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还by不若的马甲
不若的马甲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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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人摇摇头:“话本子而已, 都是凭空编撰的,不可信。”
“嗯,不过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风无所不入,听风知可闻声知情,职责就是去伪存真,辨别传说真假。北屈鬼衙门之事应当被瞽师采集在册,呈交大司乐,奏禀圣上。”
“自然,我会尽职尽责,但是北屈这地方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供参考的风迹,我采不到记言,很多事则无法得到证实,而白冤的确来历不明。”
李流云有疑:“没有记言可寻?”
周雅人笃定道:“半点也无。”
“这里既是秦之狱地,又有秦朝术士葬身于此,遗留下此大阵和道体,可不算微末小事,居然没有留下风迹记言?”
“我在北屈逗留数日,期间神识铺出去好几次,确实没有捕捉到相关记言。倒是有一些沉冤残留,在此地形成天然的风迹,才让我能尽快找到太阴\道体的所在,但都不是记言。”周雅人道,“或许是被刻意抹去了,又或许,这里的一切从来都不为人知,他们被当成不见天日的秘密永久尘封,所以不会有人在风迹留下任何记言。”
作孽者恨不得将所有知情人灭口,消灭证据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在风中留下记言,让后世看见他的罪证?
即便后世子孙没一个争气,早八百年前就把听风知情丢到了他姥姥的姥姥的姥姥家,彻底荒废了往圣绝学。
因此周雅人继往圣绝学,顺理成章被吹捧为通天地而合鬼灵,而其他人则简单粗暴地认为,这本领就是通灵,能请神问鬼,并将其推上通天彻地的神坛。
周雅人道:“至于鬼衙门地基下的阵法,排除白冤不谈,攸关整座北屈城……”
李流云自然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会起阵罩护,并知会衙门修筑高墙,以隔绝生人。”
李流云做事向来稳妥,也比旁人更加周密,周雅人历来对他放心,得此允诺,自己便无需多舌多言。
即便任何人不提,李流云这次受师命下山,也会尽全力收拾鬼衙门的烂摊子。只不过要在地基上罩一个什么阵法,他还需要费一番心力去布罗。
李流云隐隐思索,也许应当对应昴七星。
这都是他接下来要操心的事,还有藏匿暗中害命的痋师和陈莺,事情非比寻常。
方才从保和堂出来,他们这一行人与陆捕头分别前,李流云顺便分派了数名太行道弟子与衙役协作搜捕陈莺。
另外还有罔象不知所终,也需要他们身为修士者追踪寻迹。
李流云布阵也需要人手,还要留一部分弟子在客栈盯住白冤,以防大邪祟随时生出异变。原本还算人多势众的太行道弟子一下被分拨成了薄弱的四股,人手居然有些不太够。
早知道应该多带些师兄弟下山,但谁能料到区区一座北屈城,居然如此多棘手之事,光用嘴说,他和周雅人就聊了整整大半日,差点儿磨破嘴皮子。
时间紧,任务重,李流云在客栈合眼不足两个时辰,就投身到了鬼衙门的地基大阵中,要给这地头罩个金钟罩,还要杜绝往后有动歪心思的人,让他们有进无出。
周雅人负伤在身,已经折腾不动了,只能老实待在客栈休养。
由于昨晚强行御风,过度透支而耗损元气,过度程度几乎致使他全身经脉扩充膨胀到极致,差点当场爆裂。还好及时收势,若再来一次,铁定一命呜呼,绝对不是开玩笑。
周雅人通体筋脉一直在隐隐钝痛,甚至出现了轻微的耳鸣。他之前跟白冤和李流云说话时还能分散一点注意力,此刻独自一人,就只能硬生生捱着,又委实难捱。
陆秉非常听劝,确切来说,他一向都比较听周雅人的劝。既然对方苦口婆心,他就干脆回去歇着吧,不蹚这浑水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他一介凡夫也没那除魔歼邪的本事,更何况又受了伤,行走都不利索了,掺和进去只会碍手碍脚,没必要逞这个能。
既然有太行道的修士全权接手,他也放心。
因此自保和堂出来后,陆秉就回了趟衙门,写好条子向县太爷告假,顺便汇报案情进展,并把接下来的事宜交接给衙门里顶班的人。待一切处理妥帖后,陆秉才捂着肋下的伤,一步一挪地踏出县衙大门。
他站在硕大的鸣冤鼓前,抬头望了眼阴沉沉的天,晨曦被密布的云层遮盖了,陆秉走下台阶,嘴里嘀咕:“怕是要下雨。”
