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怀香by鎏香儿
鎏香儿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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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是以这副表情进了卧房,走到婉姝眼前的。
彼时婉姝正坐在床沿,心里因着怀玉的冷淡而难受,默默垂泪。
“阿姐。”
婉姝侧着身子胡乱擦了下眼角,半抬起眼,偏头看了过去,不由得一愣。
只见楚怀玉身着赤色寝衣,步履款款向她走来,行动间,系在他腰间的红绸带逐渐松垮。
大抵是没想到这般,楚怀玉略低头看了一眼,蹙眉将腰带扯下,上衣随之散开,露出白玉似的胸膛。
他如此模样,婉姝只在大婚那晚见过,却也只是在极度羞涩中的胡乱一瞥,甚至没有多少印象,不似今日这般看得清楚分明。
红绸白肌,青丝垂肩,媚眼如丝,像个蓄意勾人的狐妖。
楚怀玉若无其事地在床沿边坐下,偏头对上婉姝怔愣的目光,唇角微扬,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她眼下,柔声问:
“眼睛怎的红了,阿姐方才哭过?”
婉姝眼睫一颤,瞬间从美色暴击中回神,虽不明白怀玉为何又对自己亲昵起来,心中郁堵也因此去了大半,但仍旧有些不明就里的茫然无措。
慌乱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她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可能是困了。”
楚怀玉唔了声,没再追问,含笑道:“那便上榻早些休息吧,我去吹灯。”
待卧房陷入一片昏暗,怀玉上了榻,只余床头一盏油灯。
今夜的床头灯似乎比往常明亮,光线穿透床幔凝聚成朦胧的橘光,二人尚能看清彼此的脸。
婉姝清楚的看到怀玉一上榻便褪下了寝衣,上身只余那条红色腰带被他缠在手腕间。
此刻那醒目的红绸仿佛瞬间失去了诱人的光泽,变为某种危险信号。
他的脸近在咫尺,面容却不似往日求|爱时的讨情卖乖,而是透着股不容拒绝的蛊惑。
“阿姐,我想你。”
唇瓣相贴,心若擂鼓。
婉姝险些失守要随他而去,但理智告诉她关于周檀的事不能拖到明日再说。
“等等。”婉姝一把推开怀玉,呼吸因为方才的吻有些急促,“我有话与你说。”
“嗯。”
怀玉应了一声,却又贴过来想要吻她。
婉姝只好再次推开,肃了语气,“很重要。”
见她坚持,楚怀玉脱力般倒在榻上,脑袋枕在婉姝的枕头,语气很是无奈。
“阿姐说就是,我听着呢。”
说完拉过婉姝的手把玩起来,看起来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婉姝坐了起来,想要抽回手没能成功,便作罢,但神情颇为认真。
“我要与你说的是今日之事。”
“嗯。”楚怀玉积极地应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在认真对待,但双手却在往婉姝的左腕上缠红带。
婉姝起初并未感到不适,以为是怀玉无聊缠着玩儿,看了一眼便没在意,继续说道:
“其实今日我阻拦你上马车,是因为车上有人。”
楚怀玉手上动作微顿,低垂的眼中情绪几经变幻,待抬眸时,只余疑惑。
“有人?”
婉姝点头,坦白的目光里掺杂着小心,小声道:“是周檀。”
“阿姐为何不想让我见他?”他配合地发问。
婉姝愣了愣,她还以为怀玉会先问周檀为何在马车上,不过她已决定要坦白,便没去深究他何以问出这般尖锐的问题。
“事情还要从昨日离开齐夫人的宴会说起……”
从发现周檀受伤出于好心帮他隐瞒,到收到信后与李叔商量该不该答应其请求,婉姝讲的事无巨细,毫无隐瞒之意。
唯有故意拖延告知他时间这一点婉姝不想坦白,并非是害怕怀玉不信自己,而是不想在怀玉心里留下耍弄心机的印象。
因为她仔细反省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倘若以后出现类似情况,或是其他事情,如果有必要,她难免还要跟怀玉耍心眼,如此,自然是永远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才好。
“我本想告诉你的,但你昨晚回来太晚了,今日突然撞见,我怕一时解释不好让你误会,这才……”
婉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解释说到后头戛然而止,只因腕间绸带倏地一紧,将她双手牢牢锁在一起。
婉姝愣愣地头看了眼手,又抬眼去看怀玉,正好撞进他含笑但危险的眸中。
“你,你做什么?”
