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重生后by风月摆渡人
风月摆渡人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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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微微一颤,温聆筝不由蹙眉。
罗家五公子罗许。
裴凛后来的副将?
对于罗许其人,温聆筝很有印象。
宣仁十五年秋,北境战事告急,官家急命裴凛出征,可罗许却因丁忧而未能同去。
裴凛的棺椁就是由此人扶灵送回定北侯府的。
裴凛丧期满七日,罗许秉其志领兵前往北境抗敌。
在宣仁十七年与大越的两军对垒中,他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挑了越军大将首级,为裴凛报了仇。
罗许活着的时候始终把照顾定北侯府仅剩的老弱妇孺当作己任,即使在他死后,其兄亦不曾间断对定北侯府的援助。
“什么?”
吴大娘子尽量克制着自己压低音量,可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向氏扶着吴大娘子走在前头,温聆筝与温聆笙跟在二人后头。
穿过抄手游廊,月洞门的影子才刚映入眼帘,庭院中的喧嚣便已入了诸人耳。
“安相濡!”
“你再敢乱说话,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罗许的声音中气十足,在雕梁画柱的院子中环绕回荡。
吴大娘子气得脸都黑了,脚步急急朝院中而去。
累得其侧地向氏也只好小跑着跟上。
院中,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见吴大娘子赶来,赶忙让出了一条路。
彼时对面的永昌伯夫人——薄大娘子也已赶到。
两家匆匆忙忙地支使小厮去拉自家公子,却没想到两个锦玉堆里长大的公子力道那样大。
他们不仅没将公子们分开,反倒被其带倒。
雨后的土地泥泞。
纵使大长公主府的女使清理过了,可青石铺的地面上却也难免有沙砾。
罗许好武,平生最所愿莫过于驰骋疆场。
即便安相濡高他半个头,可打起架来却仍不是他的对手。
眼瞅着自家儿子被人按在地上,连脸颊都擦破了皮,薄大娘子又急又心疼,指着吴大娘子责怪她教子无方。
自觉理亏,吴大娘子也懒得理会薄氏。
她一把拨开七仰八叉倒着的小厮,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罗许后颈的衣裳,活像是要将之一把拎起一样。
“罗许!”
“我数到三,你松不松手!”
威胁之意满满的话语令得罗许回头。
可他却丝毫不曾有放开安相濡的意思。
他只是瞟了吴大娘子一眼,言语间愤愤不平:“这家伙他就该打!”
“他想巴结姚伯怀我懒得管他。”
“可他竟敢在人后抹黑裴二哥!我揍他都算是轻的!”
“今日回府,娘就是要把我吊起来打一顿我也认了!”
罗许猛地挣开吴大娘子的束缚,对着安相濡就是一顿揍。
那活阎王般不要命的架势,别说是小厮了,就连吴大娘子都被他唬了一跳,没敢再上前。
目光瞟向四周,温聆筝眉心拧在了一处。
闹成了这样都不见人来阻止?看来,只怕是另有深意。
思虑片刻,温聆筝钻出人群,从里间拿出了一壶酒,尽数泼在了罗许身上。
“你闹够了没有!”
稚嫩却凛冽的声音并上那一壶醒神的酒,罗许惊愕回头。
“温四……”
看到温聆筝,他不由愣了一瞬,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松了些许。
也就是趁着这个功夫,被他按在地上的安相濡赶忙从中挣脱而出。
永昌伯夫人薄氏心疼地揽过满身伤痕的儿子,泪水涟涟,直呼要送罗许去见官,给她儿子讨个公道。
即便吴大娘子接连道歉,表明会亲送礼至其府也无用。
一把将愣神的罗许拉到身后,吴大娘子也恼。
她虽觉得儿子动手打人不对,可也看不得薄氏得寸进尺。
更何况,像永昌伯府这等一见亲家落魄就急急踩一脚上去,借此来彰显自家清白的人,她也实在是看不上。
“小儿间打架本就是常事,何必至此?”
“薄大娘子也不想想,这事到底是因谁而起!”
“打人一事是我家老五之过,我必会领着其到贵府道歉赔偿。”
“可若薄大娘子再咄咄逼人,便是告御状到官家面前,我罗家也是不惧的!”
