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周雅人为此给出了个非常合理的回答,“放得开了。”
白冤被他这句“放得开”逗乐了,周雅人盯着她笑,是副很开心的样子。然后他够着白冤的腕子伸到腰间,引她拽那根腰带。
白冤没有拽,她慢慢收了笑意:“雅人。”她问,“是不是想报答我?”
周雅人怔住了。
白冤不笑了,脸上的神情认真了几分:“我知道,世人还恩,若是无以为报,就会选择以身相许,但是雅人,我不吃这一套。”白冤半倚靠在床头,闲玩似的,捏了捏周雅人一根修长的指头,然后跟他说,“不用你这样回报。”
周雅人沉默须臾,随即翻过身,躺到白冤身侧,他满心热枕忽然冷却下来:“你可能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报答谁。”恩是恩,情是情,他分得绝对比白冤清楚,周雅人说,“我以为你对我挺感兴趣,起码比较喜欢我这张脸吧。”
白冤盯着他这张脸,没说话,心里确实是喜欢的。
“不是报答,就是男欢女爱那点事,别想太多。”周雅人说,“反正酒品了,我也在你床上了,机会难得,还是别错过了吧,你考虑一下。”
周雅人一边耐心地等她做决定,一边又不大耐心地催促:“何长老跟林木晚点就该回来了……”
偏房有个唐媛不打紧,但是习武修道之人的警觉性非比寻常。
这暗示不言而喻,索性白冤没再耽搁,她不想扫兴,也做不来欲迎还拒那一套,坦率地捏着周雅人下颌亲过去。
周雅人没有不迎合的道理,他扬起下巴,一只手扣住白冤后脑勺,得逞地张口,舌头长驱直入撬开齿贝。
白冤先伸手,周雅人帮了她一把,喜服前襟就被挑开了,缓缓从肩头褪下去,料子丝滑的,顺着床沿滑落到地上,无人在意。
夜幕微凉,周雅人下意识绷紧身体,绷出一片劲瘦薄削的背肌。
他压住白冤,呼吸在亲吻中变得越发急促,彼此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雅人去解她衣带,白冤没有反对,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
可能是紧张吧,从来不近女色的周雅人生平头一遭,倒不是特意戒色禁欲,只是对于他而言,有情才会生欲。周雅人清心寡欲这些年,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多么无欲无求的正人君子,临到这一刻,欲/念野火似的在这方床榻间烧起来,周雅人才明白,他并不比别人清高到哪去。
他吻白冤耳扣,含住那枚精巧的耳垂吮。
太腻歪了,白冤很难习惯,她偏过头,却没能避开。周雅人顺着颈侧吮下去,原本那片没有血色的皮肤泛起斑斑点点的红晕。
滚烫的手掌攥在她腰侧,使了几分力气,白冤正觉难耐,周雅人突然俯身抬头,定定望着她。
白冤不明就里:“怎么?”
“你这里,”周雅人指腹按住她侧腰某个点,“怎么会有块印记?”
白冤忽而定住,她实在……色/欲熏心,居然忘了这一茬。
“新月状的。”周雅人说,跟他身上那枚新月印记一模一样,同样烙在腰侧的位置。
白冤不甚在意地“嗯”一声,抬手扣住他下巴,将人捞上来亲。
“白冤……”周雅人被封住口,只能在间隙含糊地吐出几个字音,“你……怎么……”
“啰嗦。”白冤嫌他话多,另一只手从他紧实的腹肌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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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开荤,感觉实在太好,身心上的欢愉过分强烈,他也没想到会一沾就上瘾。
不是没得到满足,他刚才很满足,但仍感到意犹未尽,想一而再再而三。
那只手在白冤腰间流连忘返,这么好的气氛,他不想提那些扫兴的事,便低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吻着唇边那片过分苍白的肩颈。
白冤可能乏了,周雅人见她闭着眼,突然心血来潮,扯下那根束发的红色绸带,往白冤纤细的手腕上系。
被热烫的身子紧贴着,白冤有些疲懒,自顾闭目养了会儿神,由他温存了会儿。此时她掀开眼皮,盯着手腕上的绸带:“绑这个做什么?”
周雅人嘴角含笑,再自然不过地说:“今日就当我许给你了,留个信物,算作见证。”
白冤闻言笑起来,她抬起手腕:“一根发带?”
