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祭祀悼词,哭哭啼啼,一边精明算钱,句句精辟。
两伙人都把正事干的很好。
蒋晦本来不耐烦,谈住宿的事速度飞快,但瞥见言似卿在溪边观望村里人开始下水捞断手了,她看得认真,他就开口了。
“住的事谈好了。”
“咱们谈下菜食吧。”
村长:“?”
刚刚心急火燎一脸死鱼相,原来是饿了,惦记着我们村的菜呢。
蒋晦在吃食方面也不让他们搭手, 要了前面菜地的菜,下属们自行弄菜做吃,不需跟这些村里人招呼。
村长还想借做食再捞点钱财,闻言有些遗憾, 但沉甸甸的银锭入手, 已是一大笔横财, 也算心满意足,笑如菊花满口应下.....
言似卿看到了捞出来的断手。
“好吓人。”
“别推我。”
“水鬼大人息怒!”
村民们害怕,熙熙攘攘退开。
火把光辉下,让她看了个分明。
胀胖,皮肉紧实,皮下发青发白,断口皮肉骨茬都平整, 无流脓泛液, 但臂弯处有一块掌心大小的白斑痕,那皮肤尤其干净发白。
若钦也在观察, 心生疑窦, 站在言似卿身边,小声跟女暗客嘀咕:“水坑说大也不大, 本来就有流水活动,人下了水坑捞, 浑水涌上来, 也没见有什么绳子能把断手束缚在水坑里。如果是石头压着,这水流也不大,不可能推动能压断手的石头,它也不会自己飘上来.....”
“难道.....”
这么一想,结合刚刚窥见的一幕, 还真像是水鬼放出断手吓人。
毕竟今天是祭祀祭祖的日子,村里热闹,都不干活,往来桥头,总有人瞧见这断手....可不就被吓死了。
只是这次赶上的是他们。
若钊他们看得分明——确实没有绳子。
言似卿听到他们交谈,眼底微潋,对此不置可否。
“是小五。”
“是我的小五啊.....”
某老汉瞧见了断手,认出来了,哭得不行,身边其他儿女儿媳都在边上,也是痛哭流涕。
是张五家的人。
众人被引导向王家宅子的时候,言似卿回头看了眼,发现村里人大部分还在溪边恐惧不安,哀求水鬼大人放过他们,让全村安宁。
“这些人没去河边?”
但往村里走,又发现少数一些人没去溪边,也没去管他们这些外来人,只一味在收拾东西,似有迁居避难的打算,只是在争吵田亩租赁之事.....
言似卿还发现有几个门庭院落好一些的,已经搬迁空了,人都不在,大门禁闭。
估计已经离开了。
蒋晦看了一眼,在她身边说了句:“此地没王豆豆说的那么安泰平和,自给自足,但又有一批人先富,在县城有了房舍。”
言似卿看得出村里不少年轻人都没活计,但村里人不少,田亩总数却不多。
恐怕是不够分的。
那必有一干人要为经济之事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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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若钊等人迅速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安置了衣物行囊,又打了清水跟干净巾帕,甚至连铜镜都有,先让言似卿进去。
隔壁也正在被收拾,让蒋晦休憩的。
两位女暗客还打算查看言似卿身上的伤势,被后者婉言拒绝,女暗客们也不是第一天伺候她,知她主见,于是恭敬退下了,一人守门,一人则去汇报蒋晦。
蒋晦此刻站在隔壁屋檐下,冷眼瞧着这家里随处可见的丧葬之物,正沉思,女暗客来报。
“少夫人要自行处置伤口,让我们在外等待。”
“尚不知今夜她是否允许我们同屋入宿,殿下可否强制?”