吴大娘子为人豪爽热情,在世族娘子间颇得名望。
她此话一出,倒是引得不少娘子应和。
薄大娘子又羞又恼。
永昌伯府虽说是个伯爵府,可现任永昌伯却是个庸碌之人,不过靠着祖宗荫蔽,靠着这个伯爵的位置维持体面罢了!
可罗家呢?
那可是先帝亲信!就连官家待罗中丞都颇为敬重。
薄大娘子自知已落下风,本想息事宁人,偏安相濡还在她身侧哭个不停,气恼的同时,又颇觉没脸。
“怎么都聚在这儿啊?”
“永昌伯世子怎么还搞成这样了?”
散乱的人群中,忽而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自月洞门外翩然而来。
典雅的绛紫大襟襦裙,高而丰盈的发髻,再并上一顶莲花冠。
行时裙摆不乱,立时流苏不颤,尽显皇族之仪。
众人匆忙执礼:“请永庆大长公主,安。”
“今儿是小女生辰宴。”
“诸位夫人不必多礼。”
永庆大长公主似乎心情很好。
她并未苛责罗许与安相濡不顾场合,将明珠郡主的生辰宴搅得一团乱糟。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温聆筝身上,眉眼间的笑意让人恍惚。
“百闻不如一见。”
“温四姑娘。”
永庆大长公主的言语虽染着笑,实则却让人难以听出喜怒。
向氏的面色一僵,但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她朝永庆大长公主福了福身,礼数是一如既往的周全。
“小女不知礼数,恐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温聆筝也跟着不卑不亢地朝永庆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殿下谬赞。”
“臣女在外不如场上诸贵女,在家更是不比长姐温柔端庄,实在愧不敢当。”
永庆大长公主笑了一笑。
她状似随意地移开了目光,瞟了眼一旁的温聆笙,赞道:“温四姑娘有勇有谋,温大姑娘端庄识礼,向大娘子有福。”
向氏面容平静:“公主抬举。”
世族娘子,精明者为众。
永庆大长公主只一言,她们看向温府诸人的目光已然变换。
向氏与吴大娘子相视一眼,皆是从容浅笑回应。
温聆筝的心稍稍一定。
想起方才永庆大长公主眼神中的探究,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招呼女使将此地收拾了,又请了诸位娘子公子入宴,还妥帖地吩咐了女使给两位公子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再请了医官来给安相濡看伤。
永庆大长公主的作为让人挑不出错。
就连叫嚷得最欢实的安相濡都是安静了下来,夹着尾巴跟在了薄大娘子身后。
落座在了向氏身后的位置,温聆筝微微垂眸。
她的指尖不安地在膝上来回摩挲。
她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可却说不上来。
“筝姐儿。”
向氏的声音打断了温聆筝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着向氏,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她那透着警惕的眼眸却没来由地让向氏心头一凛。
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向氏有些气闷。
恰在此时,觥筹交错的宴间,一女使自厅外匆匆而来。
“禀大长公主。”
“定北侯爷到了。”

安相濡只觉面上的伤处又更疼了几分,连手中的酒盏都端不稳了,染了一身酒渍。
厅中人的目光纷纷朝中央的女使瞧去,似是在怀疑女使话语的真实性。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女使丝毫不乱。
微微一笑,永庆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酒盏。
她稍稍端直了坐姿,浅笑着道:“既是定北侯爷来了,还不快请!”
永庆大长公主此话一出,诸人如梦初醒。
定北侯世子已故,如今的定北侯府嫡系一脉唯有裴凛与裴凝二人。
这定北侯爷指的究竟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众人纷纷坐直了身,表情稍显凝重。
垂眸瞧着地面。
温聆筝紧蹙的眉心一颤。
她清楚的记得裴凛承爵分明是半月后的事,如今竟是提前了?
还有……
永庆大长公主是官家嫡亲的姑母,又因先帝的临终嘱咐,颇得官家信赖。
裴凛承袭定北侯爵位这件事,她必定早就知晓,她任由罗许与安相濡闹那一出,难道是为了试探各家?
