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把人的手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哦,对了,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全身毛发,然后……”
何蓉内心再强大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娇小姐,哪里听说过这等残忍酷刑,当即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但下一刻便被楚怀玉掐住脖子,被迫与他对视。
楚怀玉缓声道:“放心,每天只执行其一,你不会死的,当然你的舌头会留在最后……今日就先剁掉一只脚吧。”
“啊——”
“不要!我说,我全都说!”
“是我表嫂,我表嫂说只要毁了顾婉姝的名声,赵珅就会娶我,我还偷听到一个秘密,只要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
深夜,九华书院各宿舍接连熄灯,便是最刻苦的学子也该睡了。
秦淮哈欠连连,正打算灭烛火时,火光微晃,一阵血气飘入鼻间。
“呼”的一声,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秦淮歪倒在床上,又打了个哈欠,才将视线移到角落最幽暗之处。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
杨跃已包扎好伤口换了衣裳,行动间完全看不出受了伤,他单膝跪地,低沉的声音带了丝愧疚。
“楚怀玉身边有高手,陈妙峰死了,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陈妙峰死了就死了,我就是好奇他们非要杀何蓉做什么,莫非她知道什么秘密?”
杨跃惭愧垂首,他本该救下陈妙峰满足公子的好奇心,结果人没救下,也没找到何蓉,还差点暴露身份,任务彻底失败了,就算公子不责怪,他自己也会去领罚。
秦淮动了动身子躺平,又扯过被子盖上,“能伤到你的人可不多见,楚河?”
“是。”
一阵沉默后,秦淮忽然低笑起来。
“怀玉啊怀玉,真是好算计。”
原以为他去顾府提亲是将计就计表痴心,如今看来,楚怀玉早知自己会被顾府赶出来,故意让旁人以为他被顾府抛弃,引出陈妙峰只是顺带,最主要是联合楚河抓住自己。
想来也不意外,何蓉身份摆在那,楚怀玉应该早就猜到是谁要对付顾家,只是因着赵珅的出现而怀疑绑架背后另有其人搅局。
“啧,差点被抓到呢。”秦淮语气颇为遗憾,接着突然坐起身,一副要与杨跃好好探讨一番的架势。
“你说鹿城那么大的立功机会他说不要就不要,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杨跃自是回答不了。
“算了算了,管他呢,赵珅突然回京,怕是京中有事发生,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是正事要紧。”
杨跃腹诽,原来公子还记得正事。
“不过这个赵珅也太孬了,我都把消息送他嘴里去了,英雄救美都不会,哦,有楚河在他好像确实没机会,还惹了一身腥,话说楚怀玉就没怀疑他?怎么着也是情敌,现成的杀人理由摆在眼前,他怎么就没动手呢,难道是怕了赵家?我看不像啊……”
在秦淮的设想中,二人应该互相怀疑,不死不休才对,而且赵珅都派人痛下杀手了,楚怀玉抓住人后竟然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秦淮四仰八叉地躺回去,满脸痛苦。
“啊,玉啊玉,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不然一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会长不高的……”
两年前他明明与楚怀玉差不多高,现在都差半个头了,好气哦。
一刻后,杨跃默默为其盖上被子,悄然离去。
时至四月,白日暖阳高照,街上百姓大多换上薄衣,水果凉茶也开始热卖。
今日温度尤其高,午后,宝妹捧着一兜果子跑进顾府大门,脚步微顿,拿出一个孝敬门房。
“这是枇杷果,往年要等四月中旬才能买到,这丫头哪来的?”
门房看着手中淡黄色的果子面露惊讶,抬头时宝妹已经跑没了影儿,嘀咕一句后乐呵呵享用了。
宝妹放轻脚步走在廊下,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小姐午睡醒了,已经梳洗整齐坐在案前,她赶紧将果子洗了装好盘送过去。
“小姐,吃枇杷果不,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婉姝刚拿起笔准备练字,闻言惊讶地看过去,一旁磨墨的春燕也停下动作,笑骂道:
“我说这大热天你怎么跑出去了,原来是馋的,不过这枇杷果颜色真好,现在应该还没卖的呀,你从哪弄来的?”
宝妹把果子往前推了推,笑嘻嘻道:“小姐不是要绣帕子嘛,我去绣庄瞧花样,路上碰见的。”
春燕满脸不信,“便是旺季这东西也金贵,你买得起?”