“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别嫌弃。”
嫌弃自是不会,白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周雅人接着说:“我知道我身负刑劫,又是戴罪之身,不是什么良人。”
白冤顺着话茬说:“嗯,我这满身冤魂,冥讼压身,也不是什么良配。”
白冤问:“所以呢,还要留这个信物吗?”
周雅人忽然难受起来。
她又不傻,白冤说:“你今天穿这身喜服回来,我就明白。”
“你明白什么?”
“你这人比较传统守礼,做这种事,肯定想要名正言顺的。”白冤语带玩笑,“反正我身边也没别的人,倒是可以给你这个名分。”
周雅人被她三两句话哄笑了,并且开始蹬鼻子上脸:“这个名分会一直给我吗?”
“嗯?怎么个意思?”白冤听出他话里有话,“说来我听听。”
周雅人便道:“如果我像贺砚观澜一样,”他没说死了这个词,他说不出口,“换了姓名和身份,你这个名分也能一直留给我吗?”
周雅人看似平静,心里却涌起难言的酸楚:“你可不可以,不要有别人。”
白冤无声望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在周雅人的期待中,白冤故作姿态:“看情况吧。”
周雅人很不满意,他心里憋着股不舒服的劲儿,凑过去咬了口白冤颈侧的嫩肉。
“不是,你这新添的什么毛病。”
周雅人咬完又会惯性舔一口,然后抵在颈窝处开口:“本来我还想把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许给你。”
白冤听完,没来得及高兴,就隐隐生出了疑虑,几番话到嘴边,没说出像样的承诺来:“你这辈子都没活到头,就开始操心下辈子了?”
“你不答应吗?”周雅人抬起头来,很会抓重点地问她,语气里有点质问的意思,“你要找别人?”
“找什么别人,哪来的别人。”压根儿没有的事情,怎么就能化成矛头往她身上戳了,难道这是什么男女之间无事也要生非的情趣吗?比如要闹一闹别扭来调剂调剂的那种情趣?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白冤笑了:“找事儿是吧?”
周雅人的确有点找事儿的倾向:“你不答应,不就是有别的心思。”
“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说什么心思,都说旧不如新,我就是那个旧人。”
白冤忍不住乐:“你还来劲了。”
周雅人扯过她手腕,把绸带的活结打成死结。
白冤瞧着挺有意思,她无心道:“这种一扯就断了,不如那根绑着你我的枷锁结实。”
闻言,周雅人手上一顿,继而若无其事道:“不一样,这是红线,绑姻缘的,就是要让你记住,你已经有人了,你和我定了终身。”
还有一席话他闷在肚子里,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这辈子,我可能只有这点福气了。
周雅人突然前所未有的难受起来,鼻腔里阵阵发酸,酸得眼眶发涩,然后他听见白冤说:“记住了。”
周雅人立刻掩饰着抵住白冤侧脸,尽力不让她察觉。
白冤还是觉出了异样,她往后挪了挪,抬手掰起周雅人的脸,盯着他通红的眼眶问:“怎么了?”
“没怎么,”周雅人躲不过去,于是红着眼睛笑了,“只是高兴。”
他刚才也说高兴。
白冤端详他片刻,心里明白,这一次又一次,他受了很多很多苦,难得有几桩高兴的事。
看得出来,高兴也不是全然高兴的。
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周雅人是哪一种呢?
白冤忽然生出几分心疼:“雅人……”
“嗯?”
白冤说:“不会有别人的。”
周雅人真心笑起来:“说好了。”
“嗯。”
“下一次要来找我。”
“说太早……”
“你答不答应?”
“答应。”
周雅人总算心满意足,他吻了吻白冤嘴角,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白冤被秋决刀重伤后精力一直不足,形体维持不了太久,周雅人差不多摸清了这种规律,待到子夜,他拉开房门,带着报死伞迈出来。
周雅人重新换回了那身旧衣,敲门将已经睡下的何长老跟林木叫起了床。
林木迷迷瞪瞪的,眼皮子都睁不开,就听打搅他好梦的人郑重其事开了口,说什么有个不情之请。
林木困得不行,含糊道:“什么不情之请啊?”
“我需要拜托你的师门帮个忙。”
林木努力想撑开眼皮,奈何眼皮似有千斤重,他费劲巴拉才只能撑出一条缝:“帮什么忙?”