一张黝黑黝黑的熟面孔挑着担子路过,笑着打招呼:“陆小爷。”
陆秉抬头应了一声,扬了扬嘴角,与挑担子的人擦肩而过。他在衙门当差这些年既没欺男霸女,也没鱼肉乡里,甚至约束管教着手底下一帮差役,不让他们压榨老百姓,还算比较得人心,亲热些的便会称他一声陆小爷。
陆小爷回家途中摸出一吊钱,在平日时常光顾的早点摊前买了几大袋肉馅儿包子,给辛苦搜查了大半宿疑犯的属下送过去。
衙役挨家挨户的敲门搜问,扭头看见陆秉,纷纷称呼。
“头儿。”
“头儿。”
“嗯。”陆秉将一袋肉包扔他们手里,“都还没吃吧,先垫一垫。”
其中一名衙役隔空接住,打开纸袋,迫不及待捏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大咬一口,高声喊:“谢谢头儿。”
其余的衙役立刻凑过去,纷纷捻出纸袋里的肉包,大咬大嚼:“谢谢头儿。”
陆秉问:“黑子他们呢?”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陆秉便往前右拐,将肉包一袋一袋散出去,最后到巷子口喊了声:“黑子。”
“欸!”黑子应声,不多时从民户家中小跑出来,“头儿,你怎么来了?”
陆秉将最后两袋肉包塞他手上:“你们都先吃点东西,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黑子嘴里叼了一个,又拣出来两个捏在手里,剩下的全部递给了旁边的同僚们。
陆秉提醒他们:“这陈莺不简单,可能非常危险,你让大伙儿小心点儿。”
黑子一个劲儿点头,嘴里嚼着包子含糊道:“刚刚太行道的修士也来了,也说陈莺不简单,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怀着身孕,能有多危险,总不能跟我们拼命?”
“你说呢,连我都被她身边的铁面人捅了。”
“是是是,她身边的人是个非常危险的高手,连头儿都吃了他的亏,我们就更不敢大意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陆秉说:“不止她身边的人危险,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总之你们全都给我当心些,只要见到人,立刻吹哨子,太行道的修士会立刻过来帮咱们拿人。”
黑子狼吞虎咽的塞下去俩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明白明白。”
陆秉交代说:“我刚跟县太爷告了假,这段日子在家中养伤,暂时就不回衙门了。”
“哎哟,不是我说啊头儿,你现在就该在家里躺着,还跑过来送什么包子,反正饿不死我们。”
陆秉不跟他贫:“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几个也要服从命令,如果衙门里有什么事,或者案子有什么进展……”
“放心吧头儿,我们又不是不听差遣,咱们县太爷虽然草包了点,但也还算能顶点事儿,你甭操心。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我每天散衙了就去跟你汇报。”
陆秉一巴掌扇过去:“说谁草包呢!”
黑子矮身躲开了:“头儿,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陆秉翻脸不认,“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大不敬的话。”
黑子嘟囔:“你总说。”
这次陆秉的巴掌实打实扇在了黑子背上:“少废话,滚去搜人。”
“得叻。”黑子抬腿便走。
陆秉不经意抬头,视线突然扫见二楼酒肆,四指宽的窗缝里站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陆秉与其目光相对了刹那,窗缝里的人随即一闪而过。
“站住!”陆秉厉喝一声,拔腿就追,并吹响了指哨。
刚走几步的黑子以为他在呵斥自己站住,扭头却见陆秉捂着肋条跑入酒肆,直奔二楼。
黑子立刻追上去,大喊身后几名同僚:“你们,快去堵后门!”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酒肆的侧窗跃出,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正巧撞上闻哨音赶至的两名太行道弟子。
陆秉爬上二楼的窗台,翻不过去,只能指着那飞檐走壁的女人对太行道修士喊道:“陈莺!别让她跑了!”