温聆筝的心一沉。
为君之道,莫过于制衡二字。
为臣之祸,也不过功高一词。
三月春阳和煦如风,摇曳的桃枝轻轻一抖,便有几簇繁花随之坠下。
檐下铃音清脆,伴着纷乱的脚步声自厅外而来。
温聆筝交握的手不由一紧。
分明身处嘈杂的环境中,可她却仍是清晰地分辨出了他的脚步声。
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从梦中惊醒时,常常会听见的声音。
指尖划过掌心,微微的刺痛让温聆筝稍稍清明。
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纷乱的心绪令她不由自主地朝门外望去。
紫袍,金带。
一如她记忆里的模样。
散漫的春光自他身后而来,在他身侧晕开。
金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连廊下沾染的落花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衬。
檐下的风铃仿佛也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瞬。
直到——
“臣,裴凛。”
“恭请永庆大长公主,安。”
温聆筝略略回神。
她微微垂下眼眸,欲要收回目光,可却在余光瞥见他稍稍踉跄的脚步时,心头陡然一紧。
他的膝,怕是伤了。
各样的猜测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理智好似在顷刻间被压成了一张薄薄的纸,在瑟瑟寒风中,兀自坚持。
温聆筝垂眸紧盯茶盏。
穿堂风幽幽拂过,一圈圈涟漪在茶盏中晕开。
“定北侯爷无需多礼。”
永庆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吩咐道:“赐座。”
悦耳的丝竹声再度响起,自池边遥遥传来。
人群复又喧嚣,推杯换盏间,方才的插曲似乎渐渐被人遗忘。
宴席男子与女子本不同席。
奈何罗许才惹了事,吴大娘子只好求永庆大长公主,将之拘在身侧。
罗许仍是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一见裴凛,便一股脑地想凑过去。
怎料被吴大娘子一把按回了原处。
茶盏中的茶早已在春风微拂下失去了温度。
温聆筝却始终没敢移开目光。
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晃荡在她心头,慌张而又无措。
身侧传来响动,连续不断。
有些愠怒,温聆筝蓦然回神。
她稍稍侧头,就见罗许靠了过来:“温四,裴二哥哥似乎在瞧你。”
温聆筝心头一滞。
仓惶无措间,她只稍一抬头,便见那人的目光自相隔的屏风对面遥遥而来。
廊下微风轻拂,风铃的脆响声始终不断。
她像是被拉到紧绷的弦,心跳如鼓。
“裴二哥哥可得自罚几杯!”
“先前令闻请了你三回你都不肯来,好不给面子。”
耳边传来的声音音色清丽又俏皮。
温聆筝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这才瞥见裴凛身侧的人。
棠梨色的襦裙长度及踝,裙面上刺着锦簇繁花,华贵而明丽。
她笑得弯起的眉眼在春阳的映照下生动而鲜活,盘髻上装饰的丝带随着她雀跃的步伐轻轻飘动。
明珠郡主?
心绪跌宕,温聆筝轻轻移开目光。
她怎么就忘了呢?如果不是那场春日宴,他的妻,合该是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小郡主才是!
她状似无意地轻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冰凉的茶水穿肠而过,她压低声音对着罗许道:“我与罗五公子似乎并不熟识。”
罗许轻抿了一口酒,仍是一派地玩世不恭。
“我与你相不相熟这不紧要。”
“裴二哥与你相熟就行。”
罗许灿如星子的眼眸恍惚了温聆筝的思绪。
她没能答上来话,却听罗许又道:“阿凝性子平和,甚少惹事。”
“我从未见过裴二哥维护过哪个小姑娘,除了你。”
罗许的话让温聆筝愣在了原地。
维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许是瞧出了温聆筝心中所想,罗许耸了耸肩,藏在身后的手稍稍朝上指了指。
温聆筝不由一颤。
宴厅人声嘈杂,随着永庆大长公主的离去,气氛更松散了些许。
世族娘子大多聚与一处,言笑间谈论的无外乎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向氏在吴大娘子的带领下与众人愈发熟稔。
温聆筝隐在后头的阴影中,思绪沉沉。
温聆笙则仪态端庄地坐在向氏身侧,一颦一笑皆是得体。
谈笑间,诸人的目光似是不经意落到了温聆笙身上,且瞧姑娘举止优雅稳重,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就连着平江侯府的钱大娘子也是多瞧了她几眼。
“瞧瞧。”
“不愧是向大娘子教导出来的姑娘呢!”
