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译白不觉得莫名其妙,反而说:很漂亮,不过自己一个人点的时候小心些。
葛思宁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是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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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学校的路上还是葛朝越……
回学校的路上还是葛朝越开车,虽然他倒库水平一般,但是直线行驶没什么问题。
上车以后江译白坐在副驾驶盯了他一会儿,确认自己性命无忧以后说:“我睡一会儿。”
“放心睡,我你还不放心?”
“就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
“……”
刚上高速,江译白的电话就响了。
他没睁眼,条件反射地接起来,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江译白一直“嗯”、“知道了”,反应平淡到有些出奇。
葛朝越瞥了他好几眼,大概能猜到是谁,是什么事。
果然,江译白挂了电话,抹了把脸:“待会下了高速你直接送我去高铁站吧,然后你再回学校。”
“行。”葛朝越答应下来,没忍住问,“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弟弟又惹事了?”
江译白在翻阅未读消息,没应,默认。
他回了几条,滑动的时候手指经过葛思宁的头像,点开,她还没回。
葛朝越骂了句脏话,“死小孩一天到晚给你惹事。你说你出来上大学这些年,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你爸也真是,这家长当得够轻松的,大儿子带小儿子,连学费都是你赚钱给……”
江译白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是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解决不了问题。
他任由葛朝越发泄了几句,趁他怒火小了点,岔开话题:“我们就这样走了,思宁不会不高兴吧?”
一提到自家人,葛朝越更口无遮拦了:“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我又没承诺她什么。而且我百忙之中抽空回来陪她的破狗过生日,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闹脾气?我可不惯着她。”
江译白看他一眼,趁着红灯,伸手掐他的脖子以示警告:“不是破狗。”
他没用力,但是葛朝越还是嘶了一声。
“我真是奇了怪了,从小到大,无论是朋友还是亲戚,我就没见过有什么人喜欢葛思宁。她这个脾气实在太差了,还特别小心眼。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你也是神人。”葛朝越摇摇头,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你是不是被你弟折磨习惯了,所以喜欢这种受虐的感觉啊?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付出型人格?”
他开玩笑的,但是江译白居然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葛朝越真怕他想左了,连忙打断:“我乱说的。就当是葛思宁命好,遇上你这么个滥好人。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再这么宠着她,她真有一天会跑到你头上拉屎。”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江译白做嫌弃状,“其实你说这些是害怕我取代你亲哥的位置吧?”
旁边有车想超车,葛朝越突然按喇叭,大声狂笑:“我?我害怕?靠,你说什么胡话呢。”
江译白扭过头,懒得揭穿他。
他已经在手机上买好了高铁票,身份证也带了,进站就行。
葛朝越下车的时候恨不得踹他一脚,“走吧您就。”
江译白挑眉,“真生气了?”
“没有。”他嘀咕道,“就是觉得你这人在我妹面前特别装。”背地里是其实大尾巴狼。
江译白选择性耳聋:“那我回来你来接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早今晚。”
“不是大哥,你……”葛朝越算了下他来回的时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行吧。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江译白嗯了一声,“走了。”
“走吧走吧,又不是没走过。”
停靠县城,出站江译白打了辆车回去。
小地方人少,司机碰巧上次也载过他,于是问了句:“哟,好久不见,这个暑假都没回来啊?”
“嗯,上班。”
江译白答得很简洁,司机也习惯了。
这小伙子虽然句句有回应,但是句句浮于表面,坐他车都好几次了,司机每次都跟他聊得口干舌燥,却连他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目的地在派出所,司机有点好奇,但是想到江译白的性格,就没多问。
江译白走进去,十五分钟后,拎着个脸上挂彩的少年出来。
他上高铁的时候是早上,到站已经下午了。
八月底的夕阳染透了天际,将少年身上那件白色的短袖映射成橘色,江译白盯着他衣摆的一个小窟窿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从在警察局里和江译白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就低下了头,连警察都有些讶异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刺头怎么突然蔫了。
来龙去脉刚才江译白已经听工作人员说了,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质问陈安远有什么隐情,反正这小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为了反抗他白的也说成黑的。
于是他就这样晾着他。
早上出门的时候葛朝越塞了包烟到江译白兜里,说自己没口袋,下车的时候忘记拿,这会儿正好充当江译白打发时间的工具。
他点了一根,陈安远听见火机声抬了下脑袋,又很快垂头。
在他的印象里,江译白是不抽烟的。
以前江译白读高中的时候,他在隔壁念初中,每次上下学都会经过充斥着烟雾的小巷,始作俑者基本上都是十几岁的男学生,就连江译白他们学校的人也有。
他那时候问江译白,为什么你不学?他班里的同学都觉得抽烟很酷。
江译白给了他一拳,说酷什么酷。
他那时候也是傻,问,哥你真的不好奇什么感觉吗?
