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普通可不代表不重要。
“南边废弃仓库的钥匙。”卢伟志坐到位置上,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钱没有, 要什么材料你们自己去仓库找,需要什么工具递个申请表给我,我给你们安排。”
这话一说,面前的五人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十分惊喜。
废弃仓库可不是说里面都是些垃圾。
想想他们这里是什么学校!
机械职工学校, 每年从里面拉出去卖掉的废品都能卖出不少钱,如果他们运气好,可以在里面找到所有需要的材料,只需要再重新调整打磨一下。
“我们要全套的焊接工具!”
“嘶!”卢伟志看着眼前的丫头,“你还真敢开口,那我是不是还得把面罩、手套、防火围裙都给你准备上?”
江小娥什么都没说, 只是回了一个笑脸。
卢伟志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嘴上却道:“成吧, 下周一我给你们带过来, 今天你们先去仓库边上收拾出一间耳房当作工作间,周六日好好休息,周一开始干活。”
焊接工具他不打算找学校借。
学校没几套焊接工具, 到时候一借一还一借一还挺耽误事。
怎么说他也是干了几十年的老技术工了,不说家底有多丰厚, 但一套工具还是能凑得出来,干脆就借给他们用用。
不过借归借, 还是得叮嘱一下, “好生着用,贵着呢。”
也就年轻时舍得花这笔钱,放在现在他就是再眼馋, 也得把钱给孙子攒着。
“卢老师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用。”
“太感谢您啦,等以后你家要是有谷子要脱壳就找我们。”
“卢老师您太……”
“行了行了。”卢伟志挥手打断他们的话,“赶紧忙活去吧,老师我啊,可太期待你们的作品了。”
说完就把他们赶去了南边的仓库,自己收拾收拾也出了门,这把钥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出去,学校卖废品都能卖掉不少钱,当然不会随便给学生们糟蹋。
他刚刚可是跟主任达成了一个协议,接下来有得忙咯。
南边的废弃仓库不小,一共有三个厂门。
在厂门的周边会有几间二三十平方的小耳房,专门供老师和学生们搞东西,而他们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在废弃仓库里就地取材。
“哇,这就是咱们的工作间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我方大牛也有专门干活的工作间了。”
“别屁话。”周洲踹了下他屁股,催促着:“赶紧拿扫帚把这里清理下。”
一伙人忙得飞起,明明只是临时用的工作间,他们非但把地扫了还把窗户给擦了,一颗心躁动得不行,就是停不下来。
没办法,工具还没到手,他们除了打扫房间之外也没其他可干的了。
同时间,在小巷那边某个屋子里,杨丽也弯着腰身擦拭墙角的污垢。
过几天未来婆家会上门做客,家里要是乱糟糟那多丢脸。
她将脏了的抹布往边上一递,“程芬,帮我洗一下。”
程芬坐在旁边不愿意动弹,早上大清早就开始清理房间,忙到中午又没吃多少粮食,现在她是又饿又累,“表姐,怎么活都你一个人干,就不能让其他人来搭把手吗?”
她到底还是要点脸,住在二姑家白吃白住,哪怕吃得不多,越在这里住肚子越饿,也懂得帮着二姑家做做事。
但她们两在这边忙得满头大汗,几个表弟在外玩得哈哈大笑,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杨丽起身站起,自己走到水桶边搓洗抹布,她道:“他们是男孩子,哪里能干得了这个?”
程芬抿了抿唇,“可是……”
可是她家不是这样。
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兄弟姐妹六人包了,每个月月尾程荭就会将一张“工作表”贴在门上,上面是下个月分配到每个人手里的活。
就连最小的江南阳也得干。
“你现在才看出来?我家和你家不同。”杨丽坐在板凳上歇歇脚,老早她就感觉出来了,小的时候她也不服气,哥哥和弟弟们不用干活,家里的苦活累活凭什么全堆在她身上?
