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重组家庭by白茄
白茄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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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那边是什么情况,爹娘从没给他交过底,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处处防着他。
但他大哥惯来好吃懒做,早些年更是迷上和人赌博。
家里值钱的物件早就被他败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想着把他卖出去。
把他卖出去当上门女婿。
人家家里是卖闺女,他们家没闺女就卖儿子。
寻了一户有个傻闺女的人家,卖了一百块钱。
要不是堂哥提前报信又帮了忙,他怕是真被捆着送到那户人家去了。
当时他年纪不大,比现在的江东阳还小几岁。
逃过一劫的他吓得不轻,当天晚上就去找了东阳妈提亲,生怕家里再把他给卖掉。
那时候宋静名声不太好,比他大了五六岁也没人敢娶。
她原先是富家千金的贴身丫头,听说和她主子关系特别好,却不想一次意外她们两主仆被山匪劫走,宋静护着主子逃了出来,亲手砍杀了三个山匪!
只可惜那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
不管是不是她们的错,外面的流言蜚语只会落在她们身上。
宋静的主子受不了这种非议,寻了几次短见后被家里人送出了国,又因为一些动荡那家人要么走了、要么被抓了,最后剩下宋静不得不回到村子里。
一个杀过山匪,还在山匪窝里过了夜的女人,谁敢娶回去?
江湛生不得不敢,但在那之后他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是她教会了他勇敢,告诉他该怎么反抗。
体会过流言蜚语的伤害后,以自身的经历让他避开这一切。
江湛生是真的很感激她。
他拼了命地往城里闯,也是想着给她和孩子们一个更好的生活。
只可惜,她走的太早了。
她去世那年最小的南阳才两岁,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子。
“爸,你想什么呢?”江东阳见自己老爸有些恍神,直接伸手推了推他,并问了一个早就藏在心底的问题,“阿爷阿奶这么偏心,难不成你不是他们亲生的?”
江湛生白眼一翻,都懒得搭理他。
江东阳不是没看出爸眼里的嫌弃,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啊,前年在前街摆的戏摊子不也演过类似的戏?
江小娥这会走进了屋子。
她没回自己屋,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但很显然她也挺好奇。
她上辈子的爸妈也挺偏心。
但偏心偏到原身阿爷阿奶那种程度还真是少见。
她去老屋的次数并不多。
但每一次去都能深刻地感受到阿爷阿奶对大伯的宠溺。
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当个宝似的。
甚至还私底下跟她说,让她这个侄女一定要好好孝顺大伯,恨不得她以后拿了彩礼,也得双手捧着送给大伯才好。
就……宠溺到特别离谱的程度。
“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江湛生起身,是真的懒得跟他说了。
不过看着坐在边上的小娥也一脸好奇的样子,他只能无奈的道,“你看看我和你阿奶的样子,这难道还看不出是母子关系?”
其实吧,他以前也有过怀疑。
当时就去问过二婶,二婶子很肯定地跟他说,他就是爹娘的孩子。
当年他出生还是二婶子接生的。
说是他大腿上有个黄豆大的胎记,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些他可不会跟儿女说。
总不能说自己脑子糊涂和东阳有过一个念头吧?
说完之后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别想着找人借钱,在家都拿不出谁乐意借你大几百块?”
“我这不是不想下乡吗。”江东阳有些委屈。
他乐意去乡下玩,待在老家厚着脸皮活都不用做就能混吃混喝,但要是真去了大老远的生产大队,可不是光撒泼就不用干活的。
江湛生叹了叹气,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他能说什么?
要怪就只能怪他这个当爸的没本事。
江东阳见自己老爸离开,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委屈是真委屈,但都没人看见也就没必要摆出来,坏心情摆在脸上久了只会让心情更糟糕。
他转过头问着身边的人,“妹子,你们今天在外面吃的什么?”
“肉。”
“嘶!你们老师可真大方,居然还请你们吃肉。”江东阳砸巴着嘴,“吃的啥肉?”
江小娥没回答他,而是说:“你帮我买样东西。”
江东阳挑了挑眉头,“买什么?”
