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突然跑了进来,附耳对周沅离说了什么。
周沅离向在座众人致歉,先行离开。
等他走了,秦令川挨着方才他夹过的那块鱼肉,另挑了一块无刺的伸向夏幼臻。
他并不直接放到她碗里,而是就这么悬在半空,看似等待,实则不留退路地硬要投喂她。
二人的座次,使得鱼肉就停在黎晓檀眼前。
黎晓檀觉察到有什么猫腻,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饭碗,换上一副好奇脸,瞅瞅秦令川,瞅瞅夏幼臻,再瞅瞅桌子中央那筷亲爱的可怜的鱼。
黎晓檀的目光火辣辣的,夏幼臻不接都不行。顺从地递上碗,在他筷子上一磕,好叫他知道可以松开了。
果然,他很默契地将鱼肉精准投喂。
夏幼臻老大不自在,转头迎上黎晓檀的目光,立即搬救兵般用公筷把鱼肉又送了出去:“黎小姐,您是客人,多吃点。这道鱼别看不起眼,是家里大厨的拿手好菜呢。”
黎小姐忽然起身,说道:“哇塞,是吗?我要去向厨师讨教一下。”
说完慌不迭溜了。
夏幼臻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回神时,秦令川的鱼肉又伸到了她眼前。
这次不是悬在半空了,而是直接放到了她碗里。
看样子,不吃是不行了。
她张口含住,根本没咂摸出滋味,就道:“好吃。”
吃完她也忽然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怕黎小姐不熟悉。要不,也给你上几道开胃的菜吧。”
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一顿饭,一桌子人全被他搞跑了,就剩他一人。
秦令川不屑一顾地笑了声,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他本来以为,三个人相安无事地住在周家老宅,住也就住了。周沅离竟然敢假戏真做,要跟夏幼臻订婚。
他握着酒杯的手略微用力,玻璃碎裂在他掌心。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夏幼臻到了才知道,黎晓檀根本没来过。
也是,她大概只是觉得气氛不对,找借口先离开。
幼臻打算去客房找她,毕竟一顿饭吃得只剩一个人,着实有点不太礼貌。
主楼这座三层的建筑,二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东西各自有几间客房,私密性极佳。
夏幼臻刚转过楼梯转角,秦令川突然出现,劈头盖脸一句:“你不许嫁给他。”
夏幼臻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正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秦令川单手一撑,按在墙上,挡住她的去路。
夏幼臻只好迎视他:“为什么?”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是我的谁啊,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秦令川强硬地与她十指相握,掌心贴着掌心,将她握拳背在身后的右手游移到自己的下腹:“我是你的谁?你要不要问问我肚子里这个!”
她十分清楚,要嫁给周沅离的身份,是她夏幼臻;而肚子里的崽子是姐姐的,她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
秦令川亦十分清楚,她自欺欺人,不肯认回夏幼臻的身份,就是不肯负责,不肯给t 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用夏若真的身份,她就可以再嫁,她就可以和他划清界限,毫无瓜葛。
强硬地将她拽到东头走廊,秦令川不由分说压上来,一手精准钳住她的下巴,薄唇欺上她的红唇。
夏幼臻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踉跄着被逼到墙角。
眸中锐利的寒光在这暗夜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更加逼人,周身戾气自内而外散发,将她全身笼罩,他的吻很凶,很不讲道理。
夏幼臻挣扎出双手,用尽全力去推他的肩膀,秦令川另一手有些粗鲁地将她手腕扣住,举过头顶按在墙上,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夏幼臻猛地左右摇头,怎么都摆脱不了他的桎梏。
她抗拒他的体温,抗拒他的感情。
他粗重的喘息暴露了压抑克制许久的嫉恨。
上唇被泄愤般咬了一口,秦令川终于放开她,双臂撑在她两侧。
薄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鲜血的红格外显眼。
夏幼臻甩了他一耳光,瞪着他:“大哥,请自重!”
秦令川冷笑,阴森森地,比那被窗格分离的破碎月光还要冷:“大哥?”
