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胖哈  发于:2025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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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阎王?
蒋晦淡然自若:“夫人莫要这么看我,我可不是乱扎,还是有练过的。”
言似卿:“.....”
蒋晦:“你看,这不是没事?而且这一下就清醒了,你要拷问,他还能不回答?”
若钊已经到门口,告知已经把其他人都控制住了,也没出什么声响,他们这边还都是安静的。
若钊一看这阵势就懂了,故意冷瞧那青年,凶神恶煞的,“为了钱财,连我们这些过路人都能果断下药暗杀,何况对他们知根知底好对付的本村人。”
“什么水鬼,就是人中贪鬼!”
“如果他们不认罪,直接移交官府也可,免得耽误公子跟夫人的大事。”
“他不答应就继续扎着玩儿,我这还有更多的银针,他们不是爱钱吗?好得很。”
“公子,夫人,你们来挑顺手的。”
他往衣服内掏出完整的一套针具,银光闪闪。
言似卿扶额,温婉道。
“也不用如此血腥,和气生财。”
“无需拷问,我想知道的,也不用他交代。”
她连对方名字都懒得问,蒋晦更惊讶了 ,好奇她才刚来这村子,能从哪知道那么多线索?就凭着在溪边观察那么一会,就把半个月来四条人命的事儿都看清了?
言似卿在节省时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需要他回去报个信,不然隔壁要生疑。”
“给他喂点应时无解就烂肠子的药就好了。”
青年:“!”
他看看蒋晦,又看看言似卿,眼珠子越瞪越大。
“夫人,饶命!”
“求求您让您的夫君放过我吧!!”
言似卿表情变了变,“胡说什么,我们不是.....”
蒋晦努力平和嘴角弧度,但说:“表妹所言有理,确实和气生财。”
“此人也不是非死不可。”
他一伸手,女暗客立即送上黑不溜秋的药丸子,往青年嘴里塞。
吩咐了一干事后,言似卿听到这人低声道歉,“没想到你我表兄妹相称都能让人误会,可能是平常我与若钊他们以“夫人”这些称呼你,让人误会,不若以后就不这么喊你了,当你真是我未出阁的表妹......”
本身这一声声表妹就是最不适宜的,他怎不提?
言似卿:“殿下客气了,只是这人临病乱投医,没别的,但这样的误会确实需要避免,您跟若钊阁下他们可以喊我沈少夫人,那样想必就没人误会了。”
她可真是有办法。
蒋晦嘴角扯了扯,提剑转身。
“下次我喊你姑奶奶吧。”
什么沈少夫人。
沈藏玉?呵!

有一位老者没睡,就这么坐着,凄冷月光下, 皱纹满面的他面露阴冷。
也不知多久, 外面窗柩下传来窸窸窣窣的熟悉小声。
“成了!”
老者眼睛一亮, 很快起身,但也谨慎,悄然打开窗户缝隙,往下瞥。
那浑浊带血丝的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窗下的青年,青年面带紧张,仰头看见这眼珠后吓了一跳,认出是自己父亲才松口气, 但依旧左右探看, 满头大汗。
这般紧张恐惧,其实也非破绽, 老者并不奇怪, 毕竟也不是老手。
这小子真的稳如老狗,他才会担心。
不过, 老者也狡猾敏锐,细心借月光查看这小子身上上下, 发现了袖子上有些血迹。
“不是迷晕了, 你身上还有血迹?难道他们还动武了?”
“没,没,那些人都中了蒙汗药,已然发作了,我们按您的吩咐迅速拿下了所有人, 他们还在搜其钱货,让我回来汇报您。这不是您说要快狠准,早点把人做掉么,我们心一横就把人全抹喉了,这才见血了,您放心,等尸体处理好,这就把衣服什么的换了,不过尸体咋处理啊?”
老者点点头,对此满意,他确实是这个想法,至于尸体.....
“那三个女人也杀了?不是让留着卖钱或是留自家人生养?”
青年额头都冒冷汗了,但想到肚子里的毒药,只能继续做戏,道:“留在村里,万一她们报官.....”
