能拉出长短粗细相等的细丝。”
胤禛静静听着,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这两天她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又瘦了下去,不禁心疼不已。
“只这做拉丝的钢胚还不算,拉丝板那般细小的孔洞,里面抛得比镜面还要光滑。钢坯大清做不出来,抛光板也做不出来,都要从西洋人手上买!”
谷雨想要大吼大叫,但她叫不出口。在榻上来回打着滚,发泄心里的郁闷。
用在水磨上的擒纵机构与游丝,无需怀表那般精细,可用黄铜等代替。
谷雨气闷的是,康熙的态度。他只想着拿怀表自鸣钟,彰显皇家气度。将稍微厉害些的工艺,都藏在紫禁城。
“皇上还让我莫要将技艺私自外传。”她一个咕噜爬起身,跪坐在榻上。双眸瞪得滚圆,冒出灼灼火光,生气得脸都泛红。
胤禛笑着扶住她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温声劝道:“别气别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这些破东西,有什么可保密的?”
谷雨抬手比向自己的脖子:“西洋人卡住了这里!”
胤禛盯着谷雨的手,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神情变得肃然。
他想到了火枪火炮。
大清仿造的火炮火枪,皆用铸铁或者稍微硬一些的钢做成。火炮厚重,容易炸膛,火枪顶多用上百次就开始变形了。
如果西洋人已有更厉害的火枪火炮,有朝一日,他们可能远渡重阳,将枪口炮口对准大清。
“谷雨。”胤禛轻声开口,凝望着她的双眸,无比慎重地道:“你先做你手上的事,先别管游丝,钢的事情。这些涉及到了火器,是汗阿玛的大忌,就是我,都护不住你。”
“我知道了。”谷雨泱泱应了。
旋即,她狡黠一笑,双眸两若星辰,伸出手指得意地晃动:“皇上答应派两个旗匠来帮我,我收了两个徒弟,两个!我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不会!"

第57章
两天之后, 胤禛随着太子一道前去京畿,康熙派了两个旗匠给谷雨做帮手,五个内务府的小苏拉帮着打杂跑腿。
因为要试验齿轮, 康熙又搬到畅春园避暑, 干脆将西郊的一处庄子改为作坊,方便谷雨带着旗匠干活。
两人四十岁出头,生得一副老实人面孔。在谷雨面前恭恭敬敬,并未因着她是年轻姑娘而轻慢。
能被康熙派来,两人肯定深得其信任。不过谷雨也不在意,他们只要手艺好, 肯用心学习就行。
洪若也跟着一道来了庄子,每天上午他先教谷冬,谷雨则趁着天气凉快,前去作坊忙齿轮的事。午间回到庄子用饭, 下午留下来读书。
庄子离作坊约莫三四里地,谷雨每天骑马来回。胤禛让马尔赛留了下来,亲自领着护卫随身保护。
半个月下来, 谷雨就晒得黢黑。她并不在意。
唯一让她烦躁的是, 两个旗匠的手艺还算不错, 就是没读过书, 只认识自己的名字。
谷雨先在做齿轮的模子,要求必须精准。年长的舒春树只认得几个字, 小一岁的关大柱读了半本《千字文》。
对着谷雨所画的图纸, 两人都看得一知半解。她要费劲唇舌解释, 为何尺寸差之毫厘,会谬以千里。
如此还不算,他们先用枣木试着做出来的模子, 因为精细刻度的尺子还未做好,谷雨若要量的话,必须用拓印的方式。
一遍遍下来,谷雨虽未发火,进度实在是太慢。她只能先一边让原来做水车的邹木匠,做精细刻度的尺子,一边考虑让康熙增添人手。
这天中午谷雨回到庄子,邹木匠拿着做好的尺子在前院候着。她一头的汗水,顾不得洗漱,当即道:“请皱木匠进来。”
胤禛的书房如今由谷雨使用,邹木匠被常明领着进屋,上前要请安,她忙道:“邹木匠快别多礼。尺子做好了?”
“是,姑娘瞧瞧可能用?”邹木匠上前,双手奉上两把尺子。
谷雨接过仔细抚摸,高兴地道:“做得真是不错。”
尺子用松木做成,平整而光滑。松木颜色白,用墨线弹出的刻度就格外清晰。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