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耽美文男主外室by池峥俞
池峥俞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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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掉水里的,好像是蓁蓁吧?”
“是。”尤恩边收伞,边说,“我记得,你说他不会游泳。”
“他会溺死吗?”
“有可能。”
她身上屿青衣衫有些陈旧,脸庞无可避免地带了疲惫。
她这个瘦削、荒寒,日日遭受白水枯煎的女人,难得在笑,不知为何。
像是蜜糖在口中化开。
出乎意料地,冷蓁孤身从水里爬上岸。
身上水哗啦啦地往地上留,他所到之处皆留下水痕,长腿一迈跨进水榭。
“娘,”他将额前湿发往后撩,“他是谁?”
冷翠烛僵住,扭头望他,又回眸瞥身边人。
尤恩同样惊讶,帷帽微抖,白纱飘摇。
他低声提醒:“路过。”
冷翠烛心跳不停:“路人,他正好路过。”
“是情郎吗?”
冷蓁弯腰拧衣摆。
“……你说什么?”
“是。”
尤恩点头,帷纱也往下垂,温言告诉她:“他问,是不是来这里划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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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叹一声:“你怎么掉湖里了?李姑娘呢?”
语毕,蓬船正好靠岸,李姑娘从船上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娘子,你该好好管教你的孩子。”
“……怎么了?”
李姑娘面色难看:“他口出狂言,妄自评判我父亲的医术,还打听我家有多少钱财、我母亲身体如何、我的嫁妆有多少,咒我父亲早死。”
“你真的好好管教一下他吧,不然没人能看得上他,他迟早要出大问题!”
冷翠烛蹙眉,欲言又止。
她很是对不住李姑娘。
她知道冷蓁性格不好,她没少被呛过,但她没想到冷蓁说话竟然能这么恶毒,如此肆意妄为。
“李姑娘,真是对不住……那你还留下来吃饭吗?奴家在香满楼订了一桌筵席。”
“不了娘子,”李姑娘冷哼一声,“怕被说居心不良,贪图你家少爷钱财呢,毕竟我吃块糕点都催着让我把钱还回来了。”
冷翠烛臊得慌:“他一穷二白有个什么钱啊……”
冷翠烛连连给李姑娘道歉,到后面尤恩也跟着道歉,等送走李姑娘,一直未吭声的冷蓁开口。
“我说的全是实话,他的父亲是庸医。”
“蓁蓁,你的医术也没多高明。”
冷翠烛长吁短叹:“你这样,我还真不敢给你介绍其他姑娘了……”
“那就别再介绍。”
冷蓁面不改容:“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把我往外面赶,尹渊能同意?”
“你在说什么啊……”她心头一紧。
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已经如此亲密了吗?他们才搬来几日啊。
她又不自觉幻想两人会做的种种行径,顿感恶寒。
亲生父子之间……真是恶心。
若是寻常断袖,她断不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男女之间、女女之间、男男之间,或许皆有真情。
可这份真情,无论怎样都不该中伤到旁人、有悖于人伦,若是真的情深意切,也该暗暗埋藏于心。
否则,就该接受谴责。
就像她一样。她是见不得光的外室,破坏了夫妻间的情谊,轻视她、骂她,她全认。
“你不怕我告诉他?”
冷蓁徐徐绕到她与尤恩身后:“只要尹渊还存活在这世上一日,他就永远是个奸夫,你们之间,也只会是不可启齿的奸情。”
尤恩:“抱歉,以后我会离她远些。”
冷翠烛不懂冷蓁在闹哪出,为何要将她与尤恩扯上关系,她都说了尤恩是来划船的路人。
威胁自己的母亲,还信口造谣她。
他这副模样与外面那些恶臭至极的老男人有何区别?
原本善良可爱的蓁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撇唇:“可是,我与你父亲也是奸情啊。”
“你父亲没资格说旁人偷情,他若是个正人君子,也不会有难以启齿的你了。”
“李姑娘要比你明事理得多。”
“你就非要向着外人说话?”
冷蓁眯起湿漉眼眸:“我在你心中这么不堪?让你夸不出来一点,只能够贬低我?”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不想成亲,不想和那些姑娘谈天说地,你为什么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总是一意孤行?”
