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简介:
因父王被御史弹劾曾劫掳美貌良妻占为己有,虽诟病父王举世无双却为美色所迷,实在糊涂,但王世子蒋晦不得不远行江南富城,前去善后。
听说那妇人当年留有一女。
是杀是留,他自有想法。
入城,闻声名而知那女子年少亡夫,如今掌中馈而端厚仁德,城中多有赞誉,王世子不置可否。
大宅门一开,一眼瞧见要出门的温婉女子。
世子爷的想法变了。
再后来,得知“妹妹”的亡夫没死,还自沙场凯旋归来,世子爷的想法又变了。
他不忍了。
多年安定,言似卿素来谨慎聪敏,却不能对抗强权,只能循循善之,尽量保全婆家良亲与幼女,哪怕面对权柄滔天错综复杂的王府宗亲,也算应对得当,却总不情愿跟那世子爷独处。
其眼神,如狼似虎。
PS:端庄克制、绝对脑力第一的亡夫(诈尸了)首富人妻 VS 貌美但骄烈、武力第一、打自己脸也特别重的王府世子。
总结:剧情小单元速刷查案跟拉扯背德谈情————俩个原本为争权夺利心狠手辣的英武王府父子为魅力无边的俩母女(非亲生)神魂颠倒、疯狂打败无数追求者的日子。
排毒如下。
第一:有男主。
第二:权力压迫感很重,但女主她们反拿捏,只做最优选,为权与财富,为自我需求,非传统古言娇弱文。
第三:俩母女真魅魔,老妈纯风情万种,女儿真智感端庄顶配人妻。
第四:女主真人妻,且跟前夫有女儿(女儿非常可爱),男主还在当“亲哥”还是“表哥”之间当痛苦的福尔摩斯与“柳下惠”。
第五:前夫真诈尸火葬场,女主中间会有正经新未婚夫,男主跟前夫俩人名不正言不顺但打得你死我活,鸡飞狗跳。
第六:XP文,内容偶尔不太正经,男女都有私情私欲、权衡利弊。
第七:权力最终屈服于人情私欲,帝王俯首求爱,江山在脚下,爱者在枕边。
第八:作者不正经。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悬疑推理
主角:言似卿 蒋晦
其它:强取豪夺,伪骨科,宅门与案子
一句话简介:人心拨测,但深情难忍
立意:女子当自强
江南富庶,水乡之地,开春时,官道沿着河岸绵延,车马前后过,往来的商贾或是挑担的农人都可见边上溪流银鳞斑彩,白日绚烂,绵延山峦照碧。
清风徐来,雁城城东郊外的李家茶肆生意一如既往好,李茶主家里十几亩茶田,所出青茶不论山壤培育品质如何,制作简易,价廉物美,很得往来客商农户嘉许。
也不乏书生们酸腐挑剔。
言过耳,李茶主憨厚墩诚,上茶的时候听了这些摇扇的年轻人指点也不生气,含笑应下,还多问了一些煎茶火候,也丈量比对了下盐煮差异,往来间很好说话,但也不拖沓,握着茶壶转身朝边上新入座的一桌客人上茶,但近距离看人,心里尤自暗惊。
哪里来的贵人?
其实一桌三人,南北两边的青年多明朗冷漠,看着是早早自立办事的人才,比起边桌满嘴指点的读书人,显得缄默沉稳许多。
但李茶主也没怎么仔细看这俩青年,不由自主被东正位的年轻郎君吸引。
鹤型琅势,内敛而皎冷。
穿衣打扮再低调,也在这几桌芸芸客人中灼灼昭昭,独一份出挑。
似被察觉观望,其突兀抬眸,瞳幽混沌,狼深如顾。
正晃神的李茶主吓了一跳,手不禁抖了下,长壶嘴落线而出的茶水偏过了茶杯,眼看着就要溅桌落衣,同桌俩青年齐齐侧目,还未来得及动作。
本闲散搭着桌面的手臂动了动,修长指节背抵茶碗边缘,无声推送茶碗挪移到了偏差的茶水下方。
接得稳稳当当。
这位郎君并不言语,似乎只觉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甚至也没看李茶主,倒是瞧着茶肆对岸的荒僻野林若有所思。
那林子里面挂了些许白晃的东西,昭昭白日下,眼力好的多少能瞧见些许。
当地人可能见怪不怪,外地人多少心生疑窦。
当然了,也少有眼力这么好的。
李茶主这边不知人家已然分心,自身惊讶后刚要致歉,边上其中随从或者护卫做派的青年已经先一步接过茶壶,自己上手给自家素来不爱理人的公子倒茶,一边打发李茶主。
“失礼了,贵人,若有差遣再招呼啊。”
李茶主不敢叨扰,正要走。
桌面手指叩声,郎君忽开口:“东家,对面那林子里是何情况?可是有往生丧葬之事?”