蒋晦听到言似卿不让她们处理伤口的时候就顿了下,淡淡道:“无妨,她能料理,但今夜她会让你们同屋,本就是冷静观局之人,一切以安全为重,其次她只是讨厌本世子,对你们倒是一贯和善客气,对你们两位女子更不会为难。”
女暗客自都是精明厉害的,也知道这是实情,只是暗暗嘀咕:怎么觉得自己殿下语气酸得很,而且这里距离隔壁房子能有多远,村里房子诸多占地大了些,土地便宜,但确实不隔音。
殿下这话说地故意,里面那位夫人恐怕也听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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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屋内,言似卿不想长久霸占屋子,让那两位同样舟车劳顿一天的女暗客在外面空等,已然尽快解开衣物,裸下本身,她的伤本就不重,只是损了衣物,肩头里面有些许剐蹭的红痕,细小的血线被布料浸吸,眼下都快结痂了。
远不如....腰部。
左腰偏右,过肚脐眼,好明显的掌指握痕。
在不算特别清楚的铜镜里都能看清,何况人眼。
虽已为人妻,因商业运营接触的外男也不算少,但都克制有礼,半点不曾逾距。
便是曾经的沈藏玉,两人之间敦伦一事也从来是礼教端方,次数少,从未留痕,因她对此无感,他也有自己的牵挂顾虑,这一场婚姻并不如外者那般揣测亲密深情......
只是这种夫妻隐晦之事不可能对外言说。
夫妻之外,就是男女。
不轨,背德。
那人压抑的喘息尤还在耳后,微微发热。
言似卿皱眉,直接弄了药物往上涂抹,耳边也听到外面蒋晦那故意的言语。
对这位世子阴晴不定的私心,她没那么焦躁忧虑。
——观察数次,她确定蒋晦不是林沉光那渣滓之辈,前者傲且有克制,就算有男人的天性,偶尔有小心思,也不会对她下手,否则他们王府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她再作证,万一反水,等于给那位宴王雪上加霜。
何况她已婚有女,堂堂世子,何至于此。
言似卿心情放松,很快打理好了自己,让女暗客她们进来时,外面天色也黑得极快,但隐约听到一些农户似有争吵。
她没出去,在里面休憩一二,过了些许时候,来人喊她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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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家常过午不食,省粮,但家有余财或者权贵之家,素来是吃食饱满的,否则也不会长个儿。
别的不说,言似卿不管是自家遇难前后,还是寄人篱下,从未在吃食上吃亏,毕竟也算有些出身,母族那边因小舅舅跟外祖长辈们都疼爱怜惜,言家资产后来也都经她长大一些后全权转交了。
是以她从未缺过钱财——世代太医,名声斐然,本就不缺钱。
王家人丁多,田亩分地占优,还跟村长有些交情,门户建筑还算开阔整洁,里屋摆了四方桌,儿子们还未分户,好些个房间挨着。
妇人儿媳们回来帮忙打理东西,他们需要的转移去隔壁村长家,也给言似卿他们能用的。
往来时,言似卿也从这些人嘴里听到了一些村里消息,比如被吓破胆逃到县城的那些人。
比如留下在村子里摇摆不定的某些门户。
还有些买不起也租不起县城房子只能留在村子里的人.....
但主要提的还是死了人的几家门户,大家同病相怜,都为水鬼害了至亲,恨不得,还得供奉求饶唯恐再死其他亲人.....心境复杂难以言说。
最戚风惨淡的就是张五的媳妇,他才成婚半年,都未有孩子,如今丈夫一死,李家人对她的态度就非常明显——言似卿在溪边的时候就留意到那老汉不管儿媳妇的搀扶,眼神凶恶怨恨,但也没打骂......
“没打?稀奇了,怕是有其他算计,那老张能有几分好脾气。”
“没看其他媳妇都防着自己儿子....啧。”
“是要给其他儿子?不都娶妻了....”
“大概是要把她卖给别人了,否则老张不会忍,那老小子,贪得很,原来那些天因为张五的死可是难受,前天看着又好了许多,怕是谈好了卖媳妇赚一笔的生意,所以没那么难过了,可真是造孽。”
“也不知要卖给谁,县城里的老鳏夫?还是咱们村的....反正我看张家几个媳妇是容不下她的。”
“别说了,客人在呢。”
不管是市井老百姓还是权贵之家,脏污的事不少,这几个妇人媳妇在里面谈事,声量不大不小,被蒋晦跟言似卿听见了。
若非想得知一些线索,蒋晦真不耐烦她们碎嘴。
屋内,言似卿却隔窗望明月,有点走神。
已成婚的妇人就像是卖了一手的商品,主人若是不想要了,或者想换人了,就可以舍,卖,转送他人吗?
沈藏玉当年是怀着什么样的志向,在自己刚生完昭昭不久就那么去了战场?
