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文女主乱炖修罗场by夜奉白
夜奉白  发于:2025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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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那边吧。”秦颂环顾了一圈周围,朝不远处的无人小巷望过去。
贡书绫点头,“甚好。”
三人挪步而去,只有春和还云里雾里,暗暗嘀咕,“那边不是衙门的方向呀?”
进入巷内,黎予又悄然示意暗卫乔装守在了巷子附近。
耳边安静下来,秦颂开门见山:“书绫小姐发生何事了?为何会跑到戎阳?”
贡书绫无心讨论自己,言简意赅说了句:“我伤了人,偷跑出来的,我无足轻重,但你们还是不要回云州了,我爹已率大军北上,怕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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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些什么吗?”黎予盯着贡书绫。
贡书绫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但神态已没了往常了怯懦:“我走得仓皇,只听闻太常寺卿称云州疫病是遭了神罚,陛下身边的黄公公亲自领了诏书前来, 命爹爹整备军队直驱云州, 料想就不是什么好事。”
神罚?牵扯到神神叨叨的东西,的确是个很好的治罪理由。
秦颂沉思其中症结,黎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话音落下,黎予侧目与秦颂对视一眼,心下豁然开朗, 却又心生胆寒。
两人齐声道:“朝廷想困死云州所有人, 包括十万镇北军。”
怪不得当初南下借粮处处碰壁,怪不得北蛮能轻松绕过大虞腹地突袭云州, 怪不得薛词会与北蛮人勾结, 实际上是朝廷默许, 甚至可能下达了秘密诏令,才会致使澹州沦陷,云州陷困。
问题不在内阁, 而是皇权,是“天”命授权。
秦颂心凉了半截, 不是害怕与皇权斗, 而是忧心权柄熏心, 惊恐上位者的丧良无德。
她定了定神, 还有一个疑惑无法解开, 若这一切都是朝廷授意,那目的又是什么?
赔上两州城池,外加十万镇北军, 难道就为了铲除秦道济这个身居高位的奸臣?
可他已经被摘去了太傅的职位,且已远离内阁,威胁不过如此,完全没必要费如此大周章。
不对,不是为了铲除秦家,至少不完全是为了拔除她爹的实力。
从致使镇北军失守澹州的通敌案开始,云澹二州的端倪就已经浮现了。
陆尤川查到关键的通敌案不了了之,实为天家有意按下,陈裴之所率军队,能在云州肆无忌惮,也是因为皇权障目,致使云州的消息无法传回京城。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秦道济赴任云州之前,所以云州之局绝非只为了让秦道济陪葬。
秦黎二人沉默思索,贡书绫也早已窥出其中利害。
她双手绞紧,愁声道:“我虽不知云澹二州的情形,但传言来势汹汹的恶疾,明明是中毒所致,却被冠以神罚罪名,此局的确不在解救,而在镇压,且我爹领兵三十万,与镇北军数量悬殊巨大,贡家军队不日便会抵达,云州恐怕是保不住了,你等再赶回去,不过是去送死。”
“神罚,”秦颂冷笑一声,“的确很妙的招数,但这次,神站在我们这边。”
贡书绫不解:“所以,你们还是要回去?”
秦颂没有直言,但她眼神坚毅,态度明确。
贡书绫叹了口气,平静道:“你们若是决定好了,我也不再多劝。反正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到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轻易去送死。祝你们好运吧。”
“书绫,你到底发生了何事?”黎予毕竟是贡书绫的表哥,闻言关切问道。
秦颂也早发现贡书绫衣着不似往日那般精巧华丽,发饰朴素,衣料泛旧,手指也比以往粗糙不少。
秦颂细瞧于贡书绫,贡书绫没有因为自己的穿着打扮感受到一丝局促不安,神色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确实遭了变故,皇后临盆前,央求陛下赐婚我与雷赫扬,新婚当夜,他极尽羞辱于我,一气之下,我割破了他的喉咙,连夜逃出了京城。”
她言简意赅,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澜,但秦颂和黎予还是感受到了她言语中无尽的心酸。
“该死!”黎予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上,努力遏制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以免引起当事人难过。
秦颂看了一眼黎予,心下很快猜出她的经历。
太子背上通敌罪名失踪后,京城势力反转,皇后身怀龙种,雷尚书的丑闻不但没被治罪,反倒成了被人陷害,甚至为雷家讨来了几分体恤,雷家风头大盛。
而贡家洗清了通敌案嫌疑,同样局势好转,且手握军权,自然而然成了雷家联姻的首选对象。
说起来,她们还真是同病相连,当初雷家为了逼她嫁给雷赫扬,耍尽了手段,秦家倒下,贡书绫又成了雷家的目标。
秦颂见她不愿多提此事,也没过多安慰,只问:“所以,雷赫扬死了吗?”