宝妹笑容一顿,飞快地看了眼婉姝,小声说了句什么,春燕没听清。
“你说什么,大点声,不会是偷的吧?你要是敢把偷来的东西给小姐吃,看我怎么收拾你。”
宝妹连忙摆手道不是偷的,又被追问了一次,她才小心翼翼道出由来。
“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多贵,就是看着新鲜,想买来尝尝,结果一个都买不起,还被小贩骂了一顿,恰,恰好表少爷碰见了,便帮忙付了银子……”
春燕闻言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婉姝,“表少爷回来了?怎么没来…咳咳。”
春燕偏头抬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暗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表少爷提亲被赶出府才过去五日,她虽然不知小姐那晚为何痛哭,紧接着得知表少爷被抓去鹿城,小姐面上什么都没问,好似不关心,但眼底乌青做不得假。
春燕私以为小姐是碍于父母之命不敢再亲近表少爷,其实心里是难过的,但此刻小姐听到表少爷的消息,脸上既无喜色,也没有不高兴,反倒过于平淡。
小姐真的要放弃表少爷了吗?春燕忍不住怀疑。
“你俩拿几个,其余给母亲送去吧,母亲喜欢。”
婉姝淡声开口,而后继续落笔写字。
春燕赶紧给宝妹使眼色,让她快点将东西拿走。
宝妹失落地垂下脑袋,端起盘子,脚步沉重地出门去,只有她知道这枇杷是表少爷特意让人从南边运来的。
春燕继续磨墨,眼看着婉姝的字迹一会儿规整,一会儿飘逸,显然心绪不平,她也不敢吱声,只当没看见。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婉姝撂下笔,随手拿了一本书读起来。
“你忙去吧,不必在这伺候。”
春燕看得出婉姝想要一个人静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伙计,“今儿实在热,奴婢去做些解暑的吃食。”
婉姝点点头。
春燕出去后,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下来,婉姝端着书,强迫自己去看,甚至张嘴默读起来。
其实得知怀玉回信都,她是松了口气的,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迷茫。
自那日怀玉向父母提出求娶之意,父亲大怒,说自己引狼入室,以后再不许怀玉踏入顾府大门,婉姝便知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待亲情慢慢消磨,或是怀玉调职远走,双方将成为世俗中最常见的远房亲戚,三年五载也未必能见一面。
心中的不舍令婉姝感到恐慌,因为她知道纵是关系最亲密的亲姐弟,姐姐也不会因不想分别而生出耽搁弟弟仕途的心思。
偏偏她真的这样想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真的有过希望怀玉永远留在信都的想法。
婉姝不敢去想自己对怀玉的感情是否从未变质过,她只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糟糕事情,直到此刻婉姝的心还是乱的,唯有一点她心里清楚,父亲不会因为怀玉提亲而对他如何,但若发现自己与怀玉不清不楚,定会将他赶出信都,甚至断绝关系,怀玉的仕途八成会因此断送。
感情上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能以身作则,失了分寸令怀玉生情,若再让他失去前程,便是误人一生。
婉姝如今要做的,便是与怀玉保持距离,若无必要,在各自定下婚事前最好不要再见。
婉姝抿了抿唇,眼神逐渐坚定,但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还是呼吸一紧。
“表少爷来了。”
第78章 “怀玉今日是来请罪的。……
宝妹送完枇杷从主屋出来, 正巧碰见小厮让守门丫鬟给太太传话,说表少爷求见,于是躲在游廊拐角的廊柱后面偷听。
上次虽然闹得难看, 但发火的是老爷,今日老爷不在府中, 说不定太太心软就让表少爷进门了。
果然,传话的丫鬟很快出来,让小厮去请表少爷。
宝妹转了转眼珠, 磨磨蹭蹭向西厢房走去, 在到达门口时正好瞧见楚怀玉从角门进来,佯装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表少爷来了。”
一窗之隔, 婉姝听得真切。
待宝妹进屋,回禀枇杷已经送到主屋,太太很喜欢。
婉姝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看书, 看似平静, 实则捏着书角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宝妹叠手站在几步远外,眼巴巴看着婉姝, 等待下文。
过了一会儿, 婉姝开口支走宝妹,“春燕去小厨房做好吃的了, 你去给帮忙吧。”
“哦。”
宝妹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去,刚踏入小厨房就被春燕拉到一边问话,方才她也听到宝妹说表少爷来了。
“小姐说什么了?”