当时并非边疆战事告急之际,也非家国大义非要他去。
但凡他提前告知她一句,说他想去,其实她不会拦着。
可是他没有,就那么走了,连他投军的消息都是当地官府按律派人告知的,打了她跟祖母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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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们在院子里摆了小桌,相继吃食,过了门槛,敞开中门,蜡烛照光,言似卿跟蒋晦转头就能看到外面高悬月色。
但有风。
言似卿进来后,蒋晦正要拉门,留意到言似卿看来一眼,握着门扇的手顿了顿,开了一些口子,让外面能看到里面的详情,不至于误会。
不过那门扇阖着的角度,正好挡了她那边的风。
馕饼是本就携带的干粮,若无村子借宿,他们在野地也能顶饱,还有肉干跟坚果,不过入了村,青菜有了,言似卿未曾想到还炖了鸡。
满满一盅泛着黄黄鸡油的党参炖煮鸡汤味道很明显。
言似卿看向蒋晦。
后者在勺鸡汤跟鸡肉,语气凉,神色淡,“这山路真难走,累死了,本世子要吃点鸡喝点汤补一补。”
第一碗放她那儿。
而后语气更冷了,不等言似卿推拒就补了几句,“日子紧,正事重要,外面若钊他们也都有。言少夫人可千万不要因为身体不佳或者说马上胃口不佳而影响行程,否则本世子就.....”
他打了很久的腹稿,也变得啰嗦,在此时掐了一下,还要补上:“就再杀一只鸡。”
言似卿耐心听着,其实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放心,民女还是有胃口的,也没您以为的那么勤俭持家。”
家养的几只鸡而已,这村里的人巴不得高价卖给这土大款儿。
言似卿口味也算刁,一上嘴就知道这烹饪手法十有八九是王府这等权贵之家御厨专用的秘方,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吃上的鸡,很可能难以去全土腥味,哪里会这么香浓入味。
鸡肉也刚好,嫩而不柴。
她陪着馕饼跟青菜一并下饭,等吃了一半,满足了一路来劳累所需,蒋晦却有点难耐两人之间的沉默,不顾用餐礼节提起林家的事。
“林黯逃了。”
言似卿细指夹着一块嵌入芝麻香的馕饼,油酥未掉,她的眼底也未有多大波澜。
“他背后有人,通风报信或者有缉拿者手松一松,人也就跑了,也不奇怪。”
她倒是接受良好。
蒋晦:“还是太多内鬼了。”
他上报相关部门,交由朝廷正部处置,并未让王府干预,这是他的底线,但真抓漏了人,就只能说明祈王没底线。
言似卿看了看他,眼神隐晦,却没明说。
蒋晦:“怀疑我是故意的?钓鱼?”
言似卿:“朝廷之事,民女不敢胡言。”
蒋晦:“夫人没有猜错,但我也只是好奇叔叔们这些长辈对帝国的用心程度而已,你我同辈,年纪轻轻,正是学习的时候,能理解我吧。”
她一介商贾,去理解皇长孙的党争权谋?
怕是不想活了。
涉及自身安危,言似卿也只说:“殿下还年少,但民女可不小了,不一样。不过这林黯就更老辣了,据我了解他这些年卧踞狭城地区,人脉广博,能得知消息,是他主人的本事,能逃离追捕,是他自己的本事,但接下来他恐怕不会蛰伏等风波淡去,或者逃亡国外。”
蒋晦挑眉,“你觉得他会来找我们?”
言似卿:“已被定为恶犬,被喊打喊杀,主人能花心力冒险救下,自是觉得狗急跳墙也不乏上策。”
原本林黯也是朝廷武官,哪怕党争,真要投上全副身家去干那抄家灭族的大事也是不值当的。
毕竟当前宴王府依旧赢面最大,如日中天。
但此前事发,赶狗入穷巷,林黯无路可走,祈王将他放出,他想翻身,就只能冒天大的险,博一个从龙之功。
蒋晦:“少夫人知情就好,往后不要离本世子跟若钊他们太远,不然不安全,若真遇险,喊一声就是了。”
言似卿应下,客气道:“殿下慧眼,若钊若钦他们都很厉害,足以应付这些歹徒了。”
蒋晦一筷子放下,盯着她,“本世子慧眼,那你呢?”
言似卿怔愣了下,一时不明他又犯哪门子的刁钻了,但目光还是往他手腕上飘了下。
是说他的伤?
