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玉无奈地收回手,接着探头过去,笑问:“阿姐不猜一猜?”
婉姝闭着眼道:“你都不知道内情,猜来猜去作甚,还不如早点睡,养足了精神,等明日再教人去查。”
楚怀玉不甘心地又凑近了些,呼吸打在婉姝的脸上。
“我虽还不知其目的,却是得知了些小道消息,或许与其有关,阿姐就不想知道?”
婉姝受不住脸上痒意,直接背过身去,故作不在意道:“不想,等你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我吧,唔,时间不早了,睡吧。”
只要她不好奇,就可以轻松度过今晚。
婉姝心中正得意,腰上忽而一紧,背后贴上来个火炉般的身躯。
“才到亥时呢,阿姐明日无需早起,别急着睡嘛……阿姐不想听我说话,我不说便是。”
婉姝猛地睁眼,只觉肩膀一凉,身上的寝衣已然被扯了出去。
“……”
兵马司练武场
士兵们晨起操练完有两刻休息时间, 精力旺盛或是想要在上司面前露脸的人,会利用这个时间在练武场中比武。
当然,两位指挥使大人甚少观看, 多数时候都是几位校尉暗中较劲,时不时亲自下场较量, 其中以沈、张两位校尉斗的最厉害。
今日难得两方士兵没有发生冲突,因为有人先一步对张校尉发起挑战。
“请张兄赐教。”
张成见说话之人是韩硕,略有些惊讶。
韩硕毫无根基背景, 能从信都一介小兵升调至鹿城, 纯属运气好,为人更是谨小慎微, 从不与人起冲突,是几个校尉中最不起眼的。
今日这人竟敢挑衅他,莫非是被老沈那狗贼拉拢过去了?
张成心中冷笑, 瞬间将韩硕打入敌人的范畴, 心道待他升至高位, 必教此人后悔今日蠢行。
面上笑呵呵地朝韩硕抱拳,皮笑肉不笑道:“难得韩兄有兴致, 自当奉陪到底, 只是在下不曾与韩兄交过手,又是个粗人, 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韩硕咧嘴一笑,“彼此彼此。”
两个汉子褪下外衫, 撸起袖子走到武场中央,对视间,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狠厉。
在小兵们起哄声中, 二人同时双腿一蹬,如离弦的箭般朝对方冲去。
郑氏因昨日在宴会上吃了瘪,从早起开始便气不顺,府中仅有的几个仆从,全都被她或罚或骂处置了个遍。
眼瞧着过了饭点,张成还不回家,以为他又出去鬼混,原本已消下去大半的火气迅速涨了回来。
待入夜后听到大门打开,知道是张成回来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问仆人才知竟去了书房,怒气瞬间达到顶峰。
再顾不得颜面,当即冲出屋子朝书房去,扯开嗓子边哭边骂。
“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我辛辛苦苦为你生儿育女,为了你四处讨好伏低。
你不知心疼我就算了,净与那些个遭了瘟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出去鬼混,你可知我今日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张家不大,几句话的功夫郑氏便走到了书房,未等她冲进去,房门便从内部打开,只见鼻青脸肿的张成正一脸阴沉。
郑氏来不及说话,便被一把扯进了屋,随着房门被关上,同时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郑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成,也没心思再去关心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目眦欲裂地尖叫起来。
“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郑氏娘家比张成富裕,算是低嫁,在张成面前本就骄纵,自打生了儿子更是挺直了腰板,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一时失去了理智,说着还要扑上去挠人。
奈何张成是个武将,一下便抓住她手腕将她桎梏住,接着低吼道。
“你害我今日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面,刚刚我才得知是你得罪了信都顾家,蠢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郑氏被张成吃人般的眼神吓了一跳,手腕也被攥得生疼,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瞧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有些心虚,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到鹿城以来,我一直在黎氏面前做小伏低,只差给她当丫鬟了,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仕途,你自己没本事教人给打了,凭什么怪我?”