向氏笑得开怀,吴大娘子也跟着揶揄。
“要不说姑娘好呢!”
“哪像我家这个!成日里净给我惹事。”
“就差给他气出病来了!”
又见罗许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举止全无,吴大娘子脸色不由一沉。
她这宝贝儿子也不知是让裴凛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你这孩子今日这是怎了?”
“外头是有金山银山不成?”
罗许被吴大娘子忽而一揪,捂着耳朵回过头。
“娘!”
“打人还不打脸呢!”
罗许瘪着嘴,略显委屈。
倒少见这混世魔王露出这一面,吴大娘子有些好笑。
“呦!”
“你还知道打人不打脸呢?”
“为娘可真是长见识了。”
罗许垂眸,虽说很不服气,可才惹了事,到底没敢再顶撞母亲。
罗家母子你来我往的话惹得众人捧腹而笑。
忠毅伯府的崔大娘子不由笑道:“都说你家罗五不着调,可我瞧着这孩子恐怕是有大作为的哩!”
崔大娘子的恭维话让吴大娘子喜笑颜开。
罗家人口虽简单,可也有三位小娘并两位庶出子女。
她膝下虽有四子。
可长子羸弱;次子庸碌;三子成日沉迷花街柳巷,不知被罗中丞打了多少回也不见改,倒是那庶出的四哥儿罗词天资聪颖,平素颇得罗中丞喜爱。
吴大娘子心中叹气,看向罗许的目光中掺杂着期许。
她并非苛待庶出子女之人,可身为母亲,又岂愿让亲生子一辈子落于人后呢?
“给母亲请安。”
“给诸位大娘子请安。”
来人是吏部尚书家的长孙郑开阙。
那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的样子,惹得吴大娘子不禁羡艳,直叹其母吕大娘子教子有方。
“罗从平!”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华园打马球?”
“明珠郡主也去呢!”
永庆大长公主少时最喜马球,是以先帝登基后特许了一块场地予她,就在大长公主府旁,由先帝赐名京华园。
罗许眸中的神色亮了一亮。
他悻悻转过头,看向吴大娘子:“娘……”
一声娘拉得老长,罗许昭然若揭的心思惹得吴大娘子轻笑。
她扭头看向了向氏,笑了笑。
“让笙姐儿与筝姐儿也去见识见识?”
向氏还未应,罗许已赶在她前头道:“对呀对呀!让温四姑娘和我们一起去吧!”
吴大娘子有些狐疑地瞥了罗许一眼。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怎的对人家姑娘这样殷勤?
又兼想起方才温聆筝泼酒的举动,吴大娘子浮想联翩。
这个臭小子连她这当娘的话都不听,怎么就……
有罗三公子的例子在前,由不得吴大娘子不警惕。
向氏的笑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既如此,笙姐儿和筝姐儿也去瞧瞧吧!”
“不过还得请表弟把我家珍哥儿和瑞哥儿也给带上。”
向氏的一声表弟让吴大娘子的警惕心稍降了些许。
按理来说,罗许与向氏是表姐弟,与筝姐儿可差着辈分呢!
吴大娘子暗叹自己多疑的同时,不忘警告罗许:“你可不许惹祸!”
罗许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一边起身,一边问:“裴二哥与我们同去吗?”
郑开阙:“当然。”
本欲拒绝,可当温聆筝听见郑开阙的话时,她却已不由自主地跟着温聆笙起了身。
左右也不好拒绝,还是去一趟吧!