“是!我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呵,是吗?”秦令川攥住手腕,指节用力,“你不是不肯承认你是夏幼臻吗?你要做夏若真,那与我订过婚的也是这个名字。你依然是我的未婚妻。”
秦令川用大拇指将唇间鲜血抿去,反手给她红唇再添一缕红艳,夏幼臻又被衔住,排山倒海的激吻几乎要将她淹没,唇齿间血气腥甜。
夏幼臻气炸了,抽出手再甩一耳光,比方才还要响。
秦令川危险地凝起一侧嘴角:“你打我上瘾是不是?你打我一下,我亲你一下。”
夏幼臻悬在半空的手不敢动了,喘着气死瞪着他:“你疯了吗?这是在走廊里,随时会有人过来。”
“我就是疯了,在这个家我说了算,谁敢出来说半句闲话?”
秦令川与她额头相抵:“从今以后,不许你叫我大哥。”
他低下头,极珍重地、观察着她的态度,留足她反抗和拒绝的时间,然后深情地吻了上去:“这个吻的感觉,和那天的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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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忆 秦令川是禁欲风男模?
幼臻根本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热水器坏了,她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洗头发,开水壶烧好热水,然后倒进木盆里。
师哥去了展会,瑾玉也不在。
她另外庆幸还好这人不是她刚打完洗发露的时候敲门。她胡乱擦了下头发,用速干巾包好,一手按在头顶,小跑去门口。
来人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没有踏入,也并没有朝她头上看去,只是与她对视,目光中充满了温和与耐心。
一点尾痣不显妩媚,反倒添了几分生动活泼。
“你好,先生。你要去哪里呢?”
只从他的气派,也可以看出不是本地人。虽然只是一身白运动服,却难掩矜贵,一看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是书香门第的贵公子吧。
她大概不记得自己了,三个月前在伦敦,她帮过自己一个大忙,可从她的反应来看,不像是记得那件事的样子。
“请问……”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旁边这家民宿是您的吗?”
幼臻立刻来了精神,现在不是旅游旺季,生意寡淡,有人问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是的。是乡村田园风格的装修布置,您要进去看看吗?住几晚呢?”
秦令川摆摆手:“不用进去看了。今晚还能预订吗?”
“当然可以!”幼臻一激动,本就有些酸的左臂垂了下来,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
她很是有些尴尬,还从未试过在陌生人面前披头散发,好在发梢已经不滴水了,要是滴在前胸后背,那才更失礼呢。
以往与周沅离约会的时候,化个妆都要闪到一边,却在这个男人面前擦拢起湿发。
幼臻咧咧嘴:“不好意思。”
秦令川露出一个很宽和的笑容:“没关系。”
这有什么关系呢?水润过的长发几缕几缕地垂下,更衬得她皮肤白嫩,两颊还微微泛粉。不由让他想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古诗来。
在国外待久了,这样的诗词很让他亲切。
秦令川一直没有上下打量她,这倒让幼臻卸下几分不自在。她真希望秦令川可以自动忽视她的这个造型。
以往接待客人,幼臻都希望尽量节省客人的时间,虽然她此刻很想先把头发吹干再好好地梳一梳才见人,不过,总也不能让他就在这里等着。
幼臻小跑回木盆边顺手抽了一根黄丝带,又一路小跑回来,一边将长发在耳后系起。
“请跟我到这边,麻烦出示下身份证件,我给你们办入住。”
秦令川提起门口石墩上的行李箱,侧身让开。幼臻这才看到,他的后面还有一个人,二人身高、年龄、俊俏程度都差不多,只是气质不同,这人身上就没有那股疏离感。
幼臻腹诽: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不出他所料,这是间四合院,正屋加上东西厢房可以容纳一大家子人。看样子,是分租的。
穿堂里微风习习,幼臻转身找钥匙的时候,黄丝带随风轻飘,触在他的左袖上。
秦令川低头看了一眼,问道:“这里能预订到什么时候?”
“后面都没订出去呢……”
没等她再问,秦令川立刻道:“我们两个人,整租这一套,先住两个月吧,如果后续定的话我会提前一个月告诉你,请你就不要安排其他人跟我们一起住了。”
幼臻小口微张:“你们不问问价钱的吗?”