张成没想到自己都成猪头了,妻子不关心就算了,反还指责他,被气得脸色铁青。
到底理智还在,他又没法子休妻,只好深吸口气,放软了语气,语重心长道:
“我知你为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可我早就与你说过,便是攀上了齐家黎家,咱们人微言轻,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弃子,你讨好黎氏便罢,得罪顾氏作甚?”
见丈夫软了态度,郑氏委屈地落下眼泪,却记恨着打在脸上的巴掌,甩开张成的手,扭身扑向一旁的椅子坐下。
偏头不去看张成,一边抹泪一边气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无缘无故去惹旁人?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张成早有心里准备,但闻言还是面色一沉。
“黎氏与你说了什么?”
“顾氏手中有药材,只要搭上这个门路,往后养生馆的盈利可分我一成,只是说两句话罢了,我便……”
张成闻言叹气,郑氏虽说在家骄纵蛮横了些,却非蠢人,在外还是有规矩的,黎氏能说动她,只能说明那一成利润数目不小。
事已至此,只能扒紧齐家了。
张成想了想,道:“你明日便去齐家。”
“做什么?”
“你今日怎么与我哭的,明日就怎么对待黎氏!”
黎氏既然利用他们,就休想轻易甩掉。
郑氏去找黎氏的当晚,婉姝便得到了消息。
不必知晓郑氏如何哭诉卖惨,只她在张成被打第二日便登门齐家这个举动,便足以说明其中关系。
对于黎氏的算计,婉姝倒没怎么伤心,只是不大赞同怀玉的冲动之举。
“惩治小人有许多办法,你这般急着动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是你做的?”
楚怀玉见婉姝当真不在意黎氏,将手里剥好放温的烤栗子喂进她口中,随即轻哼一声,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意气用事。
“胆敢欺负阿姐,打他还要匿名不成?”
婉姝口中嚼着栗子,一时没能接话,接着便见怀玉莞尔一笑,又剥了颗栗子放在碟中,话音一转,道:
“诚如阿姐所言,收拾一个人的手段有很多,张家也并非罪魁祸首,所以啊,我这样做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说完歪头朝她眨了下眼,颇有几分小孩准备恶作剧的神秘作态。
婉姝当即被勾起了兴趣,将栗碟推到一边,凑过去询问。
“什么目的?”
“阿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得了些有关黎氏的小道消息?”
前天晚上的事,婉姝自然不会这么快忘记,且清楚记得某人还想拿这点与她换好处。
婉姝立马直起身子远离了些,看向怀玉的目光透着些许羞恼。
“说好的坦诚相待呢,你到底说不说?”
楚怀玉默了默,选择坦诚,“今晚我想与阿姐共浴。”
婉姝:……
婉姝选择甩袖走人。
楚怀玉瞧着婉姝走向盥洗室,眼睛一亮,连忙追了上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砰的一声,盥洗室的房门被狠狠关上。
楚怀玉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接着走到门边,期期艾艾地开口。
“阿姐,我与你说笑呢……开开门嘛阿姐,我这就告诉你,保证知无不言……”
良久,婉姝开门出来,便见怀玉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阿姐~”
婉姝扬了扬下巴,“该你洗了。”
说完便朝卧室走去,余光瞧见某人耷拉着脑袋去洗漱,哼笑了声。
待楚怀玉洗漱完回到卧室,主动交代所知消息,婉姝瞬间将方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一脸惊讶。
“白婴的叔叔暗中为黎氏大量收买药材?”
楚怀玉点点头,“已有三年。”
所以谁缺药材,黎氏都不会缺。
“那她还这般急着收药材作甚?”婉姝不理解,但觉得其中一定藏着什么大秘密。
楚怀玉同样有此怀疑,只是尚未查出什么。
“待我查清缘由,定头一个告诉阿姐。”楚怀玉一脸认真道。
婉姝噗嗤一笑,无奈地推了他一下,接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多药材,绝非小事,我都不敢去想黎氏要做什么,想要调查定也不会容易,要不上报谢大人?”
楚怀玉摇头,“谢明元志在商业,比起仕途他更在意到手的利益,难保不会被收买。”
婉姝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觉得周大哥如何?”