冷翠烛直愣愣盯他,对他的恨意、怨怼,全数接纳。
她哑然自笑:“好荒谬啊。”
“没有母亲,哪里来的你呢?你又哪里来的身体发肤呢?”
“原来就这一次的不顺从,都能让你这么生气么?”
“我不可能只不考虑你一次的呀。”
“那该怎么办……”
冷蓁一怔。
“娘……”
她干笑几声,扭头望向水榭外的漫天大雪。
琪花玉树,粉妆玉砌。
“娘纵容你好多年。”
不知为何,见她所挂念之人难过、怨怼时,她不再像往日那般额蹙心痛、忍泪含悲。
而是,莫名畅快,难得释然。
李姑娘把冷蓁推下水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尹渊耳朵里。
冷翠烛自然不会将此事告诉尹渊,尹渊身为知府,偶然听下属提起也正常,毕竟那日冷蓁落水好多人都在湖岸边看见了,再加上李姑娘也是个爱闲扯的。
尹渊:“你是怎么教他的?他怎么能那么无礼?”
“罢了……他不愿,就算了。”
冷翠烛梳发的手一顿,迷迷怔怔终是未说什么。
“……行。”
男人躺在床上先睡过去,她磨磨蹭蹭半天,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掀开床幔。
男人侧躺着背对她,她躺着望天花板,上下眼皮强撑住不闭合。
床边蜡烛将要燃尽,烛光摇曳。
“……官人,奴这几日染了风寒,不想将病气过给官人。”
“嗯。”
她抓住男人往下滑的手:“奴昨日来了月信。”
“官人早些睡吧,奴陪着官人。”她闷声缩进被子,只露出一截墨发。
怎料被子被掀开,男人握住她发丝,缓缓搓磨。
“十几年前,你说不会离开我。”
“结果你还是那样做了。”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冷翠烛自是挣扎不过他,被他扣住双手,凌乱的发搭在脸颊。
她被迫仰头,瞥见窗外剔透雾凇。
然后,冰凉划过大腿,猛地扎进去。
她的确骗了尹渊。
但对尹渊来说,还不如没骗他。
触及到那处时,男人眉心明显皱了下,求之不得,意惑靡宁,恛惶无措。
“官人,奴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官人要么?”她笑笑,主动揽上男人脖颈,凑到他耳畔,“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喁喁私语,媚色娇声。
她瘦怯怯的身体,由他拥着,脊背刺青浮了薄汗,靡丽、艳冶。
男人像要揉碎背上蝴蝶般,紧抱住她。
冷翠烛:“当年,你也说只爱我一人。”
既种孽因,必生孽果。
她太傻了。
她怎么可以信一个嫖客的话。
她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将自己托付于他。
“那你呢?”
“你还会离开我吗?”
“如果你说不离开,我就爱你。”他冰冷的手背抚过她轻颤的眼睫、纤薄的脸颊,停在她苍白唇瓣。
她双唇翕动。
“不离开。”
男人抚过她唇瓣的一丝一寸。
“泠娘,再说一遍罢。”
她阖上眼,浑身颤栗。
可是,她不需要他的爱了。
他却还渴望她的承诺。
烛光燃尽,他们相拥堕入黑暗。
她低低道:“官人,以后……不要来找奴家了。”
如她所料,男人眸中情欲崩裂、瓦解,抚她脊背的手僵住。
她大胆去看他,唇角勾起,做出一副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的模样:“不要再来了。”
尹渊:“不行。”
“奴身份低微,官人日日来奴这饿儿,恐落人口舌。”
她抬手拭泪,倚靠在男人肩头:“官人已不同往日,现在是一县之长了,百姓们都盯着呢。”
“奴听说,前几日衙门才查抄了一批私窑。”
“你是清倌人。”
“如今也不再是风尘女子了。”
冷翠烛热泪涟涟:“是啊,奴知道。”
清倌人、红倌人,又有什么区别。即便她当初主要是靠卖艺取乐客人,尹渊每次来也听不了几首琵琶曲,日头未歇就与她打单铺。
他不过是在为他自己开脱罢。
她眼尾泪水落在男人肩头,嚅嗫道:“奴不想有损官人的清誉……”
尹渊架不住她倚姣作媚,终是答应,只不过,要求她每隔三日便要来尹府找他,每日还要给他寄信。
冷翠烛将尹渊哄睡着后,去庖厨烧水揩身子,正好碰见公鸡偷吃玉米。
“欸宿主,”公鸡忙给玉米罐盖上盖子,“这么晚还没睡啊。我们明天还陪你儿子去相亲么?”