“一张网。”江小娥说,“一张网目五厘米,网长两米的渔网。”
“你想去网鱼?”江东阳想了想,伸出手来,“只要有钱也不是不能弄到手。”
江小娥将兜里的一块四角三分都掏出来,“最好下个星期五之前弄到,周末咱们去大队网鱼。”
江东阳看着手里的钱有些傻眼了,“不是,这么点钱怎么可能买到渔网?”
江小娥抬了抬下巴,“你不想吃肉吗?”
“我想啊。”
“想吃肉就掏钱。”江小娥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总不能我一个人全掏吧?”
“……”江东阳瞪大眼,就没看到过比他还无赖的人!
不过他脾气好不和她多见识。
反正家里给他下乡的一百块钱已经拿到手,以前是没钱,为了一两毛钱都恨不得咬上兄弟几口。
现在有钱了,稍微大方一点点也没关系。
而且弄张渔网也好。
之前老就听说大队的水库里有鱼,只不过水太深了些,一般不熟水性的都不敢往水里跳。
再加上那些鱼也太灵活了,光靠手很难逮到。
他要是弄张渔网过去,捞了鱼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偷偷卖掉,对他来说都是件好事。
“等着吧,大哥这就去打听打听。”江东阳站起身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又道:“对了,我拿回来的橘子可千万别吃,酸得我牙都快掉了!”
酸得不得了,酸得他去老家拿橘子,老家的人恨不得全塞给他,足以可见有多酸。
江东阳这次拿回来的橘子真不少。
足足挑了两大筐回来。
老家那边的人舍得让他挑回来这么多,是真的酸到都吃不下的程度。
江东阳尝了几口,连着呸了好一会才把嘴里那股酸味给呸掉,但他又舍不得扔,干脆还是挑了回来。
两筐橘子就放在门边上。
瞧着黄澄澄,谁能想到会这么难吃。
江小娥不是不信邪,她只是好奇到底能有多酸。
没忍住拿起一个剥开尝尝,酸得她整张脸都拧巴了……
像这么酸的橘子其实做成罐头应该能改善一下口感。
但是做成罐头得用到糖,糖比橘子贵多了,寻常人家可不敢这么糟蹋糖。
而且现在她又是兜里空空。
想招糟蹋也没得糟蹋。
“哟,这是哪里来的橘子这么多?”冯婆子挎着一个篮子经过,她瞧见满框黄橙橙的橘子都有些挪不开腿了,“这是从乡下挑来的?你家就是好,一年的蔬菜和果子都能从乡下挑回来。”
江小娥特大方,拿起几个就往她篮子里塞,“婶子喜欢就尝尝。”
“哎哟,够了够了,这怎么好意思。”冯婆子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左右瞧瞧没人后小声问道:“听说你们家分钱了?”
江小娥扬眉,“婆婆从哪里听来的?”
“你那个三姐呗。”冯婆子摇着头,“你们家三个闺女就属她太没心眼了,这事怎么好明晃晃说出来?等着吧,这段时间肯定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她身边凑。”
一百块钱的嫁妆呢。
可以说没哪家舍得拿出来。
就她亲闺女,她都是计划着几床新被褥一套新衣服外加二十块钱,至于聘礼,那肯定也不是全给闺女带去婆家,自然是留在娘家的。
所以说,江家对女儿是真好。
但也太好了,这消息都不知道传得有多广,肯定会引起一些贪心的人,她上午刚去前街那边,就听陈老婆子说要替她侄子来求亲。
她侄子,一个三十多岁扫街的鳏夫。
这要搁在以前,哪好意思朝一个黄花大闺女开口求亲?
现在下乡的事一闹,只要有工作指标,不管什么条件都变成了香馍馍,这都敢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中专毕业生求亲了。
看那陈老婆子的嘴脸,还想是程芬占了便宜。
“这事说不准还会牵连到你。”冯婆子还挺喜欢小娥这丫头,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虽然说你还没分到钱,但程芬都有你以后肯定也有,娶个媳妇回来还能倒拿一百块钱,谁不心动?”
