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还by不若的马甲
不若的马甲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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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一声裂帛锐响,风刃撕开了大氅,周雅人瞬间从大氅裂隙间杀出,旋绽的扇面比快刀还要锋利。
徐章房可算摘了他那张虚伪的笑面,以真面目示人,可惜瞎子看不见。他握刀抵住旋绽的扇骨,稍使巧劲,刀柄敲击在周雅人腕骨上。
后者腕骨阵痛发麻,翻手间与徐章房来回过招拆招。
而随徐章房一道前来的其中两位没能躲过这股腥风血雨,血线虫一触皮肤,便往血肉中渗透扎根。
徐章房回首见状,倒是想起当年那个痋师提过一二,他出言提醒:“好像这是种在血里滋生的痋虫,沾上是要死人的。”
已经沾上的其二人表情一僵,眼底惊恐万状,问他怎么办,他说不知道。
“不能解吗?”
“得找痋师。”至于这痋师人呢,徐章房扫了眼剖开的巨蟒,“痋师不能已经被听风知给杀了吧?”
沾了血线虫的二人直接面无人色。
周雅人半声不吭。
仇人相见,自然免不了一场厮杀,折扇哗啦而过,竟在秋决刀的刀鞘上擦出金戈交鸣之声。
风刃接踵,逼得徐章房左闪右避,掀起的厉风中带着招招绝杀之狠厉。
徐章房沉肩歪头,从杀气腾腾的扇面下掠过,好言相劝地开了口:“听风知也悠着点儿吧,可别把这种要命的害虫掀到左邻右舍的院子里去。”
周雅人当然不可能将这些血浆溅出去:“这时候倒装上好人了。”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其实我一直都在积德行善,致力做个好人。”这些年他广结善缘,很是受人敬仰爱戴,那可不是装出来的,否则殷士儒与众多朝堂江湖人士为何这般敬慕他,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
“你行谁的善,与我何干?”但徐章房所做的恶,却是对他的族人,残害烧炼不死民,困锁猎杀白冤,而今却跑来跟讨债的说,他这些年行了多少善,这与他何干?跟他说得着吗?
大家各行各的善,各讨各的债,互不相干,况且,周雅人掀扇,厉风中藏锋:“行善积德,就能将你所犯的罪孽一笔勾销吗?!”
说得也是,没办法抵消,看来这听风知固执起来,一点也不好说话。
徐章房偏头躲开周雅人掌风,瞥了眼溅得满院满墙满屋的血线虫,又动了日行一善的念头:“我让他们去抬几桶火油烧了院中这些害虫,免得误伤旁人,想必听风知不会阻拦吧?”
周雅人没吭声,满心眼都是杀了徐章房。
他在这世上,所见最多的就是受害者痛苦不已,加害者怡然自得,教人怎么能不恨?
比如痋师,比如徐章房,他只要想到陆秉瘫软的样子,还有报死伞中的真相,无不剜心刺骨,他没办法不恨。
周雅人恨得气血逆行,喉头泛腥,牙齿咬破了舌头,紧攥的扇骨扎进肉里,溢出掌心的鲜血染红了竹篾。
他恨意滔天,死也不会瞑目。
他庸碌千年,生生死死,从来没有瞑目过,不就是为了手刃仇人么。
周雅人厉声道:“你不仅在北屈造冤狱,又在芮城炮制冤案,残害那么多无辜之人,却言之凿凿地说什么积德行善。你说这种话,就不觉得亏心么。”
徐章房一直都在造杀孽,何谈的积德行善。
痋师他杀不了,难道连徐章房也杀不了吗?
两道身影如寒剑在腥风血雨之中相交,风刀拼杀出的寒芒交织如网,看得旁观者眼花缭乱。
打算去寻火油的黑衣人在如织的寒芒中穿梭,数十道风刃破空的尖啸从身前划过,削得墙砖石板满是刻痕。
这刀剑无眼的,几名黑衣人时不时定住身,生怕这副血肉之躯被捅成筛子,幸而毫发无损的穿了过去,想必也是那听风知给他们放了行。
黑衣人徐乾反倒觉得,瞽师都什么时候什么境地了,居然还讲武德。
几名黑衣人钻入厨房屋舍,仔细翻遍里里外外,没有找到阴燧,只好拎出少量灯油和几大坛酒,避开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位,动作麻利地往院墙屋舍到处泼洒。
几只火折子吹燃,同时扔出,四周猛地蹿起大火,陡地照亮所有人的面孔。
徐章房是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人,身上的烫伤至今隐隐作痛,谁知手底下的人办事太得力,徐乾这个龟儿子,居然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把院子点了。
徐章房差点暴走:“徐乾!”