贡书绫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说来遗憾,深闺待太久了,连杀人都费劲。”
不知是否是错觉,秦颂在贡书绫脸上看到了与原本那个只想躺着看书的贡家千金完全不同的气质。
她默了默,才轻声问:“那你为何要逃?雷赫扬没死,以贡督军的势力,完全可以护下你。”
贡书绫昂起头:“秦小姐,你忘了雷家已经倒了,不需要贡家庇护,我也不用再被官兵缉捕。”
秦颂也没再说了,因为她已心知肚明,贡书绫最开始可能是为了失手伤人而逃,现在她为的是自有平和而逃,当初贡家为老夫人举办寿宴,就是为了给她相看夫君。
铺张巨大,邀请大半个京城的贵胄赴宴,背后的动机很明显,想要借助她的婚事,攀上更有用的姻亲关系,再到雷家翻身后,她被嫁给被废的纨绔,就能看出,她回去贡家面临的只有沦为联姻工具的无奈。
“好了,别说我了,在我们成为杀父仇人之前,说说如何治理城中的恶疾吧。”贡书绫很快将方才的情绪怕抛之脑后。
秦颂也反应过来,贡时良领军北上,他的目的是要困死整个云州,贡家和秦家必然正面相接。
三日后,秦颂一行终于抵达云州。
然云州已被大军围困。
贡时良带的三十万大军抢占了城楼,云州城外五里之内全是军队营帐,云州以北全被隔绝。
秦颂一行连城门都无法靠近。
“云州城疫病肆虐,不想死的都离远点。”秦颂欲靠近城内,守在外围的百户长见状冷声斥其离开。
“那你等为何不怕死?”秦颂纹丝不动,目光定定盯着那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娇滴滴的年轻女娘,抛投露面,头戴帷帽,穿着大大的斗篷,明明行为放浪,却还想立贞节牌坊。
他心下鄙夷,又望了一眼她身后,衣衫朴素,但气度不凡之人不在少数,远处还有两架马车,不知车内是否有人,再往后,还聚集着不少平头老百姓,想来是附近城池聚在此处的流民。
那名百户莫名神气:“我们当然不怕,天象有异,太常寺卜算过了,云州遭了神罚,是天要亡云州城,我等前来祈祷请罪,又岂会影响到我等?”
秦颂不与他争,抬手摸出袖中一枚秦家令牌,随手扔向那人,语气不善:“通知你家首领,秦道济之女前来,请立即让道。”
那百户接住粗鲁掷来的令牌,本想羞辱一番她的大言不惭,细看一眼,还真是秦家令牌,又上下审度了她一眼,不敢胡乱做主,转身疾步而去。
约莫一刻钟过去,那名百户匆匆跑了出来,“秦小姐,督军请你进去。”
秦颂提步,身后之人皆随之而动。
但尚未迈步两步,那百户抬手一拦,“秦小姐,督军只请你一人进去。”
秦颂神色猝然冷下来,脚步顿下,抬手揭开帷帽,一张秀丽小脸务必淡定:“那请贡督军亲自来迎。”
那百户怔了一瞬,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没做出反应,秦颂身后一人也脱掉了帷帽。
“安国公府黎予求见贡督军。”黎予还算客气。
说起来,贡时良毕竟是他的舅舅,这一局,对他也是不小的考验。
那百户虽没见过黎予,但安国公府他听过的,贡督军与安国公府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不知,他稍一思忖,再次转身而去。
城外再次陷入安静的等待,但秦颂有信心他一定会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黎予的关系,也因为黎予的身份。
作为本该驻守在云州城内的官员,如今游离在云州城外,他不得不警惕——黎予和秦颂不在云州城内,指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城外。
扫荡云州,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该死在城中的,连一只蚂蚁也不能放过。
所以作为领军三十万直驱云州的主帅,贡时良不可能不慎重。
果然,不消一刻钟,城门前的军队逐渐让开一条宽阔的步道,身着盔甲的贡时良阔步而来,并肩行来的还有一名便衣打扮的白净男人。
贡时良身形很高,肩宽腰圆,穿上铠甲气势如虹,加之领兵数十万,浑身透露着极强的威压。
他来到秦颂跟前两步距离,目光先在黎予脸上扫了一瞬,又紧紧盯着秦颂:“你就是秦阁老的女儿?”
