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重生后by风月摆渡人
风月摆渡人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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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氏按下心绪答了话。
将向氏的反应尽收眼底,温老太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为宗妇,不仅要会管家,更要学会忍,学会,大局为重。
平静地扫了一眼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去的薛氏,温老太太重重地将手中的白玉十八子摔在了桌上。
满堂噤声,薛氏抖得厉害。
“同样是姓温的孩子。”
“甭管是哥儿姐儿,还是嫡出庶出。”
“既是同根而生,自当同气连枝。”
温老太太的眼神从下首的几个儿子儿媳身上瞟过,言语中,意有所指。
“往日在临安,有些不大要紧的事我这老婆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如今,咱们是在盛京!”
“不喜欢,可以!但苛待,却是不行!”
“同文。”
“你可明白?”
温老太太点了名问,温同文匆忙起身。
他朝温老太太拱了拱手,腰,弯得愈发低了。
“回母亲的话,儿晓得了。”
这边得了满意的答复,温老太太自将目光转向了二房与三房。
薛氏本就个外强中干的,方才被温老太太那样一唬,哪有不应的。
至于陆氏,她更是对温老太太唯命是从。
所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警示完众人后,温老太太又命婆子把提前备好的东西交给了各房大娘子。
哥儿们是清一色的文房四宝;
姐儿们是清一色的头面首饰。
样式虽有不同,可实际差别却几乎没有。
向氏感慨着温老太太的洞若观火回到了宜秋院。
她才坐下,庞妈妈便捧了一斛南珠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老太太晚饭后差嬷嬷送来的。”
“说是给筠姐儿的。”
轻捻起一颗南珠在手中摩挲。
质地浑圆,个大饱满。
向氏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老太太是惯会使这些技俩的。”
这陆家与温家原是临村的远房亲戚。
温家先祖做官来了盛京,两家就失了联系。
后来温家落魄,回乡务农,陆家却靠着走街串巷行商积累了身家。
读书是个烧钱的活计。
那时温家已然落魄,偏温老太爷还是个体弱的读书人。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所幸温老太爷少时相貌颇为俊朗,十三四岁又中了秀才,在乡下那等地方,倒也称得上是个香饽饽。
温老太太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温家。
温老太爷继续读书,她则留在家中操持家务,抚养子女。
温老太太为人持重端庄,最是看重家族荣耀,她虽说偏爱自己嫡亲的孩子,却也从未亏待过庶出的二老爷。
温家的三位爷打小都是一起读书习字的。
若非后来其父过世,其兄撑不起家门,致使陆家落魄……
向氏叹了一口气。
陆家落魄,温老太爷便马上趁着长子婚事傍上齐家,这样的泼才,着实是有辱读书人之名!
将手中的珍珠放回原处,向氏对着庞妈妈摆了摆手。
“既是给筠姐儿的。”
“你且送去流霞院吧!”
仿佛陷入了一个悠长的梦境。
梦中,温聆筝似乎回到了定北侯府,回到了立心院中。
回到了,她百无聊赖地剪烛光,而他在桌前看策论的时候。
以至于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都还有些怅然若失。
窗外的天才将将擦亮。
檐下挂着的风铃摇曳生姿,叮叮当当的声响将她的瞌睡都驱逐了去。
她索性起身,坐到桌边,一笔一划地临摹起了字帖来。
只是,明明临的是秀丽婉约的簪花小楷,可习惯却渐渐让她写出另外一种字体来。
猛然收住了手。
温聆筝长叹。
她以前的字着实见不得人,就连造字的仓颉见了都得背过气去。
可身为侯府宗妇,她得看账,得出席宴会,总有要动笔的时候。
她如今的字,是裴凛手把手教的。
他们的字,八分相似。
剩余的两分还是因为她笔力不够所致。
既入学堂,她需要动笔的地方只多不少。
这几日来,她日日以左手执笔才堪堪隐藏了下来。
可她到底并非左撇子,总用左手终究是不顺的,但若要换回右手……
温聆筝叹了口气。
重新摆出一张纸,再度临摹起了簪花小楷来。
摇光打帘进屋时,正瞧见姑娘静静临摹字的模样,也不知练了多久。
这一连好几日,姑娘卯时出发学堂,回来也抱着字帖不肯休息。
哪怕近日太皇太后抱恙,因永庆大长公主携明珠郡主进宫侍疾而停课两日,她也不曾停歇,连带着人都瘦了两圈。
摇光看着心疼,有心叫姑娘歇歇,可姑娘执拗,劝总无用。
“姑娘。”
“老太太那边差人来叫。”
“说请了城西刘氏罗锦铺的刘裁缝来,要给哥儿姐儿都做两件衣裳呢!”
