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怀香by鎏香儿
鎏香儿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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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场面我只在话本里看过, 姐,那位何姑娘是把你当情敌了呀,难道你与赵公子有故事, 恩?”
婉姝无奈道:“之前赵家提亲,发生了些误会, 不过早就解释清楚了。”
“误会?原本是要答应的?”
“没有,母亲不想我嫁入门第太高的人家,本就没打算应下。”
“那你呢?”
“我与赵公子意外相识, 君子之交, 从未有过越礼之举。”
包幼兰急得哎呦一声,“我是问你对他有没有动过心?”
婉姝摇头, “赵公子人很好,个性开朗,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但若说男女之情, 倒是没有的。”
包幼兰皱了皱鼻子, 不解道:“那你与他说清楚就好了,以赵公子的家世应当不会纠缠你吧, 为何要躲着?”
包幼兰身上有种让人想要倾诉的魅力, 婉姝又为此事郁闷许久,不知不觉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与他说过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公子也没有纠缠,只是,上次踏青他说那些话实在让人误会, 他对我又有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包幼兰见婉姝头疼的样子,眯眼思索片刻, 幽幽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赵公子性子太好,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而你没有直白地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他便以为你是因为父母之言才疏远他?”
婉姝愣了愣,从未想过这种可能,顿时脸色有些为难,“他从未问过我的心意,我如何直白开口?”
“也是,万一到时他觉得丢脸,说自己没有那意思,反而会令你尴尬不已。”
包幼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你找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男子相看,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就好了?”
婉姝眼皮一跳,觉得这招听着有点耳熟,“这样岂不是又牵扯到其他人?”
“提前说清楚就好了呀,顾伯父可是冀州都尉,手下那么多人,你总认得几个吧?”
婉姝下意识想到了曾经算计过自己的魏子东,立马摇头,觉得不妥。
“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要闹笑话?”
包幼兰啧了一声,“怕什么,我陪着你,要不这样吧,咱们也不必找旁人了,就吴旻睿吧,我保证他会帮忙,事后绝对不敢四处乱说。”
“我还是觉得不……”
“行,就这么定了,哎我到家了,谢谢婉姝姐姐送我回来呀,这事交给我你放心,你就等我消息吧。”
“……”
鹿城,吴家。
吴旻睿回家后以伤势为借口将自己闷在屋中整整三日,可把吴母担心坏了,她的儿子自己清楚,心思太单纯,在外很容易遭人欺负。
最终吴母装病才把人骗了出来,一脸虚弱可怜地质问,“你告诉娘,你摔下马是不是被人戏弄的?顾家姑娘可有参与?”
“母亲,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那你们相处的如何?顾家姑娘可像传闻中那般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吴旻睿不知为何想起被包幼兰轻薄的画面,羞恼再次涌上心头,气的脸都红了。
“顾姑娘漂亮又温柔,好极了。”比包幼兰好一百倍!
吴母一听顿时乐了,还以为儿子是在害羞,便不再追问,只道:“好好,母亲知道了。”
待吴旻睿出门,她赶紧吩咐心腹准备帖子,打算趁热打铁。
“那样好的姑娘,咱们必须得抓紧了,让对方看到我们的心意,姑娘家知道自己被重视,心里也会高兴的。”
吴母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顾家回帖,吴旻睿率先收到了一封私信,看完后立马就要启程去信都,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只通红着一张脸说是私事,让吴母不要多问。
这是吴旻睿第一次对母亲表现出这般强势,吴母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深感欣慰。
“好,母亲不问,你多拿些银两去,出门在外别太小气。”
吴旻睿走后,吴母暗自高兴。
丫鬟不解,“看公子的样子像是出了急事,太太不担心?”
吴母笑得意味深长,“那封信来自信都,能有什么坏事?”
她也是年轻过的,年轻人交往都不喜长辈盯着。
何况依旻睿的性子,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轻浮之事,吴母对儿子很放心。
未名居酒楼,某个雅间内,包幼兰点了一桌子菜,正在独自享用时,吴旻睿冲了进来,将一张信纸拍到她面前。
信上只有一句话:来未名居乙字三号房,否则将你肩上有块心型胎记的事昭告天下。
吴旻睿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一个姑娘家拿这种事做威胁,不觉得可耻吗?!”
