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耽美文男主外室by池峥俞
池峥俞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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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尽,尹渊从房中出来,垂头理衣袖。
冷蓁明白了。
“你还敢来这儿?我要杀了你!”他抄起手边柴刀向尹渊砍去。
尹渊侧身躲过,皱眉道:“与你无关。”
“你把她弄成这副可怜模样,就与我有关!”
眼见两人自相残杀扭打在一起,冷翠烛心焦,强撑着站起,劝告两人:“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不知是谁的手肘打到她,她趔趄几步,仰头跌出回廊,摔进院中小湖泊。
湖水苦寒,侵肌刺骨。
她没在水里泡多久,冷蓁就跳下水将她救了上来。
虽说没多久,无奈她身子虚弱患有寒症,身上还有未结疤的伤,经此一泡,下不了床。
冷蓁将手头活计搁下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她,还帮她采买年货。
出门买年货的时候,尹渊就趁机来见她。
“除夕同我回尹府过吧。”
尹渊将她颊侧发丝捋到耳后。
冷翠烛合上眼皮。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凭什么这么对待她。
真恶心。
她不说话。
尹渊也不说,低头往火盆里加柴,摩挲手里暖炉。
什么温暖的东西搁到她手边。
冷翠烛睁眼,手边多了个暖手炉,罩了层鸦青裹布,不但暖和,偶尔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零陵香。
她指尖抚过裹布上绣的鸳鸯,虽缝得略微粗糙但配色合宜,还镶了金线,一看就是下了一番功夫。
“这手炉的裹布,是尹夫人缝的吧?”
“嗯。”
“那官人以为这上面的一对鸳鸯是谁呢?”
“是奴家和官人,还是尹夫人和官人?”
尹渊:“不知道,随便是谁。”
倏地,他蹦了一句:“是你和易音琬。”
“您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任何人么?尹夫人若是知道您假手于人,用她的心血来讨一个外室的笑颜,她该多伤心?”
“那奴呢?奴在您心中就是随手找个东西就能打发的吗?”
“……哦。”
尹渊将手炉拿回去,握在手中,沉默半晌:“那你还冷吗?”
她阖上眼皮:“奴困了。”
“嗯。”
男人转身出门去。
过会儿,冷翠烛又听见外面的骂声,许是冷蓁回来遇见尹渊在骂。
挺好的,起码不是在正常说话,两人间起码不暧昧。
或许冷蓁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冷蓁骂完进房来问她想吃什么,冷翠烛坐在床上,闻到股血腥味。
“怎么有股血味?”
“我方才路过庖厨,杀了只鸡。”
冷蓁答得平静、顺畅。
“……鸡?”
冷翠烛顿感不妙。
冷蓁点点头:“那就听母亲的,做粥吧,再熬锅鸡汤。”
她心里紧张到不行,将乌鸦叫过来,问菟丝子的下落。
“他一早出门和别人家的鸡玩了,没在厨房。”
乌鸦顿了下:“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她答:“……已经好差不多了。”
这几日她和尹渊之间的事,她没告诉尤恩,也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像他说的一样,男人总有虚伪的自尊心。
尹渊是怕她背叛,怕她脱离掌控,那根白发只能算是导火索。
就算没有白发,她与常嬷嬷相处久些,尹渊甚至会疑心她与常嬷嬷有私情。
他就是见不得她同别人关系好。
可在夜里,她还是冷。
不仅是冷,她浑身还如同浸在水里般,喘不上气,止不住发抖。
“夫人?”
“嗯……”
她转身抱住男人,整个身子全往男人怀里缩。
“好冷。”
男人俯身贴到她耳边。
“那夫人可一定要离我再近些。”
她额间冷汗,被僄然拭去。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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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后终日卧床的日子很无趣,但比平日安逸得多。
一直到除夕,冷翠烛的寒症都未大好,在外面吹吹冷风还是会四肢僵冷。
幸好冷蓁理解她。
“我现在给药房写方子,每旬也能赚到些钱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操心这些。”
冷蓁理理袖子,拭去腕上血渍,扭头将药盅端给床上人:“母亲,该喝药了。”
冷翠烛点头接过药盅,其中汤药黑沉沉毫无光彩,表面还浮着几缕红丝。
冷蓁若不说是药,她还以为是谁家泔水。
“怎么了?”