宝妹眨巴眨巴眼, 如实道:“小姐看书呢,让我来厨房帮忙。”
“没说旁的?”
“没。”
春燕欲言又止,想问小姐心情如何, 又怕宝妹这个小机灵鬼发现什么,最终叹了口气。
“天这么热,小姐午食没用多少,做些开胃的酸梅汤吧。”
闺房内,婉姝手里的书再也没翻动过。
“怀玉来了,可用过午食?”
楚氏对待怀玉一向是柔和的,便是私心里气他对婉姝的心思,奈何依照春燕的说法,自家女儿也有意,且多年感情做不得假,她做不到对怀玉冷眼相待。
事实上,楚氏在得知婉姝与怀玉两情相悦时,惊讶过后的第一想法是以女婿的标准考量怀玉,考虑几日后发现怀玉除了身世坎坷些,倒也挑不出大毛病。
只是人心隔肚皮,对待远亲侄子她可多宽容,但挑女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定要重新仔细考量一番才是。
楚怀玉不知楚氏所想,见表姑对自己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面色沉重地在屋中跪下。
“怀玉今日是来请罪的。”
楚氏面露惊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楚怀玉保持跪姿,拱手埋首,郑重请罪。
“前几日是怀玉孟浪,口出狂言,求表姑与姑父原谅怀玉这一回。”
楚氏以为怀玉上次被顾贤的态度吓到,后悔提亲了,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不过没有表现任何不满,语气依旧含笑。
“婉姝出了那样的事,想必你也是担心你表姐名节受损,关心则乱,自然怪不得你一番好心。”
楚怀玉闻言皱了皱眉,立刻表明,“怀玉求娶表姐是真心实意。”
楚氏微微挑眉,没有接话。
楚怀玉继续道:“怀玉自知人微势弱,配不上表姐,遂克己复礼,从不敢亵渎,正因如此,怀玉求娶表姐虽发乎情,然无媒失礼,但绝无半点轻贱之意,故而今日特来为当日莽撞请罪。”
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怀玉无父无母,媒人便显得尤为重要,他凭一己之身提亲,的确有些失礼,但以他与顾府的关系,倒也情有可原。
楚氏见怀玉是为此道歉,眼中冷意散去,不过听他的意思,会请媒人重新登门提亲,倒是有些好奇他会请谁来。
当然好奇只能压在心底,楚氏还想谨慎考察怀玉,不会表现出任何有意嫁女的意思,于是轻轻揭过此事,转移话题。
“表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起来你表姑父脾性你也知道,那日所言过激了些,也是爱女心切,你千万别记恨。”
“表姑言重了,怀玉该当请罪,待表姑父回府,还请表姑遣人知会一声,怀玉再向表姑父请罪。”
“你这孩子,见外的话便不说了,听你表兄说你去鹿城的路上遇到了危险,可有受伤?别跪着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氏给云霞使了个眼色,云霞立刻去扶怀玉,楚怀玉顺势起身,在楚氏的示意下坐到椅子上,立刻有丫鬟送上茶水。
倒好茶,云霞便领着丫鬟出了门,屋内只余芳姑一人伺候。芳姑是楚氏娘家陪嫁过来的妈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楚怀玉想了想,从马球大会发生的命案开始说起,缓缓讲述了数日来鹿城所发生的事,包括案件处理过程结果,以及何蓉买凶绑架婉姝和自己遭遇刺杀之事,但隐去了自己与暗场的关系以及在整件事当中发挥的作用。
即便如此,其中许多细节是外人无法得知的,且有很多耐人寻味之处,窥斑见豹,楚怀玉说这些公务,看似是与楚氏闲聊,实则意在提醒顾府朝堂变化。
楚氏自是懂得其中深意,这些话她会原封不动转告丈夫,不过公务之事她不好多做探究,便询问起有关何蓉的事。
“那日表姐所用暗器有麻痹之效,其实何蓉并没有死。”
听到怀玉这般说,楚氏并无惊讶,只问人现在在何处。
楚怀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起自己昨日回信都途中被陈妙峰刺杀一事。
陈家曾有意与顾家结亲,楚氏自然知道陈妙峰,闻言有些诧异。
“他为何这般?”