“我在网上看过了,陶北,你直接转给店主吧,按原价,就不要走线上让中介抽成了。”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点点头,立刻拿出手机来支付。就在秦令川和夏幼臻说话时,他几次欲言又止,都被秦令川的眼神给挡回去了。
一定下来,他就转身去把门外的几个大行李箱挨个搬进来,秦令川则原地环视,幼臻估计,这人大概是他的秘书之类的。
“有什么需要,你们随时到隔壁找我。”
幼臻小跑回铺子,立刻钻到镜子前,呼——还好还好,头发没有她想象的乱,她这才放下心来。
侧身看看,并没有小肚子,最近也没长胖,怎么跑了几步就心跳得厉害。
傍晚,周沅离回来了,幼臻正要兴高采烈地跟他汇报民宿订出去了,而且一订就是两个月。周沅离却先马不停蹄循例到工作间去检查工人烧制的情况。又把订单明细和仓库货品对应好,才把今天的展会情况跟幼臻、瑾玉等人汇报。
这一系列完成后,幼臻已经忘了她要说什么了。
其他人都散去,夏幼臻最后一个走,被周沅离叫住了。
“隔壁有人住了?”
“哦,对,有人住了。你怎么知道?”
周沅离:“账上一下子转过来二十万。”
幼臻难以置信:“二…多少?”
“二十万。”周沅离倒是波澜不惊,“住多久?”
幼臻却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两个月。他们是不是多打了一个零?”
少一个零的话也远比平台价格高啊。
“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幼臻便把情况跟他说了,周沅离听到她说来人很帅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游客。”
“对了。”幼臻终于想起刚才要说什么了,“他对咱们的鼻烟壶也很感兴趣,今天你不在,我就跟他们说明天来参观。说不能又能下一个大单呢。”
周沅离不以为然,他得查查来人的目的才行。
自她从伦敦回来,带来了新的渠道,昨天周沅离又去过展会之后,订单就火爆非常。清晨,刚七点钟,工作间里就热火朝天地开工了。
幼臻开启大门,卸下门槛,好让装运的车可以开到院内。
她刚绕到车后跟司机师傅交谈几句,远远就见石板路的另一头,秦令川换了身蓝色的运动服,微笑着朝她招手。
幼臻热情地迎过去:“早上好!你有晨跑的习惯?”
秦令川冲她摆手:“早。山里的空气就是清新,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昨晚睡得还好吗?”幼臻一歪头,大大方方问道。
“很好。你们的民宿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跟以往我住过的都不一样。”
“秦先生经常住民宿吗?”
秦令川这时正好走到门口,便让她稍等,进屋拿了名片出来。
“工作原因,的确经常出差。”
幼臻接过,低头一看。他是著名模特经纪公司的签约男模?
嚯,她一看到他,就觉得这等颜值身材,堪比肩国际名模,没想到真是做这个的?
姐姐前阵子说要请模特来拍宣传片,是他吗?
不过,他怎么会自己单独跑到这里来,以往的合作,姐姐会派人去机场将他们接到公司的。
秦令川还特t 意拿了些模卡,上面不同风格角度,展示不一。
锁链、暗室、捆绑……
秦先生走的是禁欲风?
她正看得出神,估摸着他会是姐姐喜欢的那种风格,就听秦先生问道:“我还没吃早饭,幼臻可以介绍一下最地道的小店吗?”
问她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条路走到头右拐有个菜市场,沿路的那些小摊都是当地最有特色的。口味绝不会踩雷,毕竟做的都是当地人的生意,味道不行的话早就开不下去了。”
她介绍的五花八门,连他爱吃什么口味都介绍进去了。
秦令川一直望着她笑,等她说完:“那就一起去吧。”
“嗯?”幼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这么早就吃过早饭了吧?”