秦颂丝毫不惧他的审视,抬头看去,不卑不亢:“是。”
贡时良沉肃看了她片刻,手里的红缨枪猝然握紧,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突然抬□□来。
“舅舅!”黎予当即冲上去欲挡在身前。
远处马车内之人也下意识握住了手中刀柄。
身后其余人俱是捏了一把汗。
然而秦颂身姿岿然不动,如她料想一般,长枪抵到她喉前,却猛然收力,只带起一阵枪风,撩动她颈边碎发。
他们都知道他不可能盲目杀她,不过是太紧张罢了。
“你不怕死?”贡时良没多看黎予,认真看着秦颂。
“当然怕,但他不会让你动我。”秦颂冷静指着贡时良身旁的白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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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大人, 不可随意杀人。”尖利阴柔的男声响起。
那名穿着朱红大氅的白净男人,双手紧紧缩在氅衣里,冷得脸色更加苍白, 似乎还不能适应与御前伺候完全不同的北境气候。
贡时良缓缓收回长枪, 淡然道:“高公公多虑了,老夫吓唬吓唬她罢了。”
果然这人便是内务府总管高公公,是天家的耳目,贡时良也要听他的主意。
秦颂脸色丝毫未变,她心里很清楚,她身后还有无数双平头老百姓的眼睛盯着这里, 不论他们编撰了什么理由, 想要践踏云州,都必须合情合理。
若能肆意屠戮, 他们也不必编撰神罚的借口。
气氛稍有缓和, 秦颂淡然开口:“敢问贡督军、高公公, 这般阵势是打算困死云州百姓吗?”
困死云州百姓?
简短的六个字出口,拥簇在秦颂身后的平民百姓,陡然睁大眼睛, 伸长了脖子细听听,惊骇与警惕赫然于面。
面对质问, 高公公语调不疾不徐:“秦小姐既出现在云州, 应该比我等更清楚城中情形, 恶疾席卷了整座城池, 连周边城池都有扩散, 无数医者大夫均束手无策,你以为是何缘由?”
秦颂也不紧不慢:“那高公公觉得是何种原由?”
贡时良中气十足抢话应来,“老夫来告诉你, 是神罚,云州城出现异象,盖因某些位高权重但中饱私囊、危害一方的国之蛀虫,触怒了天神,招来了祸事,为保大虞平安,我等只能封锁云州,以免扩散更多疫疾至其余城池。”
“神罚?如何证明这是神罚?”秦颂悠然一笑,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大虞有天家贵气庇护,竟也能出现神罚,难道是天家德不配位,违背天道,引发天谴?”
“住口!好你个刁蛮女子,见到咱家和督军大人,不下跪参拜也就算,竟敢诋毁天家!”
高公公怒斥了一声,却始终保持着淡定,“你放心,既然祸根出现在云州,等云州神罚一过,附近城池的恶疾自会不治而愈,到时,整个大虞都会看到天家的真龙预言。”
言讫,贡时良又闲闲抬了抬手:“秦小姐,这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落下,身后几名士兵快步上来,将秦颂及身后几人团团围住。
黎予始终护在秦颂身边,身后静默不动的百姓似乎随时可能冲上来,为秦颂徒手抵挡。
秦颂反倒不慌不忙,她幽幽瞥了一眼那几人,镇定道:“二位大人何必着急?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而来?”