江译白说不好奇,因为他已经体验过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抽?”
“我很烦的时候才会抽。”
而现在,估计就是他很烦的时刻。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没说话。
最后是天快擦黑了,江译白考虑到再不放他回家,不好跟老江解释,才开口。
他倚在墙壁上,抬抬下巴:“衣服破了怎么不买新的?给你的钱都花去哪了?”
陈安远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会问这个,紧绷着下巴抿着唇,不打算回答。
但他不说江译白也知道,他肯定是给存起来了。
“行。不说也行。”他踩灭烟头,“反正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怎么花是你的事。大老爷们也不需要打扮得太精致。但是别到时候又还给我了。”
说完江译白拿出手机打车,陈安远见他背过身没有别的话讲了,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还给你?这些本来就是你的钱。”
他看着穿衬衫长裤的江译白,心知这套看起来板正的着装其实是他在大学里参加学生会的工作服,比外面卖的便宜,材质也尚可。江译白平时去面试,好歹也算有套正装。
“因为你还没成年。”江译白回答。
他的反应太冷淡了,显得陈安远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
陈安远咬咬牙,嘴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我现在在副食店兼职,我能养活我自己。”
江译白看着界面上移动的小点,切出去买了张末班高铁票,截图发给葛朝越。
葛朝越回了个问号:[你他妈还真今晚回来啊?]
江译白回了个1。
至于陈安远的独立宣言,他没放在心上,只说:“我是你哥。”
可是又不是亲的。
这句话在每一次收到江译白寄回家的钱时,都会在陈安远的脑子里滚来滚去,像仙人掌的刺,陷进肉里难自拔。
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句话和江译白顶过嘴。
因为他知道,江译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他本人比谁都清楚。
车来了,江译白把他塞上车就关门,陈安远这才露出一点慌张:“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他摇头,“我马上开学了。”
陈安远张张嘴,憋出一句:“老江很想你。”
“想我也没用,”他要上学,还要上班。
江译白安抚地笑笑,“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陈安远没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地望着他,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江译白知道,所以伸手薅了把他的寸头,“回去吧。”
“你找个时间把工作辞了,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知道我希望你怎么做。既然觉得我不容易,那就别让我失望。”
车开走了,少年摇下车窗回头看,表情执拗,却在夕阳下流露出几分挣扎的不舍。
江译白站在原地朝他挥挥手,往反方向走,完全没有一点说重话的愧疚。
陈安远是他带大的,他比谁都清楚怎么治他。
葛思宁高二了,需要搬到新的教学楼去。
因为有开学考,所以很多高一的资料大家都不敢扔,加上新教材,搬东西的时候一个两个都哼哧哼哧气喘如牛,累得半死不活。
尤其是女生,提着书箱上楼,得两个人合力抬,抬到半路还得喘一喘。
在一连串的叫苦连天里,葛思宁安静地埋头苦干显得尤为突出,走她旁边的男生看到她手臂上的肌肉,一手抬桌子一手拿椅子还脸不红心不跳,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安置好自己的“行囊”,葛思宁就躲到厕所去了。
因为她害怕待会被认识的同学叫住,问她“你弄好了?”、“能不能帮帮我们”之类的问题。
葛思宁不怕拒绝人,却不擅长拒绝人。
而且她是学委,话说太直白了班主任又要找她谈话,说她的行事作风不利于班集体团结。
葛思宁不知道什么才算团结,但她知道什么叫吃力不讨好。
班上的女生和她关系都很一般,以前女子天团对她评头论足的时候她们也会偷笑,虽然说不上霸凌,但是也挺恶心人的。
葛思宁懒得和她们计较。
她正是鼻孔朝天的年纪,每次考试都掉不出年级前十,这让她稳稳地坐在金字塔尖。所以她的眼里看不见蝼蚁,看不见就相当于隔绝了。
在厕所里断断续续地憋气背了十分钟单词,外面的动静小了,葛思宁装模作样地冲水,走出来洗手。
结果迎面撞上她高一上学期的班主任李老师。
“哎哟,思宁。”他乐呵呵地打招呼。
葛思宁硬着头皮点头,“李老师,好巧,您今年跟高二啊?”
“是啊,又是班主任。本来我跟学校申请不带高二的,但是……”
李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话多。
葛思宁又不能不听,站在原地看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她还想去饮水机装水啊啊啊!