“殿下手背的伤,未处置?”
蒋晦看了手背上的划痕,这是极小的时,他都懒得包扎,上药去炎也就是了,都不需要止血,“小事,不怕留痕,不像你。”
他一说,对面喝汤的动作停下了,蒋晦脑海闪过对方肩头雪白细润,锁骨微红.....下面似有隐晦的弧度。
反应过来,他改口:“真遇到危险,你也不是非要喊若钊若钦。”
言似卿这下明白了,有点惊讶这人的好胜,再仔细一想——从沈家府门初见,到后面骑马出巷,这人出手后,到她跟前,都次次带着点脾气。
好像.....她确实常夸若钊他们,连着两位女暗客都没落下。
毕竟是事实。
可事实是,最强的也确实是眼前人。
横扫千军的少年将军气势能压过那一身金玉满堂的骄贵。
她没夸过。
言似卿琢磨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性,只能夸赞:“殿下武功超绝,若是遇险,没有殿下能解决不掉的歹徒,只是歹人第一目标可能是您,我凑到您身边,岂不是让人一锅端,还不如分开。”
夸也夸了,实话也是真难听,就差说怕被他连累了。
蒋晦:“.....”
他淸哼一声,“言少夫人果然聪明懂择选,那今日那断手,这村子里的案情,你看出几分?也许敢上门的不是林黯这些人,或者是我那些王叔们派来的杀手,而是别的....水鬼。”
言似卿胃口小,细嚼慢咽还不能把一大碗鸡汤吃完,毕竟里面好多鸡肉。
她仔细看,才发现是鸡腿被撕了肉,无需不顾脸面的啃咬就能吃到鸡腿肉了。
她心里微妙,但当不知,也不提,只回应蒋晦。
“那断手是意外,也不是给我们看的。”
“恰逢其会,也算是天意。”
蒋晦对视她,“愿闻夫人详解。”
第23章 沈少夫人?
言似卿:“溪流是常用的, 人来人往,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藏住断手,除非水鬼作祟。”
“水鬼一事,我们自然不信, 但若以人为揣测, 那地方也很难偷偷放下断手吓人, 因为凶手很难保证自己放断手的时候不被村里人意外瞧见。”
“除非昨晚凶手深夜下水将断手藏在水坑里,又确保白天能被人看见,以为水鬼发作。”
“当天肯定无人盥洗衣物,那些村里人都忙着祭祖祈福祈求水鬼,这也是凶手提前就知道的内情。”
“那就需要把断手稳稳固定在坑底,还能恰好在次日白天浮上来。”
蒋晦:“没有绳子。”
言似卿:“我看那断手关节处有一块掌心大小的白斑——猜测其是用一个方块重物压在水坑底,等这块重物在水中溶解变小, 减轻压力, 水流之力推动剩下的方块,已经腐烂发胀的断手也就浮上水面了。”
会溶解变轻?
这是什么重物?
蒋晦突然顿悟:“盐巴?大块粗盐!”
言似卿:“我记得黎城地界有些老村子是曾经的古盐小邦, 有制盐之能。”
“也许这个村子就是这样的古村落, 只是不在记录中,在战乱时期无人管制, 私下开采也不奇怪,国家安定后, 这些地方自己就销痕避事了, 唯恐被清算,且太祖宽厚,认为乱世求生乃是人之本能,因此并不过分追究前尘往事,能逃过一劫的不在少数。”
“但盐井地肯定是藏匿好的, 不然在外声张,必有其他百姓同类相害,只要一举报,官府必追究,很难脱罪。”
她常年经商,往来消息无数,见过的盐商也不少,毕竟盐事才是国之经济命脉,那才是真正的巨富。
蒋晦也知道此事,只是一时没把这两件事勾连上!