她往铁锅里倒水:“不去了。”
“你终于想明白了?”
公鸡砸吧嘴:“唉,我早说了没用。”
“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就开始做任务吧!要做的任务有一大堆呢……”
“我让尹渊不要来找我。”
“他来不了宅院,自然也与冷蓁见不到面,两人间就不会有进展。”
“你的那些任务,再等等吧。”她坐在灶台边,将火折子放进火灶,“那些玉米,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你真是……唉,宿主,你知不知道男人只要想偷吃,无论怎么拦都是拦不住的呀,被阉了也不耽误,反正还有嘴。”
公鸡摇摇头,缩到她裙下,嘿嘿道:“但是嘛,你都对我这么好了,我再等等也没什么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尤恩你请我吃玉米的,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灶火暖和,公鸡躲在她裙下困瞌睡,迷迷糊糊来了句:“宿主,你身上好香啊……”
冷翠烛拧眉,将裙下公鸡抓住翅膀拎出来,一言不发就往火灶里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
公鸡扑腾身子,连连求饶。
她听鸡叫声听累了,才将鸡收回来,搁在腿上。
“以后不要钻裙子里了。”
公鸡被燎掉好几根毛,浑身糊味,抽抽嗒嗒就要哭出来。
“为什么不能啊?我就是一只鸡而已,为什么不能钻?裙子里面很暖和的呀……”
“你肯定是嫌弃我丑,是不是?如果我是一只猫,你肯定不会这样对待我。”
“以貌取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变成什么动物又不是我说了算,况且我每天都在梳毛泡澡洗爪子,身上又没有味道,我天天帮你保护家里的粮食打老鼠,我就钻个裙子你都要说我! 你凭什么不说尤恩啊!他天天什么都不做,日日踩在你肩上,总有一天把你踩成高低肩!”
冷翠烛捏住鸡嘴:“……别说了。”
她喜静,最见不得人吵,鸡也不行,因此每次与菟丝子待在一块儿都烦闷得很,这只鸡话太多了。
“再吵拔光你的毛,用开水烫死你,再把你的鸡屁股割下来喂巷子里的旺财。”
公鸡瞪大眼。
“唉不是你……”
良久过后,锅里水开了,她松开鸡嘴去舀水。
公鸡缩在凳子上,盯住灶台边往木盆里倒水的女人,瑟瑟发抖。
“……坏女人。”
冷翠烛不让尹渊来找她,尹渊还真就不来。
再加上冷蓁因议亲一事与她矛盾难解,整日不是上山去采药,就是去尹渊给他安排的医馆做工,直到半夜才回家。
因此,平日里宅院便只有冷翠烛和一鸡一鸟。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再过几日就是小年。
她这些天忙着采买年货,背背篓背得肩膀疼,夜里歇下后就坐在窗边揉肩,望着漫天雪景。
她黏在颈侧的发丝,被拨到一边。
“你怎么进来了?”
她的目光移到身侧男人上:“是有什么事?”
尤恩银发半挽,身上披着她为他裁制的披风。
过年自然要制新衣,冷翠烛想着尤恩总是撷肉摊上的五花肉回家给她,就用剩余的布料给他做了件披风。
“这披风你披着合适,也好看。”她伸手摸摸墨绿的披风料子,“我不知道你的身形,就照着尹渊的尺寸给你做的,没想到歪打正着。”
尤恩除了比尹渊高些外,其余尺寸都相差无几,尹渊的衣袍、披风,他都能穿。
“原先是想送给他的吗?”
“当然不是,”她摆摆手,“他府上的夫人会请绣娘为他裁制新衣,我做的,他自是看不起的。”
“我的女工当然比不上绣娘……尺短寸长嘛。”
“谢谢夫人。”
“唉……”
她倏然滞住。
男人轻牵起她手,弯腰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抬起眼眸,直勾勾望她。
冷翠烛被盯得脸热,一时间竟忘了将手收回来,任他牵住。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手背,她才沐了浴,肌肤上的水渍还未干透。
她就这样看着腕上水珠从倾斜的手背滑到男人高挺的鼻梁,他的双唇也被手背水渍濡湿,湿润润的。
下半张脸全沾了水雾。
“……这也是礼节?”