玉衡提着食盒进来,声音清脆似落珠玉盘。
温府并不重嫡庶,温老太太更是如此。
在温聆筝的印象里,相较嫡庶这种东西,温老太太更看重的则是现实的利益。
比如陆小娘所出的大姑娘温聆笙。
素有才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受温老太太精心栽培,后嫁给抚宁伯长子为妾,温老太太不惜拿出傍身的铺面予她。
也比如上辈子的温聆筝,体弱多病,脾气别扭,不得人喜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温老太太都极为厌烦她。
一个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小丫头片子,长大后远远地嫁出去也便罢了,不配受到重视。
若非那场闹剧;若非她嫁的是定北侯府;只怕连她生母的嫁妆她都别想沾染半分。
“我晓得了。”
温聆筝放下了纸笔,让摇光梳妆。
摇光长舒一口气,逗得玉衡直笑。
用过早食,温聆筝带着摇光向着寿康堂去。
寿康堂位于温府东面,离图南院颇远。
温聆筝一路过去,横穿了供人赏花玩乐的及雪亭,走过了三道前后相连的抄手游廊,又从穿堂行过,方才瞧见了这寿康堂。
“四姑娘来了?”
“四姑娘快请进!”
温聆筝才走到寿康堂的月洞门前,一早就候在这儿的任嬷嬷赶忙迎了上来。
“老太太是心疼四姑娘哩!”
“姑娘前些时日病了,老太太也跟着忧心。”
“这不,老太太今日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备下了好克化的糕点给姑娘呢!”
任嬷嬷是温老太太的心腹。
是跟着温老太太从陆府到温府,度过了半生浮沉的心腹。
往日里,任嬷嬷可从不拿正眼瞧她。
看来是场鸿门宴?只是不知因由。
难道是为了明珠郡主的生辰宴?
温聆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可温老太太缘何会觉得在她身上有可谋之处?莫不是和她去大长公主府私塾一事有关?
看来,不是向家。
温聆筝有了决断。
她笑笑应了声,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劳嬷嬷。”

温聆筝在任嬷嬷的引领下进了寿康堂。
珠玉镶的帘子才刚发出声响,便有一道俏皮的童声随风而来。
“祖母这是偏疼大姐姐呢!”
隐约间还可听闻温老太太开怀的笑声。
温聆筝的脚步顿了一顿,她抬眼看向屋内。
初春才至,寒凉依旧。
寿康堂内燃着炭火,纵使开着半扇窗也不觉寒气扰人。
侧边的花几上摆着当季开得正盛的鲜花。
因着温老太太信佛的缘故,有淡淡的檀香在屋中弥漫。
大概是时候尚早,二房三房的人尚未到来,只有向氏领着大房的人在屋中与温老太太闲谈。
除了已逝的发妻齐氏与继室向氏外,温同文还有三房妾室。
陆小娘有大姑娘温聆笙;
郑小娘有七姑娘温聆笛和四哥儿温世璇这对双生子;
就连面团似的余小娘膝下也有五姑娘温聆箫。
此刻,最得温老太太喜爱的温聆笙正坐于其侧,余下几个小辈也围绕在其旁,气氛和乐。
温聆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一张娇憨俏皮的面孔上。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春日宴。
宣仁九年,官家亲至的春日宴,襄阳侯世子却在青天白日下被人算计。
桃林小屋内传出的靡靡之音不堪入耳。
官家与皇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泱泱人群汇集厅堂。
人声嘈杂中,一道怯弱的声音引起了众人侧目。
那个小姑娘站在角落中,她如画的眉目染着湿意,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四姐姐!”
“我四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一语惊天,惹得众人猜测。
“四姑娘怎么了?”
见温聆筝停在门边,任嬷嬷不由一愣。
“无妨。”
回过神来的温聆筝作势揉了揉眼。
“风大迷了眼罢了。”
闻言,任嬷嬷紧绷的面色一松。
她顺着温聆筝的话赔笑道:“外头风大,四姑娘快些进屋吧!屋中暖和哩!”
温聆筝浅笑着应了声。
摇光赶在姑娘前头掀开的帘。
玉石间迸发的声响清脆悦耳,屋中人的目光纷纷朝这儿望来。
稍移玉步,温聆筝微微垂首。
“请祖母安。”
“请大娘子安。”
看着温聆筝,温老太太微愣。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孩子敏感脆弱,遇事动辄哭闹,身子又弱,实不讨人喜欢。
可瞧着眼前这个举止有度的小姑娘……
温老太太实难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四姐姐可算来了!”