狗东西啊狗东西,这个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不知道他近日畏火?
徐章房甚至怀疑徐乾特么就是故意的。
这可真真冤枉了徐乾,他自认老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哪知一把火烧出了徐章房记忆里的灼痛和伤疤。徐乾不过奉命行事,根本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欠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房先生有何吩咐?”
房先生气结,招架周雅人的同时,大火差点燎着他袍摆:“滚!”
徐章房见鬼似的旋身,简直一点火星子都不能沾,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
“好的!”徐乾心安理得地滚了,反正他们跟来也是凑数的,在旁边使绊子都显多余,更别说插手,插的只会是人头。
要说徐乾觉得自身哪点好,就是很摆得清自己的位置,而他现在的位置就是旁观,只管饱眼福观战就行了,让那俩宿敌相残相杀去。
徐乾用心点评:真精彩呐。
高手过招,果然不同凡响。
满院血线虫噗嗤噗嗤扭卷成团,在大火中沸腾着冒起青烟。
徐章房想起那次差点葬身火海的经历,相当暴躁,暴躁地一脚踹在罪魁祸首身上。
周雅人整个人砸向火势,他旋身踏壁,借力腾空,扫出的长风卷着火团扑砸徐章房。
徐章房腾地而起,秋决刀劈斩而下。
周雅人一时没扛住这波重刀,飞撞出去,腿疾未愈,膝骨开始隐隐作痛,周雅人一时难以支撑,踉跄着单膝跪地。
徐章房提刀上前:“不必行此大礼!”
周雅人一拍地面撑起身,力道之大,石板上印下一个开裂的血手印。他执扇的手腕急转,绞杀的风刃直剐而去。
徐章房正面迎战,秋决刀悍然劈出,合着梁柱地爆裂声,声势浩大地将双方震退。
周雅人满手鲜血,滴滴答答趟到地上,他毫不犹豫挥扇绞杀。
大火彻底烧了起来,赤焰如巨蟒缠柱游走,两人的身影在火焰中交错腾跃,徐章房在听风知踏火杀来之际,觑准他那条受伤的膝盖横踹。
周雅人旋身急闪,掀起滚滚赤焰旋涡,火舌差点卷到徐章房脸上。
在山火中吃够了苦头的徐章房刀斩烈焰,房梁被这波气劲波及,轰然倒塌。
灼热的气浪扭曲了徐章房的视线,他隐隐听见远处传来村民的叫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隔岸观火中的徐乾闻声回头,望着远处提着水桶木盆的百姓,正往此地奔来。
痋师选的这个地方,邻里之间隔得还挺远,徐乾陷入沉思:拦还是不拦呢?
浓烟灌入鼻息,大火将徐章房的耐性彻底吞噬,秋决刀劈风斩火。周雅人连接数刀,耳边刀鸣尖锐,已来不及抵御,肩头血肉被豁开,刀口已经嵌进骨头。
周雅人一把捏住刀脊与之角逐,正欲挣脱,胸口猛地受了徐章房一掌,他被打飞出去,摔在滚烫的火海中,掌心恰巧撑住一块烧红的木炭。滋啦一声,皮肉迅速烫卷,满手血肉模糊。
徐章房终于问出了口:“报死伞呢?”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哎,他应该料到这只准备入虎口的羊,是不可能将报死伞带在身边的。
徐章房道:“死到临头了,也不肯交出报死伞吗?”
徐章房见他这副打死不说的犟劲儿,真挺束手无策,不过想想也是,上次周雅人在芮城,也是拼死不肯交出来。
就算逼问也无用,一把伞,倒让这瞎子当成命根子了。
徐章房懒得白费力气:“行,那你就先做了我的刀下鬼,我再去寻那把伞。”
说罢,徐章房抡起秋决刀,猛地朝周雅人斩下!