“蠢货!老山里不是有山洞,何况现在还有水鬼....把尸体都扔进水里,自然无人怀疑,谁让他们得罪了水鬼,可怪不得我们。”
老者已经打消了怀疑,收拾了下就悄然出了小门,跟着青年往隔壁老王家走,但不忘套上蒙面黑布。
乍一看也不知是哪家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在月下潜行。
像脱毛的老狐精。
门半掩着。
这老头儿实在狡诈,眼珠子咕噜噜的,也不直接进去,而是贴着门缝撅着腚往里面窥视,深怕里面还有陷阱。
青年在边上都看瞪眼了,生怕自己毒发了,心里急,“进去吧,我们还能骗你咋滴?”
此时,这老头儿已经觉得不对了,“其他人呢?”
“里面怎么没人?”
他再看这小子,在月光下看到小青年脸色发青发白,汗水都快把衣服石头了,一股子汗臭味浓烈得很。
不对劲!
这老头转身就想跑。
刚转身,老王家对门门户的巷影跟老树后面,四面八方都出现几个人来。
把二者堵在了门口。
老者听到身后咯吱声响,门被彻底拉开了。
门后,高挺长影利落倒映,蒋晦站在那,冷眼鄙夷他。
“做贼都做得猥琐,跟深更半夜没吃饱饭去挖茅坑的老黄狗似的。”
蒋晦自持身份,素来很少跟人口舌犯恶,这些人也配?
但那青年去隔壁找老者,以蒋晦的武功,就是一直都在屋顶的,鬼一样飘忽,这老者当时在窗户后面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如今微笑着刻薄老者,言语反而是其次。
下属们都瞧见了在家世子手指在摸腰上剑柄。
那是他上战场屠戮的习惯性动作。
老者捂着脸,身后一步步后退,他怕蒋晦,宁可面对后面包围过来的若钊等人。
但瞧见这些人有拔刀的架势,加上附近有村民被吵醒起夜查看,他一着急,反而加大了音量。
“我们王家人回自家找东西而已,可能叨扰了几位,但毕竟是我们自己的房子,难道你们还想取而代之,霸占我们的房屋?”
“好啊,难怪水鬼大人被你们激怒!”
“你们这些歹人....来人啊,这伙歹人要....”
这老者捂着蒙面巾,尖细着嗓子,村民们没看清他蒙面后的样子,声音听着蛮像老王头的,这老小子因为老三的死而病病殃殃的,说话有气无力,已经很久没见人了,也就今天出面料理了下房子腾出的事儿,但也只做决断,带着病,不好见风。
现在看着身体是好了?
夜里漆黑,村民看不太清,但隔着各家院落门檐阴影,借月光瞧人,认得出王家门口另一个人是王家的儿子。
王老三?
这才恍然,这老王家是要劫杀这伙有钱的外地佬啊?还是外地人图谋不轨?
看来那蒙面老头儿是王家那老病秧子了,以前没看出来啊。
蒋晦神色冷漠,“都是姓王的?不见得吧?回家找东西,还得两家人一起联手吗?”
里面的蒙面人一流水被押解出来,揭露了所有蒙面巾。
村里人一看,表情不好看了。
老王家也只有那青年一个儿子在,就是老三,既王豆豆三叔,这人也是刚死的王老幺的三哥,更是个混不吝,在村里跟许多无所事事的青年乱玩乱闹,花酒勾栏不在话下。
彼时,这八个人里面除了王老三一个王家人,其余七人都来自——
若钊一弹石子,打掉那老者的面巾。
“堂堂村长,这里面有你家三个儿子带两个孙子吧,还有别家的,如果都姓王,你们这些人家的祖宗也乐意?”
若钊骂得脏,村民们一看这些青年的样貌,顿时一阵哗然。
村长一家子,几乎一网打尽啊。
村长脸色铁青,依旧嘴硬:“王老弟病重,为儿子的死伤神,让我从他房间拿一些遗物烧来祭奠,只是你们是外地人,本地风俗不必告知,这才没跟你们知会,怎么,我们自己村的事,还需要跟你们交代?!”
他这话狗屁不通,但硬撑着村长在当地蛮横多年的权威要把这脏事抹过去。
蒋晦懒得理他,斜瞥那王老三。
此时村长家一起走出两家人,王家人有点迷茫,王豆豆睡得两眼迷糊,一看自家三叔被押解在地,又看了看场面,脸色都白了,他可是实打实见过这伙人厉害的,再年少无知也有敬畏之心,顿时怒骂王三。
王老三吃了药丸呢,心里怕得要死,也没有狗急跳墙的狠劲儿,如今神色灰败,跪在地上指证是村长父子蛊惑他......