“想请太行道帮我护她周全。”周雅人将报死伞交到林木手中,“此去太行已经不算远了,拜托小友连夜启程,将报死伞带回师门。”
一瞬间,昏昏欲睡的林木猛地惊醒,他一脸呆愣的望了望听风知,又低下头,一脸呆愣的看了看横在双手间的报死伞,一猛子打了个挺,瞬间清醒:“什么?!”
“我我……走……我……回……我师门……”林木简直语无伦次,听风知刚才是不是让他带着报死伞回太行?
周雅人再度交托了一遍。
林木本来傻乎乎的,一下子着急起来:“不是,为什么呀?那笑面人找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之后,很快就会找过来,所以麻烦你今晚就走,带着报死伞回太行山。”
“今晚?我自己吗?可是师兄他们还没回来,我得……”
“放心,我已经让那位唐兄去陕州告诉流云了,之后他们自会回去,今晚就你跟何长老先走。”
林木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听风知怎么好像都安排好了:“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太行吗?”
林木脑子懵了,他完全没想到,如果周雅人要一起去太行道的话,就不会把报死伞交到他手上了。
周雅人说:“我不去。”
林木急道:“那你要去哪儿?”
周雅人没编别的理由:“我那个朋友在陕州。”
林木当然知道他那个朋友是谁:“陆捕头?”
“对。”
“他和痋师都在陕州?”
“对。”
“你这是要一个人去?”林木怎么可能放心,而且陕州除了痋师,还有那该死的笑面,听风知这一去不是送死么,“不行,你伤还没好,走路都不利索。”
“也不是一个人,流云他们都在陕州。”
“可是……”在有什么用,师兄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笑面人对手。
周雅人去意已决:“只是这一路,白冤就拜托你和长老照拂了。”
第141章 来收胎 我得偿所愿,只是福薄。……
这天夜里, 平陆的晚风刮到了陕州,推着河浪冲向石岸。风过之处,掀起万条柳丝,草木簌簌, 拂扫尘埃。
沿途林影绰绰, 拥簇着一抹青衫孤影决然而去。
此一去, 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但他相信,天地有盛意, 山水总相逢。
因此周雅人不告而别, 未言别离,还望他心惜之人, 往后珍重,勿念勿怪。
瞽师擅以风音寄言, 他便留下一道风音寄于此番天地,愿他的情意与这不朽的天地一样,千年万年, 长长久久地保留下去。
如果我死了, 如果我忘了,就让这一程清风记得我与我爱慕之人,曾有一段情。
他对清风说:我得偿所愿, 只是福薄。
这一世情深缘浅, 而山高水长, 怕是无缘携手共赴。周雅人扬手“立象”,风中忽然凝出白冤的身影,冷冷清清的,与他并肩同行。
他对立象中的白冤说:再陪我一程, 可能是最后一程。
三皇无文,结绳以治,瞽宗托风记言,自五帝始有书契,即便后来有了文字书契替代记载,也总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时,于是圣人“立象”以尽意。
周雅人“立象”尽意,因为千言万言,沉在肺腑之中,都诉不尽他的情意。纵有千言万言,也不及与之比肩,他贪图白冤相伴,如此这般,就不像他形单影只一个人走。
他自给自足地伸出手,做出携手而行的样子来,走着走着,好像就没有那么孤单寂寞了。
如果可以这样走到地老天荒该有多好,周雅人盯着“立象”中的白冤想,原来他也渴望天长地久。
世人不得知,就让明月清风做个见证。
此后这世上,怕是再无周雅人。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则鸣。水之无声,风荡则鸣。
周雅人手中律管一转,嫩绿的柳条拂过肩头,他诉不尽千愁万绪,只好托遗响于悲风。
此一生,他在乎的人不多,陆秉算作一个,值得他赴汤蹈火。
周雅人一意孤行,尽管抱憾,幸而白冤答应过他,下一次会来找他。
只要不将他锉骨扬灰……周雅人自然想过这一层,所以让唐媛的兄长给流云捎了话,托他为自己收尸。
此刻杨家小儿命在旦夕,李流云正跟几个同门在捕蛇人的带领下,找到一处隐秘幽深的洞穴。
洞口不大,里头黑黢黢望不到头,几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交流后,打算深入查探。
洞道向下倾斜,低矮窄小,仅容一人低头弯腰勉强通行。
里头实在太局促,连钊没办法抬头,稍不注意磕到后脑勺,他说:“这里莫不是墓道吧?”