楚怀玉没有直说,而是道:“何蓉未死一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事关表姐名节,我不敢擅自行动,本想等鹿城之事结束后亲自将人带回信都,却在查案时意外得知何蓉与暗场有往来,我想绑架之事或许另有隐情,便故意放出何蓉还活着的消息,结果引出了陈妙峰。”
“你可有抓到他?”
“没能留下活口。”
“何蓉呢?”
“我让人提前转移,但去晚了一步,人在荣县被杀了。”
楚氏默然。
这次楚怀玉被当成嫌犯再去鹿城,楚河一直暗中跟着,亲眼目睹了临鹿镇发生的事,但因追击杨跃错过了荣县之事,今早便回到顾府向姐姐汇报了一切。
因此楚氏知晓怀玉杀陈妙峰是迫于无奈,也未能发现他在何蓉一事上说谎。
“此事恐怕不简单,等你表姑父回来再议吧,至于陈妙峰,他咎由自取,非你之错。”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见楚氏面露疲态,楚怀玉起身告辞。
芳姑送怀玉到门口,云霞收到芳姑眼神暗示,立刻跟随怀玉走下台阶,打算亲自送他出院子。
走到院子中央时,楚怀玉停下脚步,叫她不必送了,目光却落在西厢房方向。
云霞道:“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表少爷不必担心,只是这会儿小姐午睡未醒。”
这话是在告诉楚怀玉,婉姝并未在绑架中受人玷污。
楚怀玉今日在与宝妹谈话中已经猜到了,直到此刻才算是松了口气,但心底对婉姝的心疼,以及对那些伤害婉姝之人的痛恨并为因此减少。
“我改日再来看表姐。”
楚怀玉在顾府呆了有一个时辰,婉姝既未露面,便是不想见他。
楚怀玉朝云霞点点头,最后看了西厢房一眼,离开了顾府。
今晚顾贤父子都未回来,楚氏半夜被噩梦惊醒,迅速披上外衣去了外间。
“三弟。”
楚河很快出现在外间。
楚氏道:“我这心里莫名发慌,你去看看承封,顺便将今日怀玉所说告知他。”
“好。”
楚河是翌日清晨回来的,并带来一个坏消息。
“承封说有人弹劾姐夫贪污受贿,似与鹿城的案子有关,姐夫进京了。”
楚氏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姐夫是被押进京的?”
“不是,姐夫是受旨进京述职,皇上圣明,自然不会听信谗言,承封让您不要担心,他会联系京中亲友帮忙。”
见楚氏脸色难看,楚河询问道:“可要给爹娘去信?”
“陈家既敢上书诬陷,必然已经造好了证据,此刻联系青州反倒落人口舌,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楚氏想到明日是十五,长信侯夫人会去香山礼佛,便让云霞去知会儿媳梁氏,明早去荣县。
去年在香山庙发现梁氏怀孕,此时去还愿也不会引人怀疑。
芳姑道:“这时候香山的榆叶梅开得正好,不如让小姐一起去散散心?”
“也好。”
还愿是为侄嫂,婉姝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提起香山庙,她不禁看向自己腕间的佛珠,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翌日清晨,顾府马车出发前往荣县,抵达香山时,正碰上长信侯夫人祷告完从庙堂出来。
“见过夫人。”
顾府与长信侯府关系说不上多密切,但平日往来也算周全,两家名声都不错,加上风婕郡主与婉姝要好,长信侯夫人对顾家十分看好,此时态度也很热情。
得知楚氏带儿媳来还愿,长信侯夫人直夸婆媳俩有福气,当然也没忘了婉姝,道过俩月侯爷寿辰,风婕郡主回娘家,姐妹俩可以聚聚。
“我后晌才回,你们娘仨若是不急着回家,一会儿到我寮房坐坐。”
从表情来看,长信侯夫人尚不知顾贤被召入京一事,楚氏也未露急色,笑着答应了下来,双方在堂前分别。
此行虽是为了打探消息,但还愿也是诚心,娘仨在佛前跪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庙堂。
前往后院寮房的路上,却碰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呀,顾夫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陈妙峰的母亲李氏热切地过来打招呼,笑容满面,一旁梁静紧跟着行礼,看向梁珍的目光却不同以往虚假亲热,笑得有些僵硬。
粱珍与婉姝尚不知陈家所做之事,表现并无异常,楚氏则笑吟吟地与对方客套,态度一如既往。
李氏打量着三人,一时分不清是对方演技太好还是真不知情,当然对她来说也无甚差别,今日她来此,一是为了试探自家儿子下落,二是阻止楚氏向长信侯求助。
“顾夫人这是要去寮房休息?听说长信侯夫人在此,过去打声招呼才好,顾夫人可要一起?”