浑然有狗咬狗的架势了。
“是他们哄我,让我拿家里钥匙。”
“真不是我要为非作歹!你们别告诉爹爹....他还病着呢。”
王豆豆差点一脑热血厥过去,还想质问,却被家里人拉扯了下,一看村民神态,他安静了。
村长的眼神已见凶意,左右也翻脸了,大喊村民,“这伙人有钱得很,还都带刀剑,肯定不是什么镖师,没准是到处打家劫舍积攒钱财的凶匪,还想害本村长,更是无端侵占王家房屋,实乃大罪,大家可别被骗了,我做主,大家一起上,将他们拿下后,来日官府问罪,全村作证他们乃是匪人,再不济也是惹怒了水鬼早到暴富,绝对与我等无关.....”
狗急跳墙,钱财之祸。
竟有不少人意动,至少好多年轻人蠢蠢欲动,倒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跟妇人们白了脸,拉扯小辈不让掺和。
场面一片混乱,村民们渐露凶相。
若钊直接掏出一枚令牌。
“此乃官府令牌,我等替官府护送上贡的海外珠玉,此前不说,是怕干预民生,暴露机密,如今尔等被贪财为匪的村长蛊惑蒙骗,若是犯下大罪,官府来查,你们能如何?”
“要是延误黎城知府的大事,刑部介入,尔等以为能经得起查探?以为水鬼迷信之事会让朝廷息怒?关你什么水鬼,抢劫朝廷贡品罪同谋反,屠了全村都不在话下。”
“你们可要想好了!”
“若是现在悬崖勒马,拿下始作俑者等人,你们还是良民,只需与我们押送这九人去官府作证即可,别的一概不需要负责,毕竟法不责众。”
“尔等以为如何?”
凭证是真的,这些村民有些去过县城,有些见识,加上不少长辈都知道村长这些人什么货色,眼见局面如此,这些镖师又厉害无比的样子,早心生退意,一番劝说小辈,很快达成一致。
不少人大喊着送官。
反正遭殃的村长家跟王老三等人,可牵连不到他们。
王豆豆撺掇自家父亲挡头,好戴罪立功,没准还能让三叔被网开一面。
王家人带头,村里不少青壮年都参与了,且事端急切,当夜就要了事。
蒋晦微笑:“万一闹得太大,惹怒水鬼大人震怒,我等是外地人,走了也就走了,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王豆豆:“走走走,马上就走。”
蒋晦他们要连夜离开,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又是水鬼又是暗杀的,谁还敢留?
村里人也想把这事早点了了,大不了换个村长,可不能再惹怒水鬼大人了。
村子里很快空了一大片,只有一些老妇少幼留在自家等待消息,但眼下已是深夜,等村里人办完县城官府的事回来,得是明天大下午了。
全村也只有村长家跟老王家全空了,毕竟涉案过多。
蒋晦等一干人全部离开了。
言似卿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村子,黑灯瞎火的,有些门户门口站立着一些老少妇孺,但不知一些拐角阴影跟墙下隐晦处又有没有人。
门落锁,村子安静,月色更安静,流水潺潺,仿佛可怖的水鬼依旧留在这个村庄。
一干人远离个把时辰后。
夜色将明,灰蒙蒙的,湖面生了雾气,水塘蒙了白纱,溪流被月色惊扰,翻身滚白,在一些破旧栏杆拦截,荒草比人高的村郊深处,往里面走,破败了老屋只堪堪遮蔽雨水,连风都是漏的。
灰暗时,村长家后院爬墙出一个黑影。
古怪的影子蹒跚得很,步履沉缓,小心翼翼从小道钻入,七弯八拐从村子出,入荒草小径,进入时不往回头看,在荒草缝隙中窥它。
可见其下肢粗壮,上身弯躬且圆咕噜如背龟背,脑袋尖尖,却是披头散发,影子拉长如同一头水下女鬼,行于陆地,飘于荒草之中,窸窸窣窣,像人像鬼。
最后,它钻进了一个土炕洞,里面潮湿,空气里有一股气味,风口出还挂着几块咸腌的山野腊肉。
再往里面看,昏暗极致,它从衣内掏出火折子,点燃壁灯,整个内洞明亮起来,几座古法盐井就这么出现了。
而它趴伏在那,乱糟糟的长发遮着脑袋跟脸颊,从后背取下沉重的物件,刚要松口气。
身后....