“也有可能,”捕蛇人说,“蛇虫鼠蚁,通常会在墓穴内栖身。”
几名少年修士连京观都亲身探过了,没有什么墓穴还能让他们畏惧。
尽管身体伏底,但洞道太过逼仄,粗糙的土壁仍会时不时擦到胳膊后背。
捕蛇人跪伏在地,膝行间,隐隐嗅到了“蛇息”。对于几名少年而言,这股味道带着腥臭,自然不好闻。
越往深处,狭道越低越窄,迫使几人只能用手肘爬行,得亏他们身形偏瘦,但凡胖点,都有可能卡在甬道里。几名少年不免担心,若是在这种情形下遇到毒蛇出没,手脚难以施展,可不方便对付。
幸而没遇到什么意外,也没有预防掘墓的机关,让他们顺利通过了这段狭道。
里头逐渐宽阔起来,甚至可以直立而行,就听脚下一声脆响,李流云踩扁了什么东西。
捕蛇人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光俯身察看,是坨深绿发黑的东西,捕蛇人告诉他们:“这是蛇粪,干燥后就比较脆硬。”
连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取笑他:“流云你踩到蛇粪了。”
李流云:“……”
如此看来,这里头的确有蛇栖身。
从来没见过蛇粪的闻翼好奇道:“不是,这蛇粪这么大一坨?”
捕蛇人观察分析:“据粪便的粗细可以判断,这条蛇绝对不小,怕是条巨蟒。”
于和气:“巨蟒?”
捕蛇人点头。
闻翼:“多大的巨蟒?”
捕蛇人根据经验判断:“少说得有腰那么粗吧,没个两三丈怕是打不住,我从来没见过这山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巨蟒。”
少年几个全都震惊了。
连钊吃惊道:“两三丈长?!”
于和气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围:“这么粗?!”
捕蛇人说:“要真是条巨蟒,又处于孕期的话,绝对非常危险,随随便便就能绞死人。”
虽然他知道这几位小道长有些本领,但还是有必要出言提醒,这种处于孕期的大型巨蟒极度危险,免得他们莽撞抑或掉以轻心。
闻翼他们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得亏有这位经验老到的捕蛇人在,既帮他们找孕蛇,也能根据痕迹判断即将面对的是条什么蛇,起码心里有个底,李流云道:“赶紧找吧,别误了时辰。”
“对对,”连钊问,“听风知让我们几更过去接应来着?”
李流云:“三更。”
听风知让人来传话,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只粗略交代了几件事情,最后一件说的是若他有何不测,还望小友在保证自身性命无忧的情况下,替他收个尸。
李流云怀疑过他们在平陆的藏身之地被徐章房发现了,但是听风知再三叮嘱他们留在陕州,继续帮杨家收胎。
当时闻翼听完很是不解:“听风知这是要干什么?”
李流云并非毫无头绪,他隐隐有几分猜测,听风知怕是准备以身犯险:“按他说的做吧。”
于和气一连四问:“他让我们三更去这里接应?接应谁?有谁在陕州吗?还是听风知准备过来?”
李流云摇头,并不多言:“到时候就知道了。”
未免引起那帮暗中窥视的人怀疑,他们一直带着捕蛇人漫山遍野寻找孕蛇,继而才找到此地。攸关孩童性命,他们一直尽心尽力,并非只做表面功夫而已。
李流云几人沿着长长的地道走了许久,沿途发现过一些腐烂发臭的死鼠枯植,并且伴随蛇类频繁活动的痕迹。
捕蛇人鼻子灵,嗅到蛇腥气渐渐变得浓重起来,即便几位不熟悉“蛇息”的少年也能明辨这股气味。
地道蜿蜒,约莫拐了几个弯,他们终于毫无阻碍地来到尽头。
面前显然是一堵石门。
凭李流云的机智聪明,大能所布的奇门遁甲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一堵再普通不过的石门,一按墙上的机关,这道门便缓缓打开。
在厚重的沉闷声响里,一股阴冷潮湿的腥风渗出,并夹杂着陈旧的异味扑面而来。
几名少年做足防备,突袭的危险并未发生。
火折子燃起的微光照进黑暗,脚下有石砌的斜坡,周遭石壁粗粝,湿漉漉地生着苔藓。
几名少年谨慎地迈进去,脚底湿滑,不远处有一大摊积水,应该是渗漏进来的雨水。
就见积水边盘着条静止不动的巨蟒,蟒身呈黄绿交杂的花纹,后三分之二段处却异常膨大起来,鼓囊着,下腹鳞片炸开,将蟒纹撑变了形。
真是条怀孕的雌蟒,而且跟捕蛇人刚才判断的一样,巨蟒甚至比少年的腰更加粗壮,虽然盘踞着,长度却不容小觑,两三丈必然是不止的。
“天……”于和气压着惊叹。
于和气咽了口唾沫,生怕惊动了巨蟒:“这玩意儿要怎么搞?”