楚氏如何猜不到李氏打算,心中冷笑,面色不动声色点了下头,道:“正有此意。”
第79章 意外
长信侯夫人出身名门, 当朝丞相付卫是她近亲堂兄,故门前多客,更不乏谄媚者, 不过长信侯夫人心思玲珑,从不与人结怨, 对信都各家夫人太太的脾性了然于心。
李氏左右逢源,常在她面前露脸,过来拜访并不突兀, 其人善谈, 一进屋便与长信侯夫人攀谈起来,态度熟稔, 显得楚氏似是陪衬。
楚氏不与其争,淡然处之,倒是令长信侯夫人高看一眼。
大抵是平日里与人虚情假意的时候太多, 礼佛的日子又是难得清闲之时, 相比之下, 长信侯夫人忽然觉得李氏有些聒噪,便时不时将话题引向楚氏, 也不算厚此薄彼。
“说起来, 婉姝与风婕妙玲年岁相当,怎么也不见顾府放出喜讯, 顾夫人这是比我还舍不得撒手?”
说起女儿的婚事,楚氏温婉的面容难得出现一丝愁色,似嗔责地倪了眼旁边的婉姝, 叹道:“小女顽劣,实在不开窍,前几日还说一辈子陪着爹娘不嫁人的混账话。”
长信侯夫人噗嗤一笑, 看向婉姝的目光尽是慈爱,“难怪两姐妹交好,风婕也说过这话,全是仗着家里舒服不想挪窝罢了,不过又有几人愿意陪在老人身边?倒是难得孝心。”
李氏原想将婉姝被绑架一事抖落出来,听见这话倒是不敢说了,毕竟牵扯到风婕郡主,万一惹了长信侯夫人不高兴便得不偿失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放过楚氏。
“女儿比不得儿子,婚事可耽误不得,以顾府的门楣定不愁寻不到好郎君,有顾大人帮着掌眼,嫁了人也是过去享福的。”
长信侯夫人闻言微微点头,风婕的婚事便是她和孩子爹定下的,当初千般不愿,如今小两口还不是恩爱有加。
宠爱太过则为溺,有些事可不能一直随着孩子性子来。
长信侯夫人正打算提点两句,便听李氏话锋一转。
“不过顾大人现在应当没心思考虑女儿婚事,听说昨儿顾大人连夜进京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弹劾顾贤的奏折不是陈家亲自交的,他们只是提供了贪赃枉法的证据,李氏以为此事不会太快暴露,说话时目光关切。
长信侯夫人面露讶然,接着心思一转,不禁怀疑楚氏今日来香山庙是冲自己来的,但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楚氏娘仨表现得比她还惊讶。
“竟有此事!何时发生的,夫君为何进京,我并未听闻此事呀,陈夫人可是在开玩笑?”楚氏脸色因担心而泛白,神色迫切地想要从李氏那得到答案。
婉姝与梁氏更是紧张地盯着李氏。
顾贤是顾家家主,他若出意外必然是家中头等大事,陈家竟比楚氏这个当家主母还先得到消息,可谓令人怀疑。
李氏脸色微僵,没料到楚氏竟然装傻,这无异于骂陈家心怀不轨。
李氏忍住怒气,含糊道:“我也是听我家老爷提了一句,具体是何缘由也不太清楚,好似是有关贪赃……”
楚氏闻言脸色煞白,好似被李氏含糊其辞吓到,起身便要告辞回家,但没走几步便晕了过去,好在被云霞及时扶住才没有栽倒。
“娘!”
“太太!”
长信侯夫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叫丫鬟帮忙将人扶到榻上,并遣人去请庙中懂医术的师父。
因着儿媳梁静的关系,陈家与顾家也算沾亲带故,李氏从前一直想与楚氏打好关系,没少与楚氏打交道,她可不认为楚氏会被自己几句话吓晕过去。
这分明是故意在长信侯夫人面前给她穿小鞋!