“这么多财物,背着走这一路,累坏了,要不要喝点水?”
“奥,对了,这里的水可咸了,藏匿尸体还好,活人可不适合喝。”
“是吧。”
“水鬼大人。”
它缰了身体,弯曲趴伏在桌子上面,一动不动。
而洞口外面的走道不紧不慢传来脚步声。
蒋晦从黑暗中走出。
长腿散漫,提剑衔光。
水鬼大人不吭声,好像在做法,又好像在思考对策。
过了一会,它说:“所以你们根本没把村长他们送出村,是故意引他,往他身上栽前面那些命案的罪名,又空乏他们家里,引我去盗窃财物?”
能说人话,原来是人啊,但从后背看,实在跟鬼无异,丑陋不堪,不似人形。
他说:“但我也只是偷东西而已。”
“你们只能治我盗窃之罪。”

也像是月光走了出来。
言似卿目光扫过这个内洞, 有点好奇, 因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但味道不好闻。
她用帕子遮掩口鼻。
淡淡一句,“这么多盐井,都已经启用了,也是苦力活,非你一人能私造,加上私盐买卖是重罪,分身乏术, 还需要有人在下面黑市走动活跃, 我想李多谷张五这四人跟你是一个团伙,你们五人年纪轻轻, 图谋暴利, 私底下偷偷启动了这古盐井,做盐私营, 可比种田营生来得暴利,本来这于你们是长久的买卖, 缺一不可, 但非法贪利之人禁不起一点变故——半年前,朝廷新令出,盐务税法改制,不仅要将各地盐商列入监管,加强盐税, 且东盐西引,此事惹得各地盐商不满,私底下买通了不少读书人挑拨清流,声讨负责改制的盐务官员,这才有了前些时候王麻子遇上的读书人争吵甚至打架事件。”
“但这事对你们的影响更大,因买卖的渠道已断,甚至还怕被查到从前买卖的路子,你们内中出了矛盾,第一个死的就是李多谷——不管是意外,还是刻意,终归是死了。”
“私盐买卖是天大的罪名,但要被查到也是以后的事,但死了人就是眼前的大麻烦,李家人那边就瞒不过去,于是有了水鬼的妖鬼事件。”
“但这事能瞒过村里人,却瞒不过知情人,所以五个人一个接一个死了,死法还得契合水鬼杀人的恐怖手段,断头断手震慑人心。”
“唯一活下来的第五人,是传说中的水鬼大人,也是疯疯癫癫的....”
“王麻子。”
“对吗?”
弓背的丑陋女鬼转过身,披头散发,是为了遮蔽脸上的丑陋麻子,真一看,浑然是个成年男子。
他直勾勾盯着言似卿跟蒋晦。
不甘心,也怨毒。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听说了村里的事,想要去顺藤摸瓜点吃食财物而已,什么杀人,什么水鬼跟我没关系,更别提什么制盐了。”
“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不住在这,只是刚刚慌不择路逃到这。”
“你们有证据吗?”
他很冷静,哪里还有传说中那副昏傻不着调的样子,已经盘算好了当前局面——因为贪心村长等人家里的钱财,入对方彀中,这是不可逆的,但他不认杀人之罪,甚至他前面贩卖私盐攒了不少钱,若是在流放途中买通官吏,还有可能脱身。
所以他决口否认,就赌对方找不到证据。
杀人要证据。
同样,这里制盐的痕迹....也与他无关。
早就被他一边杀人灭口一边打扫干净了。
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物品。
王麻子那神态甚至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猖狂。
若钊等人恼怒,蒋晦倒是按捺得住,手指抵着剑柄,看向言似卿。
好像对她很有信心。
言似卿没看他,只是瞧着王麻子,“看来这里哪怕有张五的尸体残躯,你也笃定没法指证你,甚至很大很可能残躯也被你处理掉了,随便抛到别的水里,成全水鬼之说。”
杀人其实很容易,但要证明别人杀人,非常难。
杀人罪既死刑,为了避免妄杀他人,疑罪从无。
除非按强权速定,如蒋晦他们这些人,甚至不少地方官员,都不一定会按照绝对饱满的证据链去定罪。
可这并非言似卿从小接受的司法德行教育。
其实蒋晦此刻也好奇言似卿还有什么证据指证对方,以至于来的路上,他问她要不要直接拿下对方,她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否决了。
直到.....