陈莺回头觑了他一眼,立刻调转方向,跃下围墙,逃进僻巷。
太行道修士紧追而去,几名衙役同样穷追不舍,途中撞得一名挑箩筐的百姓原地打转,又踢翻了一名乞儿的破碗,里头装着一文好不容易讨来的铜钱。乞丐连忙扑向那枚滚动的铜钱,用脏污冻烂的手把铜钱扣在地上,整个人横栏在巷子中央,将两名奔逐的衙役绊倒在地。
衙役叫骂一声,继续爬起来追人。
陆秉站在窗前远远望着,见太行道弟子与陈莺只差一步之遥,马上就要捉拿她时,陈莺突然从袖中放出冷箭,将两名太行道弟子逼退两步。如此不够,她的暗箭突然一转,居然射向了蹲在屋檐下和稀泥的三名孩童。
陆秉看得心头一紧,好在太行道弟子身手敏捷,拔剑挡下了射杀孩童的暗箭。
陆秉在窗前捏了把汗,咬牙切齿:“阴险!歹毒!”
且见陈莺趁机脱身,在尽头一拐,栅栏挡住了陆秉的视线,他便再也望不见了。
这样的身手和足下功夫,连太行道修士都很难撵上,陈莺果然深藏不露。
陆秉想起之前周雅人说过陈莺此人:“在外跑江湖的人身份相当复杂,很难摸得清底细,卖脂粉也许只是表象,用来避人耳目隐藏身份罢了。”
在那之前,陆秉一直把陈莺当作普通民妇看待,谁能料到,她能是个心肠歹毒的祸害呢?
陆秉等在原地,直到几名衙役悻悻而归,倒是那两名太行道弟子沿着踪迹追远了,一时半会儿不知去向。
陆秉大约候到了午后,迟迟不见太行道的弟子折返,才在黑子的劝说下回了家。
院子里的簸箕打翻了,黄豆撒了一地,老祖母正蹲地上拾豆粒,抬头看见孙儿跨入院门,立刻站起身,气势汹汹迎上去:“陆秉!你现在真是野了性了,一晚上不着家!”
陆秉连忙服软讨好,没多久便哄得老祖母转怒为喜。又见厢房的屋檐下架着一把木梯,他爹正将几块青瓦盖在屋顶上,见了他劈头就吼:“臭小子,知道回来了你!”
“哎哟您老站那么高,快别嚷嚷,稳住了先。”陆秉赶紧走到近前扶着木梯,怕他爹摔,地上碎了几片瓦砾,问,“怎么了这是?”
老祖母道:“刚才翻进来一只野猫,凶的咧,一下蹦过去,把咱家屋顶的瓦片都给踩碎了几匹,这不,看看,还把我院子里的豆子也给踢翻了。”
陆老爹道:“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野猫,我看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赶紧上来把窟窿眼补上,免得一会儿漏雨把屋子给浇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您这把老骨头就别爬这么高了,当心摔着。”
“呸呸呸,”老祖母轻轻裹了他一下,“快别胡说八道。”
陆老爹则道:“就这么点事儿,等你回来?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天不见黑绝不着家!今儿倒是稀罕。”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快赶紧下来,换我上去。”
“眼看我就完事儿了,用不着你,一边儿待着去。”
陆秉只好替陆老爹把着木梯。
老祖母兴师问罪:“我昨晚叫你去找秦三那丫头,你给我跑哪儿去了,人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怕二老担心,陆秉隐瞒了自己又被扎了一刀的事儿,装得没事人一样:“她可能是怕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身上又有伤,实在追不上她,后来又遇到一个失踪的疑犯,我就追捕疑犯去了,一直折腾到现在,谁还顾得上她呀。”
“可是那丫头……”
“祖母,我这还饿着肚子呢,您先给口吃的呗。”
老祖母最怕饿着他,但凡陆秉喊渴喊饿,就会立刻喂水投食。陆秉稍微见瘦一点,立刻杀鸡炖肉给他补回来,闻言也顾不上追问了,转身就去厨房给他热饭菜。
陆秉扶着木梯,直到他爹修补好瓦片从屋顶上下来。
“雅人昨天半夜突然出去了,行色匆匆的,我担心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我昨晚正巧跟他碰上了,他跟那群太行道的修士在一起,就那个,昨晚来家里找他的那位。”
“哦,殿……流云道长。”于是陆老爹悬了一宿的心才安下去,“北屈近日不太平,你们在外面一定要多加注意。”
“我今日跟县太爷告了假,这段日子会在家待着。”
“不去衙门了?”