民间生葬多不讲究,因地制宜,别地更惨烈的也屡屡可见,他也不算被惊到,只是雁城富庶,民生不错,当地也算太平,也会这样?
李茶主闻声也朝对岸看去,心里惊讶这位郎君看着清贵孤冷,原来谈事起来也有几分温和客气。
“贵人好眼力,那边确实有一些事,但离着有些远,风水也没碍着,我便没太在意,可是冲撞您了?”
他没直接回答,有些避讳,想要囫囵过去。
“不至于,就是好奇,毕竟雁城富庶,我初来经营生意,多了解贵地,好过无头苍蝇一样乱碰事,倒是怕冲撞了贵地。”
这郎君一笑,原本孤寡傲性因着出挑的笑颜淡化了许多,无端显得少年气,白杨清雅似的。
李茶主一听是年少担事经营的有钱少爷,还如此客气敦厚,心里愧疚了,一屁股坐下来小声说:“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那边有些田地佃租之争....我们这好多地儿是沈家的,沈家您定然知晓吧。”
郎君垂眼,手指端了茶杯,少酌,略笑:“是有耳闻,仁善之家,祖上曾有功名,后没落些许,又出了个英伟少郎君,从军且卓有功绩,可惜为国捐躯,十分可惜。”
“仿佛是叫沈藏玉?”
可不就是么,太可惜了。
李茶主也忍不住附和,谈及自己与之也算认识,毕竟郊区开茶肆的。
温润如玉,年少有为,撑门户而待人仁义,夫妻恩爱什么的。
郎君瞥眼,身边青年立刻搭话询问, “夫妻?竟已成婚了?那般年少.....”
“沈少郎君当年十七已娶妻,在我们这其实也不算小,大抵诸位来自大城,不太习惯.....不过听说当年跟沈少夫人也是两家世交,长辈们视为佳偶,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可算佳话,那少郎君生怕有变,早早提亲.....年纪到了也就成了,素来情深恩爱。”
“可惜了....”
这就又开始可惜了,青年打断他的话,问了后来的事,以及对岸那野林白幡。
跟沈家是何干系?
那沈少郎君都死了五年了,沈家当年就少人而青黄不接,全靠上下两代主母前后接力担事,佃户之事就是跟当家人相关咯?
也就是跟那位少夫人有关。
李茶主迟疑了下,才继续压着声音明说,“其实就是那些庄头不知为何胆边生翅,竟想欺辱沈夫人一介女子,谎报灾情作假账本,听说还欺辱佃户们,为非作歹,被沈夫人查出,如今似要处置。”
“但庄头们背后盘根错节,少不得有一些沈家一些旁亲故旧搭边,一时不好处置....也才僵持一些时日,未曾想中间几个佃户忽然离奇死亡,还连夜处理尸身扔进那野林子,佃户亲人也莫名拿着钱销账远走,这死无对证的,连官府都没法立案.....”
“我们都猜沈家肯定是出了一些事,要么就是沈夫人母族徐家出了差错,那边好歹也是官家.....若非如此,这些人怎敢乱来?早些年,他们也曾想霸占沈家家产,被修理后消停很多年,如今又如此。”
“莫不是又有什么恶贼觊觎沈夫人?”
“真是可恶啊。”
此前遮遮掩掩,一开话茬子反而藏不住,絮絮叨叨往外蹦。
俩青年听着皱眉,下意识看向郎君。
郎君缄默,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突兀听到几个书生声调喧闹了几分,偏头看去,原是对岸来人,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窃窃私语。
那边确实有车马停靠野林边。
带着几个护卫。
显不是寻常人家,大户,有根基,但带着的人也不算多。
马车下来两个丫鬟。
郎君抬手,手腕撑着下颚,从容品下等青茶,不似那些读书人躁动,眼帘一撩,傲意散漫。
不过,不经意间瞧见马车又下来一纤长裙影,比那丫鬟高了不少,侧身背对着。
风来,袖摆荡漾,青丝如瀑....那女子一手轻抬,手指揽了曳动一缕青丝,偏头跟边上的护卫说了话。
隔着老远,未见其人便可观若影,已让人臆想其风华卓色。
偏偏以为要看清其面目时,她提足而走,就这么被身边高大马匹遮影。
她入了那可怖的野林。
看不见了。
茶肆这边人人都在传那位沈夫人并未打算不了了之,是要为人讨回公道的,所以要查尸骨。
听说当地有名的老仵作都被其请去了。
那林中尸骨怕是已被收敛....