“祖母可是念叨了你好一阵儿呢!”
坐在最外围的温聆箫第一个站起来朝温聆筝走来。
娇憨的外表配上甜甜的嗓音,温府诸人都喜欢这个五姑娘。
曾经的温聆筝,也是。
打量着眼前揽住自己手臂的温聆箫,温聆筝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
她知道,温聆箫面上仍染着笑,可心却是冷的。
那年春日宴上,明明是温聆箫说她自己不胜酒力,想去桃林醒酒,框她陪她去的,也明明是温聆箫借故离去,让她在林中等她。
可最后……究竟是为什么?
温聆筝始终想不明白。
被温聆箫这样一打岔,温老太太也是回过了神来。
她看向温聆筝,笑容和蔼。
“四姐儿也到祖母身边来坐吧?”
温聆筝柔柔应了声,顺着温老太太的意在她左侧坐下。
温聆笙仍是一贯的礼数周全。
她坐在温老太太右边,整个人若柳絮和风般清雅。
“听闻妹妹早前病了一场,现下可好全了?”
“多谢大姐姐关怀,现下已经好全了。”
微微侧头,温聆筝的目光落在了温聆笙身上。
眉似雾中山;唇如江上月;笑若春风拂面。
一尺青衣,一只环钗,身姿纤弱。
温聆笙是实打实的江南美人面,即使在这盛京城之中也是难得的姿色。
可以色事人,终不过色衰爱弛。
温聆筝心中长叹。
温聆笙的话引来了温聆筠的非议。
“她别是装病吧!”
“否则哪有功夫去管旁人闲事……”
想起在府门前的事,又想起大长公主府的私塾名额,温聆筠小脸都气鼓了起来。
她与温聆筝的不睦由来已久。
临安冬日湿寒,温聆筝胎里不足,难免多病。
向氏虽非那黑了心肠的继母,可让她对非亲生的孩子视若己出她也实在做不到,又碍于其母残害庶出子女的名声,外头总是流言蜚语不断。
打温聆筠记事起,向氏便没少因这受委屈。
逝者已逝,温聆筠心疼母亲,把这些一股脑都算在了温聆筝头上。
曾经的温聆筝也是个倔脾气。
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即使只是打个照面也少不得要刺对方两句。
彼此都不肯先低头。
子孙不睦,大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喜,更何况,圣心难测!
温老太太是个明白人。
四姐儿在玉清观前脚才刚乱出头,后脚大长公主府私塾的请帖就送到了温府,还贴心地捎带上了三哥儿。
甚至那嬷嬷来递帖子时,言语间不乏赞誉温府养了个好姑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连发生。
她虽无法直接断定官家的想法,可终究是能揣测出点苗头。
她这个不起眼的孙女只怕是有大福气!
温老太太并整个温家都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可偏偏这个温聆筠言辞间不乏有轻信外头传言之意!
这等落人口实的事!
温老太太气结。
眼瞅着温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向氏心头一凛。
温聆筠是向氏的幼女,自小娇惯,既不比温聆笙识大体,也不如温聆箫与温聆笛懂得看温老太太脸色。
往日里她就没少因这吃亏。
向氏不知苦口婆心地说了她多少回,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向氏心中焦急。
“久闻刘氏罗锦铺的衣裳是盛京一绝。”
“总不得机会见识。”
“今儿托祖母的福,箫儿少不得是要亲眼瞅瞅的!”
温聆箫适时搅扰了寿康堂内的宁静。
那娇憨中又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惹得温老太太啼笑皆非,直呼要多给这猢狲裁两身衣裳,省得她说祖母亏待了她。
堂内方才还紧张的气氛瞬间散去了八分。
向氏趁机将温聆筠唤回了身边,她颇为满意地向温聆箫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倒是一旁的余小娘看着温聆箫面露忧色。
分外熟悉的语调。
温聆筝打量着温聆箫。
一如既往的笑靥,那双笑得弯弯的眉眼娇俏中带着亲和。
即使只是初次见面,也能快速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维持着表面的笑意,温聆筝应和道:“五妹妹最会讨巧,这下可好了,又多得两件衣裳!”
温聆箫佯装面嫩,被温聆筝这么一调侃,连耳廓都染上了粉红。
“四姐姐惯会打趣我!”