第145章 选衣裳 好事坏事都在做,好人坏人都在……
周雅人扇面骤掀, 铲起一地焦炭火星扬向徐章房,趁徐章房抬袖遮挡之际,周雅人蓦地旋身而起,御风跃过熊熊赤焰。
徐章房腾起丈高, 觑着周雅人遁逃的方向, 几个腾跃追上去。
前头无数道风刃蛮横地劈来, 徐章房连连闪避, 而在最后一群跟班的视角里,就很奇特。
徐乾看着老东西上蹿下跳东倒西歪的走姿, 四肢加上躯体在他前方歪七扭八, 张牙舞爪,丝毫不亚于青楼妓馆里最擅搔首弄姿的魁首们。
简直有辱斯文。
好在他们历来舞刀弄枪, 没一个是斯文人。
黑衣人们遥遥盯着“长袖善舞”的徐章房,因为跳得实在太欢, 喜庆得不忍直视,徐乾都担心他老胳膊老腿的半途抽筋。
毕竟瞽师很有两把刷子,倘若老东西没有这么灵活自如的胳膊腿, 按他对瞽师这么紧追不舍, 必挨千刀。
尽管徐乾他们远远苟在最后,时不时也会有风刀余劲杀到,只好也跟着上蹿下跳, 四肢抽搐地扭起秧歌。
徐章房铁了心先杀听风知, 后灭报死伞, 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誓不罢休。
徐乾记得,徐章房之前跟他说过一个烂大街的道理:“成大事者,得看天时地利人和……算了, 说多了你也听不懂,简而言之,就是除了靠走狗屎运,还得看你是否有这股持之以恒的毅力。”
起码在徐乾看来,徐章房在某些方面是很有毅力的。
徐乾当年十岁,心智十岁,没有一丁半点的悟性,因此从身到心都很崇拜这位装模作样的“得道高人”。徐乾年少无知地信了他的邪,开始十年如一日地勤加苦练,结果至今还是个鞍前马后的狗腿子,心里难免勘不破,他有心求索,结果老不死跟他指点迷津说:“持之以恒是一辈子的事,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锻造好了自身,就看能不能走狗屎运吧。若能,便是功成名就,一步登天,若不能,就只好碌碌无为,一辈子怀才不遇,或者,接受自己就是个废物。我知道,这很难,毕竟大多数废物没什么自知之明。”
徐乾:“……”合着到头来,他得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呗。
徐乾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听多了这种不是人话的人话,又更多的了解了这位祖宗的尿性,身心对其的崇拜已然大打折扣,甚至一落千丈到直跌谷底,之所以至今还没造反,完全是因为自己翅膀不硬,干不过。
徐乾在这种是非不分的扭曲思想下茁壮成长,很自洽地形成了一套乱七八糟的是非善恶观。行善手到擒来,作恶毫无压力,助纣为虐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否则也不可能将芮城搅得腥风血雨。
总之就是,好事坏事都在做,好人坏人都在当。其实这没什么难的,人之本性,本就存善恶两面,不过是随意发挥罢了。
前者若是不伦不类,带出来的八成也是个非驴非马的玩意儿,于是徐乾成了这头非驴非马的骡子。
骡子先天残缺,都是驴马造的孽,因此徐乾哪怕为非作歹,也不认为自身有什么原罪。
更何况他们在芮城炮制冤案捕杀的,是只从太□□体逃出来的邪祟,而瞽师多管闲事,与邪祟为伍,应当铲除,这很合情合理。
奈何瞽师不肯束手就擒,扫出的风刃甚至削掉了他同伴一只耳朵!
随着一声惨叫,徐章房甩出秋决刀,堪堪绕着周雅人面门嗡鸣回旋。
后者被绊住刹那,扇面倏合间猛敲刀背,“邦”的一声,秋决刀骤然弹飞出去。
徐章房脚点草木空翻而起,一把握住震颤不息的刀柄,直劈周雅人后心:“听风知……”
周雅人拧腰错开之际,肘击其肋下,撞得徐章房闷哼着退步,一时竟没续上后头的话。
寒刀破空的声音传来,尖锐地朝他刺来。
徐章房说:“让我猜猜你会把报死伞藏在哪里?”
周雅人面不改色,杜绝泄露一丝一毫的破绽让对方察觉。
徐章房猜:“你在这无亲无故,只和那几个太行道的小鬼相熟,他们对你倒是有情有义,值得托付。”
一道风刃差点扎进徐章房胸口。
徐章房滞了一瞬才道:“我说得没错吧?”
周雅人一字不吐,咬牙跟徐章房拼刀。
他不想听徐章房鬼话连篇,却没办法封住那张嘴。
“我记得跟你同行的有五个小鬼,而陕州这里只有四个,唔,还有一个呢?是不是在你的授意下,带着报死伞跑了?”徐章房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奈何听风知此刻很是沉得住气,几乎无动于衷,未露马脚,“过了这段山脉,就到太行山了吧?”