“是那沈家少夫人?”
“事要大咯。”
“你们雁城这沈夫人,我在外地也算听说一些,也算年轻,又是女子,真能处置此事?”
“你知道个啥,这少夫人....”
李茶主跟一些老主顾闲谈时,提到了当事人名讳。
言似卿。
“郎君,您看那就是我们雁城的沈家少夫人....”
李茶主说话间,回头发现此前一桌青年郎君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留有一些碎银茶资。
而不远处的隐蔽竹林里,马匹缰绳被解下,护卫若钊躬身谦卑,低声问:“世子,这言似卿竟出城了,以您原本计划,最好不在城中动手,免留事端,让那些御史喉舌多了把柄,再攻讦污蔑王爷,那今日我与若钦是否动手?”
马匹腹侧挂囊被手指勾开,竟瞧见非寻常人家才能配备的利刃名器,上面还有烙印的徽记。
边上另一个护卫若钦已经拔刀,眼神灼灼。
显是骁勇厉者。
世子蒋晦在竹荫之下哪里还有半分刚刚温和好说话的少年气,立足于竹林中,身量极高,比此前孤傲寡冷更增添了几分狠性。
其父宴王被御史弹劾强占人妻,违背法度,虽是他那其他王叔费心周章,大肆戕害,但当年行径多少也值得诟病,君上在意,那就得处置收尾。
当年的事细节不算明朗,宴王也没打算把那位受害的妇人交托出来,只让长子来带走其当年唯一的女儿。
但蒋晦对这种事有自己的主张。
“言似卿。”
“这女子,若是留在外面,迟早落入王叔他们手中,是隐患灾祸。”
那确实是留不得的。
若钊两人也知道,甚至也清楚自家世子对此事不满。
既不满宴王当年为女色所迷,不顾隐患,罔顾礼法,非要留人。
又不满如今这局面都不肯让那妇人出面为大理寺侦查,宁可留着污名。
显然王爷也不愿意杀人家的女儿。
三步都走得不似宴王过往做派。
既当不了好人,又不肯当坏人。
这不就是年少时被父王教导最不可为的行径?
瞻前顾后,必一事无成。
蒋晦深以为自己那英勇枭烈的父王如此矛盾,十有八九是顾虑那妇人的喜怒。
大丈夫,尤其是王族公卿,怎能如此为色所迷,儿女情长。
父王糊涂啊!
作为下属,若钊两人也不清楚自家世子其意——到底是留....还是杀。
所以特地问了。
毕竟眼前是最好动手的时机了。
上马,袍子裂声利索,拉了缰,蒋晦的声音随竹风而淡。
“也用不着我来杀。”
“那些庄头见她今日这样阵仗,必狗急跳墙,今日是留不得她的。”
“她大意了,带的人不够。”
“等着给她收尸就行。”
竹叶削瑟凉薄,萧萧时,割手见血。
他不能让一两片竹叶伤了自家父子的手。
不过三匹马疾行路上,蒋晦忽然勒马停落。
“殿下?”
若钊两人不解,却见蒋晦坐在马上俯视地面,又拉了缰绳驾驭马匹沿着地上车辙印查看一段路。
后下马来,蹲下。
蒋晦 仔细查看了车辙印,手掌比对宽度跟车轮印花色,若有所思。
这不是一般马车可以用的花纹跟规格。
高头大马,养之甚费。
“奇怪。”
“两道一摸一样的车辙?车辙印新鲜程度相差无二,既是前后脚一并经过这里。”
他沉思一会,剑眉挑起,忽起身,拍拍手上的土灰,抬头看天色。
乌云滚滚。
“原以为是晴明高照。”
“竟快下雨了。”
对天气,对人。
他好像都判断错了。
—————
蒋晦等人离开茶肆之前,入了野林的一行人并不知外面动静。
林子里光影晦暗,晦暗中混着土腥,俩丫鬟跟护卫精心环顾周遭,一边观察林中白幡跟乱埋的尸骨。
尸身被处理成这样,此前那些苦主家属能有多少诚心丧葬,看着都薄凉诡谲。
味道也着实不好闻。
丫鬟柳儿还担心自家夫人受不得这晦脏之气,往帕子里面塞了清冽含香的话梅干,“夫人?”