温聆筝的借口冠冕堂皇,一时之间竟是将她自己也给骗了过去。
京华园坐落在大长公主府东侧,只隔了一堵墙。
远远地,温聆筝就听见了马蹄声。
罗许是个自来熟。
此刻他正一手拽着郑开阙,一手搂着温世珍,还时不时和温世瑞搭话。
温氏姐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温聆笙走在温聆筝身侧,一向端庄的她,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安。
江南文风盛行。
宴会虽多,但多以赏花观景,诗词歌赋为主。
是以马球会于温聆笙而言,颇为新奇的同时也极为陌生。
“四妹妹。”
“你可会打马球?”
扭头对上了温聆笙映着晨光的眼瞳,温聆筝飘忽地思绪被拉回了些许。
料出了温聆笙的心思,她略略朝温聆笙靠了靠,低低道:“会一些。”
温聆笙有些讶异,可讶异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奈的叹息:“可我一点都不会……”
温聆筝轻摇了摇头道:“不打紧的。”
“今日咱们旁观就是,往后我教你。”
温家姐妹的窃窃私语并未落入前头四位公子的耳。
马场上,人群喧闹。
明珠郡主陈令闻与建国公家的大姑娘孟元绮分成两队,诸多世家子争相为两位贵女效力。
罗许和郑开阙毫无疑问地加入了明珠郡主的麾下,还连温世珍和温世瑞也给拐了去。
温聆笙不会马球。
她只好落坐一旁,与同样前来观赛的小娘子们闲话其他。
人群吵嚷。
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温聆筝显得兴致缺缺。
温聆筝靠近温聆笙说道:“我去透透气。”
与同龄小娘子相谈甚欢,对于温聆筝的话,温聆笙只略略颔首。
京华园极大,弯弯绕绕的抄手游廊向前绵延。
簌簌繁花铺就檐上,又迎风坠下,远处层叠的假山似乎也被隐去了轮廓。
“姑娘别走远了。”
摇光适时提醒,温聆筝这才停下了脚步。
坐在廊下,她眺望着不远处。
那儿的马球赛似乎已经拉开了序幕。
摇光打量着温聆筝,摸不清她的想法:“姑娘不去观赛?”
温聆筝略略摇头:“不去。”
“温四姑娘就不好奇谁会赢?”
忽而一道身影自假山后翻出,本该利落的动作中却隐有滞涩。
熟悉的声音让温聆筝一愣。
旋即她站起身,请安行礼,一举一动皆是端庄得宜。
裴凛无端端想起了玉清观中小姑娘牙尖嘴利的模样。
她似乎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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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520快乐呀~~

空荡的抄手游廊上,温聆筝扭过头,看着裴凛。
他已褪去官服换上了一身素衣,深邃的眉眼似有松懈,隐隐地透出疲惫。
满园春色宜人,可裴凛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眼前人身上。
有种似曾相识的情愫在他心头环绕,但他说不上来。
“上次凝儿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你。”
顿了一顿,裴凛又道:“还有今日从平的事。”
裴凛朝温聆筝作揖。
温聆筝轻摇了摇头:“侯爷不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一边说话,目光却一边朝他的双膝落去。
摇光站在一侧,警惕地瞧着四周,心头止不住地叹气。
“我要走了。”
“去北境。”
裴凛的声音拉回了温聆筝的思绪。
她顿了一顿,仿佛心上被人一击,自悠远的回忆里翻涌出的痛楚再次与她重叠。
那年金秋,他也是这样在站廊下,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我要去北境了。”
可他那一去,再回来的,却是冷冰冰的棺椁。
温聆筝仓惶抬头,身前交叠的手死死紧握,纵是知晓这场仗的结局,可她还是陷进了无边的情绪汇成的汪洋里。
“何时的事啊?”
裴凛笑了笑,眉目间隐有得逞的意味,倒是有了几分顽劣少年郎的影子。
“今晨。”
温聆筝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他的双膝。
方才宴厅里的疑惑似乎找到了解释。
他究竟许了官家什么承诺?
温聆筝有些气恼。
“跪了多久?”
裴凛一愣,旋即笑道:“哪就需要跪了……”
分明是轻松的语调,可温聆筝鼻尖却没来由地一酸。
“你骗不了我的。”
眼眶微微泛红,温聆筝赶忙瞥开视线。
裴凛膝上的伤,伴随了他很久,每到天寒地冻,他总会疼痛。
虽然他从来不说,可身为枕边人,她又如何能不晓得!