原来他所有的打算,都是这么显而易见。
徐章房说:“你以为你把报死伞藏在太行道,我就无可奈何了吗?”
周雅人奋力击杀,没能击中。
“天真。”徐章房游刃有余地开了口,“不过是再炮制一桩冤案罢了。”
是啊,徐章房根本无需大动干戈地与太行为敌,一场专门针对白冤的冤案就能将她擒获。
所以他今日若是不能杀了徐章房,白冤将永无宁日。
周雅人陡地御风,朝着夹持的山道疾行,途中隐隐听见几声熟悉的声音,是来自陕州城外那几名太行道少年。
周雅人毫不停歇,将徐章房引往另一个方向……
几名少年救回陆秉出陕州,绑着痋师直奔平陆。
河岸有听风知提前备好的渡船,他们脚步匆匆,只想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连钊忍着胸口挤压般的阵痛,询问跟在身侧的秦三:“痋师是不是对陆捕头施了那什么痋术?”
“我,我不知道……”秦三心肺发颤,“但是前些日子,她把陆捕头关在地窖,和那条巨蟒关在一起,陆捕头一直在惨叫,甚至差点就死了。我不知道,但她一定在陆捕头身上做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也就是说,痋师之前跟听风知说的是真的?
他们对痋术一窍不通,如果陆秉真的中了痋术,就只有痋师能有解术的办法。
“怪不得,”一路背着陆秉的捕蛇人说,“他身上的蛇息这么重。”
与此同时,缀在后头的陈莺开了口:“你问她,她懂什么。”
秦三一听见陈莺的声音,头皮就麻了,恐惧直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陈莺披头散发,上半身和双手被牢牢绑紧,绳索另一端拽在李流云手中,而她的身后则是背着闻翼的于和气。
见连钊回头,陈莺甚至对她笑了一下:“难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连钊皱眉,被她笑得极不舒服,心里隐隐泛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秦三回头看了眼被绑着双手的陈莺,仅仅一眼就令她胆战心惊,就像一条毒蛇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可能随时随刻,这条毒蛇就会咬上来,无时无刻不让秦三惊惧难安。
秦三丝毫没有被救的轻松,她甚至有种近乎诡异的错觉,好像根本不是他们抓获了这个女人,而是他们所有人都落到了这个女人手里。
秦三害怕极了,但也明白他们不杀这个女人的原因,她极其小声地提醒连钊:“陈莺心狠手辣,阴险歹毒,你们一定要小心她。”
“嗯。”连钊点点头,他们都知道痋师阴毒,自是不敢大意。
匆匆赶至岸边,连钊淌着水拖拽住渡船,扶着船身以免左右摆荡。
“上船。”李流云冷冷对陈莺开口。
陈莺也不磨蹭,第一个登上船,继而几个少年搀扶着捕蛇人和陆秉一起上了船。
于和气安置好受伤最重的闻翼,就去撑篙,连钊两三下解开系在石墩上的缆绳。
陈莺离闻翼较近,她盯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忽然关心道:“疼不疼?”
闻翼眼皮发沉,一只手按着侧腰处的伤处,没搭理她。
“真能忍啊。”陈莺对他微笑,“疼就说出来呀,何必硬撑,我……”
闻翼阴沉下脸:“闭嘴!”
陈莺也不恼:“不让我说啊,可是你就快死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回过头,于和气一竿子戳进水中,来了脾气:“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莺佯装无辜地眨巴眼睛:“我没胡说啊,不信你们自己来看。”
攸关闻翼安危,李流云凑到近前做势查探伤势,闻翼却朝船舷边缩了缩,是个躲避的举动。
“我没事。”
陈莺唯恐天下不乱:“你若真没事,干嘛藏着掖着不让他看?”
李流云不容闻翼反抗,一把拽开他前襟,只见无数条如根须状的血线从闻翼后背,绕着肩膀锁骨滋长到前胸。
李流云的手蓦地顿住,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闻翼!”