楚怀玉沉静的面容一垮,立马翻身躺平,漠声道:“不如何。”
婉姝伸手拉了拉他衣袖,“你考虑一下嘛。”
楚怀玉偏头看过去,脸色有些难过,语气也含着一丝赌气。
“阿姐明知我不喜他,何故提起,莫非这鹿城数十官员,无一人比得上他?”
婉姝心中大喊冤枉,解释道:“这不是谁厉害的问题,而是为着咱们自身安全,必须与可信之人合作。
上次我们帮了他,已有牵扯,再加上周楚两家的交情,他定不会出卖你,职务上也更方便行动。
事成了也有他的功劳,互利互惠的事情,我便是有私心,也全在你身上。”
听到婉姝这般理智的分析,又软声相哄,楚怀玉心里舒服了不少,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来。
婉姝见此,凑过去近距离盯着他的脸,笑问:“这回不生气了吧?”
楚怀玉立刻绷住脸,“还有点气。”
需要再哄哄。
“啵。”
婉姝低头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问,“还气吗?”
楚怀玉点头。
“啵。”
“这回呢?”
楚怀玉抿唇忍住笑,继续点头。
“啵啵。”
与楚府的相亲相爱氛围不同,齐家夫妻俩的谈话就要平肃许多。
“夫人心急了。”
“我也没想到那郑氏这般不中用,是我高估了她,事没办好,还有脸来找我哭诉,怕是那张成给她出的主意。”
“此等小人,无需夫人费心,我会尽快将他调走,至于楚怀玉,一个意气用事的年轻人罢了,也好打发,总归不能教他们坏了大事。”
黎氏毫不怀疑丈夫的能力,便不再浪费口舌,转而问道:“到底何时动手?”
“夫人,我们只需备足粮草,其余的不该问,也不能问。”
“我只是担心药材补不上,万一被发现……”
齐善笑了笑,安抚道:“夫人莫忧,药材会有的,我已派人去取了。”
黎氏闻言讶然,但见丈夫眸中的冷然之色,识趣地没有追问。
当夜子时,熟睡中的李狄忽闻院中有异动,瞬间睁开眼,起身拿起床头的长枪。
刚走到门边,便见窗户被人捅了跟手指细的木管进来,很快有白烟从中冒出。
李狄默默捂住口鼻,待对方放完迷烟,听着一阵脚步声靠近隔壁存放药材的屋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握紧了手中长枪,并未急着出去制止,等对方几人在隔壁进进出出几次,搬走了全部箱子离开,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
那群人运着数十笨重药箱,走的并不快,李狄很快就跟上。
一路跟至城西某处偏僻的私宅,李狄左右看了看相距甚远的邻居,确认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便不会引起骚动后,他提起枪杆便跃墙而入。
半个时辰后,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接着脚步如风地消失在街巷之中。
天蒙蒙亮时,夜香郎准时来到此地收夜香,在后门敲了又敲没得到回应,倒是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夜香郎发现后门没拴,惊了惊,见左右无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将门推开。
很快,一道充满恐惧的叫喊声唤醒了城西的居民。
“杀人啦——”
“灭门啦——”
第135章 智珠在握
李狄的遭遇婉姝尚且不知, 这日一早她便派人给许氏送去帖子,邀她到香水茶楼品茗。
她并未刻意隐蔽行踪,甚而是故意在郑氏找黎氏哭诉的第二日就与许氏亲近, 原因有二。
其一,配合怀玉对外表明, 韩硕暴打张成就是受楚家指使,意在回击齐家的算计,也是宣告两家就此结下梁子, 往后绝无修好的可能。
其二, 婉姝有意将善堂送给许氏,既是回敬韩硕对怀玉的支持, 亦能表示信任。
“听说许姐姐家中有位弟弟生来良善敦厚,自幼便四处行善,对待老人孩童尤为热心肠, 深受邻里爱戴。”
许氏闻琴声而知雅意, 听出婉姝是要帮扶自家二弟, 甚为惊喜,当即压下心中激动, 羞愧道:
“我那二弟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大好的二八之年,每日书也不读, 就爱到处管闲事。
朋友结交了不少,也不见他作甚正经事,邻里都是宽和之人, 全拿他当孩子哄罢了,当不得夫人这般夸赞。”
婉姝听完却越发满意,擅长与人打交道的热心少年, 正适合做她这善堂的堂主。
“我倒觉得,少年人的不确定性是宝贵的,只不过有时需要长辈推上一把。”
春燕得了眼神示意,立刻将一小匣子置于桌上,打开推至许氏眼前。
婉姝笑着继续道:“我既称许姐姐一句姐姐,便兀自托大为弟弟打算一二,只望许姐姐别嫌弃。”
许氏见匣中有纸张,便拿起看了看,只一眼便赶紧放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许氏娘家只是做小生意的寻常百姓,韩硕亦非富贵出身,他们两家全部家当加起来怕是也换不来这地契,更别说还有染布秘方。
她是真的不敢收。
婉姝掩唇笑了笑,语气轻松道:“这院子可不是白送的,许姐姐不妨听完?”