“怎么不喝?”冷蓁正往火盆里添柴,见状放下火钳,拿勺子舀了勺药,浅尝一口,“不烫,你喝吧。”
冷蓁都喝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或许这药只是看起来悚人。
她刚端药盅喝一口,就吐出来。
太难喝了。
喉咙像被牛舔了一下,好恶心。
“咳、咳……这里面是些什么药材啊?”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冷蓁淡然道:“你的方子是我亲自编的,药材也是我亲手采的,每一个工序都是我在做,不会有问题。”
“娘,你从前不是总对我说良药苦口吗?”
他伸手扶住药盅,望她唇边送,晦暗不明的眸子在日光下照成晶莹剔透的琥珀。
“为什么如今,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冷翠烛被盯得发怵,咬牙将药喝尽。
冷蓁端药盒出去,她坐在床上还未从那恶劣的味道里缓过神来,胃里翻江倒海。
早知如此,她当日就不该上前去拦两父子,就该在旁边等着,等到打死了一个才喊停。
乌鸦撷来一朵水仙花,放在她手心。
嗅着水仙花香,她心情好些:“今天是除夕了。”
乌鸦站在她膝弯,盯着她不说话。
“啊……就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她解释说,“等晚上,你和菟丝子一起去把爆竹放了吧,也热闹热闹。”
原来这个人连除夕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莫不是古代人?
“好,”乌鸦点点头,“我刚才看见,有几个尹府的人往家里来。”
冷翠烛:“尹府?”
语毕,窗外响起声呼唤。
“冷娘子,你在家吗?”
她还未作答,外头洒扫的冷蓁就答:“她不在,你们找她做什么?”
“哦……尹夫人让奴婢给冷娘子送新年礼。”
“她不要,你拿回去吧。”
“……行。”
“尹夫人邀她晚上去尹府做客。”
“她不去。”
冷翠烛听得直皱眉。
她的确不想去尹府,也不想见尹夫人,可收礼……她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尹府才是,尹府的一根鸿毛就够她家吃一年的了。
怎么能不收礼呢?起码是尹夫人的一番心意啊。
难道非要装作人淡如菊清心寡欲才好?
她从前也体谅过尹渊赚钱的艰辛,后来才发觉自己是多虑了。
冷翠烛:“你扶我出去。”
乌鸦答:“不用起身,那女子带人闯进来了。”
“娘子!”
小丫鬟推开冷蓁,飞奔到她床前:“娘子,我就知道你在家,你这孽子死活不让我见你!”
冷蓁靠在墙边,双手抱臂。
他所穿的褐色襕衫是冷翠烛缝制的新衣,穿上身小了些,下摆只到小腿,布料还薄了些,两条劲瘦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我没这样说。”他懒洋洋道。
“额……”冷翠烛冲小丫鬟笑笑,“铃兰姑娘,我今日是真的不便去做客,新年礼的话……是什么呀?”
小丫鬟点点头:“很多,全放在外面呢娘子,我去给你拿。”
她起身往门口走,路过墙边时被绊了一跤,眼见要摔倒,迅速拉住身边冷蓁的胳膊,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
“我的衣服!”
冷蓁拾起被扯烂的袖子,眼睛一下就红了。
小丫鬟咒道:“你自己命不好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这能怪谁!”
冷翠烛叹了口气,本想出言安慰冷蓁,却意外瞧见他露出的一截小臂,手臂上密密麻麻满是划痕。
有已然结痂的,也有血淋淋正新鲜的。
她顿时头皮发麻。
那密匝匝的划痕,让她凭空忆起药盅上漂浮的几缕红丝。
尹夫人备的礼远比冷翠烛想象的要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都有。
就送礼这件事来看,尹渊倒与尹夫人很像。
或许是因为身处富裕之家的人,衣食不缺,自然不会想到普通人家连炭火、米粟都不够用罢。
她将一大柜子的成衣和布料拿出来一个个看,心里琢磨着做些什么衣衫。
给冷蓁做几件,再给尤恩做两件,菟丝子也需要拿块布堵住嘴。
余下的,就放在衣橱里以后再用。
“蓁蓁,天黑了,你不上街去看烟花吗?”她坐在椅子上,心情很好。
冷蓁坐在她身边矮凳:“不去。”
“有什么好看的,放完烟花街上全是难闻的烟味。”
“……好吧。”
她点头叠布料,偷偷去瞥他手臂。
手臂已被衣袖盖住,看不见伤痕。
可白日的时候,她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伤了的。
她绝对没看错。
……冷蓁一直在自残?