李老师说完自己,又开始关心她:“话说思宁,你在文科班还挺好的吧?我看你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上次期末考甚至还进了年级前三,不错不错,大有可为啊。”
葛思宁:“挺好的。哈哈。”
李老师滔滔不绝:“想当初分科的时候,你妈还特地来学校找我谈话,想让我综合分析一下你到底是适合理科还是文科。我那时候当然是希望你们都去读理科啦,毕竟我是教化学的嘛,不过以你当时理综,读理科会吃亏,于是我就跟你妈妈说,你的数学基础不错,读文科或许会更好……”
葛思宁笑得脸都僵了,听他岁月史书个没完。
好在这时她的班主任过来了,解救了她。
她飞速溜回教室,同桌问她去哪了。
“就看到你的桌子,都没看到你人。本来还想让你搭把手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搬了几趟才搬完。”
她面不改色:“拉肚子去了。”
“啊?我有风油精,你要不要涂一下?”
葛思宁摇头,“不用,拉出来就好了。”
“好吧。诶,待会分座位了,我好紧张啊……”
“紧张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哈哈。”葛思宁敷衍地笑笑,心想,还不是我平时经常教你做题,帮你盯梢你才不舍,平时去食堂去小卖部还有上体育课,你转头就和你闺蜜跑了。
开学第一天,大家的心都有点散,班主任在台上说着开学以后的各项任务,台下唧唧哇歪个没完,气得班主任怒拍讲台好几次,别的班下课了他们还在拖堂。
葛思宁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她搬了一上午东西,现在渴得要死,杯子里却连一滴水也没有。
同桌说:“要不我倒给你?”
葛思宁摆摆手:“不用。”
她有一点洁癖,觉得别人的杯子瓶口会残留口水。
最后班会在第一周暂时不调座位的通知中拉下帷幕,同桌喜笑颜开地搂住葛思宁,被她不动声色地拂开。
后桌的女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互动,葛思宁站起来的时候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当葛思宁看过去时,她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马上移开了视线。
葛思宁拿着水杯出去了,用脚趾头都知道,她一走,后桌肯定要和同桌说她坏话,例如你干嘛冷脸贴人热屁股……
饮水机要排队,排到她的时候预备铃就响了,她一边骂这个破水龙头流得这么慢,一边看老师来了没有。
葛思宁积累的烦躁已经达到了顶峰,回到课室马上就上课了,她根本听不进去。
第一节是数学课,科任老师一进来就大放阙词:“同学们,我们班和隔壁班的进度已经落后其他班好几节课了!”
他迫切地开始讲新内容,每讲完一个知识点就让他们做两道题,同桌不会,害怕待会被抽上台,就用手肘撞了撞葛思宁,求救。
葛思宁冷漠地回避,说:“你自己想一想吧。”
同桌一愣,顿住看她。
其实葛思宁的语气没什么问题,她平时也是一副冷冷的,又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真和她开口,她也挺温和的。
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怪怪的。
同桌感觉她身体里藏了个炸药,而且已经炸掉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硝烟的味道,令人胆寒。
后桌见状递了个眼神给她,意思是:我刚说的没错吧。
葛思宁假装看不见她们的小动作,埋头苦写。
老师走到桌边,一看,一指,语气惋惜:“步骤对了,得数错了。”
她分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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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葛思宁很少分心,她……
葛思宁很少分心,她自认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专注力,这会儿被老师一点,她突然明白——她确实被李老师的话给影响到了。
她就知道,在她心里,分科这件事情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时间到了,数学老师回到讲台上,问今天是几号,根据月份和日子抽了两个男同学到黑板上做题。
他们做的时候葛思宁在下面把这两道题重新算了一遍,对了。她翻开课本后面的课堂练习,又找了几道题做,了解常见的几种套路,便彻底掌握了。
数学老师接下来还要讲解,葛思宁握着笔,懒得听了。
她坐的位置靠窗,楼层高,几乎可以看见树梢。
枝桠上有一个空鸟窝,没鸟在家,她研究了一会形状,又分神去看天空。
今天天气特别好,跟葛天舒来学校找李老师那天一样好。
其实中考前的小说创作事件只是导火索,让葛天舒下定决心让葛思宁读理科的根本原因在于,她自己就是理科生。
葛家有钱,她又是独女,祖父母托举她出国读书,回国以后创业直接赚得盆满钵满。
葛天舒的人生太顺了,顺到她就算自大也理所当然,她认为她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她敢于选择且做对了选择,至于时代、风口、家世等因素,全都靠边站。
凭借自己成功的案例,她给葛朝越选了理科,还指定了大学专业,企图在孩子身上复刻一个自己。
然而葛朝越天生没心没肺,很多事情他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反感,并且对于他来说,有人帮他做计划更好。
没有反抗的先例,家里就这样唯母独尊了许多年,等到葛思宁长大,葛天舒已经习惯了事事顺遂的生活。
她从前就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偏倚,人到中年更是执拗。
所以当葛思宁鼓起勇气,想要心平气和地就实际出发,和葛天舒谈一谈分科的事情时,葛天舒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的文学梦?你是不是觉得学文科会对你写小说有帮助?”