哼,反正顾家马上就会倒台,到时候长信侯可不会为了一个罪臣得罪陈家。
长信侯夫人如何看不出陈夫人眼中的得意,面上并未多言,礼数周到地将房间让给楚氏,以不打扰病人为由领着陈家人离开,且并无与李氏继续交谈的意思。
“这事闹的,顾夫人是我邀请来的,我也不好袖手旁观,今日就不招待陈夫人了,改日咱们再约。”
李氏不傻,发现长信侯夫人眼中的疏离,正打算解释一番时,一个小丫鬟步急急跑来,对梁静耳语几句。
“不可能!”梁静下意识惊怒出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坏消息,接着惊慌地看向李氏,眼睛发红,碍于外人在场才没有开口。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信侯夫人本就不是那等喜欢窥伺旁人家事之人,此刻直觉应该离这位陈夫人远一些,于是当即告辞,将空间留给陈家人。
“娘,夫君他……”
见梁静神色悲痛,李氏瞬间明白自己儿子出事了,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看楚氏笑话,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楚氏晕倒并非全是装的。
众人皆知长信侯夫妻俩处事圆滑,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今日李氏出现便是要提醒长信侯府顾贤得罪了人。
楚氏一见李氏便放弃了请长信侯夫人帮忙打探情况的想法,倒不是怕被拒绝,事情发展到这步,说明陈家已经不打算遮掩狼子野心,定还留有后手,长信侯府注定不会入局,此时再请其帮忙就是给人惹麻烦。
于是在李氏提起顾贤入京一事时,楚氏故作不知,本想顺势告辞,不料才走几步便感到一阵眩晕。
其实晨起时她便有些许不适,以为是昨晚没睡好所致,便没有多想,事到如今她自然不会为李氏解释什么,躺下缓了一会儿便睁眼,才发现身边只有女儿。
“娘没事,珍儿呢?”
婉姝不知母亲情况,以为她是急火攻心,便压下心中害怕,故作镇定地安慰母亲。
“嫂嫂去找陈家少奶奶打听爹的事了,她毕竟是嫂嫂的亲侄女,应当不会胡说,请娘安心,爹一向正直坦荡,定不会有事的。”
楚氏叹了口气,自从去年顾贤亲自去梁家,借着寿宴敲打警告一番,梁家老实多了。
听说前一阵子梁静回娘家还闹了不愉快,梁家虽未明说为何,但特意透露这件事便是向顾家表明态度,在陈家与顾家之间,他们是偏向顾家的。
但如今顾家出了这档子事,人人敬而远之才是常态,不落井下石便算好的了。
梁静从小受宠,父母之爱如何说没就没,珍儿怕是不会如愿。
“夫人,□□大师来了。”
□□大师的出现打断了母女二人说话,楚氏记得去年儿媳怀孕正是这位师父诊出来的,一瞬收敛情绪,露出一抹带着感激与歉意的笑,“麻烦您了。”
□□大师面色和善,询问几句病情后上前为楚氏把脉,很快退身立在几步远外,双手合十,低眉道了句“阿弥陀佛”,周身气度越发慈睦。
“施主身体并不无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劳神体虚不利于腹中胎儿,需服几日安胎之药,望施主能够放松神思,切勿劳累。”
楚氏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婉姝呆呆望着□□大师,好一会儿才回神,不由看向母亲,见母亲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一时不知该是喜是忧。
楚氏沉默片刻,谢过□□大师,在人离开后,有些头疼地看向女儿,“此事先……”
话未说完,梁氏回来了,婉姝正不知该如何劝慰母亲,急忙迎上去,拉着嫂嫂手告知消息。
“嫂嫂,娘有喜了。”
“……”
常言道多子多福,怀孕本该是喜事,梁氏却开心不起来,她是过来人,婆婆本就上了年纪,身子又柔弱,如今还要为公爹忧心,日后怕是要吃苦头。
梁氏自是不敢说扫兴的话,只小心翼翼凑在婆婆跟前伺候,生怕人磕着碰着,比对待刚过满月的小儿子还小心,并在心中鞭策自己,事到如今,她身为儿媳也要肩负起责任,多为母亲分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