江小娥皱起眉头,她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难不成程芬是拿着喇叭“昭告天下”了?
其实也差不多。
程芬没往外说,但她那个二姑却是个大嘴巴子。
一天传遍这片巷子,都不是她的最佳战绩。
“要是有混小子凑过来你可千万别搭理。”冯婆子叮嘱了几句,跟着又开始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跟你四姐那样,找个对象算了,你们两年纪也没差多少,也是时候找对象了。”
“四姐谈对象了?”江小娥眼里带着疑惑。
她严重怀疑自己学习是不是太用功了,外面的事不知道也就算了,家里人的事居然也不知道!
爸和何阿姨结婚后,他们六个兄弟姐妹就合在一块排序。
大哥江东阳,二哥程华,三姐程芬,四姐程荭,她排老五,老幺是最小的江南阳。
四姐年纪和她没差几个月。
在另外一所职业学校读缝纫。
她们三姐妹都是住一个屋,还真没看出四姐谈对象了。
“你还不知道呀?”冯婆子觉得这丫头的脑子都用在了学习上,“那你真该和你四姐学学,她可是老早就谈上了。”
要说早,也没冯婆子说得那么早。
但上了中专后,程荭确实就在学校里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两人在年前确认关系,今天周末她和对象手牵手在湖边闲聊散步。
“我妈说了,等我毕业就接奶奶的班,二姑是办公室主任,进厂先做一年临时工,等一年后二姑想法子让我转正。”周娄握着对象的手,眼里带着星光,“程荭你放心,等毕了业我就娶你,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程荭脸颊发红,轻声道:“嗯,我信你。”
周家的情况确实挺好。
周爷爷是退伍老兵,是为数不多拿养老金的干部。
周父周母在电机厂上班,一个副厂长一个革委会主任,家里就一儿两女,周娄还没毕业工作就已经安排好,嫁给他,不用操心下乡的事,以后的日子肯定也比现在强。
她很早就打听清楚周家的情况。
还没和周娄有革命友谊之前,就去周家附近套过话。
比她家强的不止一点半点,有时候她也担心周家会不会瞧不上她。
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些底气。
程芬有一百块钱的嫁妆,她也不会少。
娘家虽然给不了多少助力,但最少不会拖她后腿,只要周娄坚定站在她这边,日子一定会特别顺当。
两人绕着湖泊走了一会,程荭突然道:“不如下个月你来我家吧。”
“去你家?”
程荭点头,“也该让我妈和江叔叔见见你了,而且我大哥、二哥和三姐有可能会下乡知青,你们总得见见面,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他们都得下乡?”周娄一脸奇怪,“你妈和江叔叔干嘛不让他们接班?”
“……”程荭难得被噎到,这话让她怎么答?
把家里的难处剥开了告诉他?
但比起在对象面前装惨扮可怜,她更想表现得更坚韧一些。
周家的家风也不会喜欢一个软弱无能的儿媳妇。
她不觉得周娄是在阴阳怪气。
周家的情况太好,好到他根本不理解寻常人家的难处,也正是因为太好了,才让她想尽办法接触周娄,和他确定下关系。
“反正你来就是了。”程荭朝前跑了两步,跟着转身笑脸盈盈看着他,“我会和家里说好,大家正式地见一面。”
“好,都听你的。”周娄答应得爽快,他最爱程荭笑起来的样子,彷佛为了她脸上的笑做什么都行。
可仅仅这个回答并没有让程荭满意。
她还在等,等周娄接下来的话。
去她家见她的家人,那她呢?
她什么时候才能登上周家的门?
程荭心里着急,但她不想主动开这个口。
她告诉自己得耐心一些,周娄不主动提也没事,等他正式上门做客,家里总会提起这件事,由妈和江叔叔开口提起也行。
两人就这么在湖泊边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程荭手里的汽水喝完,周娄这才将她送回了巷子口。
挥手道别后,她才转身走进巷子。
结果刚走几步,就被一个婶子拉住了,“程荭啊,听说你妈给你们六个子女分了一百块钱?”