并未拒绝丫鬟的贴心,青葱细指接了帕子,言似卿瞧着那翻土出来后被老仵作简单收敛的腐尸,她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睛微眨,别过眼,几缕不稳的呼吸掩在遮口鼻的话梅帕子中。
老仵作察觉到了,想起沈夫人年幼时遭遇双亲遇害,后随其小舅舅徐县令四处上任奔波,听说也见识过各地凶杀案情,也不知是对此胆大还是心悸。
到底也是可怜孩子。
他让小徒弟动静小一些,隔开了腐尸,不让瞧,也谈及现场作案些许细节。
言似卿心思细腻,承情好意,眉眼软化几分,低声与老仵作说了几句。
那小学徒收拾完,抬头瞧见林间光影落人身上,几度晃神,不敢再看,低头顺眼间,带着几分稚嫩跟热切展现自己所学。
像是开屏的公孔雀。
“师傅,春繁茂盛,周遭土地肥沃,草木本该萌芽诸多,虽是不敬亡者,但腐肉乃肥,这里却光秃秃一片,芽碎枯种都已被我收集,可佐证这四位死者都是中毒而亡?”
老仵作:“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似卿,你怎么看?”
小学徒有点惊讶自家师傅竟会问沈夫人,而后者也不拖沓。
“都说远走外地、行迹渺无的苦主亲属之一,乃亡者之一陈朝的遗孀林氏,如今都说她卷款私逃,正好,她娘家开药铺,她也自小懂些医药之术。”
言似卿神色平淡,但语调温和,潺潺似流水,小学徒不敢看她,但仔细听着,忍不住一拍手,“那岂不是林氏跟歹人合谋,正好利用此术毒杀这些人...我刚刚还闻到一些酒气,想来是这些佃户聚集饮酒,酒水被下了药。”
这么一听,顺理成章,丫鬟护卫们都觉得没什么破绽。
但言似卿跟老仵作对瞧一眼,皆不置可否,但也没反驳。
老仵作:“怕是不好立案,苦主家亲已远走外地,若无他们伸张,此事难全。”
言似卿:“是难处置,但看了这些尸骨,已然可见是被害的,我心中已定,也好派人出去找人,多花钱,已有眉目,过些时候估计会有成果,也已提点府内人近日千万不要外出,免得麻烦。”
“真相还需强求。”
老仵作点点头,他跟徐县令也是旧识,跟言似卿也是有长辈交情的,知道其缜密稳重,提及自己一些人脉,愿意帮忙。
说话间,他们离开此地....动静不小,瞒不了人,就像是过午后的天气,明显变了。
天色转阴,乌云滚滚,在未时落了淅沥春雨。
官道上渐无人。
马匹过了淤泥道,水润湿哒,雷声滚滚中,溪流水量湍急了些,突一声惊雷,赶车的车夫瞧见斜对面的荒僻小道闪过银白刀光,且冲出十几个凶煞黑影拦路.....
抢劫?杀人!
二话不说,拦路劫杀。
护卫们惊呼,马匹嘶鸣,混乱厮杀中护卫似乎显得劣势.....
还有凶人拼命跳上马车,欲提刀挑刺马车内的人。
如此凶险时机,突然。
“什么人!”
“混账!”
后面官道小路杀出两匹骏马来。
马上的人会武,其中若钊拉弓上箭,一箭射落那上马车的凶人,另一人跟武林高手提溜鸡仔似的,马上拔刀挑飞两人,再一回转,落马掠刀光,刷刷几下砍瓜切菜,不仅这些凶人吓得哆嗦,护卫们都惊摄到了,生怕被这厉害刀气伤到。
若钊已经提弓过了马车边,脚下一点,翻身上马车,那护卫长都拦不住,这人就已经用腰上短剑挑起帘子。
“夫人受惊了,可是安....”
好字还没说全,若钊一动不动,身体后倾,锐目锁定马车内的.....差役。
而外面被打断身手无力奔逃的匪徒也被附近冲出的差役包围。
若钊跟若钦这才恍然大悟:那言似卿早有准备,俨然在钓鱼,而官府差役愿意配合,那就是案子早有眉目甚至证据!