绸带打结之处被用力一扯,婉姝被迫弯腰向前,楚怀玉抬起上身,仰头吻了上去。

唇珠被尖利之物研磨, 时重时轻,仿佛随时可能被刺破。
婉姝莫名有些恐慌,想要去推怀玉, 但双手被死死控制着,唇间忽地一痛, 接着眼前一晃,她整个人被压倒在榻上,双手被迫举过头顶。
婉姝越发慌乱, 脑海中回忆着今日怀玉的种种异常, 他此刻的霸道粗鲁,以及令人耻辱的姿势, 无不在表明,怀玉没有信她。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坦白,在怀玉看来或许只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他的包容, 也并非没有底线, 又或者, 他是在怀疑她与周檀有染……这世上能让一个万事宽容大度的好丈夫一夕之间变得可怕,约莫也只有这种事了。
一时间, 婉姝不知该为怀玉这般怀疑自己而感到伤心愤怒, 还是为一个女人无法在贞节上取得丈夫信任而屈辱羞耻。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此刻的她心脏抽痛, 羞愤欲死。
处于上位的楚怀玉亦未品尝到半点乐趣,甚至喉间干涩发痛,没有半点情|欲, 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
他也是此刻才意识到,在婉姝面前,他永远做不到想象中那般心狠。
一切逞强终将破碎, 露出原本的懦弱恐惧。
在舌尖尝到她泪水的那一刻,恐惧便化作实质,如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
“阿姐?”
“对不起阿姐,是我孟|浪了,我这就解开,你别哭……”
腕间束缚褪去,身上也没了压力,婉姝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她侧过身背对着怀玉将自己缩成一团,哭声越发压抑不住。
“阿姐,阿姐,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楚怀玉试图为自己今晚发疯寻个理由,却在婉姝的哭声中说不出半句解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懦弱与嫉妒心有多么可笑。
“对不起阿姐,是我太坏了,我就是个混账。”
在楚怀玉的声声道歉中,滴滴水珠落在婉姝颈间,她才渐渐止住哭声,终于肯开口,说出的话却似尖刀扎进他的心。
“我知道我没有很好,更不是一个贴心周到的妻子,可我们并非盲婚哑嫁,你当明白我非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说你爱我,却始终不信我,我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说的句句属实。”
“不是的,不是的……”
多么可笑,枉他自诩了解婉姝,却在娶她之后不肯交予全部的信任,反倒急于掠夺她的全部。
楚怀玉从背后抱住婉姝,懊悔自弃将他填满,溢出恐慌脆弱,浸透了婉姝的寝衣,方哽咽着袒露心声。
“正是明白阿姐的好,我才害怕,我软弱,善妒,看见那人送你成对的玉佩便想杀了他,又担心因此惹阿姐生恨。
隐忍至今,再见阿姐将他藏匿车中而故意瞒我,我便疯了。
是我疯了,阿姐没有错,阿姐打我骂我吧,只要能让你消气,日日将我绑起来打骂也好,杀了我都好,只求阿姐别不要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不是楚怀玉第一次在婉姝面前落泪,却是从未有过的痛哭。
婉姝方知,原来怀玉同自己一样惶恐。
他们不似兄嫂那般确认相爱后才成婚,也太过年轻青涩,太过小心翼翼,有时候会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大,想要向对方求证又担心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她想,他们是爱着彼此的,只是仍需要一个契机彻底敞开心扉,才不致于错过许多本该美好的时光。
“成对的玉佩?在周家舅舅家门口收到的那个?”