别说出巷子玩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而程芬表妹却不同,她在院子里干活时时常看到程芬程荭两姐妹出门,虽然穿得是旧衣服,但干干净净不像她满身都是干活留下来的污垢,洗都洗不掉。
更别说读书了,一个继父都愿意供着继女读完中专,而杨家只让她去小学读了两年,那两年还是因为阿奶在世,她苦苦哀求来的。
可不服气又能怎么办?
程玉梅不护着她,杨家也不在意她这个闺女。
她要闹,等来的就是一顿抽打,要不就是被关在厨房饿肚子。
杨丽看着眼前有些茫然的表妹,她轻声道:“咱们姐妹之间说些掏心的话,你但凡看看外面就知道舅妈对你挺不错的了。”
她倒不是一个大善人,帮着解决别人家的矛盾。
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哪里顾得上别人。
只不过她也不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坏人,几句话的事她还是愿意表达些善意,“你知不知道一百块钱多重要?有些地方一百块钱就能买回一个女人替他生儿育女。”
程芬听的浑身一激灵,“表姐你别吓我。”
杨丽笑了几声,这哪里是吓唬人?
不过她也没往下说,而是耸了耸肩膀,“行,我不说这些了。”
可是她不说,程芬却想说:“一百块钱确实多,但我实在不想拿着一百块钱随便找个人嫁了,妈要是心疼我,她为什么不能让我接班?”
她还是觉得委屈。
尤其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明明和家里离得那么近,可是家里人一次都没来找过她,“接了班我又不是不上交工资,就算我以后嫁了人我还是愿意把工资交给家里。”
杨丽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她问,“你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宽裕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程芬说着,“我要接了班就只能当临时工,家里一下子少了十几二十块钱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但只要坚持一年,一年后我肯定能转正!”
她觉得这都是借口罢了。
无非就是不在意她。
这么想着她决定在二姑家再多待几天,原先已经有些住不下去了,二姑家吃得也太少了,分给她的粮食越来越清汤寡水,跟喝水似的。
但她还是不打算回去。
妈要是不同意,这辈子别想让她回家!
而这时,程芬有些奇怪地看着表姐,“你笑什么?”
“一年后转正?”杨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捂着肚子都快直不起腰。
程芬皱起眉头,“有什么好笑的?”
杨丽问道,“你从哪里听说临时工一年就能转正的?”
“我妈不就是这样?”程芬自认自己打听得很清楚,“而且不是说厂子每年都有转正名额吗?”
“你妈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杨丽觉得好笑,“厂子确实每年都有转正名额,但也就一两个名额,人家凭什么选你?”
程芬脱口而出,“凭什么不选我?”
杨丽懒得和她争这些,而是指了指旁边的院子,“我三婶你知道吧?她可是在纺织厂当了七八年的临时工,到现在都还没转正。”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杨丽是真觉得表妹被养得有些天真,“厂子里那么多临时工,你要是没点能耐没点人脉人家凭什么让你转正?”
程芬听得皱起眉头,“那我要是好好干……”
“你这话说得好像人家没好好干活一样。”杨丽不想听她说的那些歪道理,接着往下道:“我三婶和你想得差不多,当年也是想着掏空家底借个外债买个工作指标,等转为正式工没几年就能还上了。”
可谁知道,七八年了到现在还是临时工。
就连那笔外债,到现在还差个百来块。
她说:“每个月拿的工资不高,家里一堆人等着吃饭,你猜猜后来怎么着?”