“别生气呀,我这不是怕你不来嘛,来坐,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了一些。”
包幼兰一改之前恶劣态度,笑得讨好,又是倒茶又是递筷子,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吴旻睿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并且觉得棉花后面藏着刀刃,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包幼兰见他满脸警惕,好像自己有多可怕似的,顿觉没意思,撇嘴嘀咕道:“那日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没害臊,你一个男子这么在意作甚,娘们唧唧的。”
吴旻睿站得远,只听清最后一句,顿时炸毛,怒视包幼兰,“你骂谁呢?!”
包幼兰想到还要请对方帮忙,立马扯出一抹假笑,“吴公子说什么呢,身为大家闺秀怎么会骂人?”
吴旻睿:“……”
“想我不提那事儿也成,吴公子帮我一个忙呗?”
“不帮!”
“不帮?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非礼,明儿你就得八抬大轿娶我?”
吴旻睿满脸震惊,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结果就是,他不仅要听从包幼兰安排,还要为没吃一口的饭局买单。
如果此时有人问他对包幼兰有何看法,他一定会回答: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婉姝生辰前一日,被包幼兰请到未名居,说要为她提前庆祝。
等她到达约定的雅间,开门的却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吴旻睿,屋里再没有旁人。
“吴公子,幼兰不在这吗?”
“她,她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顾姑娘先进来坐吧。”吴旻睿略显拘谨地侧身让路,低着头不敢正眼瞧婉姝。
婉姝与春燕对视一眼,都觉得此间有鬼。
“小姐,要不我们出去等包姑娘吧?”春燕小声道。
吴旻睿飞速抬眼看了下婉姝,急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这话听着更不对味儿了。
“小姐!”
婉姝用眼神示意春燕稍安勿躁,接着往屋里走了几步,避开外面的视线,轻声道:“想来吴公子今日是为了帮我而来,婉姝在此先谢过公子,只是此事并非儿戏,事关你我声誉,可否请公子告知,幼兰与你是如何说的?”
吴旻睿犹豫片刻,道:“她说她去引赵公子过来,让他看到我们共处一室,相谈甚欢,赵公子便能明白你的意思,黯然离去,然后就可以为你庆祝了。”
婉姝确认没听到什么离谱的计划,顿时放下心来。
可见幼兰是胆大心细,并非离经叛道之人。
又见桌上已经摆好凉菜,还有三副碗筷,婉姝也不好辜负二人一片苦心,便入了座。
“那我们就坐下等幼兰吧。”
一旁春燕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再拦着,默默站到门口望风。
吴旻睿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婉姝这是不反对,当即松了口气。
包幼兰可说了,要是不能说服婉姝留下,交易就算作废。
“门就不用关了。”吴旻睿看了眼春燕,然后坐到婉姝对面位置。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吴旻睿不自然地挪了挪臀,询问道:“我们要说些什么?”才算相谈甚欢?
婉姝默了默,见吴旻睿憨直的样子,忽然有些好奇幼兰与他开了什么玩笑将人弄哭。
“不如说说你与幼兰的事?”
“什么?”吴旻睿呆了呆,接着瞪大眼睛,脸色爆红,又羞又怒,“她都与你说了?!”
婉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故作从容道:“幼兰与我说过不少事,吴公子指的是什么?”
“我,我。”吴旻睿惊怒失语片刻,忽然泄气地塌下肩膀,眼中蒙上雾气,幽怨道,“明明是她非礼我,她怎么一点不知羞,反倒像是我欠了她。”
“咳。”婉姝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她,非礼你?”
吴旻睿瞥了眼被惊呆的婉姝,并未没有因为她不知道此事而心情好些,反而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立马将满腹委屈说了出来。
“那日踏青你提前离去,我以为是因为落马之事惹你不快,想去与你道歉,她偏要拦着我,说我配不上你。”
“我不理她,她就生气了,说我没有男子气概,要与我比赛爬山,我见她难缠,便嘴上答应,打算伺机逃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一把抓住了我,还将我衣裳扯烂了。”
吴旻睿说到这觉得有点丢脸,羞愧地垂下脑袋,接着道:“结果她利用此事威胁我,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宣扬此事,让我娶她。”
婉姝静静听完,默默收回方才对幼兰的评价。
“顾姑娘,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了?”