她见过他夜半时分从梦中疼醒的样子,她原以为,那是他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却不想一开始的症结,竟是在盛京!
明明有伤在身却还偏偏不爱惜自个儿!
温聆筝气不打一处来,不知哪儿来了一股气力,一把将裴凛按坐在了廊下。
“做什么这样作贱自己?”
“你要去北境,少不得要在马背上奔波,你是真的不知道膝盖伤了有什么影响吗?”
越说越气,温聆筝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眼泪早已滑落。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言语间的不妥当,她顿了顿,收起了情绪,声音变得很轻。
“如今定北侯府能靠的,只有你了。”
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裴凛心头一酸。
他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却又停在了咫尺之间。
摇光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我,对不起。”
裴凛的道歉显然没能平复温聆筝起伏的心绪。
她推开裴凛的手,同样坐到了廊下。
春风很轻,自二人身侧盘旋而过。
片片落花沾染了小姑娘的发,裴凛不由自主地伸手将之取下。
情绪渐渐平复,温聆筝垂眸看着地面,像是要将那青石板给盯穿。
“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件事?”
“不为什么。”
“就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裴凛的回答简单却又没有道理可言。
恍惚间,无数回忆的片段从她眼前闪过。
马蹄踏踏踩过枯叶,国朝大军径直北行,鸦青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清透的暖阳拉长了将军的影子。
从去,至归。
默了默,温聆筝轻声道:“听说泠园的梅花是盛京最佳,我想去折一支。”
那是他从前答应她的,可那一次,他食言了。
“今年,怕是回不来。”
裴凛看着温聆筝。
澄澈的目光中倒映着小姑娘的身影,他不想骗她。
“那就明年。”
“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和大后年。”
固执,执拗,让裴凛蓦地想起了北境里的雪松,可她明明该是娇花儿一样温养着的姑娘。
下意识地取下了从小佩戴的玉佩递到了小姑娘面前,裴凛神色郑重。
“这个给你,算信物。”
“等我回来,我带你去折梅花。”
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赛终至尾声。
胜利者不出意外落在了明珠郡主的阵营中,是罗许。
“好你个罗从平,看来平日里没少练嘛!”
郑开阙的揶揄声惹得罗许回头。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笑嘻嘻地道:“你也不赖。”
明珠郡主陈令闻不知何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她站在高处东张西望了许久,这才来到了罗许身边:“罗五,你看见裴二哥哥了吗?”
正喝水的罗许不由一呛,他的目光在看台上转了一圈。
温四姑娘不在?
罗许心里有了猜测。
他笑嘻嘻地转过身,在她跟前打马虎眼儿。
“裴二哥的性子郡主又不是不知道,这京华园又没有赌局,他如何会来?”
是了,以往这种宴会裴凛是从不参加的,这一次能来已然是破天荒之举。
陈令闻叹了口气,眉目间隐有怅然。
见陈令闻不再纠结此事,罗许不由得暗叹自己的聪颖。
他磨磨蹭蹭地拉着温世珍闲聊,直到瞥见温聆筝的身影出现在看台之上,这才放过了温家兄弟。
夜幕渐深,诸人散去,喧闹了一日的京华园重归平静。
大长公主府内,永庆大长公主李昕正坐在桌前点茶。
“再打下去,云脚都散了。”
驸马陈也不知何时进了屋,他在李昕身侧坐下,言语间,宠溺又无奈。
“这是怎的了?跟这些死物较劲。”
“还不是令闻的事。”
李昕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筅丢到了一边:“别告诉我你不懂这孩子的心思。”
李昕瞥了眼陈也,又叹:“可我瞧着官家似乎并不赞同。”
陈也将手中的书轻放置在桌面上:“那是官家亲信。”
李昕有些怅然。
昔年太//祖病危,太宗虽为储君,可身体却羸弱不堪。
襄王虽为太//祖次子,却也属嫡出,是太宗的同母弟,他自幼随太//祖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当时朝中有不少臣子支撑襄王继位,而驸马所属的陈家正是其中之一。
若非襄王本人无意于皇位,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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