婉姝有些茫然,但还是特意避开了周檀的名字,以免刺激到怀玉。
楚怀玉没有说话,但收紧手臂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对吗?”婉姝蹙眉问道,她没有仔细看过那玉佩,并不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周檀实在失礼。
但在婉姝印象中,周檀一向守礼,从未有过轻浮之举,实在没有理由做出这等引人误会的事。
于是她又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说起来,那玉佩当日就被怀玉收了起来,她连在哪都不知道。
楚怀玉却是非要将此事弄个清楚,索性起身下床,去书房将那玉佩从犄角旮旯翻找出来,并借着取东西的时间快速休整了一番仪容。
待他将东西拿到婉姝眼前,早已没了方才痛哭的狼狈样,清爽的脸蛋上只有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好不可怜。
夫妻二人坐在榻上对视,看到对方同样强装镇定的可怜相,皆有些羞窘,默契地双双移开视线。
婉姝低头看手里的玉佩,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某件事,竟也下床去,匆匆穿好衣裳出门,还不许怀玉跟着。
“你等我回来。”
婉姝出门找到春燕,两人提灯去了主院库房,好一通翻找,总算在某个嫁妆箱子的角落找到了去年生辰时周小妹送来的礼物玉佩。
“原来真的是一对。”婉姝恍然想起自己得知这玉佩可做定情之物时情绪不大好,后来各种事接踵而至,便被她抛之脑后,自然也忽略了这等物什本该就是成双成对的。
周檀那日为何送出另一半玉佩给她?
要说他不怀好意,婉姝不以为然,反倒觉得他敢当着怀玉的面送,可称得上坦荡。
他的确有求娶之意,在她另嫁他人后没有留下这可能会毁掉她清白的物件,而是再送给她,除非他想与顾楚两家结仇,否则只有一个意思,便是祝福。
婉姝这般想的,回卧房后见到怀玉,也是这般解释的。
楚怀玉却是此刻才知周檀竟然早就通过周小妹的信件向婉姝暗表心意。
真是好个诡计多端狡诈厚颜的无耻家伙!
什么坦荡君子,分明是挑拨离间,先让他吃醋,就算与婉姝解开误会,也会因此知晓婉姝曾收下这份暧昧十足的礼物。
周檀根本就是用心险恶,存心要拆算他们夫妻俩!
婉姝解释完,眼看着怀玉神色不仅没有好转,还越发的阴沉默然,心里微凉,正想问他是否不相信自己所言,怀玉忽地抬眸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问:
“阿姐收到这东西时,真的不知它代表什么吗?”
“都说了不知。”
见怀玉果真怀疑自己,婉姝有些生气地偏过头去,抿了抿唇,接着闷声道:
“你大概忘了那日自己送了我什么,我被你弄的心烦意乱,哪里还有闲心去想旁的。”
楚怀玉闻言一愣,他自是没忘自己送婉姝的画像,他作画时便是存着让婉姝知晓自己心意的想法,故意未作收敛。
当初婉姝在生辰后还躲了他一段时间。
此刻听婉姝亲口承认她曾因自己的礼物而心烦意乱,楚怀玉既高兴又后怕。
高兴的是婉姝曾为他意乱,后怕的是她在意乱的同时也生了烦恼,且从她的表现来看,许是烦恼居多。
若非后面发生许多事,意外促成他们,楚怀玉都不知道该有多心焦
此时此刻,楚怀玉忽然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婉姝已经嫁他,就算再来是个周檀李檀,也拆散不了他们。
楚怀玉将玉佩从婉姝手中拿过来扔到一边,然后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用脸蹭着婉姝的头顶,乖声道:
“我信阿姐,我以后都信阿姐,再也不胡乱吃醋了,之前是我愚笨不懂事,遇到误会不晓得与阿姐沟通。
往后我一定改正,阿姐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一向知错就改。”
婉姝气还没消,哼道:“这是你第几次求我原谅了,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楚怀玉眨眨眼,想说自己都记得,比如上次是因为在榻上太过孟|浪……但说出来的话定会惹阿姐更不快。
“好阿姐,我真的知错了,是阿姐太好了,我一直怕你被旁人抢走,但以后不会了,因为我知道阿姐也是爱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将我拆散。
是不是,阿姐,阿姐,阿姐……”
楚怀玉抱着婉姝一边晃一边糯糯唤人,不止不休,直到后者被磨得没了脾气,推开他躲进被窝。
“我困了,睡觉!”
楚怀玉笑嘻嘻地追过去,隔着被子熊抱住婉姝,不死心地追问:“阿姐不生我的气了吧?不生气了吧?阿姐?”
