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氏闻言笑容微顿,下意识看了眼默然而坐的周瑛,后者眼皮都没动一下。
“咳。”
郭氏听见儿媳提醒,自觉失言,讪讪地收敛了些。
婉姝捕捉到几分异样,但对方不说,她也只当没有察觉。
唯独周洁没注意到气氛有变,乐得猛点头,“我以后要像表嫂一样漂亮,再找个像表哥一样俊的相公。”
“哈哈哈。”
“不知羞。”
因为怀玉与周檀明日还要上值,宴会并未持续到很晚。
准备散场时,郭氏婆媳与婉姝从隔间出来道别。
楚怀玉发现婉姝脸上不正常的酡红,立刻上前搀扶,关心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家人还在旁边看着呢。
婉姝面上红晕更甚,暗中轻推了怀玉一把示意他收敛些,小声道:“只是饮了些果酒,没有不舒服。”
周家女眷皆好酒,便是七岁的周洁都要尝一口果酒才罢休,婉姝并非不能饮酒,长辈盛情,加上果酒甘甜,她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
楚怀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与周家人告辞,却始终没有放手,搀扶婉姝走出周家大门,一直将她扶上马车。
偏头见周檀伫立在不远处,笑问:“夜路不好走,我们送周大哥一程?”
周檀今晚饮酒不少,许是酒意上头,语气略有些生硬。
“我住的不远,走几步就到,不劳烦了。”
楚怀玉不以为然,颔首告辞,“那周大哥慢走,我们先行一步。”
婉姝听见二人道别,透过车窗朝周檀礼貌性地摆了摆手。
周檀笑着抬手回应,周府大门的灯笼照得他面色温柔。
楚怀玉弯腰进车厢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当即伸手将车窗合上,发出啪嗒一声,随即坐到婉姝身边将她揽进怀中。
“晚上风寒,阿姐小心着凉。”
婉姝抬头看了怀玉一眼,应了声“哦”。
怀玉好像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婉姝又抬起头看向怀玉。
“谁欺负你了吗?”
“恩?”楚怀玉低头对上婉姝担忧的目光,笑问,“阿姐何出此言?”
婉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怀玉的唇珠,“你不高兴的时候这里会翘起来一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又露出笑意,“你小时候生气是不是会撅嘴?就像这样。”
楚怀玉先是面露茫然,然后又被婉姝学小孩子撅嘴生气的可爱模样逗笑了。
他对五岁之前的记忆并不多,隐约记得父母双全时,他好像是脾气不大好,经常向父母控诉自己的不满。
那时他有撅嘴吗?不记得了。
反而对母亲那时的反应记忆深刻,他清楚记得自己明明很愤怒,母亲却总是笑脸对他,好似他生气是什么有趣的事。
有一次,母亲也像婉姝方才那般用手指点他嘴巴,说他像小豕,气得他直跺脚,又去找父亲告状。
楚怀玉恍然记起,母亲并非一直那般歇斯底里,也曾温柔可亲,待他如宝。
楚怀玉尚未从突起起来的回忆中抽离,便听婉姝又道:
“等我们有了孩子,若是像你,一定很可爱。”
楚怀玉听见婉姝语气中的笑意,浑身一僵,心中波澜如潮水般翻涌,定睛对上婉姝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
“阿姐,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婉姝微微歪头,像是不明白怀玉为何这样问,“我们都成亲了,自然要生孩子的呀。”
再说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怎么能说是为了他生的?
楚怀玉听到婉姝的回答却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成亲生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甚至多数人都是为了生孩子才成亲。
可男子娶妻生子是为传宗接代,那女子呢?
父母当年也算相敬如宾,母亲也全心全意爱过他几年,后来却为了一个男人弃他不顾,视他为累赘甚至仇人。
这让他明白,也许母亲并非心甘情愿生下他,也不爱父亲,她只是顺应世俗规矩,按部就班的成亲生子,若无意外,便一辈子相夫教子,成为世人眼中合格的妻子母亲。
楚怀玉知道阿姐不同于母亲,也不觉得自己会英年早逝,但对于生孩子这件事,他始终觉得无爱生子是种罪恶,一种受天下人认可的,对女子和子女所施行的,纯粹的恶。
他不需要延续什么香火,对小孩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他只是不想阿姐不明不白的,单纯遵循礼教而为他生孩子。
婉姝迟迟没等到下文,狐疑地打量起怀玉的表情。
“你,不想要小孩吗?”