吴旻睿忽然抬头,眼含泪光地望着婉姝,像是被人欺负却无力反抗的小可怜。
婉姝忍俊不禁,用肯定的口吻安慰道:“吴公子别担心,幼兰个热心肠的好姑娘,定是急着帮我才与你说这等玩笑话。”
“真的吗?”
“这种事说出去对她有何好处?自然是玩笑。”
吴旻睿不确定包幼兰会不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但他愿意相信婉姝。
父亲母亲都说顾家家风清正,他也觉得顾姑娘人很好,一看就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似包幼兰。
“恩,我相信你。”吴旻睿破涕为笑,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顾姑娘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
“何为男子气概?天下之人无论男女都不尽相同,吴公子自有优点是旁人比不上的。”婉姝认真道。
吴旻睿喜欢听这话,面上笑意加深,也多了丝害羞。
“谢谢,顾姑娘你也很好。”
守在门口内侧的春燕本该望风的,但被包吴二人的八卦吸引,一时听忘了神,待扭头时瞧见有人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表少爷?”
春燕不知道楚怀玉听了多少,只庆幸来的不是赵珅,于是走出门外,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声对楚怀玉道:
“表少爷,您一会儿再来成吗?小姐有重要的事要做。”
楚怀玉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眼睛盯着相谈甚欢的二人,嘴角微扯。
“原是我来的不巧,打扰到二位了。”

婉姝与吴旻睿同时转头看向楚怀玉, 都因这计划之外的情况而有些傻眼。
两人短暂的沉默落在楚怀玉眼里,就像是相会的情人在被打扰后,默契地以此来表达不满。
楚怀玉从未想过会被自己最不放在眼里的吴旻睿给予沉重一击, 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他无地自容的羞愤。
以至于连句告辞也说不出, 只用执拗的目光深深看了眼婉姝,眼中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然后仓惶转身, 狼狈离去。
怀玉破碎的神情深深印在婉姝的脑海里, 令她内心莫名慌了一下,一声挽留脱口而出。
“怀玉。”
只是声音太轻, 唯有坐在对面的吴旻睿听到了。
吴旻睿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弱弱出声,“楚公子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婉姝怔怔地看着自己搭在桌面的手, 她方才竟差点起身去追怀玉。
可她今日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引人误会么?若能让怀玉与赵珅都因此放下, 岂不是一箭双雕, 正好遂了自己的愿?
婉姝缓缓收回手,反应慢半拍地看向吴旻睿, 微微扬起嘴角, 故作镇定道:
“无妨。”
“哦。”吴旻睿默默缩起脖子,有些不敢说话。
婉姝也垂下眸子, 握着茶杯不时出神。
好在没过多久,春燕出声提醒二人,包幼兰与赵珅来了。
婉姝所在雅间临近楼梯, 要去这层其余房间必然经过她们门前,不过未名居是出了名的官商应酬之地,入夜后才热闹, 这会儿才到申时,客人并不多,就算有人路过,一般也不敢随意窥视。
包幼兰率先经过门前,又很快折返回来,故作惊讶地打量了眼春燕,然后看向屋里,假装惊喜道:“婉姝姐姐,你也来这吃饭呀?”