“它睡着了吗?”连钊疑惑,“怎么没反应?”
刚才石门打开的动静可不小。
几人谁也没有贸然靠近,蟒头朝着另一方,看不见情况。
一般情况下,蟒蛇即便处于休眠警觉性也极高。
捕蛇人在岩壁边发现两个箩筐,筐里装了七八只鸡和三五只兔子,俨然是给这条巨蟒备下的口粮。
捕蛇人立刻心里有了数,他指着箩筐低声说:“有人投喂它。”
少年几人转头看向箩筐里的家禽。
捕蛇人说:“这条巨蟒应该是人豢养在这儿的。”石门时常开合,巨蟒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才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正当此刻,巨蟒无声无息抬起头,蟒身缓缓拖长,悄然凑到了几个不速之客的身后。
待他们点完笼子里的口粮,再回头时,就与巨大的蟒头近距离相了个面,少年们眼珠子差点吓脱眶。
“啊!”
某位受不住惊吓大叫一声,洞内立刻响起拔剑的声音。
可能是剑响的瞬间刺激了它,感受到危险的蟒头一猛子张开巨口撞过来,将还未完全拔出长剑的闻翼撞飞出去。
若不是李流云和连钊反应够快,也免不了遭庞大的蟒身撞飞。
捕蛇人敏捷地在窜起的蛇腹下一矮身,就地滚过去,踩进荡起的积水中。
蟒蛇一个扫尾,炸起一串水花,卷着于和气朝李流云甩砸出去,阻了李流云的攻袭。
连钊纵身一跃,一脚飞旋踢将咬过来的蛇头踢歪,长剑横扫间,巨蟒蓦地滑出石门,扬起的尾巴尖如同长鞭,差点抽到连钊脸上。
闻言低吼:“它要跑!”
几名少年提剑就追。
地道狭窄,容不下两人并行,巨蟒即便拖着沉重膨大的身躯,蛇行速度也非寻常。
李流云乘胜追击,就见巨蟒长躯蜿蜒,庞大的躯体碾过地面,在洞道之处拐了弯。
这个弯道不是他们寻来的山道!
李流云手里的长剑朝蛇头钉出去,巨蟒倏地朝一侧昂首,避开刺来的长剑,腹鳞贴着岩壁丝滑地溜过去。
李流云疾步追至,情急中一把抓住蛇尾,奈何尾巴尖太滑,根本攥不住,反倒捏了一手黏腻。
待穷追至拐角,突然腥盆大口朝他的面门吞咬而来!
李流云面色一凛,却不慌乱,自下而上一拳打在蟒蛇下颚。
砰的一声,蛇头狠狠砸向岩壁。
撞击的巨大震荡和闷响惊醒了睡梦中人,陈莺骤然睁开眼,腾地起身下地,一把拽开房门:“阿聪!”
铁面人阿聪也在听见撞击的同一时刻现身。
陈莺沉着脸:“青芒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声炸响,旁侧的木门骤然四分五裂,一条巨蟒腾地撞出来,嘶吼着窜上半空!
陈莺脸色一变:“青芒!”
紧接着,她就看见青芒身后,从自家地窖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地窖里有一条通往后山的地道,专门留给青芒出去活动的,这几个太行道的臭小子,明显是摸着那条道儿爬进来的。
陈莺镇定开口:“干什么来的?”
李流云手持长剑,从撞毁的偏门步出来,与痋师四目相对:“自然是来收胎。”
第142章 他来了 他肯定一直在找你,一直一直在……
“哈?”陈莺笑出声, 居然真让这群小子找上了门,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啊,陈莺明知故问,“收什么胎?”