“阿姐爱我吗?”楚怀玉忽然开口。
“什么?”
楚怀玉见婉姝一脸茫然,眼睫微动,抬手扣住她后脑拥入怀,下巴抵在婉姝头顶,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柔声道:
“在我心里阿姐最重要,至于孩子,阿姐喜欢,我们便要,不想要便不要,能与阿姐白头偕老,我便足矣。”
婉姝微微瞠目,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怀玉让她选择是否要小孩,而是震惊怀玉竟然真有不要小孩的想法。
难道他不喜欢小孩,只是因为她才勉强接受?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婉姝脑袋里冒出了点奇怪的想法。
待回家后,婉姝脑子晕乎乎的,不知怎么与怀玉一起进了浴桶。
直到怀玉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婉姝猛然反应过来,推开他的脸,一脸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与我生孩子的。”
楚怀玉:??
婉姝正要逃跑,却被一把拽了回去,桶中水花四溅,她抬头对上怀玉那双透着无奈的黑眸。
“阿姐醉糊涂了。”
婉姝软绵绵的挣扎在楚怀玉面前犹如欲拒还迎,很快失守。
水波荡漾中,婉姝还在想着怀玉不想要孩子的事,情急之下,脱口叫道:
“我,我不想闹出人命啊。”
楚怀玉闷哼一声,深吸了口气,没忍住笑出声来,又很快收敛,低头在婉姝耳边轻哄。
“不会的。”
在成亲前他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他不想,行再多事,都不会……弄出人命的。
“我保证。”
婉姝察觉到身后的怀玉完事了,反手去推他,语气略显幽怨,“这种事你怎么保证,放开,我要去睡觉了。”
难得鸳鸯浴,醉酒的婉姝坦率又迷人,楚怀玉怎会轻易放过她,双手环住细腰,一个用力将人又按了回来,边轻吻她肩头,边向下滑动手掌。
“水还热呢,不急,我帮阿姐清洗。”
“我头晕。”
“阿姐靠着我,放轻松就不晕了。”
“我困了。”
“恩,睡吧,有我扶着阿姐,不必担心溺水。”
“……”
婉姝觉得怀玉学坏了,这种情况教她怎么睡,很快,婉姝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怀玉发现耳边没了哼唧声,掰过婉姝的脸一看,不由失笑。
还真睡了。
时至腊月,两人成亲尚不足三月,提要孩子的事还早,一晚上过去,婉姝过了酒劲儿就没想起来这事。
她现在大半心思都在善堂上,虽然不必亲自盯着修缮等杂事,但对孩子们她还是比较关心的。
正好最近清闲,她打算去庄子上小住几日,了解一下孩子们的情况,顺便也躲一躲怀玉。
楚怀玉午时回家得知婉姝出发之前特意留话给他,让他在家按时吃药,晚上早些休息。
既是关心,也是暗示他别跟去庄子。
楚怀玉掩唇低咳两声,心中十分无奈。
他今早起床时有些咳嗽,但那是因为昨夜他担心阿姐湿发入睡着凉,只穿寝衣在床下为她擦了半天头发,这才略感风寒,真不是因为纵|欲才病的。
况且,他不过是连要了两日,还都把控有度,算哪门子纵|欲?
阿姐是对那事儿不够了解,还是对他那方面有误解?