许氏挪了挪臀,面色有些不安。
婉姝道:“我买下这院子是为了开善堂,奈何府中多事,力不从心,找上许姐姐也是存了死心,便是希望这善堂能开起来,好好经营。”
许氏仍旧不敢收下。
婉姝便让她将匣子拿回家,与韩硕商量后再做决定,若夫妻二人都觉得不妥,她定不勉强。
许氏这才不再推脱。
与此同时,李狄的小院被一群官兵包围。
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十数官兵持刀而入,在门内站成两排,齐善从中间走进院子,停在手下保护范围内。
打头的官兵照例朝紧闭房门的屋子大喊。
“兵马司抓人,还不速速出来束手就擒!”
口中叫门,手上却已拿起兵器准备破门入室。
不料话音才落,房门便打开了。
李狄蓬头垢面地快步走出来,手上还在系腰带,显然才起床。
他跑到齐善跟前,带来一阵酒气,在官兵动手之前,那张唬人的硬汉脸竟露出谄媚的笑容来,点头哈腰道:
“官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齐善肃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人告你行凶杀人,跟我走一趟吧。”
“什么?!”
李狄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后退一步扑通跪地,嘶声大喊。
“冤枉啊官爷,额就是个本分老百姓,就是冲着中土安稳,这才壮着胆子拉了几车药材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赚几个辛苦钱。
额才来鹿城不到一月,人生地不熟,只愁如何尽快将药材卖了,去杀人作甚啊,额平日杀只鸡都不敢,官爷明鉴啊——”
这一番喊冤,成功引起了左邻右舍以及行人的注意,小院外很快聚集了一些百姓看热闹,偏偏他们站的够远,教官兵找不到理由驱离。
旁人不知内情,齐善却比谁都清楚李狄是凶手。
见他不仅没畏罪潜逃,还如此张扬,想来是有所准备。
齐善瞬间意识到李狄是个难缠之人,但当着百姓的面,他不好妄下定论,只道:
“有人证亲眼目睹你昨夜提枪杀人,兵马司只负责抓人,你有何冤枉到审刑院再说也不迟。”
李狄却不肯罢休,嚷嚷道:“我昨夜与邻居吃了酒,直到方才官爷们进门才醒,难不成梦游杀人?”
昨晚与李狄吃酒的邻居正在围观百姓当中,听到声音立刻小声应和道:“对对,这小子酒量还行,但比我差点,昨夜是我将他扶回家去的。”
身边人听了,好奇道:“这么说,人不是他杀的了?”
邻居虽然吃过李狄的酒,也不敢妄言,只问:“你们醉得走路都打摆子,还能半夜起来去杀人?”