程荭心里一紧,“谁说得?”
“你二姑呗,是不是真的啊?”
“二姑汇错意了。”程荭面上带笑,“家里要是有这么多钱早就买工作指标了,也不会想着让哥哥姐姐们下乡。”
“是哦,六个子女都有六百块,真能买个工作指标。”
“可不是么。”程荭继续笑着,“提起二姑我刚想起一件事,我听说她家打算花五百块钱的聘礼给表哥娶个媳妇,是不是真的啊?”
“嘶!花五百块钱娶媳妇?”
“程玉梅也太大方了吧。”
“无端端干嘛花这么多钱?不会是她家小子有什么毛病吧?”
程荭一脸吃惊,“不会吧,我没听二姑说过表哥身体有毛病。”
“肯定有!”
“不然她那么抠门哪里舍得花这么多钱。”
又有婶子问道:“你二姑花五百块钱为儿子娶媳妇,是她跟你说得吗?”
“不是哦,我也是听说的。”程荭挠了挠脖子,“是谁说来着?哎呀,怎么都到这个点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婶子们等会我们再聊。”
说完,转身就走。
她听谁说得?
谁说得都成,反正就是嘴巴一张一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二姑大嘴巴子,那就不要怪她也大嘴巴子,她给她惹麻烦,那她也替二姑找点事做。

回了院子,程荭就看到边上蹲着一人,她问了一句,“小娥,你看到我姐了吗?”
江小娥抽空回了一句,“没看到。”
程荭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烦躁。
哪怕是自己的亲姐,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姐姐脑子有些抽。
二姑是什么德行难道这些年还看不出来吗?
要真那么好,这些年可从二姑家里吃了一粒米还是喝了一口糖水?
每回三姐去二姑家,第二天巷子里总会传来一些对三姐不易的话,全是三姐对二姑诉说的抱怨。
抱怨妈偏心,抱怨她不亲,抱怨二哥莽撞。
以及抱怨江家那些人。
或许这里面的话也有二姑夸大其词的说法。
但一次两次,听得次数多了,家里谁又会喜欢和三姐来往?本来家里的情况就复杂,埋怨那么多让江叔叔那边的人怎么想?
对比三姐的不满足,程荭倒觉得庆幸。
这边的重组家庭不少,她见惯了那些“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有了后爸就有后妈”的家庭,如果换一个人,以妈柔和的性子,他们兄妹三人的日子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轻松。
虽然条件确实差了些。
但他们已经给尽了自己所有的,也没拖他们后腿。
这难道还不够吗?
要真想要更多,那干嘛不凭本事去外面挣。
现在在家争来抢去,抢的还不是她和二哥的份额?
三姐越跳脚,她越是心凉。
怪她和她不亲密,怎么不看看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
这些话不好在小娥面前说,看她在摆弄什么物件,便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弄个小物件。”江小娥晃了晃左手中的木疙瘩,右手拿着的是那把磨的特别锋利的砍刀。
这把砍刀砍柴特别好用。
用尽力气找准方位,一砍就能破。
但用来打磨木材就有些不顺手,只可惜江小娥现在手中没有其他能用的工具,也就只能用这把砍刀替代了。
她很有分享欲,不等四姐开口问,就直接往下说,“我打算用这些木头搭个框,弄一个长方形的底座,再用几根木棍削尖插到卡槽处,在里面放一个水桶大小的铁桶并拧出小锯齿,再用绳子将铁桶缠绕并留出一截方便手握……”
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等说完之后那双眼睛就跟发了光似的,她道:“四姐,你猜最后做成的会是什么东西?”
程荭听得一头雾水,脸上满是茫然的摇头。
“半成品的脱粒机。”江小娥有些兴奋,将那台大家伙拆开后给她的收获是真不小。
她无法复原最关键的电动机,但她可以按照那台脱粒机的结构组装一台简易手拉式的小型设备。
当然并不是几根棍子就能弄好。
但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行,实在是弄不到的金属配件就去麻烦大哥呗。
他弄不到那就是他没本事。
一个吊儿郎当的街溜子白当了。
“这样啊……”程荭对她的兴奋无法感同身受,没话找话道:“那你做这个有什么用?”