王麻子但笑不语,盐井洞内清凉寒意依旧,气味也依旧难闻。
言似卿的声音却似三月春风淡含香。
“李多谷死的那一晚,你说你在县城喝酒,回村路上遇到了水鬼,还被拽进水塘里,一身湿透,可对?”
王麻子微笑:“是啊。”
言似卿:“脸颊有伤,一身酒气,县城那边还有官府差役作证,可对?”
王麻子:“当然,村里人可都去县城找人问过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们村的村长大人是那么好骗的吗?那老狐狸.....”
他对其自然是不满的,沉寂多年的不满。
言似卿不听他多说,因时辰不早了,她也有困意。
“你在水塘被水鬼拽掉的裤子,问了当夜村民,他们并未在水塘之地找到。”
王麻子表情微僵,继续微笑:“许是水鬼大人喜欢我的裤子。”
言似卿:“你脸上的麻子乃痤疮之症,若长期饮酒,必然反复红肿发炎脓包,常人难忍抓挠,反复蔓延,很难好转,但你的脸上麻子基本为陈年痘疤,虽丑陋可怖,但已痊愈,可见你早就禁酒多年,先天体格不健,跛脚且驼背,年少少食缺育,本为孱弱,但今晚见你健步如飞,背这么多沉重银两来荒僻此地,尤有余力,可见这些年非常修养自身,不管是这里还是你的住所,都没有任何酒瓶子。”
村子才多大点。
他被引去村长几家那孜孜不倦偷财物的时候,盯梢到他的若钊等人也去他家摸了个彻底。
未必能找到证据,但也有其他线索。
王麻子听了言似卿这番话,忍不住摸脸,麻子可怖,表情却矛盾复杂,死死盯着言似卿:“这位姑娘,你废话这么多,还是没有能定我罪的铁证,实在....”
言似卿:“因为你自己不能喝酒,也不让他们喝,那经常去县城喝酒的王麻子,其实就是另一个王麻子——李多谷。他酗酒厉害,忍不住,装成你在县城经营私盐之事,那晚在县城遇到读书人吵架打架,因为酗酒糊涂,掺和了进去,被官府抓了见证,不过也不过是师爷记录,但恰逢朝廷盐务政令下达,于你们本就是风险之时,他被官府记录并非小事,还被挠伤了脸。”
“那挠伤他的人,读书人之一,是否窥见了些许破绽,毕竟他的脸是伪装的面具,虽然人家也喝多了,未必记得齐全,可这毕竟是天大的破绽,你得知此事后,有了打算——李多谷,不能留。”
“于是他死了,他那被抓伤的脸不能跟县城惹事的王麻子对上,于是他的尸体有了被野兽啃咬的可怖摸样。”
“而你,这个真正的王麻子脸上也得出现抓伤痕。”
“可即便你应对再完美,也不能确保那读书人见到你,见到李多谷的尸体后不会分辨出来,除非你在这段时间不仅杀了李多谷四人,还去把那位读书人也杀了。”
王麻子的表情难看,配上满脸坑洼,更显得狰狞,但众人不太确定他是否把那读书人灭口了。
一个不健全之人,如此强悍?
有这般精力跟心术,干什么正经活不会成功呢?
可是,他们此前也没时间去县城找那读书人对证,言似卿凭何如此自信?
当然,结合眼前所有线索跟推理,以及今夜诱引暴露此人现行,已经可以定他的嫌疑了,官府缉拿也不在话下。
大不了再去找那读书人就是了。
他死了,是继续往下查的线索。
他没死,那就是更大的线索。
众人不着急了,若钊上前,欲直接拿下这王麻子,村里人更是愤怒,叫喊着要抓人。
王麻子后退一步,拔出利刃,要做最后的顽抗,脸上也没有任何怯弱之意,只有野兽被逼绝境的斗性。
但他也对言似卿说:“我算是输,但你这般也谈不上赢,除非你能让我心服口服。”
言似卿:“今夜事,今夜毕。”
王麻子:“如何毕?让你那急不可耐武功了得的夫君直接杀我?”
什么夫君?