楚怀玉陷入了深思。
当他得知阿姐去庄子连那猫崽都带去了时,当即决定假装听不懂阿姐的暗示,后天休沐,他明晚就要赶去庄子。
在此之前,风寒要先治好。
楚怀玉在府中用了午饭,又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苦汁入腹,然后裹紧大氅坐上马车往衙门去。
途中路过某条街道,一个看似普通的行人在与马车擦过时丢了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到车辕上。
是不足小拇指大的封筒,多是在信鸽传信时用来装纸条的。
王小眼疾手快地抓住,很快避开路人眼线递进车厢。
楚怀玉拿出封筒内的纸条,上面只有简短一句。
“新月望信,祈之子寿。”
昨日,望月城有魏洵涘的消息。
楚怀玉用火折子点燃纸条,火光短暂地映出他眼底的冷意。
第115章 夫妻夜话
去岁鹿城官员大清洗时, 罚没财产无数,其中如土地庄园之类不便打理的产业,皆由户部做主易主变现。
婉姝的陪嫁庄子便是顾府在那时买下的, 在鹿城南向五十里处,规模不算太大, 贵在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还有温泉。
楚家马车巳时从鹿城出发, 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庄子。
婉姝也是头回来此, 当日下午没做什么,与管事娘子杨妈妈了解过庄子大致情况后, 便在温泉院里好生放松歇息了一通。
第二日太阳升起她才起床,在用过饭后又四处转了转,快晌午时, 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暂住庄子的乞儿。
“回夫人, 孩子们被安排在庄子西面, 吃穿用度都有人照顾,平日帮庄里人喂喂鸡鸭, 多数在玩儿, 短短几日就眼看着脸上长肉了呢。”
杨妈妈是从信都庄子挑来的陪嫁管事之一,忠心与手段都没得说, 但庄子里的奴仆多半是随庄子一起买下来的,难保有人阳奉阴违。
西侧是畜牧养殖区域,乃庄子除耕地外最重要的产业, 也最能看出一个庄子的管理情况。
婉姝打算过去看看。
“那是养牲畜的地方,夫人怎能踏足?”
“无妨。”
起初杨妈妈想要阻止,但听婉姝反问, 楚府每日入口的菜肉大都出自庄子,如何脏的让人无法涉足,她一时无言以对。
婉姝打算突击检查,于是道:“不必叫人特意过去打招呼,我随便看看就走。”
杨妈妈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便没再说什么。
正值午饭时间,干活的庄户们陆续返家用餐,奴仆们也开始分批向食堂聚集。
六个孩子平日在禽圈帮忙打下手,距离食堂最近,跟着管事婆婆第一批进入食堂,排队打完饭后,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与婆婆一桌用饭。
另外四个年纪稍大的如往常般走到角落桌子,坐下后,王德用脚踢了踢身边的小二,见他看过来,略凑过去,小声道:
“我觉得夫人这次来极有可能会见咱们,二哥想不想表现一下,让夫人记住你?”
王德与小二同年十岁,略长几个月,但因小二长得高壮,主动称呼他一声二哥,说话处事相当圆滑,只几日功夫便与不少奴仆相熟,也是几人当中最早知道消息的。
昨日他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单独出头,万一出错可能会被赶出去,但若大家一起上,就算受罚,平摊到每个人身上,也不会罚得太重。
王德想象很美好,面上也是不露精明,一脸“咱们是兄弟,有好事我才拉上你”的表情。
奈何他小小年纪精明太过,早成就了一副奸相,尖嘴瘦腮,恰是小二最讨厌的长相,加上他平常面对庄里人的谄媚样儿,更是惹小二生厌。
直觉对方没安好心,小二直接臭着脸回了句,“我们不熟,想表现你自己去,少攀扯我。”
小二长相与王德正相反,虎目鹰鼻,一看就不好欺负,凶起来还挺唬人的,多少能吓哭两个不谙世事的五六岁孩童。
王德被拒绝也不生气,耸了耸肩,收回身子开始埋头吃饭,余光瞧见小二与对面的黑瘦小子挤眉弄眼,暗自撇嘴。
真当他看不出来谁是哥谁是弟?
他虽然来鹿城不久,却在街上见过这俩人好几次,从前形影不离的两人竟然假装不熟,定是有鬼。
王德不由得开始深思。
听说城里的善堂已经在加紧修缮,年前他们就能搬进去,以后善堂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人一多便会明争暗斗起来,分出高低,而他们这些第一批来的占据天然优势,怎么也能混个“长老”的名头。
话说回来,能做头目,谁又甘愿只做个长老呢?
想到此处,王德抬眸迅速看了一眼斜对面的小孩,心里满是震惊。
这俩人竟然已经开始布局争权夺势了!
若不是善于观察且脑子够聪明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的目的。
真是好深的心机!