只有陈莺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说得没错吧?他沾了青芒的痋血。”
李流云一把攥过陈莺,手劲大到恨不得捏碎她肩膀:“救他。”
连钊愤怒:“赶紧救他,不然我杀了你。”
“哟,威胁我呢,”陈莺软骨头似的仍李流云抓着肩膀,她说,“好啊,杀吧,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连钊怒不可遏:“你——”
“以为我怕死啊?”比起她,更怕死的应该是他们,所以陈莺一点也不怕,她一肚子坏水趁机往外倒,“救他也不是不行,这样吧,咱们一命换一命,你们把……”
陈莺说到此看了眼秦三,吓得秦三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得意极了,将视线落到陆秉身上,开口道:“你们把他扔进河里。”
连钊腾地拔剑,突然船身猛地一震,好似撞在暗礁上,连钊一时站不稳,整个人歪倒在李流云身上。
与此同时,于和气撑在水中的竹篙寸寸爆裂,破开的竹篾锋利异常,直接割裂开他的掌心。
“水里有……东西。”李流云开口间,渡船猛地在水中打旋,好似遭遇了涡旋,所有人天旋地转,在小船中栽得东倒西歪,慌促地去抓住船舷。
秦三尖叫起来。
噗通一声,有谁落了水。
李流云手腕一沉,拴住痋师的那根绳索骤然收紧绷直。
是痋师跳了水,甚至附带一句:“蠢死了。”
李流云即刻拽住绑绳要去抓人,奈何绳索骤然被割断,李流云整个人扑跌下去,膝盖狠狠磕在船沿上。
“是罔象!”李流云急道,“水里有罔象!”
天旋地转之中,李流云根本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搅动的水涡中,有非比寻常的液态翻涌不息,像乱流,急急推动这只渡河的舟船。
少年们纷纷拔剑刺入水涡中翻搅,但是没用,罔象无形无态,潜入黄河,便与这汤汤河水无异。
剑锋虽可斩金断玉,却无法杀伤这无形也无骨的水流。
剑刃切入河中,斩不断,河水即刻围住剑身弥合。
所有人已经感到阵阵晕眩,船只根本吃不住如此浑厚的水劲儿,船板骤然四分五裂。
好在船只刚刚离岸不远,几名少年毫不迟疑,纷纷拽起陆秉、闻翼、秦三、捕蛇人跃上河岸。
河浪翻涌间扑腾而起,溅起的水流好似无形的手,蓦地一把缠住李流云脚踝,大有水鬼索命的架势,将他整个人往水里拖。
李流云身形一滞,奋力将秦三抛上岸,脚下猛踹,踹得水浪四溅!
突然水面炸起丈高的水花,七八名裹着尸囊衣的罔象骤然窜起,提刀围剿几名狼狈不堪的少年。
山出枭阳,水生罔象,它们是水里的灵物,可随河溪流向大江南北。
痋师每回选住址,必会择一处有深井的院落,水系可以通向河道溪流,既能让罔象安身藏匿,也能让它们随河溪来去自如。
这群太行道的傻狍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以为能够抓住她?
简直可笑!
陈莺无声无息地在水中冒出头,一双幽暗的眼睛浮出来,露在波澜不平的水面之上,阴恻恻盯着罔象围剿几名少年。
青芒死了,所以她要让这几个来收胎的臭小子陪葬。还有那个瞽师,她早晚要让周雅人死无葬身之地。
胆敢欺到她头上,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陈莺潜在深水之中,盯猎物一样扫视几名少年:“阿聪,正好你的衣裳划破了,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件吧,他们几个怎么样,你去选一个。”
说罢,陈莺又觉得没必要:“唉,不选了,都给你做成衣裳,换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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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聪:好多新衣服,开心,阿莺真贤惠。(要死)

第146章 嫌命长 胆小怯懦如她,杂草般不值一提……
李流云被无形的罔象缠住, 浑浊冰冷的河水鬼爪一样拖住他,无处不在且难以挣脱,无论剑斩剑刺都无济于事。
他们也是头一次对付罔象这种比较罕见的邪祟,身上那堆五花八门的符箓招呼了个遍, 都没有一贴符法足以克制罔象。
罔象在浪涛中钻营, 将李流云拖下水, 妄图将他淹死。
李流云奋力挣扎间胡乱拽住一块漂浮的船木, 猛地朝箍住自己的水流猛砸。他好不容易蹿上水面喘口气,喘到一半又遭拖进水底, 一口污浊的河水差点呛进气管里。
岸上的连钊同于和气被几名披着人皮的罔象围攻, 身上已经添了几刀劈砍出来的新伤,自身难保。
陈莺桀骜地看着几个死到临头的少年, 轻蔑道:“抓我,真是嫌命长。”
也不看看那些得罪过她的人是什么下场, 抓她不是自寻死路么,陈莺盯着即将被溺亡的李流云,水面鼓起一串气泡:“瞽师为了救一个人, 不惜搭上你们所有人。所以到了地下, 可别怨恨错了人。”
陈莺不再耽搁,转身朝河岸游去。
秦三眼睁睁盯着自水中走上岸的陈莺,整个人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她走来了, 走近了, 浑身湿淋淋地, 像一只不住淌水的索命恶鬼。
秦三几乎喘不上气,盯着这只“恶鬼”越走越近,怕得差点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又要被抓回去吗?然后日日活在惊恐之下。
秦三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她转头看向周围, 几名少年与罔象殊死搏斗,自顾不暇,没有人能顾得上来救她们了。
身后忽然响起陆秉虚弱不堪的声音:“秦三,你快走。”
对,她可以拔腿跑掉,可是……她惶恐地瞥见地上一把剑,那是闻翼的剑,秦三猛地捡起来,双手紧握地指向上岸来的陈莺,颤声道:“别过来……”
陈莺盯着那把抖得七上八下的剑,握都快握不起了,她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
秦三濒临崩溃:“你别过来!”