“嗯,表示感谢。”
她收回手,移开眼。
这次肯定是在骗人。
“我要歇息了。”她抿唇,“这么晚了,你穿着披风,是要去哪里?”
“来见你。”
她小声嘀咕:“……见也见了,该回去了吧?”
“现在,恐怕不行。”
男人瞥向窗外,银眸映雪。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冷翠烛慌了神。
翩飞雪花中,一个身影朦胧若现,穿过长轩逐渐靠近窗边。
那身形她再熟悉不过——是尹渊。
“快、你快变回去!”
“那要先脱光衣物,不然会被闷死。”
“我忘记了……那你快找地方藏着!别让他发现。”
冷翠烛关上窗户,理好仪容后敲门声响起,她忙叨叨去开门。
“官人?”
她眨巴眼:“官人怎么来了?”
尹渊淡淡:“来看你。”
“是要歇息了?”
冷翠烛替他解下带了寒气的披风,挂在架子。
“嗯,是。”
尹渊坐到椅上,牵住她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指腹摩挲起手背。
他垂下眼帘:“这几日可还好?”
冷翠烛想到这几日无人打扰的生活,微笑答道:“还挺不错的。”
男人一顿,道:“七日未见了。”
“嗯……官人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双眼不自觉往别处瞟,心也早就飘走。
尤恩藏哪里去了……
直到裙摆被掀开,一只手钻了进去,覆在她腿上,徐徐往上。
男人的手冰冷,激得她趔趄几步,被拽住手才站定。
“你瘦了。”
“啊,是啊,最近天冷,没什么胃口。”
她顾不上尹渊怪异的行径,心中焦灼,视线乱飘:“官人是有什么事?”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她垂下头。
腰间系带被男人一扯,衣裙便轻松落地。
男人掐住她腰肢,她站不稳摔在他怀里,浑身紧绷。
“在找什么?”
“没什么……”
尹渊将她头掰正,迫使她盯着自己:“在找什么?”
冷翠烛合上唇,不回答了。
身上仅余的肚兜也被扯下,她冷到肌肤泛青,瑟瑟缩缩。
男人扶住她的腰抱着她,视线在她身前扫了一遍又一遍,从脖颈到双腿,全部注意湿腻腻黏在她身上,缓缓滑动,舔舐过每一寸。
“转过去。”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男人也只是用手背抚过她脸颊,声音半哑:“转过去。”
“……”
她一心想让他快点走,没兴趣弄清他的意图,便听他的话转过身。
身后人伸手,将她的长发拨到胸前,触摸她背上刺青,未置一词。
过会儿,男人忽然抱住她,双臂紧环住她腰肢,头枕在她肩头。
柔声说:“乖。”
等送走尹渊,冷翠烛已浑身僵冷,穿好衣服在房中找了半天,最后是撩开床幔与尤恩四目相对。
“你冷?”
他解下身上披风,披在她身上。
“……这起得了什么用啊。”她往手心哈气,不停搓手。
“那盖被子吧?”
尤恩让她躺到床上去,听她的话从衣橱里找出几床被子,全盖在她身上,仔仔细细掖好被角。
她缩在床上,鼻尖发痒,忙捂住鼻:“阿嚏!”
冬日最容易感染风寒,方才裸着站那么久,身子受得住才怪。
“我去给你熬些姜茶。”
她闷声问:“你会熬?”
“之前看你熬过,就学会了。”
尤恩走前拉好床幔,不让风泄进去。
冷翠烛躺在床上,不停打喷嚏。
“定是着风寒了……买药又是一笔花销。”
想着多捂捂万一病能好,她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一捂就是好久。
她睡够了,恍恍惚惚睁开眼,瞥见肩头银发。
“……尤恩?”
耳边传来一声:“醒了?”