一堆五彩斑斓的衣服料子里,抽出件墨黑短衫,腰部缝了朵玉兰花。
“欸,蓁蓁,这短衫你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我记得,是你十五岁的时候我给你做的。”
冷蓁扭过头,浑身凝滞。
过会儿,他答:“嗯,是有一件,不过前几天我试了发现不合身……就丢了。”
“怎么丢了?改改还能穿呀。”
“改了就不是同一件了。”
他幽幽地坐在一旁拨弄炭火,融融暖光流泻在靥面:“那么,我宁愿不要。”
即便冷蓁就坐在炭盆边,即便火光将他烤作橙黄,冷翠烛还是阴惨惨直冒冷汗。
冷蓁似乎变了许多。
也是,谁会一直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呢?
晚上她与冷蓁一起吃了年夜饭,十几道菜全是冷蓁做的,凉菜大多是些蔬果,热菜就全是肉,猪五花、猪肋排、鸡肉、鸽子肉……每一种肉都处理得很好,做得软烂,每块肉大小也合适。
她还以为冷蓁不会用菜刀。
菟丝子也享了口福。
他这只鸡还挺讲究,丢地上的不吃,非要吃碗里的,还非要喝鸡汤。
冷翠烛投喂几次就不理他了。
“娘,碗我来洗吧,你去歇息。”
“啊,可是你做了一晚上菜……还是我来吧。”
“不用。”
冷蓁起身收碗:“我去庖厨给你熬药,顺便就能把碗碟洗了。”
见冷蓁坚持,她就没再劝,抱着鸡回房间。
公鸡吃饱喝足,回房间后跳上梳妆台擦鸡嘴梳鸡毛。
“宿主,要不你偷摸去看看他吧?”
“我猜,他是在厨房做坏事,这几天我在厨房睡觉,老是闻到股死耗子味,都睡不安稳。”
“而且你儿子呀,总是大半夜上厨房,蜡烛也不点,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是在偷吃。”
冷翠烛确有此意。
但她有些害怕:“行,你陪我去。”
她给公鸡栓了根狗绳,牵着它往庖厨走。
在门头,她听见里面的剁肉声,还有水煮开的沸腾声。
公鸡:“制作夜宵?”
“……算了,你待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她将狗绳栓在一旁桂花树上,公鸡只能待在树下跑不掉。
冷翠烛推开庖厨破旧的木门。
里面没开窗户,一片漆黑,只房顶有几个漏洞透进微弱月光,稀稀疏疏,如几缕蛛丝缠绕在房中。
她看不清,扶着墙壁走,循着记忆去摸烛台在何处。
指尖触碰到蜡油,她往前去够,拉到一只手。
黏糊糊的,她掌心黏上什么。
“……冷蓁?”
“嗯。”
“怎么不点蜡烛?”
“方才灭了。”
他抽开手,冷翠烛就独自站在黑暗中,后脖发冷。
过会儿蜡烛燃起,屋里终于有了亮光。
借着幽微烛光,她瞥见灶台一角,其中铁锅正汩汩冒热气。
腥甜、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捂鼻靠近些,拿铁勺搅了搅锅中液体。
温热的,还有残存热气飘在半空。
“这是什么?”
“是……给我喝的药?”
无人应答。
她低头继续搅药。
勺子碰到个极为坚硬的东西,她摆弄铁勺,试图将那个锅里的大块头捞上来。
“还没好。”
她倏地扭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回头继续捞,余光瞥见身侧人影。
“还没好。”
冷蓁夺过她手中铁勺:“回去吧,等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你在自残是吗?”