杨丽也没等到她猜,直接说着:“后来实在是养不活孩子,把小闺女送人了。”
程芬一脸惊愕,“怎么会……”
杨丽没解释得太清楚。
养不活是一点,再来也是想再生个儿子。
说来,这也是身为女人的悲哀吧。
她因为是“女儿”,从小有干不完的活,大了就能换一笔彩礼,随便塞两床破被子就被赶出去,还不住跟她说,让她记挂着娘家的好,让她有好东西就想着哥哥弟弟,他们才是自己以后的依靠。
这些话她听得好笑。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尝尽了性别的苦,本该在结婚生子后给未来的女儿一个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让她跟她这个妈妈一样受尽苦头。
可如果现在有人问她,结婚后想生男娃还是女娃,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生个男娃……
必须生个儿子。
有了儿子她婚后的日子才踏实。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变成了第二个“程玉梅”,杨丽总觉得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像程玉梅苛待她一样苛待自己的闺女……
“不会的。”程芬极力否认,“我家和你三婶家的情况不一样。”
杨丽抬眸,冷冷看向她。
她真的太天真了。
可就是这份天真,能看出她家里人并没有亏待她,正是这份认知让她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些恶意,“确实不一样,你家又没有年幼的女孩子,不过没事,你有两个妹妹,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你还能拿她们换一笔彩礼,供你过上吃穿不愁的好生活。”
“表姐!”程芬脸色发白,连忙否认,“我没这么想过!”
“但你不是这么做的吗?”杨丽直接戳穿她虚伪的心,“你想要工作指标又不想嫁人,家里吃不上饭除了拿她们的婚事换笔钱还能有什么法子?到时候价高者得,谁出得钱多就把她们卖给……”
“你别说了!”程芬尖声打断她的话,那种急迫的语气就感觉有人戳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她生怕杨丽再说些什么,捂着耳朵就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巷口,直到确定没人追上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只是为了一份工作,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害她?”
程芬不住对自己说着,可即使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她的心虚。
她真的不像杨丽说的那么可恶。
但她也确实在和程荭抢东西。
她就算再任性也明白江叔叔那边的东西肯定轮不到她,唯一能抢的就是妈妈拥有的工作指标。
她要是抢了,程荭就注定什么都没有。
等她毕业,要么下乡、要么就是嫁给她的对象。
可她是程荭姐姐。
就算轮着来也得先轮着她,不是吗?
“程芬?”
前方的巷子里突然走出一个矮婆子,她直接上前一把抓住程芬的手,呲个牙就凑上前,“你是来找我家阿树的吧?前些日子我才跟你妈提起你们俩的大好事,没想到你今天就直接找上门了。”
说着就把人往家里带,“快快,阿树就在家,你们俩先见见面,要是觉得合得来就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
矮婆子速度那叫一个快,程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差点被带进屋,她一把抓住边上的门框,惊慌失措喊着,“赖婆子你赶紧放手,我才不是来你家!”
“瞧你,这时候害什么羞啊。”赖婆子可不管她是不是来她家,反正经过她家大门就得把她带进去。
谁不知道程芬这丫头可是个金疙瘩。
一百块钱的嫁妆呢!
娶谁家的姑娘都不可能带这么多嫁妆进婆家的大门,所以这个儿媳妇她必须娶回来!
最开始听到程玉梅说这个事她就起了心思。
可那个何泽兰不知好歹,她都亲自去说了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结果何泽兰当作没听见都不搭理她。
可这样赖婆子也没打算歇了这个心思。
原先就想着让阿树想想法子把程芬拿下,但一直碰不到这个人,生怕被其他人捡了便宜。
现在遇到了她当然不会轻易放手,对着屋内就大喊着:“阿树阿树,程芬来找你玩,混小子赶紧出来见见人家哎哟……你这个贱蹄子还敢咬人啊?!”
手背上一疼,赖婆子下意识就松开了手,程芬趁机挣脱,迈腿就跑回了巷子。
“哪呢哪呢,程芬在哪?”一个又矮又瘦的男人跑了出来,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倒像是个树桩。
出了院子就左右看,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妈,你不是说程芬来了吗?”
“谁让你这个混账东西出来得这么慢。”赖婆子抬起手给他看手背上的牙印,没好气道:“这贱蹄子可真欠收拾,还敢咬我,等以后你把她娶回来一定得好好收拾她。”
“啧,感情人不是来找我的?”梁树白眼一翻,“你老糊涂了不成,人家跑得那么快肯定是不想搭理我,你还想把人家娶回来收拾?做梦吧你。”
“你不知道加把劲?”赖婆子瞪着他,“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供销社的钱多了去了,你怎么不惦记那里的钱?”梁树可不惯着这个老太婆,整天就知道痴心妄想,他确实很眼馋那一百块钱,可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他,他总不能来一出抢人的戏码吧?