她偏过头。
男人从背后抱着她,胸膛紧贴她脊背,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墨白交缠。
清冽兰香绕枕,她却更昏了头。
“你怎么……”
尤恩低垂银睫:“夫人方才浑身发冷,我一时心急,才……,抱歉,是我失了礼。”
他抱腰的手微微松了些,虚搭在她腰肢。
“……原是如此。”
冷翠烛乜斜双眼,懊恼的同时又稍稍介怀。
“可这样,终究不太合适,你是孤男,我又不是什么寡女,我已有夫君了。”
“全是我的错,未考虑到这一层。”
“可是夫人,”他温言道,“我着急为你取暖,外袍脱在窗边架子上。”
“外面好冷,夫人可不可以留下我?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
冷翠烛竟然有一瞬的心动。
一次而已。
只是这一次罢。
尹渊不会知道的。
除了他们二人,无人会知晓这一次。
“……好。”
桌上那碗热腾腾的姜汤,终是放冷结霜都未喝。
他抱着她,已足够温暖。
翌日清晨,冷翠烛先醒,悄然移开男人搭在腰间的手,坐起身。
尤恩昨晚与她共枕,发丝铺在枕上,皑皑若雪。
他身上中衣,还留有她靠出的褶皱。
冷翠烛望着,只觉灼目,视线上移,落在男人面颊。
他深邃的眉目舒展,鼻梁有处粉印子。
她琢磨半晌,低头意识到是自己头发压出来的,昨晚他一直靠在自己肩头。
"……"
更灼目了。
她闭眸屏息许久,站在床上,跨过熟睡的男人,下床梳洗。
床幔微动,床上男人睁开一只眼,瞧布幔掩映间的那个绰约背影。
他往里睡了些,轻嗅枕上香气,触及床铺残余温热,低眉浅笑。

冷翠烛要去买新年盛酒用的酒簷,她一个人提不动,便应允了尤恩与她一同上街的请求。
她家要买年货,别人家自然也在采买,家家户户都买,街上行人自然多如牛毛。
她怕尤恩走丢,便让他拉着自己的袖子,被过路的汉子撞了下后,她心里斗争半天,终是同意牵她的手。
十指相扣,这样定不会走丢。
“你早上没吃东西,饿不饿?要不然我们先去吃个馄饨?”
冷翠烛走路走得腿疼。
“好,”男人颔首,“但是我吃不完一碗。”
“没事,我们分着吃。”她捂住鼻子,勉强笑笑,“走吧。”
主要,她实在是不想再走路,再加上街上行人鱼龙混杂,好多路过的渔夫、壮汉,身上臭得很,臭得她头晕。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早就出门,现在正是别人上工的时候。
他们在馄饨摊找了个偏僻位子坐下,这样尤恩掀开帷纱旁人发现不了他奇异的发色,冷翠烛也闻不到男人身上的臭味。
冷翠烛向老板要了个小碗,与尤恩分着吃。
“我喝汤就行。”
他将碗中馄饨倒给她:“馄饨夫人吃吧。”
“啊……行吧,我正好……也有点饿。”
冷翠烛看看倒到自己碗中的薄皮馄饨,又看看用勺子搅半天汤的男人,沉默住。
他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和勺子啊?
或许还不知道馄饨是什么,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糗。
拆穿他,他该更尴尬了。
她闷头吃馄饨。
街边铺子上卖的馄饨远比她自己在家包的好吃,皮薄馅大,汤面还浮了几片紫菜。
“我离开一会儿。”尤恩放下帷纱,遮住脸,还将肩上发丝拨到背后。
“夫人可以在这里等我么?”
“当然可以。”冷翠烛点点头,“你小心些,别迷路了。”
她孤身坐在摊子上吃馄饨,吃完一碗就乖乖坐着等尤恩回来。
身侧汤碗还余大半馄饨汤,呼呼冒热气。
她等烦了,托腮打瞌睡,头将要垂下的前一刻,一声轻唤将她拉回来。
“娘子”
来者是个留胡须的青年,看起来又老又年轻。
他穿戴不凡,不似寻常百姓:“娘子,小生可否与您同坐一桌呀?其余地方都不太方便,有丝竹之乱耳,就这儿方便,安静。”
“啊……”
她尚未清醒,下意识答应别人:“当然可以。”
青年扭头毕恭毕敬道:“官人,我们就坐这儿吧!这儿僻静。”
冷翠烛也扭过头去,浑身一颤。
尹渊穿着常服,外面罩着蝉衣,腰间一侧环佩叮当,一侧佩剑。
青年拿帕子把板凳擦干净,让尹渊坐到她对面。
即方才,尤恩坐的地方。
桌上汤碗还未收走。
尹渊皱眉,将汤碗端到一边。
青年找了个矮凳坐下,瞧见碗,打破沉默:“哟,原来方才也有人找娘子共坐一桌呀。”
“哈哈……娘子貌美,那些人自是争先恐后,哈哈。”
冷翠烛:“……嗯。”她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垂眸盯着皲裂桌面。
寒意彻骨,从头直冷到脚跟。
尹渊怎会出现在此?