幼臻下意识低头,抬手将鬓边被风吹落的一丝碎发拢到耳后,回望时,他的眼眸依旧荡漾着笑意,还有几分自信的把握。
“那倒没有。”
“我请你。”
还不等幼臻再说些什么,他已经迈了几步跟她并肩。
也是,带客人熟悉当地美食也是他们该展现出的热情。
菜市场很近,步行大概七八分钟就到。
秦令川脸上的笑却不见了。市场里面嚷嚷沸沸,地上烂菜叶和不知泼的什么油混合在一起,这个点来买菜的全是老头老太太,操着他只能听懂一半的方言大声还价。
幼臻在前面开路,一路跟小摊贩们熟络地打着招呼。秦令川跟在后面小心避开迎面来的人,他很不喜欢碰到别人的汗。
到了她说的店,马路边摆开几张四方木桌,喝粥的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得很矮。
幼臻回头,示意墙上有菜单:“你要吃什么?”
秦令川说道:“你帮我点好了。”接着又补上一句,“点你爱吃的,要两份就好了。”
“好的,你先找位子坐。”
大概五分钟,幼臻端着托盘出来,秦令川还在原地站着。幼臻挑眉,丢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令川将揣在口袋里的双手拿出来,过去接过托盘,随她在就近的桌子旁坐下。
两碗豆腐脑,一碟猪头肉,篓子里是煎饼和烧饼。
东西他倒不是没吃过,只是上次在五星级酒店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环境。
幼臻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他:“那边有调料,你喜欢加什么可以去拿,我就爱喝这原味的豆腐脑。”
秦令川拿起一张煎饼,递到嘴边仍是停顿了一下。
幼臻也拿起烧饼咬了一口,酥酥地掉渣,幼臻用无名指小心地蘸去,有些可爱。
秦令川瞧得出来她没有化妆,唇色却鲜红,十足的天生丽质。
他从来没在这样的环境吃过饭,很挤,很吵,他不喜欢。但这浓郁的烟火气和她的一脸满足,却仿佛给这样的环境开了滤镜。
烧饼第一口就咬到里面的肉馅,幼臻的酒窝深深陷进:“刚出锅的就是好吃,哇,太好吃了。”
听秦令川笑出声来,她才抬头意识到他还没开始吃:“怎么了,吃不惯吗?”
秦令川摇头:“不是,我等它凉一下。”
“不烫的。”幼臻动作快过声音,已经先将他手里的煎饼拿过,“我给你卷,我们最地道的吃法。”
看着她把猪头肉竖着铺好,淋上少许醋,像包袱一样把煎饼卷好,下面折到里面去,秦令川笑得更深了。
她十分自来熟,又大方。他接过煎饼,咬了一口,味道的确鲜美,嘈杂的人群似乎也不那么烦人了。
豆腐脑是咸味的,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幼臻将豆花戳得更碎了些,然后直接端起碗来大口喝着,不时吹一吹上面的香葱香菜。
二人不过坐了五分钟,幼臻的手机就响了。看她的脸色,似乎出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放下电话,露出歉意:“不好意思,我……”
他打断她:“没关系,工作重要。我也快吃完了,还要到别处逛逛,就不跟你同路了。”
她报以感激地笑笑,打包了两个茴香馅儿的包子,老板会意地笑笑:“沅离爱吃这一口。”
她还是那样小跑着,从他身边风一样地过去了:“真的不好意思,谢谢你请我吃早饭。”
他点点头,目光却一路追随着她。幼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没料到秦令川还在望着她。
她眨眨眼,脚下不停,石板路上跑得乱七八糟的。
跑了一半路程,她鬼使神差地又想回头看,阳光将水珠折射得有些耀眼,就像秦令川在人群中一样,十分显眼。
她这一望,就又望到了他。
他怎么还在看她,幼臻只好立刻转过头去。
前面就要转弯了,他应该不会看着她了吧。
可是,幼臻不敢回头去验证答案了。若是、若是他还在看她,她该作何反应?
毕竟,是自己要回头去看的啊,她不看怎么知道他也在看她?