“葛思宁我告诉你,你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选文还是选理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其实这背后将关系到你以后高考能读什么大学,能选什么专业,乃至日后你的职业、前程,都会被这个选择左右。一旦方向错了就什么都错了,如果你今天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轻率做决定,我只能说你不配当我的女儿,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葛思宁听完立马变成了一只应激的刺猬,努力保持的平静就这样被葛天舒轻蔑地打破,她顿时暴怒。
“我根本没有把世界想成怎么样,拜托你别对我下定义好吗?”她下意识反驳。
她都还没有见过完整的世界,天真不是正常的吗?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应该守护她天真的母亲,会如此残忍地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为了写小说才选文科,我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就是觉得我文综比理综好,如果我选文科我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葛天舒打断了她,“是吗?”
“你能保证吗?”
葛思宁吸了口气,气急失语,且一时之间权衡不定,于是选择短暂沉默——她害怕自己会冲动应战,以葛天舒的个性,她一定会向葛思宁索取承诺。
可她的战略性回避在妈妈看来就是认输了,而她的反应在葛天舒眼里就是一场无能狂怒。
葛思宁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葛天舒坐在皮革椅子上,一只手转着钢笔,弯唇嘲笑她的样子。
“你看,葛思宁,你根本就不能保证,所以你怎么和我谈?我对你的未来做过周详的计划,不然我请那么多老师、给你报那么多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够得到正确的引导,选择正确道路吗?”
她说不过葛天舒,耻辱的眼泪流下来,溃不成军地另辟蹊径:“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这个占有欲狂魔。”
葛天舒笑笑,并不为她的冒犯而动怒。葛思宁骂她,她就往她肺管子上戳:“你平时写小说词汇也这么匮乏吗?你的故事里是只有爱吗?两个主角爱来爱去,除了爱什么也没有,是这样吗?”
“不是!”
葛思宁气到发抖,葛天舒根本没读过她的作品,她凭什么评头论足!
“那是什么?你的脑子里不就只有这些?”
葛思宁很想反驳,但是葛天舒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她知道她们的谈判结束了。
葛思宁走出书房,开门的那一刹,她听见葛天舒说:“别去找你爸当救兵。他就是文科生,你觉得他的人生成功了么?”
那天晚上葛思宁在房间里放声大哭了很久。
她很伤心,她原以为自己长大了,能从打压式教育里跳出来了,结果还是井底之蛙。
她更伤心的是,她哭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她居然还心存葛天舒因为她的眼泪而妥协的幻想。
葛思宁和葛天舒较劲,王远意和葛朝越劝了很多次,无解。
葛天舒觉得可笑:“就让她闹,我看她能蹦多高。”
她笃定并非狂妄,而是十五岁的葛思宁可以反抗的工具实在有限。
除了成绩,她没有任何可以动摇葛天舒的东西。
王远意私底下和葛天舒谈过,他问她:“你把公司那套搬到家里来,有意思吗?思宁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员工。”
葛天舒不以为意:“她以后会感谢我的。”
“但十五岁的思宁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葛天舒笑了,“所以为什么人们都说女儿像爸呢,葛思宁那股倔劲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王远意摔门而去。
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他几乎没冲葛天舒发过火。
葛天舒看着那扇门,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她和王远意结婚,是因为她欣赏他的倔强。
但是有时候,她也讨厌他的清高。
葛思宁虽然有意提高文综的分数,但是碍于补习班的加持,她的理综虽然略显薄弱,却也还没到拖后腿的地步。
她也没有任性到故意考差。这种手段牺牲太大,她没必要为了激怒葛天舒而自毁前程。
那段时间她很迷茫,她不习惯和人推心置腹,同龄人里也就问过经常一起帮老师跑腿的班长徐之舟。
对方的意志很坚定,果断地表明自己会选理科。
葛思宁问他为什么,他陈列的理由很清晰,“个人方面,我学理科会感到快乐,也有天赋;前景上读理科确实更有出路,虽然考大学没有文科容易,但是以后找工作会比文科生轻松。”
见她沉思,徐之舟问:“葛思宁,你有什么不选理科的理由吗?或者你有非要读文科的理由吗?”