“……”他垂下眼睫。
“母亲,你是在质问我?”
“没有。”
冷翠烛当然不信他的话,伸手去抓住他手腕,掀开袖子,只摸到层纱布。
“好……那为什么要在手上缠纱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啊。”
“你太可恶了,你太自私,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煎熬。”
她不禁皱起眉头。
“……又怪上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我哪里有在恨你……”
他揭下臂上纱布,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似被毒虫蛀出块小洞般,缺肉的那处蓄了汪血水。
如同他眸中蓄满泪水。
“我只是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日让你落水,是我的错。”
“所以我还给你,把血肉都还给你。”
“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所以自己一直在喝他的血?
冷翠烛强压恶心:“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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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哪吒有神力吗?这样会死的!”
她不知该作何回答,扯下块裙摆缠住他小臂伤口,拉着他往门口跑。
“我们去看大夫,走!娘带你去……”
冷蓁猛地甩开她:“我不去!我自己就是医者,我没有病!只是少块肉而已,不会死……你从前不是也少了块肉吗?我马上要还完了……”
他魔怔了,回到灶台边搅动锅中汤药,止不住抽噎。
冷翠烛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仿佛看到从前他们之间无数次的争吵。
那时,她不明白冷蓁为何要与她吵,她只是心疼他哭时红了整个眼眶。
如今,她依旧不明白,她只是感受到原来自己的眼眶也在被泪水灼烧,自己也很心痛。
她冲到灶台边,揪住冷蓁后脖将他往锅里按。
汤药并不烫,冷蓁整张脸埋进去,只是喘不过气,呛了几口黏滑药液进喉。
一开始,他拼死挣扎,到后面停下了所有动作,任冷翠烛抓着他后颈,额前发丝黏作一团。
冷翠烛看着锅中带血的药液,又看着自己死鱼一般的孩子,蓦地笑了。
好荒谬、痛苦的笑。
她松开手。
“清醒了吗?”
冷蓁双手撑在灶台,脸仍埋在锅里。
手臂抖成筛子。
她捯了捯气,伸手又揪住冷蓁后颈,将他从锅里抓出来。
那张脸糊满药液,睫毛、鼻梁、唇瓣……药液和泪液混在一块儿,淅淅往下流。
“疼吗?”
“娘……”
冷蓁不受控制地瘪起唇,眉头也皱起来。
看样子,是要放声大哭一场。
“噢……你整张脸都毁了。”冷翠烛感叹着,向前抱住他,轻抚他颤抖脊背。
恬静、如水般温柔。
“你做出那些伤害自己的行径时,娘和你一样疼。”
“所以,你该还多久才能还完我所受的伤啊……你永远都还不完。”
“娘从来没指望你还,你的那点血肉,还不够自己用的。”她将他颊畔发丝捋顺,“你该怎么还?还我一条命吗?你的命也是我的。”
“但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不要作践我给你的性命。”
冷蓁终是无可控制地哭出声,将全身倚在她单薄的身躯,热泪涟涟。
“不哭,不哭……”
她轻拍他后背,一下又一下,空空恫恫回荡在房中。
“娘带你去看大夫。”
冷蓁的病其实主要在心病,医师只能开些疏肝解郁的方子,再为他包扎好伤口,其余的也只能看冷蓁自己个人的造化。
大年初一到十五这段日子,冷翠烛一贯不需要走亲戚,她就整日待在家里,偶尔几个热心肠的邻居会过来拜访。
为了让冷蓁能开心些,冷翠烛买了他小时爱吃的栗子糕,走到阁楼敲他房门想亲手给他。
结果敲半天门里面都没什么反应。
她分明亲眼看见冷蓁进房间的。
“蓁蓁?”
阁楼外的勾栏居于风口,她站在勾栏边,身上棉袍被吹得呼呼作响。
乌鸦停在栏杆:“或许睡着了。”
“哦……”她搓了搓手,“那,我们回去吧。”
“夫人不进去瞧瞧?”