“蛇胎, ”李流云看着盘踞在陈莺身边的巨蟒, “这孽畜索了杨家孩童的魂魄, 我们来收。”
青芒将陈莺圈在其中, 俯下蛇头,虚虚地蹭了蹭饲主。
“哦?”陈莺轻抚蟒首, 不疾不徐地, 勾着嘴角,“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流云眼底一沉, 提剑刺向被巨蟒环绕的陈莺。
陈莺面不改色,盯着少年凌厉的身形和剑气, 不退不避。
一旁的铁面人骤然拔刀,快如疾电地挡在陈莺面前,悍然架住了李流云的剑。
刀剑相击, 利刃这一刻抵死摩擦, 迸溅出阵阵火星。
陈莺阴冷下令:“杀了他们!”
长剑压制住刀锋,刀锋便自李流云肋下反撩其咽喉,后者猛力沉腕, 剑脊狠碾刀背, 擦出令人牙酸的金石之声, 震得彼此手臂发麻。
李流云方才隐约觉得那女人有几分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这铁面人突然杀出来,他才猛地想起印在画像上的面孔。
李流云蓦地回头:“痋师!”
“什么?!”其余三名少年意外又吃惊, 瞬间便认出这两人。万万没料到这一路苦苦追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再一寻思,竟又是这痋师养蛇索魂,简直无恶不作!
只见巨蟒环绕中的陈莺挑了下眉。
那副挑衅又很得意的样子,简直太轻狂太欠抽了,看得几名少年怒火中烧。
霎时,铁面人紧握的刀柄在这波震颤中顺势脱手,飞旋着插向李流云肚腹。
李流云疾速腾挪,未伤毫发,那把飞旋一周的刀柄回握至铁面人手里。
仅仅几招,李流云就能判断对手深浅,此人刀法练得炉火纯青,强悍刚猛之余,又如毒蛇般刁钻。
须臾间,刀光剑影倏分倏合,一招一式,刀锋都好似毒蛇般咬住他剑刃,一时间,竟让李流云难以摆脱。
怒火中烧的连钊和闻翼,纷纷朝陈莺和巨蟒攻去。
铁面人甩出一把系着铁链的匕首绞缠住二人长剑,他用力一拽,两柄剑被迫绑紧,而那把缀在铁链末端的匕首飞刀般绕着双剑旋转,直接缴获了连钊闻翼的剑,反杀向李流云。
无法,倘若二人执意不肯撒手,那柄飞旋的匕首必然连骨带肉,绞断他们执剑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于和气飞跃而起,替李流云挡开了那柄反杀的双剑。
与此同时,陈莺拍拍青芒的头,漫不经心开了口:“白白送上门的口粮,今日正好给你加顿餐。去吧,咬死一个算一个。”
巨蟒倏然窜起,咬向两名手无寸铁的少年!
一时间,院内人蛇缠斗,刀光剑影,匕首没长眼地到处飞转,无不惊险,只有陈莺气定神闲。
这场面看似混乱,然而那把乱飞的匕首屡次从陈莺身侧头顶掠过,都未伤其分毫。
躲在暗处的秦三早已听见这番动静,她囫囵爬到窗檐下,瞪大双目往外看,近乎激动到发起抖来。
终于……终于有人来杀这个女人了吗?!她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是该有人来要她的命!
秦三死死抠着木框,指甲盖用力到白发,她心里几乎在嘶吼: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只有这个毒妇和铁面人死了,她和陆捕头才能逃出生天!
院中打得热火朝天,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匕首在铁链的牵引中横扫绞杀,令人防不胜防,接连割伤了闻翼、连钊、于和气的胳膊腿。
李流云剑气如虹,屡屡擦着铁面人惊险扫过,后者反应速度远超常人,敏捷的动作仅仅只是他一个眨眼,铁面人已经瞬移到身后,举着长刀朝头顶斩下!
李流云抬剑格挡,肩膀被重刀压得往下一沉。李流云蓄势发力,架着刚猛的力道反击,仅仅只是挑破铁面人的一小片袖管。
李流云想不到铁面人对付起来这么棘手,百招下来非但讨不到便宜,反而处处被刀锋压制。他脱不开身,眼见巨蟒一头撞翻闻翼,尖齿堪比利器,咬向连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