赵珅后脚跟了上来,闻言偏头看去,便见婉姝与吴旻睿相对而坐,后者穿得像个花孔雀,神色略显古怪。
“呀。”包幼兰往前走了两步,又一惊一乍地停下来,目光在屋中二人身上来回扫,语调暧昧拉长,“原来你们……哎,我与赵公子只是路过,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哈。”
赵珅假装没看到包幼兰对自己挤眉弄眼,目光划过饭桌上的三副碗筷,眸子微闪,笑着朝婉姝略一颔首,接着对吴旻睿道:
“上次踏青无意间害吴兄受惊落马,还没来得及道歉,赵某实在心中有愧,请容我先去与吴大人打声招呼,稍后再过来向吴兄郑重道歉。”
“……”
几人没想到赵珅会是这个反应,都有些傻眼。
吴旻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必,不必,那事不赖你,况且我与婉姝有要事相谈,实在不便招待赵兄。”
包幼兰有些意外吴旻睿反应这么快,满意地朝他挑了下眉,接着对赵珅道:“他俩特意来未名居谈,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我们就别打扰了,你不是想见我父亲吗?我带你过去后还有事要做呢,快走吧。”
赵珅今日遇到包幼兰才从她口中得知两人父亲年轻时曾同窗读书,又听她说包右使今日旬休,正在未名居喝茶,便提出过来拜见一下,包幼兰欣然答应时,他还觉得疑惑。
此时看见这厢敞开的房门,以及三人的眼神官司,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她们算计了。
只是这小儿科的把戏,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倒是令他一时不确定三人将自己引来究竟有何目的。
赵珅并不打算拆穿三人,朝包幼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跟她朝里侧雅间走去,留下婉姝与吴旻睿大眼瞪小眼。
好在没一会儿包幼兰就回来了,并带来一个好消息。
“姐啊,我今日为了你可是连父亲都搬出来了,就是没想到那赵公子心态这么好,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还有后手,我爹今日是为了考验新人来的,他最喜欢趁人醉酒时发难,赵公子这会儿进去免不了被灌酒,等他出来,你与吴旻睿再演一次依依不舍的道别,就不信他还能这么从容,只要他今日失态,以后定没脸再纠缠你。”
吴旻睿适时发问,“如何算是依依不舍?”
“你傻啊,当然是对立而望,四目相缠,谁也不肯率先离去。”
包幼兰将自己在话本里看到的描述词照搬过来,完全不觉得有何问题,却将另外两人吓得不轻。
“这成何体统!”
“这确实不妥。”
包幼兰见两人都反对自己,嘟囔道:“又不让你们搂搂抱抱。”
“大庭广众之下眼神暧昧,跟搂搂抱抱有何差别?”吴旻睿竖眉训斥,“真不明白你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轻浮的想法。”
包幼兰眯起眼,语气危险,“你知道什么叫轻浮吗,要不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吴旻睿哽住,求救地看向婉姝。
婉姝忽然有些心累,后悔将两人牵扯进自己这算不得光彩的私事里来,更懊恼自己竟然跟着胡闹。
“谢谢你们为我这般费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包幼兰立刻顾不上欺负吴旻睿了,忐忑地看向婉姝,“婉姝姐姐是不是怪我净出馊主意?我没想坏你名声的。”
婉姝笑着摇头,“没有呀,我只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与其跟吴公子演戏假装,倒不如尽快去寻正缘,你说呢?”
包幼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呀,吴旻睿不行,还有张旻睿李旻睿,总会有一个配得上婉姝姐姐的,不过姐,伯母那是不是有好多年轻有为的公子资案,我也该相看夫家了,你带我一个呗?我也认识不少品性俱佳的公子,可以介绍给你……”
吴旻睿一脸幽怨地盯着包幼兰。
申时刚过,忽然下起细雨。
包幼兰已经添了三壶茶水,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各家公子的优势极其相关传言,偶尔发出一声爆笑,将一旁打瞌睡的吴旻睿吓得一抖。
婉姝托腮聆听,偶尔搭话提问,或是会心一笑。
岁月静好。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眼看天色渐暗,春燕轻声提醒该回家了。
才觉时辰已晚,两位姑娘依依不舍地相约下回。
相望片刻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两人同时笑了。
包幼兰抬脚轻踢了下又陷入浅眠的吴旻睿。
“喂,你就睡这吧,我们走了。”
吴旻睿一个激灵站在了起来,“回家,我要回家。”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摆脱包幼兰了。
包幼兰眯了眯眼,挽住婉姝的胳膊往门外走。
“走之前先去结账啊。”
吴旻睿下意识点头,手摸到荷包时却呆住了。
没,没了。
两位姑娘轻声交谈着下了楼,浅说下回要去何处耍玩,并未注意到吴旻睿的窘迫。
包幼兰说要等父亲一起回家,将婉姝送到门口,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肯放她走。
“这会儿风寒,你快些回屋里去吧。”
婉姝话落,春燕打开伞护着她快步上了马车。
未料到车内竟坐着一人,二人险些惊叫起来。
“怀玉?”婉姝一眼认出怀玉,讶然出声,在闻到厢内酒气时,微微皱眉。
车夫老陈哎呦一声,歉声道:“方才老奴牵马车过来看到表少爷醉倒在路边,便自作主张让表少爷上了车,忘记提醒小姐,可是吓到您了?”