步子一顿,幼臻头也不回地左转,一路跑回店里去了。
只是这一刹的犹豫,秦令川尽收眼底。
如他所料,店里的资金的确出了问题。虽然方才她没说几句,偶尔的几个关键词和电话那边周沅离的语气让他猜了个大概。
周沅离这个人,很少有紧张且情绪外露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对手,可谓是相当了解。
这正是他此行来的目的。夏家独传瓷器釉色的配料秘方,是他们开拓新市场重要的法宝。等到小店资金不足难以维持,他就一次性收购以达到目的。
资金本也是街坊四邻投入进来的,若是这时候有人撤股,目的还可以更快达成。
他慢悠悠吃完饭,回到民宿换上正装,交代陶北几件事后便出发去市区,他需要见见他的合伙人。
黎老板,是他出了大头,让秦令川没有后顾之忧地从国外来到这个小镇。
夏家的秘方,夏家的股份,夏家的人,他都要弄到手。
这本就是夏家欠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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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又争又抢 他不喜欢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
回到小镇的时候,天光渐暗,还不到四点,大概晚间要下雨。一早如火如荼的小店,此刻却略显冷清。
瑾玉几个在收拾东西。
秦令川很快在院子里的秋千架旁看到了夏幼臻。
“这么早就下班了?”
幼臻没料到他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了一跳。
“不是下班,自己做事,不存在下班这一说,哈哈。今晚大家在市区的大酒楼给师哥接风。”
她显然打扮过了,化着淡妆,小巧的珍珠耳钉修饰着。又黑又亮的长发还是用黄丝带系起,一同缠绕在麻花辫里。
淡紫色的毛线衣扎在腰间,同样是明黄色的长裙下,白色高跟鞋显得小腿更加笔直。
秦令川将重心压在后脚跟上,前后晃了一下,才说道:“早知我就不回来了,你们去市区说不定还能偶遇,倒不显得现在这么刻意。”
幼臻听出他话里有话:“秦令川先生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想看下店里的陶瓷琉璃作品可以吗?”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晚高峰一定会堵车的。但是,没有拒绝客人的理由不是吗?
秦令川看她有些犹豫:“你担心误了时间?”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有钱不赚王八蛋,她决不能让对方感知出她的犹豫。
秦令川:“这样吧,大概一小时的时间,然后我开车送你过去。”
夏幼臻连连摆手:“这太麻烦你了,怎么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从1号展室开始吧。”
秦令川已经跨步迈了进去。
展品陈列也花了一番心思,幼臻给他一一介绍,在谈到这些的时候,眼里放光。
她指着展厅正中间的展品:“这一种,就是青花瓷了。”
秦令川说道:“青花瓷大约1300℃烧制成,成熟于元代,明清时期达到鼎盛。现场实地看,的确跟图片展现的效果不同。”
“你连这都知道?”幼臻眼里没有那种居于上位的审度,反而有些崇拜。
秦令川又笑了,朝后指了下:“门口的介绍上有写。”
“哈?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幼臻鼓了鼓腮帮子。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逛完了三个展室。幼臻颇有些得意:“这一种就是我们夏家独门烧制的啦,别处都见不到哦。是我爷爷研究出来的。并且在他生前就被放进了博物馆。”
秦令川拿起近手的一个花瓶,仔细玩赏:“的确名不虚传,釉色均匀醇厚,相似的明清官窑鸡油黄多为糯米胎,能从这么多古籍里面重新找回失传的技艺,的确值得尊敬。”
幼臻着实有些震惊:“这你都知道?这些介绍上面可没有。”
秦令川笑笑:“从前也给其他的品牌拍过类似作品,所以了解过一些。”
放下瓷瓶,他拿起另外一个鼻烟壶。
“这种内画技艺很难的哦,天气暖和起来后,周六日下午两点有内画体验,不过这个月t 还没开。”幼臻见他感兴趣,话多了起来,“刚才的瓷器黄和鼻烟壶,都是我师哥亲自做的。他这个人呀,平时不爱说话,就爱闭关摆弄这些。”
看得出来,她很崇拜周沅离。是与方才干瘪的惊讶完全不同的、生动的崇拜。
他明知故问:“你师哥是你堂哥吗?”