今天抢了,明天他就得挨枪子!
他梁树还没活够呢。
“你这小子要气死老娘不成?”赖婆子拿这小子没办法,眼珠子一转又给他出主意,“她要是不成不是还有两个妹……”
“哎哟喂!老太婆你给我留条活路吧!”梁树恨不得直接捂住老娘的嘴,急得都快跳脚了,“那王家小子被拿着砍刀追了十里路,你儿子我可没这么命大,明年的今天你是不是想给我烧香纸啊!”
江小娥是能招惹的?
他可不想被拿着砍刀追一路。
不行不行,和这个老太婆待不下去了,真的是越老越糊涂,迟早被她害死。
转身就朝巷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人家不搭理我我也不会去讨人嫌,我去二麻子家喝酒了,您就消停点吧。”
赖婆子见怎么都把人叫不回来,气得她直跺脚。
人都跑的没影了还见什么见?
可她就是不死心,想了想朝巷子里面走去,那贱蹄子就是个憨货,程玉梅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万一她也可以呢?
而这会程芬已经跑回程家的大门前,本想着躲进二姑家,却不想大门紧闭。
她脸上的惊慌还没散下去,不住敲门大喊着,“表姐表姐,开开门啊,二姑你在家吗?二姑!”
房门一直紧闭,屋内也听不到动静,程芬慌得不行。
都是这片巷子的人,她哪里不知道赖婆子这人特别难缠,她今天真要被拉进梁家的大门,甭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赖婆子明天就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梁树好上了……
一个吊儿郎当的街溜子。
她死都不愿意嫁!
手掌被拍得通红,程芬急得眼眶都红了,她不住喊着“二姑”,而屋内却迟迟没有回应,慌乱之中侧头一看,就看到赖婆子站在拐角处对着她招手,吓得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等人走了没一会,旁边的墙上就探出一个脑袋,确定外面没人后转头,“妈,表姐没在外面。”
“没在就好。”程玉梅撇撇嘴,“这死丫头搁咱家糟蹋了那么多粮食,我是傻的才会留她继续住下去。”
一想到被程芬吃掉的粮食,她就肉痛不已。
不过也没想过去找何泽兰要,当年她吃过的苦头到现在都还记得呢,在自己的地盘撺掇她们母女的关系也就算了,可不敢亲自去江家触霉头。
当年何泽兰改嫁,程家是一万个不愿意,恨不得何泽兰这辈子都替她大哥守寡。
所以程家人去江家大闹了一场,原先想着必须把他们两闹黄了,还得找江湛生要一笔赔偿。
结果呢……
最后是他们一大家子被带去妇联做工作,生生在那里被“招待”了十来天,最后上面来话来了,说是他们再不懂得什么叫做自由恋爱,就让纺织厂的厂长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这下谁敢应啊?
万一惹得厂长不喜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江东阳,天天逮着她儿子欺负,就现在她儿子见到江东阳就跟猫见到老鼠似的。
这下大的小的都坚持不住,谁还敢和姓江的斗?
那一家心里阴着呢,谁知道会挖什么坑等着他们跳。
“妈。”杨丽皱着眉头,“表妹刚刚那么惊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不给她开门不太好吧?”
“不好个屁,她又不是个蠢货,离家这么近不知道往家里跑?”程玉梅丝毫不担心,甚至还埋怨着,“遇到事还往我家跑,这不是把麻烦带到我家吗?果然是两母女,心都一样黑。”
杨丽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什么。
程玉梅骂了好一会,等骂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她先是灌了一杯子的凉水,跟着问道:“我听说南边的工地快要建完楼了?那是不是能招工了?”