“还能为什么?想见你爹,我随时可以放你进去,但只能你一人进去。”贡时良很目光又扫了黎予一眼。
他夹了私心,打算对黎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颂当然不会戳穿,她笑了笑,“谁说我要见我爹?我是来为二位大人分忧的,你们说云州遭了神罚,那我便来救这疾苦。”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盒药粉,缓缓拧开盖子,边倾倒盒中药粉,边说:“看好了,这便是你们说的神罚。”
粉末倾泻而出,随风散开,落到地面染上刺目的白。
当初黎予机缘巧合找到些微药末,已是来之不易,但如今他们却在那两名北蛮人包袱里搜出来好几盒。
这种为祸百姓的东西,迟早要销毁,这般撒出去,倒是有一种无言的爽快。
散在空中的药粉,被风席卷,扑向贡时良二人,高公公下意识抬袖掩面,贡时良也摇晃大手,后退半步。
果然,他们害怕这东西,他们知晓一切。
秦颂不意外他们的反应,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张药方,“这,便是神赐,贡将军可允许小女子要为云州城赐予良方,救治恶疾?”
“胡言乱语!难不成你还成神了?”
然贡时良打断的话刚落下,秦颂身后的一应百姓仿佛商量好的一般,纷纷跪地参拜:“天佑我等,幸得山娘娘转世赐汤,祛病止痛,叩谢秦娘娘,秦娘娘功德无量,救苦救难,庇佑昌盛。”
万千百姓,异口同声,声势浩荡,令方才还嚣张不屑的贡时良猛然打起精神。
他放眼遥望了一眼秦颂身后的队伍,虽然都是平头老百姓,但人数极多,甚至隐于远处看不见的小路后,依稀能看见攒动的人影。
若尽数都是流民倒也罢了,大不了全部屠尽,可他不知这些人是否皆是流民,更不知远处还藏有多少人马,他竟然小瞧了她。
见贡时良脸色微变,秦颂愈发自信,她这一招用对了。
既然造谣云州落下了神罚,那她就造神。
在戎阳城外,秦颂改了主意,将从青泽运来的药材熬成汤药,救治了山娘娘庙中的恶疾病患。
她没有公开治病的药方,得以好转的病患见到立于山娘娘庙前的秦颂,不用引导便将她当成了救苦救难的神女。
口口相传过后,她这突然出现的神女,居然落了个山娘娘转世的称号。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了山娘娘的美誉在前,她的声望悄然高涨。
她只暗示了两句前往云州共济患难,几乎整个戎阳城的百姓纷纷同行而上。
这便是她看似孤身,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般靠近三十万大军的底气。
琢磨不透她所做打算的贡时良二人,不敢贸然,思虑片刻,又变了口风。
高公公淡淡一笑:“秦娘子真会装神弄鬼,随便撒点药粉,能说明什么?你区区女娘,又何以赐予良方?”
贡时良仍有几分盛气凌人:“有其父必有其女,秦氏女煽动民意,聚众闹事,已不是第一次,老夫现在就可以将你射杀。”
秦颂沉着看向他:“你如何定论我在煽动民意?我何时引导过他人一句?更何况,贡大人确定要动手?”
“你在威胁我?”贡时良面色黑沉,带着凌凌威压,“实话告诉你,云州兵家上书控告你煽动民众,煽动军权的诉状,早已收于内阁,数罪并罚,先斩后奏,合情合理。”
言讫,那几名官兵搭好的弓箭也离她更近了一些。
想起来了,当时为抢西边突袭的北蛮子粮草,秦颂组织城中的囚犯和百姓共同出击,当时陈裴之的几名部下确有嚷嚷参奏于她。
还真是稀奇,城中重要消息传不出去,区区几名败将能轻易上书控告,这大虞朝真是烂透了。
秦颂心下暗嗤,不及应声。
黎予紧紧护着他,对贡时良仍有几分复杂的情绪:“舅舅,回头是岸,你怎可执迷不悟?”
贡时良觑了黎予一眼,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是你们在执迷不悟,阿予,告诉舅舅,除了你两,城中还有多少官员擅离职守?”
他想问的是,还有多少该死在云州城的目标,游离在云州之外。
黎予眉头微蹙,对他这位舅舅更加失望,“贡督军是来屠城的?”