“不了吧。他一贯不喜欢我进他房间的,他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况且他肯定是有秘密不想让我知道的。”
乌鸦:“……好。”
她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样的秘密吗?
下午她正坐院子里给乌鸦喂核桃,冷蓁背着药篓路过。
冷翠烛:“你又去采药啊?”
“嗯,”冷蓁颔首,“娘,锅上熬着药,等会儿记得去看看,别糊锅里。”
“等等!”
她将纸包的糕点塞进冷蓁手中:“我给你买的栗子糕,拿着等采药饿了吃两口。”
冷蓁瞟了眼手里糕点,“嗯”了一声。
“我带两块就行了,余下的……回来再吃。”
冷蓁的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把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有时甚至放烂了都不舍得吃。
冷翠烛顺他的意,将栗子糕放在庭院里的矮桌上,过会儿又觉得用油纸包着不好看,将栗子糕一块一块夹出来摆在碟子里。
她很高兴。
“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夹一块。”
乌鸦摇摇头。
“你很高兴?”
“是啊。”她低头摸摸乌鸦脑袋,“做母亲的,当然还是希望孩子能阳光些。”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嘛。”
“亲生的……骨肉?”
“是呀,我十七岁生的他。”
“他刚出生的时候,可瘦了,才四十两。”
“……十七岁?”
“对啊,十七岁,我是夏天生的他,他是早产儿。生他的时候正好遇到上头做普查,因为我的身份难以启齿……官人就将他记在他府上的一个老嬷嬷的名下,年龄也写大了些。”
“所以他这个傻孩子一直以为自己的生辰是在冬天啊。其实他过的是我的生辰,当时编不出来生辰随口一说。”
她苦笑道:“烟花女子从来都不过生辰的。”
“多亏了蓁蓁,让我记住了自己的生辰,还能借给他过生辰的名义高兴一下。”
乌鸦低下头。
可分明她十七岁的春天,还在为报仇雪恨后,能离开庄园去大学读书而欣喜。
她那时说,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她还说,等到她学完大学的所有课程,他们就结婚,虽说她只是个鬼魂,他也不是她喜欢的骑士……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这样就足够。
那时谁都不会想到,她还未坐上离开庄园的马车,就消失不见。
此后的十几年,尤恩一直在找寻她。
如果尤恩知道她所去的世界是个熔炉,她的肚子会不受控制地大起来,她会受到好多年的痛苦与压迫,他当日就不该听她的话去苹果树下摘苹果。
他太听话,心想主人就算是要抛下他也没关系。
只要主人能幸福,怎样都没关系,主人丢掉自己,自己还有腿,可以继续去找主人。
可她过得不幸福。
她留下的苹果也好涩口。
他偏偏又找她找了好久。
“你真的生了他?”
“你和菟丝子都好奇怪啊,他之前老是问我同尹渊是不是真夫妻,尹渊同蓁蓁是不是真父子。”
“现在又换你问我同蓁蓁是不是真母子了。”
“……抱歉。”
尤恩只是没想到,她所受的苦不是一个轻轻松松的设定,而是她切实的真受了那么多苦。
她真做了次母亲。
明明只是少年的年纪,却做了母亲。
冷翠烛笑笑,将一块核桃塞进乌鸦嘴里:“没事,吃核桃吧。”
“我听说乌鸦喜欢吃核桃。”
她的那双淡褐色眼睛很好看,笑时脉脉含情。
乌鸦将头一偏,撷着核桃仁飞树上去了。
冷翠烛托腮,接住从空中飘落下来的鸦羽,那片鸦羽尾端泛着熠熠银白。
“你掉了根羽毛。”
“夫人若不喜欢,就丢掉吧。”
她抚着绒绒鸦羽:“这么好看为什么要丢啊。”
“那我帮你留着吧,鸟的羽毛应该和人的牙齿差不多吧?掉羽毛说不定意味着你要长大了。”
“反正肯定会是件好事的。”
她边摸羽毛边喝茶,消遣半天有了困意,正欲起身,手中鸦羽就被夺走。
“……这是什么?”
尹渊站她面前,指尖捏住羽根。
他身后还跟了个青衣护卫。
“羽毛。”
“地上捡的,不要了,送给官人。”
冷翠烛没给他眼神,扭头就走。
护卫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
“送我?”