王德嘴上喊小二二哥,其实只当哄小孩开心,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最聪明,且心怀大家,应是名副其实的老大。
突如其来的威胁感令王德内心不安,入嘴的油水都觉得不香了,扒饭的速度不自觉降了下来。
坐在他正对面的包子瞬间有所察觉,期待开口。
“德哥,你吃饱了吗?我可以吃你的剩饭哦。”
王德无语地看向包子,“这里饭管饱,你不够吃再去打。”
包子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不用了,我就是怕你硬吃下去撑坏了,我肚皮厚,不怕撑,嘿嘿。”
“……”
身为一个合格的乞丐,包子同样骨瘦如柴,吃的还多,但他不是那种因为平时饿狠了突然吃顿好的就可劲儿造,而是真的胃口大。
王德知道包子胆小,不敢自己去打二次饭,之前他是无心管这种闲事的,但现在他急需小弟维护自己的地位。
快速扒完碗里的饭,王德一抹嘴,起身问道:“我去打饭,有一起的不?”
包子见另外两人没反应,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咽下最后一口饭,起身道:“打饭的赵大娘好凶,我陪你去吧。”
“……”
打饭的共有两人,此时已有第二批人在打饭,二人自觉站在人少的队伍后头。
很快轮到王德,他双手捧着碗伸出去,笑嘻嘻道:“辛苦赵大娘了。”
赵大娘翻了个白眼,木勺随意在菜汤里一舀就扣进碗里,没好气道:“今儿馒头蒸的少,拿一个。”
“好嘞。”
包子最怕赵大娘,有王德陪着才敢再来打饭,但王德拿了馒头就朝桌子走去,只剩他一人面对赵大娘,方才的勇气顿时化为恐惧。
包子压低脑袋举起碗,学着王德说道:“辛,辛苦……”
他本想说自己只要菜汤就行了,但才说出几个字,手上忽地一重,压得他双手猛然下坠。
包子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碗打翻在地,菜汤四溅,弄脏了他没穿几日的干净棉鞋与裤脚。
“哎呦你这个贱骨头,连碗都拿不稳……”
原本喧闹的食堂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赵大娘尖锐刺耳的叫骂声。
包子仍保持着垂头伸手的动作,好似被吓傻。
没走远的王德立马放下碗走过来,踢了包子一脚,然后一个劲儿朝赵大娘点头哈腰,陪笑认错。
“赵大娘息怒,都是这小子手软,今儿我们帮您打扫厨房,地上的汤水用麸糠沾起来去喂猪,保证不浪费一滴……”
赵大娘之前想将小孙子安排去喂鸡,活计轻巧,偶尔还能拿个蛋回家,就算被发现也没人会与他一个孩子计较,最多回家再呆两年。
谁知突然冒出来几个乞儿抢走了她小孙子的活计,还要她伺候吃饭,教她如何能不气?
赵大娘这几日一直摆臭脸,打饭也有偏颇,但还觉得不解气,这回可算让她逮到机会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非骂个痛快不可。
“啥叫不浪费?这是给人吃的东西,拿去给猪吃咋不叫不浪费,还是你觉得咱们这些下人就配和猪吃一样的?”