“伤着呢。”
“我就说,人又不是铁打的,你那伤口抻开好几回了……欸你别动了,我收拾就行。”
“就这点事儿,我顺手就干了,抻不着。”
父子二人说话间,分别收梯子打扫碎瓦,又将散落一地的黄豆粒拾进簸箕里,端进堂屋。
黄豆捂了一个冬,老祖母担心受潮长虫,原本打算晒一晒,结果端出来一簸箕,没晒两时辰又变了天。
父子二人忙活完,陆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陆老爹则出堂屋去储水缸旁洗手,顺便能帮老人家端两盘菜。
奈何陆老爹踏进厨房,第一眼却没看见亲娘年迈的身影。
陆老爹尚未觉察出任何异样,背后突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个女人。
陆老爹前迈两步,就当他看见倒在灶台下血泊中的老母亲时,背后寒芒一闪,陆爹只瞠目结舌的张开嘴,来不及发出半点声息,就被利刃断在了咽喉处。
陆老爹立刻捂住飙血的咽喉,嘴唇胡子颤抖着,张张合合,却只能无声且断续地喊:“秉……秉儿……”
陈莺握着锋利无比的匕首,觑着陆老爹缓缓委顿下去,倒在灶台下。鲜血从他的指缝源源不断溢出来,淌红了胸前的衣襟,煞是惹眼。
陈莺残忍地勾了勾嘴角,低声开口:“说谁是野猫呐?”
陈莺盯着死不瞑目的陆老爹:“我这人心眼儿小了点,怪就怪,你的好儿子不该挡我的路。”

第51章 遭大罪 “唔,骨头真硬。”
陆秉伸头探脑地往厨房方向瞅了瞅, 见他爹和老祖母没有出来,立刻退回房屋关上门,麻利地扒下身上这层皮,换了身舒适的便衣, 随即把带血的里衣团吧团吧藏到床底下, 打算等天黑之后偷摸拿去洗。
就是这衣服上扎的窟窿得自己补, 可是他一大老爷们儿又不会使针线, 陆秉琢磨之后请同僚的娘亲帮忙缝一缝,只要能糊弄祖母就行。
陆秉扎好腰带出屋, 迈过堂屋的门槛往厨房去:“爹, 祖母,饭好了没?”
陈莺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扫了眼地上的两具死人,悄无声息地隐藏于厨房的门墙之间。她手里的匕首滑下一滴血, 滴落在麦秆断茎上。
只要陆秉推门而入,她就能一刀抹了他脖子。
“爹——”陆秉抬手,刚触到木门, 院子外就响起隔壁王婶的喊声。
“陆秉, 你今儿在家呢,快,你祖母托我去磨坊帮她带了两块豆腐。”
“好。”陆秉收回推门的手, 转而走往院门, 接过王婶递过来的豆腐, “谢谢婶子,给您钱了吗?”
“你祖母用两斤豆子换的,快拎进去吧,我先回了, 你叔正在家里做饭,等着豆腐下锅呢。”
陆秉打眼儿望见王婶家的烟囱冒着烟,便应承着往回走,然而转身之际他发现,自家厨房屋顶的烟囱里却没有半点烟火气。
做饭热菜都需要生火,烟囱会冒出黑烟,但是这个细节并没让陆秉往心里去:“祖母,祖母……”
瓜架上的湿衣服被风吹到了地上,陆秉捡起来抖了抖灰,根本抖不干净,需下水重新清洗一遍。
然而厨房里静悄悄的,祖母没有应他,祖母不会不应他。
“祖母——”陆秉一手拎着豆腐,一手拎着脏衣裳,提高了音量,“爹——”
毫无动静。
他爹也不会不应他。
陆秉突然警惕起来,猛地推开厨房木门,年久的木门嘎吱一声,却没有因重力磕到石墙上,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他爹和祖母从不在门后堆放任何东西,包括柴火,这是习惯。
厨房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他爹和祖母却不见踪影。
陆秉环顾四周,下意识瞥见门下一截麦秆断茎上有滴鲜血,紧接着,他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陆秉整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前所未有的惊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未能抵撞上墙的木门嘎吱嘎吱反弹回来,陆秉咬紧牙关,扔掉了手里的东西,狠狠一脚踢到门上,将木门死死抵住,且听门背后一声低哼。陆秉心下一紧,顺手抄起竖插在柴堆里的砍刀,刀锋抵向被他压在门墙间的人。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陆秉骤然一愣。