“知府,您看看菜单,想吃什么下官去给老板说!”
青年捋捋胡须:“那案子的事,卑职就在旁慢慢讲给您听。”
尹渊捏着菜单边缘,抬眼瞥对面人,捯了捯气:“嗯。”
冷翠烛被盯得焦灼,手头筷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插在碗里,不敢搅汤。
她若是现在走了,尤恩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可若是尤恩回来找到了她,她又该如何向对面人解释?
现下,只能寄希望于尹渊快点走,尤恩慢点回。
青年刚说了几句,停住:“娘子,你身体不好啊?”
“面色发白,是气血不足呀,平日要多调理。这样吧,小生请您喝碗红枣枸杞汤!多加红枣多加枸杞多加汤!”
“不……”
没等冷翠烛拒绝,青年就拿着菜单找老板点单去了。
“同友人出游?”
“是……”
尹渊端起桌上汤碗,指尖抚过碗缘,又拿起碗中勺子睨几眼,倏地搁回桌面。
“男人?”
她愕然抬头。
“我说中了?”
男人眸色幽深,看不出喜怒,淡淡扫她一眼:“争先恐后……”
“不是男人,”她咬唇,绞手头帕子,“是隔壁家的常嬷嬷,之前搬过来的时候,她帮我修门锁,后面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她去肉摊买肉了,我路走多了腿疼,她就让我在这儿等她。”
“……她等会儿就回来了。”
冷翠烛没怎么撒谎,她只是将男人说作女人而已。
其实男女区别不大,只是男人惯常小气,还喜欢用情欲解释一切关系。所以为避免麻烦,她撒了这个小谎。
男人沉吟片刻。
“腿疼?”
冷翠烛悄悄松了口气:“现在不疼了。”
“坐过来。”
她朝街上瞟了眼,没发现尤恩身影后才放心坐到尹渊身边,低垂眉目。
“官人……青天白日的,这……”
话未说完,男人就凑了上来,直勾勾盯住她脖侧。
他手背抚过她纤细脖颈,揉捏脆弱耳骨。
“耳环,也是友人送的?”
她意识到自己今日戴的耳环,是尤恩从首饰铺撷来送她的,尹渊没见过。
若是寻常耳环就罢了,偏偏是对有重量的金耳环,仅凭她的财力肯定买不起。
“……是。”
“俗气。”
男人抬手摘下一只耳环,扔在桌上。
她自知理亏,取下另只攥在手心。
“……奴以后不戴了。”
男人揉腿的手停下。
“不适合你。”
他收回手,冷翠烛抚平裙上褶皱,柔声道:“谢谢官人……给我揉腿,很舒服。”
她一心只想让尹渊快些离开,便随口乱说,也没心情管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没看她,目视前方,半阖着眼。
“坐轿子回去。”他递给她一块银锭,沉声道,“分明送了金饰给你。”
冷翠烛摸摸银锭,仔细揣进荷包,抬头问:“官人方才说什么?”
“坐回去。”
青年点完单回来,刚坐下就来了句:“知府,你身上好香啊!”
尹渊:“……”
“老板在每桌都放了香炉,所以才有香味吧。”冷翠烛指指桌上的小香炉。
“原是如此。”
青年笑笑:“知府,我继续同您讲那案子。”
“前几天又有捕鱼的渔夫,在冰面下方发现了牛羊的尸体,数目庞大,初步估计有三十头。”
“那些牛羊死状惨烈且千奇百怪,一开始捕快只以为是有疯子专偷别人家牛羊杀来取乐,后面仵作在一头小牛的胃里发现了女人的头发,后又相继在小牛另外三个胃里发现了疑似肉类的东西,肉已腐坏爬满蛆,现在还没查出来是什么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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