言似卿跟蒋晦愣了下,齐声否认。
蒋晦否认后迅速看了言似卿一眼。
言似卿没有其他异常,好像对此不甚在意,也只是否认。
王麻子却是不信,“我此前窥视那两家动静,王老四被拿下的时候,你们彼此间口口声声呼唤夫人,你们的下属也喊你们夫人,你们难道还不是夫妻?”
他对此深信不疑,比地府判官都坚定,反过来要给他们俩先定个名头似的。
他们可还没能成功将他定罪呢。
言似卿对此难得窘迫无语,蒋晦再次看她两眼,前面一直摸着剑柄的手指松了松,轻咳了声,“这位王麻子阁下,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言夫人夫君,此前不管我,还是其他人呼唤夫人只是礼貌称呼,切莫损夫人名声。”
王麻子看出他所言非虚,惊讶皱眉:“不是夫妻,你那么喊她做什么?还那般看她?不怕她夫君生气?”
都是男人,看不出几分?
王麻子这人也是古古怪怪的,自己处境堪忧,倒是抓着言似卿跟蒋晦那点事不放,而这事,下属们平常看出了几分猫腻,但两人身份跟关系实在尴尬,其实也掰扯不上。
但硬掰,还是能扯上的。
王麻子就硬扯了。
蒋晦什么人物,刚刚客气一遭,还被这王麻子指着鼻子埋汰,换做平时早动怒劈死他了。
但他此时竟一点都不生气,还和和气气委婉解释。
“夫人的夫君已经亡故多年。”
嘴角都压不住往上翘。
王麻子:“那难怪了。”
下属们:“......”
言似卿:“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她冷静,一言如刀破川。
王麻子的神情微妙,不承认,不否认。
言似卿:“你应是这买卖的发起人,创造者,脑袋聪明,且有古法技术,召集那四人布置了缜密且周全的制造以及销售路子,应当算是老大了,甚至一早设立两个王麻子,也是为了应对一旦有些破绽,既利用两个王麻子的身份制造不在场之证,让官府难以定罪,你这般缜密聪明,又经营了真么长时间,肯定有不少钱财在手,如今盐务政令出,这买卖肯定做不下去,你竟没有趁着还没暴露,直接带着钱财远遁他地,以新身份再有前程,而是选择杀死李多谷等人....说明你并不打算舍弃王麻子这个身份,甚至没想过离开村子。”
前面很多嫌疑都只是锁定他的线索,锁定他,分析他,了解他,又不理解他。
不理解的地方,要么是破绽,要么是弱点。
“这并不合理。”
“除非,这里有你的牵挂。”
“那你赚取的钱财应当有不少是去了对方那吧,这是你唯一无法处理掉的破绽,除非你能动最狠毒的杀心,做最后的杀人灭口。”
他把自己的罪名都洗掉了,私盐之事也都推给死人,死人之事推给水鬼,这既是他的狡猾。
但关联其中的不止人命,还有钱财,那四人的钱财并不难被找到,光是青楼那边就有线索。
帝国银两多有标记,便于官府统计税务,这在立国之处就被君上定死了,也是在此基础上,开展盐务税改才有成功可能,否则人心
一笔一笔,顺藤摸瓜,摸到购买方,购买方交代钱款,欠款分五份,对上了他这一份,若是有标记的银子,直接对上了。
那就是铁证了。
当然,他可以把这笔钱都推到那人身上。
但言似卿知道他不会。
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绝境不顾一切反击,那动力跟杀伤难以预料,但,人很难跟自己的初心对抗——虽然都说人心擅变,人要保持初心也是极难,可若是已经为了这颗初心付出巨大,一条道走到黑,临到大难临头时背刺自己的初心,那等于全权否认自己的一生。
言似卿自己体会过,她知道很难,所以她看王麻子的眼神是幽深且通透的,直达其灵魂深处。
王麻子一愣,后嘴角颤抖,死死盯着言似卿,最后仰天一笑,猖狂又狰狞,最后归于平静,再低头,看着言似卿。
“我认罪。”
“人确实都是我杀的,理由也确实如这位夫人您所说......但归根究底,也是长期以来积攒下来的隐患吧。”
“天残之体,鄙夷之态,吃我的饭,砸我的碗,还想在自己犯错后以我顶罪——他们四人,与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
“夫人,您跟这位郎君生来瑰丽如珍宝,难得还都聪明且强大,应当也有极好的出身,一定从未想过生来什么都没有的人要如何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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