“嗯?不是,是我爷爷收养的义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为了把手艺传下去……”幼臻咬了咬唇,“你也知道的,我们这小地方传统得很,像这种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
“传男不传女,听起来真可笑。宁愿传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也不肯教给亲孙女?”
幼臻耸耸肩:“所以,我也只能在外多跑跑腿,提高下知名度了。”
秦令川摇头:“在我看来,酒香也怕巷子深,再好的手艺没有宣传也白搭。”
一谈起这些,她不由得又想到短缺的资金问题,若是再没有一个大单,下个月的分红都成问题。
可是她很快回过头来,怎么能跟客人抱怨这些呢。
他对于陶瓷、琉璃的制作工艺和各种流派都很熟悉,甚至可以说达到了专业水准。他还提到自己的家乡也盛产陶瓷,幼臻向来很有边界,除非客人主动提及,她一般不会顺藤摸瓜地问。虽然她一直很好奇,这人是来旅游还是出差的,如今看来,纯旅游应该是不大可能了。旅居的话,似乎花钱也不会这般大手大脚。更像是带着某种商业目的来考察的。
秦令川看出她的遗憾,装作看时间,岔开了话题。
一楼的展厅都逛完了,秦令川往二楼望去。幼臻介绍道:“二楼是我们住的地方。师哥喜静,就住在最东头,依次是几位工人师傅和瑾玉等助理的房间,最西边那个是我的。”
秦令川瞧着西侧窗户上挂了好几个毛绒玩偶,随口问道:“你们都住在一起吗?”
“是的,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本来,爷爷打算把这套当成我的婚房,现在想想也挺好的,这么多人住一起,热闹。”
秦令川立即问她:“你之前有过婚约?”
幼臻摇摇头,抬眸瞬间有几分惆怅:“之前有段时间是挺想结婚的,现在不了。师哥说的是对的,那时候想结婚是一种逃避。不应该遭受了事业上的挫败,就把结婚当成退路。”
秦令川似乎能串起来:爷爷把手艺传给自己看中的人,然后把孙女也许配给他。某种程度上,竟跟黎老板的做法类似。
他不经意问起:“你如何看待掺杂了工作关系的婚姻?”
幼臻完全没料到话题转得那么快:“哈?”
秦令川也并非是要她一个回答:“为了结婚而结婚是没必要,可如果一个人想结而另一个不想,说明两个人的步调已经不一致了,也许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幼臻有些不知怎么接话,拢了拢头发,介绍起那些玩偶来:“窗前的那些都是师哥送的,每年生日一个。他总说我幼稚,床上一大半都是被这些玩偶占据,人都不知道要睡哪里哈哈。”
她捂嘴笑起来,眼波流转,看起来,周沅离依旧对她有着很深的影响。
“只是惯性罢了。今年也送了吗?”秦令川问。
幼臻收回思绪:“今年还没过生日,下个月呢。不过去年是个也没送我,太忙忘记了吧,过去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
其实她认为,在自己明确表达出想结婚的意愿却被拒绝后,两个人便渐行渐远。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比原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果不其然,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瑾玉他们早就去了,夏幼臻只好先给周沅离发消息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周沅离一直没回复。
秦令川自从开始堵车就不怎么说话,修长的手指握了握方向盘,看向她:“看来老天这次是帮我的。”
幼臻果然抬起头来:“什么?”
“堵车加下雨,看来是一定要迟到了。”
幼臻撅着嘴点点头。
“反正也迟到了,也不在乎迟到多久了,先吃点东西吧。”
幼臻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先去吃晚饭?”
秦令川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滑下来,虚弱着说:“我今天只吃了一个猪头肉卷饼和豆腐脑,现在真的好饿。”
幼臻惊讶:“什么,竟然忙到饭都来不及吃吗?这怎么可以,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吃饭的。我们现在先去吃吧,什么都行。”
让司机饿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看着前方的“停车场”,从沉没成本来说,先吃点东西垫垫也的确是个好选择。
于是到了下一个岔路口,秦令川就掉头转弯。他又在笑了,他的直觉没错,她一定是一日三餐好好吃饭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