“这碗也是白捡的吗?打碎了再去捡一个,我看就是夫人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赵大娘越说越难听,还攀扯出了夫人,王德也不敢再言语,与包子一起低头挨骂。
这里的奴仆多是身世可怜的人,平日里嘴上不说什么,但见主家对几个乞丐这么好,连卖身契也没有,心里多少会不得劲儿。
加上赵大娘从前就是庄子里的老人,儿子也混了个小管事,平日里脾气也不好,所以没人敢出来劝说。
门外,听到骂声不断的杨妈妈早已脸色铁青。
婉姝坐在马车上,离食堂有些距离,却也将赵大娘的骂声听了个清楚。
“原来大家都以为我善心太过,乃至是非不分,平日谁碎个碗都是我纵容的结果。”
婉姝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吩咐车夫回了,留下春燕盯着后续。
待杨妈妈阻止责骂了赵大娘出来,得春燕转述小姐的话,就知道小姐对此事十分生气,只是顾着她的脸面才没发作。
杨妈妈恨死赵大娘了。
“都怪老奴管理不善,教夫人听见那些污言秽语,劳烦你回去转告夫人,待老奴处置了这家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再去给夫人赔罪。”
春燕知道小姐看重杨妈妈,自然不会受对方的歉礼,赶紧上前握住杨妈妈的手。
“宰相门下都有恶奴,您又不是神仙长了八只眼,偶尔看错人也是人之常情,小姐既然将这庄子交给您,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迁怒,只恨那恶奴仗着一把年纪作威作福,还敢攀扯小姐。”
见春燕说起赵大娘时的怒容,杨妈妈如同找到了同心人,拍着她手保证道:“此等恶奴天理不容,老奴定会给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
小姐本就有心敲打底下人,赵大娘正撞枪头,反正是从官府转手买的,时间太短对楚家毫不了解,不必担心传出闲话。
杨妈妈直接以对主家言语不敬发卖了赵家一大家子,彻底震慑住了一干奴仆。
大户人家不会要因对主家不敬而被发卖的奴才,赵家以后算是完了。
赵大娘的管事儿子不甘心,还想去求婉姝网开一面,最后连主家宅院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下人们由此明白,主家夫人或许心慈,但手段不软,很重规矩。
经此一事,那些个暗地里蠢蠢欲动想要在职位上谋私的人纷纷老实下来,做事越发小心,生怕被抓住错处发卖出去。
庄子上的管事再是严苛善于管理,也不如主子威严能震慑下人们的心。
婉姝这次成功立威,为日后避免了许多隐患。
连婉姝自己都没想到,她不久前才冒出的想法这么快便实现了。
心中高兴之余,也担心那几个孩子在庄子是不是一直被欺负,会不会因此对善堂心生抵触。
“晚上吃锅子吧,让那六个孩子也过来。”
杨妈妈得到消息,顿时把对赵家的怒气抛之脑后,吩咐底下人为孩子们沐浴更衣,务必保证里里外外干净整洁,她要亲自检查过关才能送到夫人眼前去。
下人们才经受过震慑,自然不敢敷衍了事,反正都是再粗糙不过的小男孩,没那么多讲究。
两个小厮得令后立马撸起袖子,打算亲自挨个为他们搓洗。
谁知洗到最后发现少了一个孩子。
“人呢?”
“去茅房了……不对,在洗第一个的时候就去了,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还不快去找!”
起初大家以为是孩子贪玩乱跑,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奴仆们将整个西区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杨妈妈感觉自己肺要被气炸了,无论那孩子是自己跑的还是被人拐走的,这么多人竟让一个孩子无声无息的消息了,任谁都得说是她管理松散。
管理松散并非小过,今日是孩子走失,万一有歹人想潜入主家宅院为祸主子呢,是不是也叫人得逞了?
杨妈妈顾不上责骂负责西区下人住所的管事,立马将此事告知整个庄子的大管事——胡山,也是她的丈夫。
胡山立即封锁各路出口,并发动庄子内所有护卫四处找人,最后在东面庄户住宅区找到了线索。
正值冬闲之时,庄户区的妇孺们成日在家,街上随处可见孩子们玩耍的身影,有人看见小孩也没当回事,因为面生才有些印象。
根据目击者指路,护卫一路找到了东门,东门守卫听说有孩子丢了,又听了那孩子的长相描述,顿时一脸懵。
“刚刚有一群孩子在附近蹴鞠,说是将球踢出去了,那个孩子去捡球了。”
“何时的事情?”
“就刚刚,那孩子正与我说话呢,我听到马蹄声以为你们有急事外出,才开了大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那孩子挺乖巧的。”
守卫说完往小孩跑开的方向看了看,不解的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跑哪去了?”
“……”
护卫们看了看眼前的群山,内心有些绝望,却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分散出去找人。
有的进山寻找踪迹,有的骑马沿路寻找,后者很快在路上看见了下值后就马不停蹄赶来的楚怀玉,因为双方第一次见面,还闹了个笑话。
“来者何人?”
王小举了举手里的小孩,“这孩子可是庄子上的?”