车厢昏暗,楚怀玉眉发湿潮靠坐于一角,眉头紧锁,似十分难受。
婉姝自是不能将这副模样的怀玉扔出去,道了句无妨便钻入车厢。
春燕坐在婉姝身边,惊奇地看了眼楚怀玉,偏头与婉姝小声咬耳朵。
“难怪会在未名居碰见表少爷,这是与人吃酒去了?”
婉姝想了想,道:“幼兰说包大人请下属吃酒,包大人正是怀玉顶头上司。”
身在官场难免应酬,婉姝不由想起哥哥入仕时也不过十七岁,最初半年里没有哪一日不是带着酒气回家的。
哥哥那些同僚大多顾忌父亲的身份有所收敛,而怀玉孤身在清河县一年之久,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婉姝不敢细想,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心疼。
将厢内备用的毯子给怀玉盖上,婉姝对老陈道:“也不知怀玉租住的地方是否有人打理,既醉成这样,便直接回府吧,总归家里有他的房间。”
“小姐说的是。”老陈应声。
楚怀玉忽然睁开眼睛,声音沙哑而坚定。
“不,不去顾府。”
婉姝看过去,恰对上怀玉隐含生气的眼睛,不禁想起不久之前他在未名居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那眼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又见他这般耍脾气,纵然有些不自在,婉姝也知道醉酒之人需得哄着。
“去顾府有人伺候你,还有甜水喝,当真不去?”
婉姝用哄小孩的语气笑着引诱,不料怀玉只是静盯她片刻,而后竟发出一道冷笑。
“婉姝表姐是以为我在醉酒胡闹么?若是不便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是。”
说完他便扯下毯子,作势要开厢门出去。
婉姝连忙伸手拽住他,见怀玉抿着唇一脸倔强地瞪着自己,更加确信他是真的醉了。
“好好好,你回去坐好,这就送你去你的住处。”
“真的吗?”
“真的。”
“没骗我?”
“不骗你,我发誓。”
楚怀玉盯着婉姝的脸,似在确认她没有哄骗自己,好一会儿目光才缓和下来,随着婉姝的力道坐下了下去。
婉姝见怀玉老实下来,暗暗松了口气,紧抓他腰侧衣裳的手也随之松开,不成想下一刻反被他握住。
只见他用小手指勾起她的小指,缠住晃了晃,拉勾之后,脸上流露出安心的笑意。
“好,我信你。”
“……”

楚怀玉微微歪着头,唇角上扬,眼底波光粼粼, 尽是信任与满足。
婉姝从未见过怀玉这般纯真无邪的笑容,宛如一块洁白的璞玉, 令人不忍亵渎。
就连春燕都有些怔愣,竟也没觉得楚怀玉举止轻浮,是在占婉姝便宜。
可俩人手指相缠的动作到底太过暧昧, 婉姝反应过来后立时缩回手, 避开怀玉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声音刚刚落下, 楚怀玉忽然低哼一声,手掌按住腹部,微微弓起身子, 呼吸也跟着加重了些。
婉姝又被吸引目光, 见怀玉皱着眉一脸难受的样子, 连忙询问。
“怎么了?”