“拿回去给阿爷用。”
“给你阿爷用?”程荭有些诧异。
她很少去过江家老家,和那边的亲戚基本上没什么来往,但她也是知道江叔叔一家和老家那边的关系不是太好。
那边的老爷子老太太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心疼,更别说是一个孙女了。
没想到小娥居然还这么惦记她的阿爷。
江小娥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道,“我这么辛苦做的玩意,拿给他用总得给我点辛苦费吧?反正他去公社借脱粒机也得花钱,给谁花钱不是花呢?”
不仅仅是阿爷。
还有整个生产大队。
手拉式脱粒机肯定没有自动化的脱粒机来的方便,大不了她收费便宜些呗。
要不就直接把脱粒机捐给生产大队,奖励她一些工分也行。
怎么安全怎么来。
但绝对不能让她白折腾。
兴趣归兴趣,但她也得吃饭。
“这能行吗?”程荭听到这稍微感兴趣了些,她对小娥的专业不是很了解,也没想过去了解。
但她对“钱”有浓厚的兴趣。
江小娥耸耸肩膀。
能不能行得先做出来。
她手中能用到的器材不多,等明天回学校看能不能找同学帮帮忙。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聊着。
没一会上工的两人回到家,何泽兰进院就看到灶屋连火都没升起来,“程荭,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
“瞧我,聊得都忘记了。”程荭赶紧起身往灶屋里跑。
他们家人多活也不少。
江叔和妈上工辛苦,家里的活都是他们几个子女轮流来做。
这一周正好轮到她做饭。
何泽兰洗了把手,也跟着进灶屋帮忙。
程荭将火升起来后,她小声问道:“妈,外面那些话你听说了没?”
何泽兰往火里塞干草的手一顿,叹声道:“哪里没听到。”
不单单听到了,甚至已经有人找到她这里来。
她家程芬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香馍馍似的,好几个人上赶着想给她介绍对象。
但介绍的对象要是能行,她这会也不会叹气了,“等明天我带她去找陈媒婆,尽早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那也得她愿意。”程荭并不看好。
三姐那性子,要是愿意这么听话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她不想管三姐那些糊涂蛋,就怕影响到自己,她便道:“下个月找一天好日子,我让我对象上门吃个饭。”
“你对象?”何泽兰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
“相处有小半年了。”程荭大概说了些周娄的情况,并道:“你找个机会跟外面的人透露一下,三姐不在意名声,我还是在意的。”
这事影响的还真不是程芬一个人。
除了程芬之外,程荭和江小娥稍小了些,但这会先谈一两年结婚正正好。
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求的人越多越代表这家女儿的好。
但这次上赶着来求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混不吝的二流子,甩不脱还会惹上一身腥,她本身就在周家低一头,要是坏了名声更不容易跨进周家的大门了。
将已经有对象的消息传出去,好歹还能挡住一些人凑上前。
程荭跟着道:“我倒是能借着有对象的理由甩开那些麻烦,可被影响的不止我一个人,要是小娥因为三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江叔叔交代?”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
但有些话必须得说,三姐这么糊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个当妹妹的没法管也管不住,妈要是不强硬些,以后还不知道闯出什么大祸。
“我明白。”何泽兰攥着手,喃喃重复了一句:“我明白的。”
两母女在灶屋的话没人听到。
但江小娥估摸着她们那边肯定偷偷聊过这事。
其实她倒不怎么怕,该怕的是那些起了坏心思的人。
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江小娥”这个人?
那可是拿着砍刀追了人家十条街,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的狠人!