陈莺嗤之以鼻:“就凭你?”
是啊,就凭她么?秦三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她知道此举不过螳臂当车,可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她以为她和陆捕头终于得救了,从此逃出生天……
刚才躲在小窗下,她见到周雅人赶来的瞬间,真的喜极而泣。她甚至想,逃出去之后,她还是会陪在陆捕头身边,一辈子都照顾他,他们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被陈莺害得家破人亡……她一定不离不弃。
是的,不离不弃。
秦三哭出来,她不会跑的,他们曾在暗无天日的痛苦煎熬中相依为命,她虽然很没用,但她绝不会抛下陆捕头独自逃生,死也不会。
对,死也不会。
那就拼命吧,也好过束手就擒,一辈子在仇人的鼻息下苟且偷生。
“秦三,别犯傻,快走。”
秦三剑指逼近的陈莺,手抖得不成样子,她哭着摇头。
不,不是犯傻,她只是没有办法。
也许,胆小怯懦如她,杂草般不值一提。但到危急关头,她也能攒够勇气,去为某个人拼一次命。
只是以后,她不能再照顾陆捕头了。
“秦三!”
陆秉喊不住她,秦三举着剑,头也不回地冲向陈莺。
明明知道是送死……
陈莺只一招便卸了那把剑握在手里,反手抹了秦三的脖子。
她要弄死秦三,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蚂蚁居然妄图咬死一头大象,真是不自量力。
陆秉瞠目,怔怔看着秦三身体僵了一刹,然后背对着他倒了下去。
陈莺随手扔了剑,朝双目发直的陆秉走过去,她蹲下身,直视着陆秉:“我倾尽全部,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你居然想弃我而去?”
陆秉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秦三,悲愤至极,他拼尽全力都抬不起手掐死陈莺,陆秉恨出了泪,嘶吼出声,却被陈莺一把死死捂住口。
他喊不出来,涨红着脸,额头青筋鼓跳起来,一口咬住捂上来的手。
“我怎么可能放你走。”陈莺死死捂紧陆秉的嘴,哪怕手被咬出血,她也不觉得多疼似的,残忍道:“陆秉,看到了吗,谁也救不了你,太行道这些臭道士不行,周雅人也不行,但凡他们敢来,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这么心善,一定不想看到他们为你送命吧?”
牙齿深深嵌进肉里,陈莺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说:“陆秉,你休想能逃,我会永远把你攥在手掌心,直到我死为止!”
陆秉绝望而悲愤,咸涩的眼泪渗进她掌心,和热血混淆。
李流云终于从那只无形的鬼爪下挣脱出来,他发现罔象虽溶于水,却也是有迹可循的。
罔象是一团比河水更加浑浊色深的液态,有些发暗发黑,好比人在光照下投射的影子,罔象更像一团变幻无常的水影。
水影猛地撞在李流云身上,冲得他胸口闷痛。李流云水性还算过得去,快速拧身急闪,避开罔象在水下搅起的暗流。
此河段水质本就浑浊,眼下越搅越浑,根本难以辨识。
水中是罔象的主场,李流云急于上岸,不慎防一道深暗的“激浪”冲来,暗浪中裹挟着一柄锋利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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