陈莺朝他咧开嘴角,居然冲着刀锋扯了个笑。
不待陆秉动作,下一刻,粗长的麻绳猛地套在了陆秉脖子上,往后狠狠一拉,陆秉猝不及防,被锁着脖子拖拽倒地。也是在这一瞬间,陆秉看到了倒在灶台下浑身血的父亲和祖母,父亲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空洞洞地盯着他。
陆秉被麻绳勒得满脸紫胀,死死盯着毫无生气的父亲,猩红充血的眼中溢满泪水,双瞳几乎从眼眶里挤脱出来,喉咙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爹……”
陆秉痛苦万分地蹬着双腿,挥舞手里的柴刀砍向身后勒他的人,一刀未中,又是一刀,那人闪避间,手中勒绳的力道稍稍松了须臾。陆秉趁机狠狠拽住那人手腕,柴刀劈过去,且听对方闷哼一声,缠绕脖颈的麻绳蓦地一松。
陆秉剧烈呛咳起来,紫胀的额角与脖颈暴起交错的青筋,陆秉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猛地翻身扑向要置他死地的铁面人,不分东南西北地举刀就劈。
铁面人一把攥住陆秉劈刀的手腕,狠狠踢向对方下腹,陆秉完全不顾腹痛,发了狠要斩断铁面人的脖子。
二人你死我活地缠斗在一起,陆秉像头不要命且发了狂的野兽,拳头比石头还硬,一拳接着一拳砸向铁面人脑袋。
一旁观战的陈莺差点以为铁面人的脑浆要被他砸出来,事实却连一滴血也没有溅出来。
铁面人最后一脚终于把陆秉踢倒在地,攥着陆秉握柴刀的手腕往石壁上撞,奈何陆秉死死握着柴刀不放,使劲拿脑袋去撞铁面人的头。
陈莺盯着如此血性的陆秉,敬他是条汉子,随即上前蹲下身,匕首狠狠扎进他的手腕里。
陆秉惨叫一声,转过头,目睹陈莺用力扎穿了他的手腕,柴刀终于握不住地脱了手。
陈莺居高临下地觑着陆秉痛苦到变形的模样,满面的汗和泪。
陈莺惊讶道:“怎么哭了?很疼吗?”
说话间,匕首再度往下扎,将陆秉的手腕钉穿在地上。
陆秉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他咬牙切齿:“是你杀了我爹,杀了我祖母。”
陈莺坦然极了:“对啊,我还要杀了你呢,送你们一家子到阴曹地府去团圆。”
陆秉被铁面人死死按在地上,嘶声咆哮:“我杀了你——”
陈莺如盯丧家之犬,跟他讲道理:“我本来是要出城的,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原本也没打算拿你怎么样,但是你却偏偏不肯让我走,非要挡我的去路,还联合一帮臭道士挨家挨户的搜捕,让我没有藏身之处,真是找不到地方躲了,才来你这儿避避风头。”
陆秉恨得心中泣血,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死陈莺,泪水沁进地板里,他悲愤交加:“我杀了你——”
“很疼吧?”陈莺叹息一声,假作怜惜,“你说你让我走了不就好了吗,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你何苦劳师动众留我呢,留下我,可是要遭大罪的。”
“我杀了你!”陆秉奋力挣扎,血淋淋的手腕抬起,几乎将匕首从地板中拔出来。
陈莺嘶了一声,仿佛在替他害疼,掌心却死死压住匕首刀柄,将他的手腕牢牢钉在地上。
“唔,骨头真硬。”
铁面人默不作声地掰住陆秉的头颅和下巴,正待拧断他脖子……
陈莺突然犹豫了:“等等。”
铁面人手一顿。
“我看他似乎不错,杀了有点可惜欸。”
铁面人转头,无声看着她,似乎在问:哪里不错?