“住口!”贡时良不悦之色更甚。
秦颂却觉得可笑,他还念在亲情的份儿欲对黎予网开一面,却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逼上绝境。
她不想再与他费口舌,冷静道:“贡督军不必掩饰了,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你也可以屠尽整个云州,甚至我身后的所有人,但你别忘了,我身后才是大虞的疆土,皇权的核心,你今日所作所为,必将通过我身后的每一位民众广而告之,今日哪怕你杀一人,不出两日,便能传遍整个大虞。若你等困死云州,皇权如何我不敢说,但你二人不日便会沦为千古罪人。除非你等屠尽天下人,否则,云州的罪行,终将大白于天下。”
永远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舆论的力量,她不仅要将云州的情形广布天下,她还同意了沈夫子的提议,让秦家士族广罗天下英杰,广发逸闻,让举国皆晓神女赐汤,祛病止痛,其名秦颂。
只要有天下人在,她就没有输的道理。
高公公陷入了沉默,似在深思其理。
贡时良却不屑一笑:“你看看你身后的都是些什么人?粗布短打的流民百姓,大字都不一定能识几个,如何传遍大虞?难不成你就指望黎予一人为你歌功颂德?”
“还有我。”这是远处的车厢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话音落下,马车车帘被人缓缓解开,年轻挺拔的青年端坐于内,他深邃五官抬眸望来时,随即搁下手中羊毫,小案前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车旁小厮躬身进入车厢,仔细帮他收好笔墨,叠起小案,侧身让他下车。
贡时良和高公公二人脸色凝滞,“陆尤川?!”
秦颂没有转身去看身后的情形。
按照原计划,陆尤川应该在她带人进入城内后,再现身稳住贡时良的大军,可他竟然这时候就出了马车。
不过眼下态势不算复杂,倒也无所谓这一点差别了。
在众人的凝视中,陆尤川从容而来,坦然站定秦颂身侧:“本官已将青泽至戎阳再到云州一应情形悉数记下,明日便能传至附近几城,高公公是否需要再查证一番神罚的推断?”
高公公立马变了态度,区区女娘的言辞或许危言耸听,但左都御史的作风他再熟悉不过,且他像来与秦家不对付,如今似乎也站在这秦氏女一方,有他推波助澜,绝不可大意。
他稍一思忖,让太常寺背锅,总比在此下不来台好,众目睽睽之下,先行缓兵之计才是上策,他笑着应声,“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的确需要细察。”
陆尤川没理他缓和的语气,又冷峻盯着贡时良,“贡督军还不让路?”
贡时良方才的嚣张完全是因为认定了秦颂不知天高地厚,陆尤川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慎重审视当前局势,对视了一眼高公公,同样做了新的主意。
他大手一挥,“让道。”
秦颂没做任何指示,昂首阔步领头进城。
陆尤川和黎予紧随其后,近处的一应暗卫及百姓也多数进城,仅余远处看不清规模的人影还留在原地。
浩浩荡荡的行队穿行而过,两边的士兵又合拢而来,继续将整座城紧紧围住。
贡时良和高公公还站在军队外围,望着远处看不清来头的人群,心头起了谋算。
“高公公,看来这趟任务要费些时日了。”
“贡督军想要作何打算?”
贡时良转身回望着云州城的高墙:“你我皆知此行有违天道,若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顺利封城,要么坚称神罚,屠尽眼前所有人,要么主动承认神罚为假,撤兵回京,止息干戈。”
高公公也随他望去:“这两项可都不是好选择。”
“所以,只能选第三条路。”
高公公侧目看他:“哦?”
贡时良摩挲着手中长枪:“重新下毒,再造恶疾,他们能解这一次,未必能解第二次,只要再挨些时日,等云州城覆灭,周边的恶疾不治而愈,坐实神罚的预言,这云州城内外无论死了多少人,都是神罚所致,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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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内好不容易恢复的活气, 又被大军围城搅得人心惶惶。
好在城中还有官衙,很快稳住了城中恐慌的百姓。
中毒患者依旧集中在医馆和征用的客栈,尚无症状之人纷纷躲于家宅, 幸未出现拥挤逃窜, 踩踏事故。
秦颂带着众人刚进入城中,城门立马紧闭。
不少人骇然于状,“可恶!这是要将我们一同困在城中吗?”
秦颂顿下脚步望回去,瞅着紧闭的厚重城门,略感不安。
黎予沉吟道:“大军围城只有一个由头,那就是神罚降疫, 既没有屠城的命令, 也没有其他论罪的说法,只要控制了恶疾, 也便没了围城的道理。”
陆尤川却冷嗤了一声, “少詹事实在天真, 调动三十万大军围堵云州城内手无寸铁的百姓,你竟以为他们会讲道理?”