“正是,这孩子方才蹴鞠将球踢出来,许是没找到,怕家长责骂便四处寻找,许久未归,守卫上报,我等便出来找找。”
王小忍笑,眼神示意护卫看向主子。
“这位是楚主簿。”
刚编完故事,试图保住庄子声誉的护卫:……
几个护卫赶紧下马拜见主子,说谎之人涨红着脸道:“其实这孩子是,是前些日子进庄的乞儿……”
楚怀玉抬手打断,“此事我已知晓。”
主宅内,已经得知小孩丢失的婉姝正担忧着,听说怀玉已经进入宅院,还将小孩带了回来,又惊又喜。
很快,楚怀玉就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子。
婉姝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楚怀玉表情古怪了一瞬,道:“小孩不想暴露女儿身,于是逃跑了。”
“女,女孩儿?”婉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莫说婉姝,就连楚怀玉也很惊讶,毕竟这个叫小孩的小孩子在他手下做事已有三年之久,曾经还为他传递过情报,就算是小孩子也经过严格考校。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真相,只能说明这孩子五六岁时就有意隐瞒身份,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透露。
这也难怪调查之人疏忽,毕竟无心之人不会有意去查证一个几岁乞儿的性别。
楚怀玉原本只知道小孩早慧,如今不免开始怀疑其隐瞒身份是否另有隐情。
“小孩如今在何处?听说她跑出了庄子,可有受伤?”
婉姝回过神后便坐不住了,想要马上见见小孩,确认她无恙,但被怀玉拦住。
“她很好,我已让人带她去休息,明日再见也不迟。”
得知人没事,婉姝松了口气,接着想起小孩这几日一直和几个男孩子住在一起,又紧张起来。
“带她去哪里休息了?”
“就在偏院,阿姐明早起床就能见她。”
见怀玉面露无奈,婉姝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你安排,我自然放心。”
楚怀玉但笑不语,走向案几,提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余光看见桌上没动过的菜色和锅子,便知婉姝还没来得及用晚饭,于是笑道:
“原来阿姐准备了锅子,我正惦记这一口呢。”
婉姝才想起怀玉这时候到,必是下值就赶了过来,一路风寒,进屋连口热水也没喝到,就被她抓着问话。
身为妻子,又略年长些,却只顾着关心旁人,忽略了怀玉的需求,婉姝顿觉惭愧,赶紧招呼丫鬟热锅。
接着走向案几,用指腹试过水壶温度才没有更加惭愧,又见怀玉饮完一杯,赶紧为他续上。
楚怀玉看了婉姝一眼,再次端起水杯饮尽。
婉姝快速而仔细地观察怀玉面容,见他脸色略白,内心罪恶感加重,同时也心疼起来。
“这么冷的天,你怎的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总算得到阿姐关心,加上两杯热水下肚,楚怀玉只觉身心俱暖,脸上肉眼可见的欢喜,不由说起俏皮话。
“今早起床便无碍了,否则我哪敢来,若将病气过给阿姐可是大罪过了。”
婉姝依旧不放心,追问道:“大夫开了三日的药,你才服用两日,剩下的可有带来?”
“带了,下人已在煎药了。”
婉姝点点头,待锅子热了,亲手为怀玉调料布菜,像照顾重症病患一般无微不至,连饭后汤药都是她亲手喂的。
躺到床上时,看着细心为自己掖被子的妻子,楚怀玉忍不住发出感叹。
“阿姐待我这般好,我都想一直生病了。”
婉姝偏头呸呸几下,然后抬手轻捶怀玉胸口,嗔道:“不许胡说,平日我待你不好吗?”
楚怀玉按住胸口的柔荑,笑,“没这样贴心。”
婉姝便用另一只手去掐怀玉脸颊,哼道:“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我本就不是温柔贤惠的女子,如今你嫌弃我不够贴心也晚了。”
楚怀玉笑着偏头躲过,笑声清朗,惹得婉姝羞恼,又去捶他,楚怀玉掀起被子去挡,并往床里侧跑,婉姝踢开鞋子扑过去。
两人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最后以楚怀玉赔罪求饶告终。
楚怀玉搂着婉姝撒娇,总算让她相信自己只是开玩笑,并非嫌弃她不够温柔。
“我只爱阿姐,眼里也只有阿姐,阿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打我骂我的样子也很可爱……”
夜间情话格外动人,生生教婉姝消了气,嘴角的笑都快要压不住。
“嗯嗯,知道啦,我不生气了,时辰不早了,快去熄灯。”
婉姝本是不想让怀玉看见自己害羞,不料后者会错了意,熄灯后便钻进她被窝,没多久开始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