闻者无不摇头。
“真喝大了,便是天上下刀子,脑子也清楚,但身体就是动不了一点。”
最终李狄还是被带走了,不过有邻居热心传说,他被抓时的场景很快在鹿城传开,大显无辜。
同时,城西惨遭灭门的宅院因为备受关注,很快有人挖出其中所住非是一家人,而是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做小生意的老实小伙与整日不敢正事的混混,自然是前者更易得到同情。
再得知宅院背后主人乃是某位不知名的富商,不少百姓猜测,八成是那富商背地里做了坏事遭人报复。
总之,百姓们对此事议论纷纷,关注程度已经到了各司长官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吴翰负责监察一方官员,为人十分低调,也从不刻意为难谁,但不代表他懈怠职责。
在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他便向审刑院左使徐庸传达了重视,敦促其尽快破案。
而徐庸身为审刑院最高长官,事务繁忙,许多案子都是由右使房惠审理,他只需进行最终审核,确认没有漏洞后在结案书上签字即刻。
但事到如今,徐庸也意识到了案件背后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
听着百姓们对官府的怀疑声,他甚至觉得对方有可能是冲自己来的,不得不重视起来。
房惠被请到公房主殿汇报案情,讲述的很客观。
“事发于昨晚子时,亡七人,有一人逃脱,名于泰,于今日巳时到兵马司求助,向副指挥使齐大人清楚说出了嫌犯李狄的身份与住址。
得知嫌犯武艺高强,齐大人担心其畏罪潜逃,立即带兵前去拿人,午时一刻将二人一起押送到审刑院。”
徐庸听出了不寻常,“一起押送?”
“是。”房惠面色微微抽动,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接着道,“据于泰交代,他与死者中三人因赌钱输大了,意外得知李狄手里有几车药材,便起了贼心,不料被李狄反追踪至住处暗杀。”
某种程度来说,于泰几人被追杀也是活该。
徐庸听完也有些无语,不过他当然不能说几人活该。
“就算真相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何况还有无辜者丧命。”
徐庸说完,发现房惠神色变得更奇怪了,当即又加了一句询问。
“那李狄是如何辩解的?”
房惠回道:“李狄声称自己昨晚没离开过家门,有邻居做证,昨晚他醉得不省人事。”
“早有杀心,故意装醉制造不在场证明?可于泰等人是临时决定作案的,李狄又如何能提前知晓?莫非是那药材有什么来历?”徐庸听得入神,不禁发出疑问。
房惠轻咳一声,唤回上司心神,语出惊人道:“下官正是从被盗之物着手调查的,结果发现并不是李狄的药材。”
“何意?”
“于泰等人所盗药材多是马蓟、白及,而李狄所运药材在进城时已经登记入册,并无这两种药材。”
“会不会是买通了守城兵?”
“当时是守城校尉亲自过目的。”为防止徐庸继续猜测最后恼羞成怒,房惠赶紧道出后续,“后来下官派人去李狄住所调查,结果发现李狄的药材好好的堆放在原地。”
徐庸当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的药材没丢?”
“完好无损。”
“……”
“下官也是才得到消息,正打算请大人拿主意,这李狄,要不要放了?”
“你有不放人的理由吗?!”徐庸声音陡然拔高,接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那个于泰在哪,胆敢戏弄官府,本官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
“是。”
“等等,那李狄当真武艺不凡?”
“据于泰说,那几名死者都是练家子,但无人在他手下挺过两招。”
徐庸听了,怒火消散些许,已在考虑将人收入麾下,面上不动声色,吩咐道:“放人不代表没了嫌疑,在此案结束之前,盯着此人,莫让他离开鹿城。”
“是。”
正值傍晚,李狄走出衙门,一眼瞧见立在街对面巷角的周瑛。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女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一层金色纱衣,如神女,似天仙。
略一怔愣后,李狄嘴巴一咧,笑容灿烂地奔了过去,站定在少女面前时,垂在身边的手紧张地搓了搓裤缝,憨态十足。
“阿瑛,你来接我吗?”
下一刻,李狄痛呼一声,抱着小腿蹦了起来。
“踢我作甚!”
李狄的惊呼声在看到周瑛转身离去的背影时戛然而止,顾不上腿疼,赶紧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几步便走到了周瑛前头。
横臂拦下少女,对上她气呼呼的表情,原本理直气壮的少年瞬间败下阵来,垮下脸,十分不理解地问:
“我被无罪释放了,你不高兴吗?”