那些草菅人命的庄头怕是已入瓮中。
难怪世子骑马过官道,瞧了路上马车车辙印就改了口风,让他们两个过来救人。
如今想来,那车辙印宽且花纹明朗,高头大马配置,是富贵人家才大气所用,整个雁城乃至周边诸城以沈家首富,商贾之体,但祖上乃官身,又是军中抚恤之家,符合定制,且是今日出现在这附近官道,自是不久前才见到的沈家夫人出行留下的。
世子比对过车辙印,对上身份,又发现两重车辙,所以怀疑在前往野林时,其实沈家出来的是两列马车....
当时世子就怀疑那言似卿另有打算,所以派自己两人来此地招呼,他自己则独行,不知去哪。
难道去别处追杀言似卿?
也不知是否已经得手。
——————
雁城不大,但也不小,酒肆茶楼布艺买卖繁华热闹,连海外香料生意此地都有毗及。
沈家祖辈有探花郎,也是功名读书清流门户,后经商有富,几代浮沉,到了沈藏玉这一代已式微,又随后者弱冠成婚掌家而起,又随其亡故而落,后再起.....
如今又有落势?
不可知,但今日门庭确实不冷落,官府差役包围,雁城县令都来了,在里面似乎断案抓人,一片热闹。
屡屡提及言少夫人。
流言蜚语但凡涉及女子,在寻常百姓嘴里总说不出什么好赖话。
但于临街茶肆内的蒋晦耳中,却是让他惊讶。
十之八九多为赞誉,且多对另一方厌憎非常。
偶尔有人鬼祟,不知是嫉恨还是歹心,满嘴胡咧咧,甚至提及言似卿一介女子年轻掌权容不得沈家旁支,想要侵吞家产送回娘家,又不顾庄头们辛苦卸磨杀驴....
还没酝酿几声恶语,就被一些茶客联合斥骂指责,等狼狈极了,店家才出来。
“可恶!老板你看这些人如此猖狂,竟如此辱骂我,你作为店家......”
店老板抬手,“滚!”
那人呆滞,不敢相信作为店家竟还主动赶人,但小厮们已经上来驱逐了....
店内一片欢呼,又坐下来笑着提及少夫人如何如何好。
不改嫁?支撑夫家?端庄仁慈?
蒋晦没碰茶水,只是神色淡淡瞧着窗外对面的沈家大门。
两架马车,但只有一位主人。
该主此前从野林换乘第二架马车暗暗回府了。
野林引杀手,是声东击西之术。
那城中府内诱真凶入瓮,如此雷厉风行?
————
门开了,吵闹声涌出。
可见县衙一堆差役押着几个沈家旁支出门来。
竟在沈家直接抓到了人。
一个都没落下。
这些人叫骂中,城中百姓才知是沈家的族老故意邀人来,他们上当了。
他们又骂言似卿如何如何,言语恶劣,被差役怒斥才收敛....
但有不从的,看那县令走出来,连忙叫屈:“大人,大人冤枉啊!什么毒杀佃户陈朝等人,此事绝对与我等无关,您尽快派人去查,我们根本没有买卖过任何毒药,岂能害人,定是那陈朝妻子毒杀他们,然后卷款私逃.....还有人比她更会用毒?”
老仵作跟着县令一起走出,闻言冷哼,“嘴上说自己毫不知情,又知道案情细节,推说跟自己一概没关系,这么真知灼见,还上门要什么家业分薪,自己每天掐指一算,财银滚滚岂不容易?”
他半生跟死人打交道,什么鬼祟没见过,嘴上可不会留情面,当场埋汰人,埋汰完,不等这些沈家旁支怒言狡辩,他既继续道:“真以为死无对证是那么容易的事,凡有恶行,亡者自会为自己伸冤——尸体上确实有毒侵入,却是死后贯入咽喉,药性只到喉骨,躯干中下影响不深,而土地表面枯草毒杀,却是平均蔓延于地皮,是从表面泼了毒水伪饰现场,否则毒液应从埋藏尸体的地下深处发酵而出,从下往上伤根,而非聚在地皮。”
“这般狡伪,是为了栽赃给陈朝之妻林氏吧,盖因其娘家开的药店旬月前还丢了一批药材,正好用此背罪。”
沈氏旁支几人神色眼神皆慌乱,但其中年长的沈铜青狡诈老辣一些,还算镇定,立刻高声辩驳,“张老,你这是欲加之罪!哪有这般设计的,要知道陈朝他们一死,从那些庄头到我们几个,都被怀疑与那林氏勾结,我们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必呢!”