“我哪里知道。”
“你对象大哥不是在工地干活,你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程玉梅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蠢,多去打听打听,有什么好事记着你哥哥弟弟。”
杨丽偏过头,敷衍道:“知道了,等明天我去问问。”
问肯定不会问,不过就是搪塞而已。
程家得了好处也不会便宜她,没必要费这个劲。
不过杨丽稍稍顿了顿,那边工地要真招工的话,她是不是也能……
算了算了。
她一个读了两年小学的人能有什么机会。
程芬回到家时,江小娥两兄妹正在院子里拉着一张网,仔细检查渔网有没有问题。
一路检查下来,江东阳的朋友还是挺靠谱的,这张渔网虽然很旧,一看就知道有不少年份了,期间的网洞中还有些修补的痕迹。
但补得特别好,网格根本没有缺口,网绳也还坚韧,拿到乡下能直接用了。
江东阳瞟了一眼进院子的人,见她垂着头往屋里走,人家没搭理他他也没打算去贴冷屁股,对着自家妹子说:“怎么样,都说了哥办事稳妥,咱们明天早上出门下午去水库就能有收获了!”
他将收好的网佯作要抛洒出去,满脸都是兴奋,“我说那小子怎么婚后越来越有钱了,感情靠得是他婆娘,啧,真是让人羡慕。”
所谓狐朋狗友,那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废物。
偏偏废物中突然有个人拔尖,很难不引人注意,当时他和其他人私底下都唠嗑过,还当那小子的祖辈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才让他突然富了起来。
隔三差五请人吃肉不说,自己还骑上了自行车。
现在他明白了,靠得不就是他婆娘的这张渔网么。
不过兄弟还是挺有义气,自己换新的网子也愿意把旧的便宜卖给他。
江东阳兴奋地扭动身子,难以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水库,江爷爷我来咯!
“哥,明天帮我一件事呗。”
“免谈!”江东阳回过神,一听妹子唤他“哥”心里就怵得慌,准没好事。
“不花钱。”
江东阳挑眉,“真不花钱?”
江小娥重重点头,“我保证不花一分钱。”
“咳。”江东阳轻轻咳嗽两声,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帮不帮嘛?你尽管说,哥哥替你做了。”
到底是唯一的亲妹妹,他身为长兄能看着妹妹有困难无动于衷?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想要一个树桩。”江小娥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圆,“这么大。”
“……”江东阳眨了眨眼,转身就要走。
不过这次他没能溜走,有过一次经验的江小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帮帮忙,山脚多的是,真的不花一分钱。”
“你是不要钱,你是要我的命。”江东阳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树桩我能弄回来吗?”
老大一个,哪怕是短短一截也有几十斤。
他从生产大队扛回来命都得去半条,但凡有这个力气,他也就不怕下乡干农活了。
“咱们可以借个板车去拖。”江小娥早就想好法子,人力背回来几乎不可能,但可以借用工具拖回来。
没办法,他们下午去了废弃仓库逛了一圈。
里面真的有很多破铜烂铁,大大解决了他们金属材料的缺失,但有些无奈的是,仓库里铁铜不少偏偏就是没有合适的木块底座。
脱粒机必须固定在一个重量级的底座上,不然在运行之中发生的震动会让它移位或者倾斜倒下,所以必须弄一个够重够大的扁木墩,将地盘钉在木墩上,从而固定它的位置。
这不正巧么。
她要回大队,而大队周边尽是山,正好在山脚处可以找一找。
就是找好找,弄回来就费力。
“得了,你是想让我去借个板车?”江东阳发现妹子越大越和他亲了,瞧瞧,越来越会跟他开口了。
不过比起亲自扛回来,借板车容易得不要太多。
他哼哼几声,“行吧,不过你到底在忙活什么,天天看你在那画画画,又寻摸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小娥瞬间来了精神,“你有兴趣?”
她从边上的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图稿,“来来来,我跟你讲讲,这可是最新式……你又跑什么?”
“去借板车!”江东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嘁,这妹子太不称职了,难道不知道她哥哥一读书就犯困吗?