周瑛忍住再打人的冲动,低声怒道:“别给我做这副委屈样,我找过表兄了,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李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楚怀玉竟然没有帮他瞒下来。
周瑛像是读懂了李狄的表情,怒气更甚,直接将人推开走过去,边道:“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离我家远点就好。”
李狄一听,这还得了,想要解释又发现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瑛身边,商量道:
“额那么做是有由头的,你先别气么,这里不好说话,要不你去额那?额跟你好好掰扯一下。”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
与此同时,楚怀玉下值回府,也将李狄被释放的消息告知婉姝。
婉姝松了口气,随即有些疑惑,“不是齐家做的?”
午时她听说李狄被抓,第一反应就是齐家在报复,但转念一想,以齐家的心计,怎么可能让李狄这么快脱罪。
楚怀玉看出婉姝的想法,笑了笑,道:“是,齐善大概是因李狄与周家的关系,想让我也受一回哑巴吃黄连的苦,便打算只盗药材,没对李狄下手。
但李狄早有准备,提前将药材掉了包,这被盗走的药材还是齐家藏匿的,他们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家此刻约莫便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怕是自顾不暇,就算明知是李狄做的,也拿他没办法,还要防止审刑院查到自己身上,八成会选择自断羽毛为主动顶罪。”
婉姝听完嘴巴微张,一脸惊叹,接着狐疑地打量起怀玉,“你如何这样清楚?”
楚怀玉翘唇,“因为是我出的主意。”
见怀玉智珠在握的模样,婉姝心情也轻松起来,笑赞道:“楚大人真是神机妙算,令人佩服。”
楚怀玉立刻偏过头,抱拳做羞愧状,“娘子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婉姝好笑地推他一下,又道:“既然他们没打算对李狄动手,何故杀那几人?万一将齐家逼急了,不知又要做什么。”
楚怀玉收起促狭,语气略显无奈,“我也没想到李狄这般勇猛。”
制定计划时李狄说自己会武,也为了避免被齐家人发现端倪不敢行动,拒绝楚怀玉派人保护他。
但顾及着此人是周家未来女婿,楚怀玉还是派了崔黎暗中保护,以免齐家杀人灭口,不成想李狄这小子还真是有够含蓄。
犹记得崔黎在描述他如何不费吹灰之力,一枪挑一人,以为故意放跑于泰时的豪迈气魄后,发自真心的感叹此乃武学天才时,神情是那么的羡慕。
今日才收到李狄的详细信息,其中便包含他在武学上的造诣,楚怀玉看完后表示,他也很羡慕。
这小子竟然没拜过师父,全凭兴趣练就了一套枪法,当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阿姐也不必过忧,就像我方才说的,齐家比谁都不想让官府继续查下去,近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见婉姝点头,楚怀玉话音一转,“阿姐今日见了许氏,结果如何?”
提起这个,婉姝有些泄气,“许姐姐好像被我吓到了,不知道能不能成。”
见时辰不早了,楚怀玉揽着婉姝朝卧室走去,安抚道:“这是好事,一定能成的,阿姐信我。”
第136章 撒网
正如怀玉所说, 第二日许氏便给婉姝递了帖子,说三日后弟弟许诚来鹿城,若是方便, 届时会登门拜访。
婉姝见了许诚,亲眼确认是个真诚聪慧的少年, 又以捐赠的名义给了他一些银子。
正月底,善堂正式开门,寄住在庄子里的孩子们搬了进去, 许诚又在贫民区救了几个, 善堂内已有十三个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白婴并不打算尽快回益州去, 她想继续留在善堂,并请求楚怀玉帮她从叔叔手中夺回祖产,事成后愿以祖产以外的全部财产做为答谢。
当然此事是白婴私下找到楚怀玉谈的, 婉姝并不知情。
与此同时, 灭门案也已结案。
据说李狄被放没两日, 于泰经不住审问,承认那几箱药是他伙同另外七人从别处偷来的, 当晚他吃了些酒, 酒意上头想独吞药材,便杀了其他人。
酒醒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迷迷糊糊中走到衙门,清醒后又不想受死,临时想起李狄这个药材商, 慌乱之下便诬陷了他。
听着有些荒诞,但查案多年的长官们见过更离谱的,后来存善医馆来报案丢了几项药材, 经过核对,正是于泰等人所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