“你好烦。”
“呜呜呜阿姐还在生我的气嘛”楚怀玉假哭几声,听到婉姝扑哧笑了,又接着央求,“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啊,求求阿姐大发慈悲,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婉姝今日确实累了,现下已快子时,实在搁不住怀玉闹腾,被子里又闷,她受不住掀开被子,没好气地朝怀玉道:“你把自己绑上,我就原谅你。”
楚怀玉只愣了一瞬,下一刻便回头找到红绸带,麻溜地将自己双手绑了起来,并用嘴巴打了个蝴蝶结,然后跪到婉姝面前,眼巴巴地问:“这样可以吗?”
冰肌玉骨的男人光着上半身,以红绸束缚的双手向前举着,配上臣服的跪姿,以及晶亮邀宠的眼眸,别提多撩人。
婉姝呆呆看完怀玉丝滑地一系列动作,喉咙不争气地动了动。
她,她突然不困了。
但是出于以往在房事上受过的累,婉姝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被怀玉拿捏,而眼下就是她改变旧态的最好时机。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婉姝决定勇敢一次,同时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某本书里的某些羞人情节。
即便内心很慌乱,婉姝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坐起身,冷静地发出指令。
“你躺下,不许动。”
楚怀玉微微瞠目,有些不敢相信婉姝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举动,但行动上毫不犹豫地“听命行事”了。
直到婉姝跨坐到他身上却停滞良久,楚怀玉忍不住开口,“阿姐,要不……”
婉姝恼羞成怒,厉声道:“住嘴,不许说话!”
楚怀玉立马闭上嘴巴,可怜巴巴地望着婉姝,似是在等待她下一步指令,其实心脏都快要兴奋的爆炸了。
快点,快点。
婉姝正骑虎难下,哪里会注意到男人不加掩饰地催促,又用了些时间说服自己,才硬着头皮进行下一步动作。
换个位置罢了,她看过文字,成婚前夜也看过避火图,也非未经事的少女,她一定能做到的。
手指慢吞吞移到怀玉亵裤裤边,婉姝总算察觉到怀玉火热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转移对方注意力。
“这身寝衣是大婚时穿的吧,早被收了起来才对,你穿它作甚?”
楚怀玉:“……”
为了防止话题继续下去,也为了自己不爆体而亡,楚怀玉可耻地选择了激将法,端起正经脸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阿姐,你不必勉强自己……”
若不是他此刻正躺在身下,双手举过头顶一派投降状,婉姝便顺势而下了。
可此刻身为掌控一切的上位者,放弃意味着对下位者投降,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婉姝望向怀玉的目光渐深,接着倾身吻了下去,用实际行动让对方闭嘴,并学着他往日的动作,用手四处点火。
楚怀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又经历了一场洞房花烛夜,只不过这次婉姝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他则是要饱受初|夜之苦的新娘子。
偏生婉姝技艺生疏不说,还自以为经验丰富,越发的不紧不慢,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又因没在实践中得到想要的结果,时而激动难耐,时而破罐子破摔,说停就停,完全不顾他死活。
“阿姐,阿姐……”
楚怀玉从未经历过如此折磨又刺激的夜晚,生生被折磨落泪两次。
但要问他还想不想要下一次,他一定毫不犹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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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姝嘴角勾起邪魅狂狷的笑容:我棒不棒?
怀玉弟弟瘫软在榻,双目虚空,脑海里有一个人声音在高呼“好棒”,
另一个声音在抓狂叫嚣:“当我不存在吗?!”

翌日早上, 楚怀玉少见地没有按时起床,听到门外丫鬟低声提醒才转醒。
婉姝同时醒来,率先感受到的是身后光滑滚烫的身子, 而她自己同样穿的清凉。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夜的荒唐,婉姝蓦地全身一僵, 一瞬间整张脸火烧似地烫了起来。
顾不得贴在身前的大手,她迅速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没有醒来。
下一刻, 覆在身前的手掌紧了紧, 身后躯体也贴的更近,颈后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接着传来怀玉沙哑而郑重的声音。
“阿姐,往后我们坦诚相待,再不相疑, 恩恩爱爱到白头, 好不好?”
片刻的静默后, 婉姝喉间发出一声轻嗯。
楚怀玉闻言惊喜抬头看去,但见婉姝仍侧着身子闭眼假寐, 立马说出自己的不满。
“阿姐既然醒了, 为何不睁开眼看看我?”