对她起坏心,先想想那把被磨得锋利的砍刀吧。
江小娥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隔天上学就将那本《机械手册》带上,和周洲互换了另外一本课外教学书,又从钱嘉树接过他重绘的一张脱粒机的图稿。
不得不再说一句,钱嘉树画的图稿是真的太牛了。
就跟电脑绘图一样,特别的清晰、精细。
不过除了这张图之外,他还拿出了另外一张图,“我按原尺寸的比例缩小了一下,本想着试试能不能搞个小型的脱粒机出来,结果发现内部配件太过复杂,根本行不通。”
学这个的,都有一颗躁动的心。
总会忍不住动手试一试。
江小娥是,钱嘉树也是,还有……
“你也试了呀?我昨天回宿舍也弄了一下,嘿嘿我用几根棍子把外架子给搭了起来。”罗朗傻笑过后又有些可惜,“我还想着带过来让你们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就弄散架了。”
江小娥听得有些好笑。
她昨天就有种“无米难为巧妇之炊”的无助感。
罗朗比她还不如,好歹她还有把砍刀能磨磨木材,他却只能用木棍子搭建。
江小娥拿起笔在纸上画了画,“配件复杂咱们可以简易化,凹板筛、风扇、螺纹杆……这些都能用其他物件替代金属,但配件能替代,电动机能去掉改为手动,内部构造的位置就得有大调整,还得琢磨琢磨。”
“确实。”
“要是能有一台手动式脱粒机就好了,两种之间的内部结构还是很不同。”周洲叹气。
自动都不用想,但手动式他们还能琢磨琢磨。
要是能有一台手动式的脱粒机让他们现场学习下,或许能有些灵感。
“别想了,还不如让我试着画画。”
“这有什么难。”罗朗觉得这都是小问题,“龚庄公社除了自动的脱粒机之外,还有好几台旧的脚踏式脱粒机,咱们都和那边打过交道了,要不去求求,看能不能让我们拆一台脚踏式的脱粒机?”
江小娥眼睛一亮,跟着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拆不拆,咱们是做好人行好事,专门去公社为他们免费维护机械设备,这是该表扬的大好事!”

公社的库房里确实放着几台脚踏式脱粒机。
因为人手不足,以往来这边脱谷壳的乡亲们都得自己上,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就跟踩自行车似的,但这玩意可没自行车那么好踩,得用足力道才能带动里面的纽带,不然谷壳都脱不下来。
所以现在有了电动的,谁也不喜欢脚踏式的了。
虽然那边的厂房里排着长长一条队,但大部分的人宁愿排队也要等,等着的时候探头看看脱粒机出粮食的场面,时不时也得惊呼几声。
也正是这个原因,打从自动脱粒机搬回来后,除了晚上就没停歇过,白天里一直在运转。
不过这次公社里的几名干部商量了一下,不能这么超负荷运行了。
这次运气好,出的都是一些小毛病,请师傅来修修就维修好了。
但谁知道下回会不会出现大故障?
便决定,从今天起这台机器开两个小时休息一小时,一天只能工作六小时,超出一分钟都不行!
“怎么样?通知都贴出去了吧?”范泗坐在位置里叼着烟,烟头都快咬碎了都舍不得点燃,抽一根少一根,“也别让人在这边干等,让他们去老厂房,脚踏式的机器一样能用嘛。”
“行,我给安排好,一定不让咱们的宝贝疙瘩累着。”王刚这次也被吓到了,坚决按外面的通知执行,两个小时歇一次,整点直接关电源,谁来说都没用!
他跟着道:“对了,刚刚传达室有你的电话,等十分钟会再打过来。”
“我的电话?”范泗奇怪了,“那我过去一趟,你好好盯着。”
王刚不仅仅是盯着,来人了也会上前帮忙。
遇到一些老头老太,直接帮着把粮食袋扛上去,要是遇到年轻小伙,就多叮嘱几声,可千万别再把东西落到进粮斗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范泗走了过来。
王刚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是有事你就先走,这里我看着。”
“不是不是。”范泗抓了下脑袋,“是卢老师的学生找我,她说昨天听见老厂房里的几台旧机器异响严重,需不需要他们过来免费维护一下。”
“免费?”王刚立马心动了,“行啊行啊,出了问题找人修还得花钱,现在免费……等会,你说的是卢老师的学生?他们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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