面对真挚的疑惑,葛思宁褪去了个人情绪,开始真正地审视这个问题。
然而越审视,她越心寒。
因为她发现,葛天舒的话并不完全是错的。
而她的坚定,也并不完全能被称为“孤勇”,换个角度,或许就是莽撞。
但是,人生只能做对的选择,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吗?
徐之舟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们的人生阅历还没有到可以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并且得出答案。毕竟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人生的岔路口,而非终点。”
葛思宁嗯了一声,虽然没得到答案,但还是说:“谢谢你。”
“不客气。”
葛朝越没空回家,又担心家里的“战况”,于是总给葛思宁发信息。
葛思宁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也问过他,但是他是理科生,当然说理科好。
“我那年的重本分数线,理科可比文科低了不少。如果学文,你哥估计就没书读了。”
但这只是他个人的情况,现在学制和环境如何变化,葛朝越并不是很了解。
“要不你问问爸?”
葛思宁回了个【NO】的表情包。
在过往的家庭矛盾中,王远意总是发挥着润滑油的作用。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他既没有劝葛天舒,也没有安慰葛思宁,有时候吃饭还能看见他发呆。
葛思宁知道,爸爸在思考事情。
至于思考什么,她模糊地有个认知,却不清楚具体。
又因为葛天舒的话,葛思宁憋着一口气,让自己忍住不搬救兵。
但她心里确信,王远意是支持她的。
京都的冬天很冷,葛思宁每天骑自行车去上学,一不小心就冻感冒了。
月考前她没有背完的政治提纲,刚好考到了两道大题,七八分拉开将近五十人,葛思宁拿到了入学以来最差的成绩。
葛天舒借此嘲笑她,她声嘶力竭地解释了理由,全然忘记了葛天舒是唯结果论者。
葛思宁受了委屈,闹得很厉害,她像失序的小兽一样质问葛天舒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难道她就没有犯错的机会吗?
然而葛天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葛思宁,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应该明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种手段没用了。”
“你应该拿成绩和实力跟我谈判,而不是眼泪。”
她知道。葛思宁心想,我一直知道。
可你不是我的妈妈吗,你为什么舍得我难过。
晚上王远意送牛奶进来的时候,葛思宁还在抽噎。
他一如既往的说了几句叮嘱的话,葛思宁没有理会。
良久,王远意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了,摸她哭到湿漉漉的头发。
“思宁,我知道你很痛。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坚硬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给你的荆棘,反而落得一身伤痕。或许换个方式会更好呢?”
葛思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从小到大王远意明里暗里地偏袒她,一个眼神葛思宁就知道自己这次又侥幸过关。所以现在王远意不帮她了,不需要明说她也能意会。
葛思宁心如死灰,将王远意赶出房间。
爸爸握着她的肩膀企图让她冷静,可葛思宁一直在说:“我讨厌你!”
“你为什么要一直顺着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出去工作?”
“妈妈让哥哥走她走过的路,那我为什么不能走你走过的路?你为什么不支持我?难道因为你自己的人生不够精彩不够风光,所以就断定我也会碌碌无为吗!?”
这话一出来,彼此都愣住了。
葛思宁摔上门,企图用结束来逃避自己出口伤人的过失。
第二天早上,她忐忑地下楼,特地早起想要避开王远意,但还是被他抓到。
“我今天要值日,就不吃早饭了。”葛思宁撒谎。
“把面包和牛奶带上。”
“学校里有卖。”
“学校里的不是热的。”
王远意跟出来,把牛奶塞进她书包的隔层里。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可葛思宁知道,她让王远意伤心了。
她和母亲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她就已经失去了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城池。
这个认知让葛思宁十分挫败,她劝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怎么也调整不了心态。
她知道自己应该像个无畏的英雄一样冲锋陷阵,向敌人证明她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那次成绩下滑以后,她就再也上不去了。
重点高中竞争激烈,她本来就是吊车尾进来的,天资只能说一般,前期都是靠暑假的补习撑着。
高中的课程强度高,难度大,再加上季节萧瑟,葛思宁变得郁郁寡欢。
有一天回家,她发现葛朝越回来了。
难得的,他看见进门的葛思宁没有出言挑衅,还怜惜地说:“给你买了很多零食,放房间里了,你要吃我给你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