“昨日案子尚未解决,今儿也会忙碌的很, 我们怕是又要一整日无法见面,阿姐不想我吗?”
“你看看我嘛~”
楚怀玉不达目的不罢休般,口头撒娇不成, 还握住婉姝肩膀轻摇了摇。
“阿姐~刚刚才答应过我的,理理我嘛,不然我要哭啦。”
“一会儿我红着眼睛去上值, 同僚过问的话,我就说家有悍妻,夜间欺负我还不够,早上还要我哭才满意。”
婉姝:“……”
婉姝转身捂住怀玉的嘴巴,瞪眼道:“你敢!”
楚怀玉无辜眨眼,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冤枉她。
婉姝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回行了吧?”
楚怀玉低头追过去亲了又亲,才满意地弯起眼,分开时视线落到婉姝身前的春光,眸光不由变深,喉结滚了滚。
“阿姐,还有些时间,我想……”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声怒喝。
“楚怀玉!”
一刻钟后,楚府大门口,楚怀玉垂着眉眼嘴角登上马车,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临时充当车夫的王小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启程之前,很没眼力见儿的把头探向车厢,神秘地压低声音道:
“大人这是与夫人吵架了?不瞒您说,师门未解散之前,小的一直深受师姐师妹们的喜爱,要不要小的告诉您几招?”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冷漠的眼神。
周檀昨晚半夜发热,折腾了半宿,直到早上才好转,但浑身乏力,一度无法下床。
最后不顾小厮阻拦,用了猛药,又一番敷粉修容,勉强恢复了往日七分仪度。
点卯上值后,他也没再逞强外出走动,一整日都在公房处理文书公务,偶有咳嗽,同僚见了只当他风寒未愈,并不多问。
午后谢大人召集官员探讨昨日案情,决定让各公房重审过去与孙蛇有关联的案宗,要求这一次务必将其余孽清离干净。
会议结束后,谢大人特意将周檀留下关心了两句。
“民曹处应当涉及甚少,不急于这一时,若身体不适,请一日假也无妨。”
“多谢大人关怀,下官只是有些风寒,不太难受,明日或许见好,无需耽搁公务。”
从主殿出来,看见楚怀玉站在不远处的枣树下,周檀暗暗蹙眉,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低声问:“你在等我?”
“我等你作甚?”楚怀玉将目光从枣树上移开,看向周檀时挑眉反问,接着掸了掸衣袖,抬步离开。
与周檀擦身而过时,楚怀玉突然想起什么般顿住了脚步,漫不经心地动手撩起腰间坠着的荷花雕玉佩,笑道:
“对了,多谢周大人送我们夫妻的玉佩,我很喜欢。”
这块玉佩正是去年周檀借着妹妹的名义送的,刚刚在殿内开会时就注意到了,此时再见楚怀玉特意提起,自然明白他就是故意戴来炫耀的。
周檀嘴角扯出一抹同样毫无破绽的笑,“喜欢便好。”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俩人关系多亲近。
“嗯,友情提醒,周大人若想查鹿城过去的事,柳家扎根此处多年,或许有你想要的情报。”楚怀玉最后留下这一段话,便笑着走远。
主殿内,透过窗户缝隙看到这一幕的谢明元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兴味。
据他所知,周家曾为周檀向顾家求亲,后来没成也是时运问题。
这俩人之前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互不理睬的状态,这会儿虽然互相笑得腻歪,但怎么瞧都不是要冰释前嫌的氛围,更像是在较劲。
莫非这两人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谢明元想着回头叫人探查一番,待楚怀玉进殿,他早已在案桌后坐好,面上看不出异常,颇为温和地问:“楚主簿何故去而复返?”
楚怀玉拱手道:“之前合作愉快,下官想与再做一笔买卖,不知大人可有兴趣?”
谢明元表情出现裂痕,实在没想到楚怀玉会在上值时间,来上司主殿谈私事。
一旁奉茶的侍从更是因楚怀玉的大胆发言瞪大了眼,心道亏得自己是忠于谢大人的人,否则小命不保。
短暂的静默后,谢明元抬手挥退侍从,后者立刻退出门外,守着门口防止有人偷听。
“说来听听。”
“最近边关乱象横生,若起战事,必然需要大量药材。”
“你想买药材?”