“县令大人,张老分明是因为跟言氏有私交,偏袒于她,为她歹毒私心做污蔑,冤枉啊!!”
他们叫喊得更大声了,张口闭口提及言似卿居心不良,故意与人做局害他们.....
张仵作还好,但小学徒怒不可遏,高声怒斥:“你们以为自己很聪明吗?陈朝等人穷得揭不开锅,与那林氏都被你们压榨得枯瘦如柴,哪里买得起酒?就算买得起,喝一口都得小心翼翼回味三分,还能洒了那么多酒在衣物上?真是可笑!我师傅跟少夫人早就看穿你们的伎俩了!”
说难听一些,林氏因嫁给陈朝穷困极了,她娘家也是嫌弃的,早就不往来了,哪里会给药材帮忙做毒药?
这事不少城里人都知道。
小学徒从围观百姓的议论中得了有利于自己所言的说词,有了自信,继续大声道:“经查,死者尸斑暗紫红,颜面发绀、肿胀、面部皮肤和眼结合膜点状出血、流涎、秽物出体等,其中陈朝的尸身鼻腔还有几缕棉絮,乃是毛巾捂面窒息而亡,如此可推敲——四位死者乃醉酒至深,昏沉中无反抗之力被害,而这般死相乍一看以为是中毒,其实尸检可确定毒性乃死后至少两个时辰后才入体,所以卡在咽喉,那这死相就必定不是因为这毒药,而是为人用毛巾一一窒息捂杀。”
几个沈家旁支早就恐惧了,以为事发,整个人都软了,面如枯槁,百姓们一看,哪有不分明的,议论中辱骂,也只有沈铜青尤自倔强,还在狡辩:“那就不能是林氏干的?都醉酒了,这四个男子也是她一介女子能杀的,一定是她!”
此时,那一直沉稳寡言的县令挥袖点他,“沈铜青,你可想过能把这四个写状子要告上官府的苦主聚集在一起的人,一定不是庄头们,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那能骗他们的....只有沈家人。”
“打着沈家的旗号去请人喝酒,你们之中一定有人露面与之接触了。”
“本官很想知道是你们五人中哪一个。”
“又是你们手下哪些人去备的酒,把人处理后,又是用的什么骡马把人送回他们家中?”
“杀人这种事,既要置身事外,就一定要差人去办事,那你可能确保这些人一个个都能对你忠心耿耿,为你们背罪?”
“如果说本官已经找到了骡马,也抓住了这些人呢?”
其余四人早就瘫了,浑身冒汗,哆嗦着磕头。
沈铜青脸色铁青,暗骂这几个人废物,却是冷笑:“大人若是明察秋毫,有铁证定我之罪,自当受罚,但那林氏不在,陈朝等人早已死葬往生,按我朝律法,先得立案.....”
他笃定县令何之宏在诈口供。
“我在,沈铜青狗贼。”
一句话突兀而来,沈铜青愣神,其余人也恍惚,才见沈府左侧的影壁后面被护卫保护着,蹒跚着走出的枯槁妇人。
“你没想到吧,我没被你派去的杀手暗杀而死,却被少夫人派去的人救下来了。”
“我能作证半月前午时邀约我夫君等人的沈家人就是你,你还打着少夫人的名号,当时我们俩夫妻有些不解,但也知要跟那些庄头斗,只能请少夫人做主,于是夫君还是答应去了,但我也偷偷记下了那喊话的小厮样貌,被救后,跟少夫人与县令大人坦白一切,指认了该小厮,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人——的尸身。”
林氏言罢,众人哗然。
沈铜青静了下,盯着后面影壁,心里揣测那该死的言似卿是否已死,若是已死....死无对证!
他的声音陡然尖厉:“那又如何,还来污蔑我,就不能是那言似卿杀了人来栽赃我?!”
“有本事叫她出来当面与我对质!!”
“她若是不敢,那肯定是心虚!”
他这一提,原本惶恐欲认罪的其余四人一下子醒悟过来了。
是啊,那言似卿若是已被成功暗杀,就算县令有心伸张真相,也未必没有转圜余地——沈家没了当家人,必定如一盘散沙,己方几人大有可为!
他们一下精神起来,又大呼冤枉。
这般戏剧,惹得不少人编排,茶肆内,蒋晦冷眼旁观,目光却也越过府门往内瞥影壁,耳力好,听闻动静,又往街道一头瞥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