人走了江小娥也就耸耸肩。
没人懂她的快乐不要紧,她自己也能独享快乐。
又将板凳椅子搬到院子中,拿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两个小时后,家里人都回来了。
今天下厨的轮到江南阳,这小子厨艺和他大哥一样有天赋,但唯一让人头疼的是,他老喜欢将自己在外弄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放进去一起煮。
能吃是能吃。
就是特别寒碜。
就像今天,江湛生从米糊糊中夹出一个让他眉头紧蹙的玩意,偏头问着自家小子,“这啥啊?”
“竹虫啊。”江南阳闷了一口糊糊,喝完昂头长长一吁,“香!”
江湛生一言难尽,“……”
他真的很想说,家里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
早些年年荒,饿得泥巴都能往肚子里塞几把,但现在日子真没那么差,他宁愿光喝米糊糊也不想在里面加料。
江南阳还在咂巴嘴,一脸沉迷着,“肉香味,好吃!”
江湛生:“……”
“爸,你家小儿子馋肉馋疯了。”江东阳趁机讨要,“要不咱家割几两肉回来尝尝味?都好久没吃猪肉了。”
江湛生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拒绝了,“再说吧。”
家底不丰厚,还得给剩下三个儿女攒钱,还是得省着些用。
江东阳一听就知道没戏,没再继续说而是扒着碗里的糊糊。
“哥我明天让你吃肉!”江南阳有些兴奋,“马老头说臭屁虫也是一道美味,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我已经攒了十几只,咱们明天吃顿好的!”
对巷的马老头是个中医,他的话准没错。
“……谢谢啊。”江东阳很庆幸明天自己回大队。
江湛生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小儿子的脑袋,咬着牙道:“再乱糟蹋粮食就罚你饿两天!”
江南阳缩着脑袋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吃起来。
期间,有一个位置一直空着的。
程芬回了家,但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来,她不主动也没人去叫,何泽兰心疼但还是忍住了,明眼就能看出程芬在外受了委屈,但还是拗着性子,她这边一退,说不准这几天的忍耐全白折腾了。
何泽兰没开口,江湛生更不会开口。
他们是半路夫妻,结婚后也是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适应下来的结果就是,谁家的子女谁管,尽量别插手对方怎么教育子女。
这样一来,果然矛盾少很多。
谁都没开口程芬也不出门,最后便宜了江南阳,多喝了一碗加料的米糊糊。
江小娥瞅着,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不然,没加料的糊糊人人抢着要,加料的糊糊也就他乐滋滋享用。
程荭趁着人都在,赶紧开口问了一句,“妈,周娄上门的时间定好了吗?我得提前给他回个信。”
“下周再定日子吧。”何泽兰说着,“周娄第一次上门肯定得好好招待,我和你江叔叔的意思是让东阳回大队看看谁家卖老母鸡,要是能买到就定下周的日子,要是没买到就再等等。”
“好,我听你的。”程荭脆生生应着。
她倒不是着急日子哪天能定下来,只不过想确定一下家里是怎么安排的,周娄第一次上门,要是清汤寡水接待,最后没脸的是她。
周娄或许不在意,但周家人知道了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
一只老母鸡,能看出家里对周娄的在意,也能在周家人面前给她撑撑脸。
她偏头道:“那就麻烦大哥帮着寻摸寻摸了。”
“小事。”江东阳乐意干这种事,一只老母鸡往小的算大概两块五角,他往家里报价就是两块七角,一来一回赚个跑腿费,乐滋滋。
就这样,江东阳两兄妹在第二天清早,带着任务推着板车一路朝着嘉田生产大队走去。
这条路不太好走,到了郊外就是泥巴路。
天气好也就算了,天气不好得踩一身泥。
今天他们运气好,晴空万里。
泥巴路都被晒得干裂,板车推在上面也不费力。
一路上两兄妹也不光走着,要是路上寻到一些木材就装进麻袋里,等进了生产大队板车上的麻袋鼓鼓囊囊,不明所以的人还当他们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东阳啊,前几天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