“非是下官要买,而是边境需要,但下官芝麻小官,哪敢肖想这等功劳,大人您就不一样了,身为一方长官,为了一方百姓,在官仓囤些药材也无可厚非。”
为边关将士捐药材是功,借官仓掩护囤私活则是利。
二人都明白其中含义,但楚怀玉肯说出来,便是要将大利拱手相让,什么样的人会行此事呢?
自然是有求于他的人。
谢明元没点头也没有拒绝,而是笑问:“你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消息永远比金钱更有价值,讨价还价,权衡利弊,皆是常态。
楚怀玉面露无奈,再次拱手,态度比之前更为谦卑。
“大人您也知道下官岳家最近麻烦事甚多,不瞒您说,下官岳父不日便要出征前往边境,战事八成非虚。”
为表诚意,楚怀玉直接道出自己的底牌与需求。
“下官最近已与一药材商取得联系,往后可以长期供货,但下官想在岳父启程前做一批成药奉上,尽一份孝心。
如今下官只有药材而无人手,大人您乃商道奇才,人脉又广,下官便想请您行个方便。”
楚怀玉新婚燕尔,又是高娶,想要讨好岳父乃人之常情,谢明元并未起疑。
但这小子能在鹿城大清洗时将孙蛇的私藏据为己有,有胆量有魄力有脑子,与他合作也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怕是被卖了还要帮对方数钱。
于是谢明元没有当场表态,只是叹了句,“顾大人得此佳婿,真是令人艳羡。”
接着就低头看向摊开的公文,场面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楚怀玉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施压,想要获取更多的利益,他也不着急,安静侯着。
直到门外传来侍从的敲门声。
“大人,季司丞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
季明在看到侍从守在门口时便知谢大人八成在与人商讨密事,心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事情紧急,侍从也看到了他,便容不得他后悔。
硬着头皮进了殿内,见到屋内之人是楚怀玉而非被谢大人特意留下的周檀,心中微讶,面上不动声色地禀报。
“启禀大人,方才范书吏从旧案中查到荣县人士田岩曾因倒卖禁|药被抓,正是孙蛇将他保了出来,后来田家便一直经营药铺,但除了将李芸娘送到孙蛇身边,两人几乎没有往来。”
谢明元肃声问:“你怀疑田家药铺有问题?”
季明点头,“范书吏在九华书院求学多年,对田家药铺很有印象,说其药铺大夫品行医术都不端,少有百姓去看病,曾有商人想买下药铺,还被打了出去。”
楚怀玉适时开口,“下官也听说过此事。”
“生意差,而经营不倒,必然有问题。”谢明元肯定了季明的猜测,随后看向楚怀玉,“不过荣县非我管辖之地,没有确凿证据不好交涉,此事还需从李芸娘处下手,便由你与季司丞同去审一审吧。”
“是。”
从主殿出来,季明与楚怀玉对视一眼,前者试探性问,“大人让你审李芸娘,不耽误旁的事吧?”
楚怀玉笑了笑,拱手道:“我见谢大人也是为了再审李芸娘的事,不过只是猜测,没有旧案为线索,季大人来的正是时候。”
意思是没有旁的事。
季明心里持怀疑态度,面上谦虚回礼,道:“楚大人聪慧过人,说服大人只是早晚的问题。”
二人说着客套话,很快来到了关押李芸娘的牢房。
季明知道楚怀玉曾在审刑院任职,主动让出主审位置,楚怀玉推辞两句,推辞不过便罢。
既然已经查到田家,审问李芸娘并非难事,只一个时辰,李芸娘便交代了田家帮孙蛇制作禁|药的事。
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李芸娘不仅交代了田家的勾当,还说出一份禁|药买家名单,末了嘲讽道:
“这回大人们满意了?就是不知道,我敢说出来,大人们敢不敢抓人了”
听完名单的季明悔之晚矣,只能在离开牢房后隐晦地提醒楚怀玉。
“这名单交若是公布便得罪了鹿城大半的世家,楚大人觉着谢大人顶得住么?”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自然要为上官分忧,替上官解决这种要命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适当的闭嘴,不被提出来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季明暗戳戳提议压下名单,想着两人说不定还需要一起商量着灭个口,于是给楚怀玉使了个信任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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