陈莺仔细端详陆秉的脸,又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长得不错,体格强劲,骨头也硬,还有血性。”
陆秉困兽似的反抗挣扎,铁面人差点按不住他。
费力气压制着这样一条抵死反抗的汉子,铁面人无声摇头,意思是:不留。
斩草要除根,不能留后患,他们杀人,向来是不留余地的。何况陆秉这么一根硬骨头,不好控制,一旦有反咬的机会,一定咬死他们。
她当然知道同伙儿的意思,留着陆秉夜长梦多。
陈莺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开口:“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于是铁面人毫不犹豫地拔出那柄洞穿陆秉手腕的匕首,利落的挑断他两只手筋,跟厨子砍瓜切菜一样娴熟,可见是位熟练工。
未等陆秉惨叫出声,陈莺已经捂住了他的嘴,悄悄“嘘”了一声,像在哄他听话一样,竟然透着几分诡异的亲昵感。
接着就是断他脚筋,陆秉悲痛欲绝地盯着死不瞑目的父亲和祖母,赤红的双目拉满血丝,泪水决堤,滑进鬓角,喉咙只能无望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仿佛在痛不欲生地喊:“……爹……爹……祖母……祖母……”
铁面人匕首起落间,剧痛蔓延全身,鲜血从陆秉瘫软的四肢断筋处溢出,他终于无法挣扎反抗,整个人濒死般抽搐起来。
铁面人低垂着头,在陆秉衣服上拭干净匕首上的血,利索收入鞘中。
陈莺很满意:“这样不就省心了。”
铁面人瞥她一眼,打手势:走吧。
忽闻一声雷鸣,大雨终于从阴沉的云幕中泼洒向人间,陆秉彻底昏死过去,被铁面人拽住一条腿,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出院外。
厨房地板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直至院外,血迹便被大雨冲洗殆尽,留不下多余痕迹。
陈莺登堂入室,又堂而皇之地在陆家逡巡须臾,顺手取下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走了出去。
然而斜风刮过来,油纸伞遮挡不住,雨水还是浇了她满身。
陈莺实在不喜欢下雨,未铺石板的地面很快变成泥浆,她的绣鞋和裙摆必定遭殃。不过车夫已经架着马车驶到跟前,并迅速打开厢门,帮铁面人将半死不活的陆秉塞进去。
陈莺淡声问:“如何了?”
车夫恭敬道:“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城门口的官兵换了岗哨,不会阻拦我们的车马。”
“那便出城吧。”
待陈莺收了伞坐上马车,车夫扬鞭,驱策马匹直奔出城方向。
车厢的座椅下还蜷缩着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当浑身血泥的陆秉被扔进来时,被五花大绑的秦三犹如惊弓之鸟,瑟瑟颤抖了一下,直到看清陆秉的面庞,秦三惊愕的瞪大双眼。
“唔!”她想喊,但是嘴被棉布塞住了。
陈莺淡淡刮了秦三一眼,问她:“认得他吧?”
秦三蓬头垢面地点点头。
陈莺问:“会伺候人吗?”
秦三只是瞪着惊恐的双眼。
陈莺道:“他现在废人一个,路上难免诸多不便,吃喝拉撒什么的,总得有人伺候他。”
秦三这才注意到陆秉两个手腕被切了道极深的口子,并且还在血流不止。她吓得面容煞白,嘴里唔唔个不停,陈莺却不理会,更不关心她想说什么,转而偏过头,抬手挑起一块遮挡的布帘,透过缝隙望见六七名衙役纷纷奔向屋檐下避雨。
黑子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这雨可真大啊,说下就下。”
衙役道:“这陈莺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害我们好找。”
雨滴从掀开的缝隙扑打进马车,陈莺合上布帘,挟持着陆秉和秦三,直接从他们面前掠过,再至岔路口拐个弯,途经小城南客栈。
客栈的幡子下立着两名太行道少年修士,门神似的镇在那儿,看上去倒是辟邪。
车夫目不斜视地架着马车从两名修士面前驶过,车轮碾过一处水洼,马车随即颠簸了一下,只溅起一瓢无足轻重的水花。

第52章 听不见 “是我弄错了吗,陆秉根本不在……
经脉的胀痛让周雅人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 此刻又被一阵雷鸣声惊扰,好似就劈在自己头顶。
大雨砸在青瓦上,就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没来由的, 周雅人忽然有些心慌气短。
正是胸闷郁结之际, 斜风一下撞开了客房的窗户, 大雨毫不客气泼进来,浇湿了窗台下的木地板。
些许水汽飞溅到周雅人脸上, 他在潮湿的水汽中隐约嗅到一抹几不可闻的血腥气, 正是这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搅得他心神不宁。
客栈掌柜在后院突然嚷了一嗓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杀鸡,让客人见血多不好, 赶紧去厨房里收拾!”
帮厨唯唯诺诺的应承着。
周雅人揉了揉眉心,起身关窗。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打窗下驶过, 突然颠簸的动静好似撵在他的心坎儿上,周雅人心跳猛地突了一下。
他连忙捂着心慌的胸口缓了片刻,冥冥有种不好的预感, 却难以判断, 他想占风,然而稍用风术,眩晕感立刻袭来, 他一把扶住窗台, 风雨瞬间浇湿了他的袖子。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半边身子都被风雨泼湿了,周雅人害冷似的打了个寒噤,不祥的直觉却越发强烈。
周雅人夺门而出,疾步穿过廊道, 恰遇一名太行道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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