可眼前人博学通识,一直非同凡响。
蒋晦:“此时春季,潮湿多雨,那断手本该腐烂更甚的,也应被啃咬,但它皮肉保存还好,恐怕就是因为盐巴腌制的缘故。”
“那其李多谷断头之外的其他躯干恐怕就是被凶手藏在盐井里。”
“夫人敏锐,实是厉害,那你可要帮忙解决此事。”
言似卿这次没有谦虚谨慎,因为正经事时,互相推诿有碍时机,便说:“不必,这里自有天意。”
蒋晦一听,既顿悟:她说不必,就是承认自己的确有把握,但不必要刻意去留下解决这件事。
那她知道凶手了?起码确定凶手的作案手法。
蒋晦:“我原以为你会为了当地民生留有余地。”
瞧她对那些船工跟沈氏的粮行苦力钱资待遇都颇不错。
言似卿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在嘲讽自己,“这是殿下您的主场,有没有余地都是您决定的。”
“您也说了,日子要紧,我们还有正事。”
“明日就得动身离开了。”
“就看今夜的天意吧。”
“来自殿下您亲自设下的天意。”
两人的目光都很随意地瞧向蒋晦此前买鸡时随手扔在桌案上的钱袋子,里面裸出一截银锭。
蒋晦之前故意露富,就是揣测这个村里的死人源头跟钱有关,既然杀人是为财,那财富就摆在跟前,对方想必也是按捺不住贪念的。
那四个冤大头还能有他们这些外地护送珍宝的肥羊有钱?
而他随心的设计,也只有她一眼洞察到。
蒋晦实在难侧目,但察觉到言似卿避开目光,他顿了下,低头喝鸡汤了。
——————
不多时,村长带着人上门,客客气气,给了一些饮水跟显现出炉的馍馍。
“是村里走山泉引下来的老井水,仙灵的,您也知道,我们这边的溪水,如今您怕是也不好用了....”
那必然是,一想到那断手,众人想着都膈应。
蒋晦故意说:“还有井水?刚进村未曾看到有井。”
村长表情微妙,指了下方向,“黎城地界是我朝内腹接引沿海水域的门禁了,通接雁城等地水转陆,我们村种地粮食丰收多,也是得益于水利丰沛,但还是不如别的地方,
离我们村北面十里地有个村子,有盐碱之能,战乱时期无人监管,老井水还能用古法熬盐巴,我们村都往他们那边买盐,羡慕得很。”
言似卿不言语。
蒋晦挑眉,“现在还有?”
村长故意语焉不详,把话头又扯到其他村,“那大概是没有了吧,不过因为朝廷明令禁止,早已废弃了这些老井,也只有接引山中泉水的一口元井还能启用,每年官府都会派人来查看的,若有违法私盐之举,必然抄家斩首。”
“你们外地人可不能去官府乱说,不然人家村子要遭殃的。”
蒋晦:“没事,这是你们本地人擅长的事,我们外地人没那闲工夫。”
村长:“.....”
若钊等人把水留下,装进已经消耗一空的水壶。
也没拒绝馍馍。
村长问他们要住几天,得知明天就走,有惋惜之情,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院门关,蒋晦用剑挑了馍馍,面无表情。
众人相继休憩。
长途跋涉的,自然也是累的,很快有人呼呼大睡....
————
夜深人静,八个蒙面的黑影鬼鬼祟祟摸到了老王家四方院外,却不必翻墙,因有人掏出了一把铁锁钥匙....悄然入锁眼,轻微一转,锁开了。
八人前后脚进入....屋内,两位女暗客也没动静....
整个王家院落好几个房间都安静无声,这八人之一,面颊枯瘦凹陷的青年摸了下脸上松松垮垮的黑蒙布,摁住其中之一人,后者刚刚直奔言似卿所在的房间,被拉住后还有些愤愤,但青年谨慎,仔细查看。
发现馍馍都没被吃。
那人都倒下了?莫不是在诈我们吧?
青年眼底闪烁,又去查看中院桌子上搁置着的水壶跟水袋,掂量重量,也查看里面的存量,发现被喝了不少。
“呵,这群人自作聪明,以为馍馍不对劲,谨慎之下不吃馍馍,只喝水,却不知这水才有问题。”
“还得是我们,那叫什么来着,声东击西!嘿!”
他这才放心了一些,朝其他人打手势。
成了,入屋!
他们各自去不同的房间,准备撬锁进门,刀刃已经亮出,别的房间门都开进去了,唯有那心急火燎的青年蹑手蹑脚跟老鼠精似的往言似卿这来,还没把刀把插入门缝别开门栓呢,屋顶就无声无息翻下了一个暗影。
落下的时候,鬼似的,手掌啪一下打在他后颈上。
人两眼一翻就往地上趴,但没落地,屋顶下来的蒋晦抬了脚,用靴子顶着这人的腹部往边上撇开。
正好此时门开了。
两位女暗客收拾有序,还穿着简衣动武的衣物。
什么水什么馍馍,他们压根不管哪个有问题,一概不吃不用,就等着“天意”上门。
果然有天意,这些歹人如此胆大,前面四个人的死必然跟他们有关系!