尹渊瞧着鸦羽,冷不丁来了句:“好有雅兴。”
“谁让你捡的?”他拿起一块桌上的栗子糕,漫不经心地瞥一眼。
“糕点也是捡的?”
凄冽寒风将面颊吹得紧绷又泛白,她站在风中,摇摇欲坠。
“官人何至于此?”
她扭头瞪他,不禁湿红眼眶。
他为什么总是将她逼到这种难堪的境地?
他为什么非要同她纠缠?
十几年了,他还不觉得腻烦?
尹渊失神片刻,道:“……我明日要陪易音琬回乡。”
她低头拭眼泪,护卫仍拦住她不让她走。
“好,祝官人一路顺风。”
“谁让你捡的?”
男人叹息道:“是别人送你的,是吗?”
“不适合你。”
“官人走罢,奴要去歇息了。”
“……你不留我?”
语毕,他紧接着说:“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护卫终于让步,冷翠烛垂眸,孤身离开庭院,逐渐消失在积雪的树丛亭台中。
男人仍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良久,将鸦羽收进披风口袋,闷声往外走,青衣护卫跟在身后。
“盯着她。”
“关窗户、出房间,就传书给我。”
“还有,想办法看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可是属下盯这么久都没看见有什么男人,又怎么看清……”
“是你?”
“……啊?”
“一直找不出,就只能是你。”
男人唇梢颤动。
“是你吗?”
尹渊同尹夫人回乡,冷翠烛难得放松下来。
至少,不用再担心他贸然来到。
傍晚尤恩化作人形帮她搬屏风,两人将屏风搬到窗前挡住房中光景,如此雪便落不进来。
搬完屏风,她瞥见男人飘逸柔顺的白发,起了兴致。
“我给你编辫子吧。”
“编辫子?”
“对啊,编起来好看,也不容易掉头发。”
“你放心,我从前在楼里,姐姐妹妹们都喜欢来找我编辫子,她们夸我的手艺很好,冷蓁小时候我也会给他编辫子。”
“你不想编?”
尤恩垂睫:“当然想。”
“我只是没想到……”
他当然想不到。

“啊?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冷翠烛理所当然地说:“你住在我家里,还帮我做这么多事,我自然拿你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呀!给孩子编头发是应该的。”
“整天披头散发的做事也不方便吧?我就给你编个稍低些的辫子,不伤头皮的。”
“……孩子?”
“对呀。”
她哄着男人坐在铜镜前,用篦子给他梳头发:“当然是孩子。”
“我应该要比你大一轮吧?你属什么的?”
尤恩扭头看她,眨巴眼眸,又闷声低下头。
“不太知道。”
“哦,”她点点下巴,“忘记你是个古人了。反正我肯定比你大,你看着就很年轻。”
“编好辫子要不要在头发上簪花啊?你的发色簪花肯定好看。”
“一切全听夫人的。”
他扭过头,唇梢微翘:“可以簪梅花吗?”
“可以的。”冷翠烛自是答应他的请求,毕竟尤恩一直以来都很听话。
“正好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那等会儿,我出去给你采些红梅来。”
“还是我去吧……”
男人柔声提醒:“夫人,你的身子还未大好。”
“没事的,我多裹衣服点就行,你仔细看着头发。”
冷翠烛给他编好麻花辫,嘱咐他拿好辫子别让其散掉,披上披风出门去给他采梅花。
撞见在窗边打瞌睡的护卫。
青衣护卫见状扭头就跑,她喊了声:“你是谁?”
“……是官人派来的?”
护卫倏地停下,转身面对她。
他似乎在这个地方站了很久,鼻尖冻得通红,肩头还积了盈盈雪花。
常跟在尹渊身边的那个护卫?
冷翠烛恍然,笑道:“没想到,还真是他派来的。”
“娘子救命啊,老爷非让我从您身边揪出个男人来,揪不出就要把我拿去顶罪。”
护卫拱手而降:“娘子,您一看就是好说话的,可千万别告诉老爷我已经被你发现这事……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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