“我,我想……”
婉姝看出怀玉似乎想吐, 立马叫陈伯停车。
马车才走出几十米, 距离十字路口不过几米,回头还能看见未名居的牌匾上的字。
楚怀玉起身, 见婉姝扶着自己胳膊,似要跟下车,神色隐忍道:
“外头在下雨, 我亦无大碍,很快回来,阿姐不必陪我淋雨, 让陈伯扶我就好了。”
婉姝见他忍得难受还不忘关心自己,立马放手道好。
“要是实在难受,我们就去医馆,千万别忍着。”
楚怀玉点点头,便由陈伯扶着下车,脚步微晃地走到道边牌坊处,背对马车方向,躬身撑着道牌站了一会儿,倒是没有真吐。
“马车不好停在路口,陈伯先去挪一下车吧,免得挡了别人的道。”
陈伯瞧见前后确实有马车驶来,又确认怀玉没有大碍后,立刻应声去了。
“您撑着点,小人马上回来。”
未名居二楼,赵珅在看见楚怀玉离开雅间时便坐不住了,奈何包大人那些下属实在难缠,就跟盯上他似的不肯放他走。
他好不容易摆脱他们,来到婉姝所在房间门前,却看到屋内只剩下吴旻睿一人。
赵珅被灌了许多酒,即便酒量不错,也有些上头,知道吴旻睿联合包幼兰算计自己,看他不大顺眼,皱眉问道:
“婉姝呢?”
吴旻睿极其讨厌醉酒之人,见赵珅这般不知廉耻地肆意寻找婉姝,冷哼一声。
“婉姝在哪与你何干?”
赵珅闻言,眼中寒意乍现。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在哪?”
这些人一个个的全与他作对,帮着楚怀玉,难道就因为楚怀玉身世可怜?
命好怎就成了罪过?这些人就是嫉妒!
恰此时包幼兰送完婉姝回来,接话道:“婉姝已经走了……赵公子这是来给吴旻睿道歉的?”
包幼兰见赵珅脸色不对,生怕他转头去追婉姝,便给吴旻睿使眼色。
吴旻睿福至心灵,立刻扯出笑脸走上前,想请赵珅进屋坐坐,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赵珅脚步灵活地避开两人的阻拦,快步冲下楼,却在走出大门时猛然停下脚步。
他看到楚怀玉从顾府的马车上下来,车夫将他扶到街角后去将马车挪至道边,然后返回到他身边。
不知楚怀玉说了句什么,那车夫又将他扶回马车。
楚怀玉临走前,特意往未名居门口看了一眼。
赵珅看不清楚怀玉是何眼神,却深深觉得受到挑衅,脑海里闪过楚怀玉充满嘲笑与轻蔑的眼神。
好似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羞耻与怒意涌上心头。赵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怨毒,整个人似被一层阴霾笼罩。
包幼兰与吴旻睿站在门廊下,见赵珅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淋雨,不由对视一眼,又极速别开。
吴旻睿声音不大不小地朝赵珅喊道:“赵公子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将今日的账结了吧,我原谅你。”
包幼兰倏地回头,目光饶有深意。
这小子看着傻了吧唧的,倒是挺会搂钱。
车厢内的婉姝对外面之事毫不知情,见怀玉这么快回来,忙问他好些没有,眼中满是关心。
楚怀玉露出一抹笑,回话说好多了,只是那笑有些勉强,一看就是在硬撑。
婉姝点点头没有戳穿,将毯子重新给他披上,让他靠着车厢休息一会儿,然后让陈伯快些赶路,并嘱咐路过医馆时买些醒酒药。
好在怀玉的住所并不远,约莫两刻后,马车停了下来。
婉姝见怀玉闭眼靠在厢壁上,神色痛苦不安,唤他两声也不见醒来,抬手附上他额头才发现烫得惊人。
“陈伯!”
陈伯将怀玉背进屋子,又赶紧驱车去医馆请大夫,春燕去熬醒酒汤,婉姝则留在屋内照看。
窗外雨急,衬得这空荡荡的简室越发冷清寒凉。
婉姝才知怀玉身边竟无一人照顾他,此刻看着他躺在床上满脸难受的样子,心中酸涩不已。
若今日没遇到她,怀玉会不会就这样挺过去,他从前在清河县也是这样不爱惜身子吗?
知不知道高热是会要人命的?
婉姝将手巾浸入冷水中,拧过之后放在怀玉额头上,只见他满头虚汗,惨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难受得发出微微低|吟。
婉姝眼眶微热,取下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汗。
忽而一道惊雷炸响,楚怀玉突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婉姝的手腕将她拽到床内,翻身压了上下去,猩红的眼睛满是阴鸷。
“啊。”
婉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被甩到床上,脑袋磕在硬邦邦的床面,脖子被死死掐住,惊呼声一瞬间被迫卡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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