不过开门了?
蒋晦之前叮嘱过瓮中捉鳖是一回事,不打扰言似卿睡觉是第一指令,若钊等人都得令了,所以这个房间是唯一不许让歹人入户的。
这俩女下属不会违令。
那就是言似卿自己起来了,要看看外面情况。
蒋晦猜到后,移开目光,身体侧开,避免瞧见什么。
但言似卿其实已经换好衣服了,走了出来。
————
那八个歹人还没入院,院子里除了言似卿全都是习武之人,听声辨位得厉害,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所以屋内俩女暗客几乎同时睁开眼,摸到了枕头下放着的利刃,也摸到了对方的手指,在手指沟通中确定彼此定准的敌人位置,也达达成指令。
一人往床榻上看去,发现言似卿已经醒来了,正平静看着她们。
目光柔和冷清。
困乏一日,碍于时局,她也能做到不睡,保持高度之冷静,看不出一点疲惫。
说实话,两人对言似卿是有敬畏之心的,一旦后者醒来,她们就不能妄动了。
另一人则是冷眼瞧着窗户外面鬼鬼祟祟的人影挑眉,也没动。
因为外面还有人。
没想到动手的不是若钊,而是世子亲自出马。
两暗客惊讶,越发听从言似卿的主见。
说要开门就开门。
但门开后,言似卿不是要出去,而是站在门槛后,揽了系带的外袍拢身,青丝披肩,绕身款款,靠柱子冷静对蒋晦说:“世子殿下,请进。”
蒋晦本来避讳,怕这人又碍于那些礼教守节,也是真觉得自己不好坏对方名声,哪怕这里都是自己的下属。
他自以为做到了克制缜密。
她却.....没那么讲究了。
他第一反应是转身回头,但又止住了,压低声音带着一点凶,“你什么意思?”
言似卿愣了下,耐心解释:“有事相商,不好闹出大动静。”
她在想着正事,因为此前跟蒋晦吃饭时也只是浅谈两句,各自留有余地,本身他们也不是交托思绪一同办事的关系,真等到了歹人,说明判断没错,那就得往下处事了,不必因为礼节耽误时机。
她怕跟蒋晦的打算不一样,那就得进一步谈一谈。
熟悉言少夫人的管事们都知道这人看似端庄知礼,但只要大局在前,任何私事名节折损都可以接受,所以她这时候反而不会去想跟蒋晦保持边界之事。
但蒋晦红着脸别别扭扭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看到了,明白过来,一时无言。
蒋晦支支吾吾:“就我们两个,不太好吧?要么去正厅?”
俩暗客:“......”
殿下,我们俩可还活着呢。
言似卿不看他,“让那个被你打晕的人一起进来,可否?”
蒋晦幡然醒悟,脸更红了,又冷冷瞥了外面的青年。
这匪人,也配?
可她讲究正事,不能耽误,他哦了一声,出去跟提鸡仔一样把人弄进来。
言似卿不管别的,只问怎么能把人直接弄醒,“需要用他做以下安排,否则光凭着人性去处理这里的事,时间拉长,麻烦。”
她以为这人会问具体,她也得交代齐全,再让他做主安排。
结果......
蒋晦:“无需用药,就这样。”
他拿出一根银针,直接一扎。
言似卿:“.....”
她懂不少医理,但隐瞒着,未有暴露,只是外露了一些浅薄的外伤处理,毕竟一点都不懂也不合理。
可这人是真....乱扎啊。
那青年两眼一怔,嘴被死死捂住,很好,清醒了。
言似卿:“殿下,这个针是不是....”
扎了穴位了?
俩女暗客欲言又止。
蒋晦面无表情:“无碍,伤口小得很。”
随手一拔。
滋一下....一条血线喷射出来。
言似卿还没说什么,蒋晦手疾眼快,“没事,堵住就好,我的眼神好得很。”
又手疾眼快。
针头精准按原位插了回去,堵住了那细密伤口。
血果然不流了。
他眼神果然好得很。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