黎予侧目瞥向陆尤川:“既如此,那陆大人为何要进城?不是早已说定劳烦陆大人稳住城外, 留以应对?”
“城外自有人接应,倒是城内, 若少詹事的舅舅换套说辞, 城内百姓随时可能将秦……”陆尤川顿了顿, 又改口道, “将官府当成引发云州祸事的根源持刀以待, 以少詹事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能护得住谁?”
“可笑,陆大人有何立场猜忌他人?秦大人陷入此版境地, 难道不是陆大人谏言出任?黎某更是有理由怀疑,说不定此举正是陆大人为铲除异己,刻意为之。”
陆尤川和黎予立于秦颂两侧,两人无端唇枪舌战起来,火药味快把秦颂烤焦。
不过他二人所言很有道理,即使他们被围在了城里,贡时良一时之间不可能对他们大举屠杀,但不可不防他们会出其他阴招。
秦颂思虑了片刻,才拦下敌视的两人,“陆大人,辛苦你一件事。”
陆尤川闻声眉头轻蹙,他不喜欢她如此客气同他讲话,但他还是抿唇“嗯”了一声。
秦颂关注到了他眼神中那几丝幽怨,温柔望向道:“麻烦陆大人带领大家分散城内,留意城中异动。陆大人沉稳干练,能力出众,秦颂拜托陆大人了。”
她笑眼弯弯的,但陆尤川一眼就能看出她眸子里明晃晃的狡黠。
他暗自无奈,他喜欢她的服软,但不喜欢她在需要他做事时表现出如此模样,因为不用她如此刻意,他也会心甘情愿且早已想到要如何应对了。
他喉间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又望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抿唇应下,又将目光扫向黎予,带着几分嫌恶。
秦颂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黎予,从戎阳出发后,黎予一直跟在秦颂身边,颇有一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快慰。
秦颂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少了几许得意。
“也辛苦小公爷带人前往医馆,分发制好的药丸,先缓解一下医馆的压力。”
因着将几车药材全部用来救治了戎阳的患者,带进云州的所剩无几,为了方便赶路,秦颂特意命人将药材制成了药丸,数量有限,无法供应全城病患,只能先紧着症状严重的患者。
黎予很想黏在秦颂身边,但他理智尚存,示意了一瞬,便应下了下来,“好,交给我。”
做好安排后,秦颂也没多耽误,带着一应随从暗卫赶回了衙门。
秦颂留下春和收拾车上物品后,立马去了议事堂。
可秦道济并不在衙堂,她顿感不妙,正欲前往他处找寻,沉星和降月急匆匆从后院跑了出来。
两人一左一右扶住秦颂胳膊:“秦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沉星话音落下,降月又朝秦颂身后寻了一眼:“我们家公子呢?”
秦颂记挂着她爹,只简单回道,“他没事,我爹呢?”
话音刚落,两位小丫头倏地红了鼻子,“秦大人…秦大人被他们扣走了。”
“什么?!”秦颂双目圆睁,“谁做的?在何处?”
降月气愤不已,“是那户部侍郎陈大人。”
“陈渊?”那个说话做事向来谨慎的,老好人模样的户部侍郎?
沉星使劲点头:“就是他,督军老爷的兵马昨日天不亮就围住了云州,说是天有异象,为罚奸贼,降灾云州,城中人人自危,但并未说奸贼是谁,只熬过了一日,那陈侍郎就一口咬定是秦大人作恶多端,煽动了工部的小吏和几名衙役,将秦大人扣了起来。”
秦颂想到过这个结果,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她闷着一口气,真想揍那姓陈的一顿。
降月也愤愤不平:“而且,其他人明明知道陈侍郎此举草率,也无一人阻拦。”
他们当然不会阻拦,甚至庆幸有陈渊带头将此事按在她爹头上,只要能摆脱他们的嫌疑,就算需要人作证她爹穷凶恶极,这些人说不定还会绞尽脑汁给他爹编撰上百条罪名。
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才问道:“他们将我爹带去了何处?”
降月忙回:“我知道,在一家废弃的客栈。”
言讫,秦颂赶忙让她带路,转身出门。
来到那家客栈,门外有两名工部的小吏守着,陈渊和工部的主事都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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