温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正巧二房薛大娘子与三房陆大娘子领着房中孩子一并来了,寿康堂一下子更热闹了。
温老太太从女使手上接过二房的五哥儿温世琛抱在怀中。
又忙不迭地让任嬷嬷去请刘裁缝来,直呼刘裁缝再不来,她不知要被这群小猢狲框去多少件衣裳。
满桌罗锦陈列,令人眼花缭乱,但好在有温聆笙在前头领着,温府的姑娘哥儿倒也井然有序。
刘裁缝穿梭在姑娘哥儿之间,为众人量着尺寸。
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
圆圆的脸并上一双笑得眯起的眼,唇边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穿着墨绿色的交领襦衫,裙装也是现下最时兴的百迭裙。
她口才极好,只简简单单是几句话就将温府的哥儿姐儿们哄得心花怒放,二大娘子薛氏所出的六姑娘温聆瑟更被她夸耀得红透了脸。
温聆筝打量着刘裁缝,心中惊叹。
时人虽重商,行商的女子不在少数,但似这位刘娘子一般的却仍是寥寥无几。
只可惜这样的一位奇女子最终却因皇族纷争香消玉殒。
温聆筝不免叹惋。
“温四姑娘。”
“到你了。”
刘裁缝走到了近前,温聆筝这才回神。
她微微颔首,任刘裁缝量好了尺寸。
挑好了锦缎,量好了尺寸,刘裁缝得了温老太太丰厚的赏钱退去。
寿康堂内,三房孩子齐聚。
阖府最小的五哥儿温世琛被温老太太抱在手上。
他肉乎乎的小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四周环境。
温聆笙一如既往地坐在温老太太身边。
向氏,薛氏与陆氏,三个妯娌依次落座,小娘们则被安排坐在了屏风后头。
哥儿姐儿们大多坐在各房大娘子身旁。
然,温聆筝,温世珍,并二房的温世瑞却都被唤到了温老太太面前。
这次,温老太太并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
“明珠郡主的生辰宴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了吧?”
见四人颔首,温老太太又道:“此次我温府实属走了大运道,否则这等宴会我们只怕连门槛都碰不到。”
“你四人此番前去,必得谨言慎行!”
“能得露脸之机自然是好,可若没有也无伤大雅,关键是莫要行差走错,反倒让旁人看轻了去。”
四人微微垂眸,皆道:“孙儿/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温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苍老却又锐利的目光在几个孙辈身上游走,最终停在了温聆筝身上。
将怀中的五哥儿递回了女使怀中,温老太太挺直了背,朝前坐了些许。
“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这《千字文》中的八字,四姐儿你可读懂了?”
温聆筝抬首迎上温老太太的目光。
她微微勾了勾唇:“回祖母的话,孙女四岁启蒙,《千字文》一书读了不下百遍。”
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温老太太心里清楚。
——温聆筝是在敷衍她。
有些闷气,可温老太太到底不愿落了个逼迫丧母稚女的名声。
她借故遣走了向氏等人,只留下了温聆笙与温聆筝。
内室,香几上摆放的香炉已然熄了。
药味渐渐盖过了檀香残留的气息,有些苦涩。
温聆筝坐在任嬷嬷搬来的凳子上,脊背直挺,双手覆于膝上。
那是她做将军夫人经年累月积攒的大气端庄。
瞧着眼前泰然自若的温聆筝,温老太太有些头疼。
她说一言,温聆筝就敷衍她一句,这样的来回拉扯,着实是没意思得很!
将温聆笙递到她嘴边的那一勺药汤轻轻推开,温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
“往日,终究是我忽略你了。”
“四姐儿,以你的聪慧想必不会听不懂我的意思。”
伸手轻轻抚过温聆笙的发,平日里强硬的温老太太终是显露出了她柔和的一面。
“笙儿是自小在我膝前长大的。”
“才貌双全,却唯独在家世上略逊了些。”
“你那个父亲我最是了解。”
“笙姐儿没有你的好福气,能得大长公主青睐,我这个做祖母的,自当为她多筹谋些。”
大长公主的青睐?
温聆筝略略垂眸。
看来当时玉清观内只怕还有禁中人。
难道官家当真怀疑定北侯府有异心?
温聆筝仔细回想着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宫宴。
她依稀记得,官家是个很宽厚温和的君子,即使在朝堂上被倚老卖老的臣子拽着衣角进谏,也不曾动过肝火。
甚至于宽仁过了头,纵得其兄起兵造反,大周一夕之间,改朝换代。
这样宽宥的人,当真会在事情真相完全没查清的时候怀疑竭力支持他登基的定北侯府吗?更何况裴凛还是他的伴读。
温聆筝有些疑惑。
可人心叵测,君心更是如此。
温聆筝变得沉重。
温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温聆筝千回百转的心思。
她只是顿了顿,直言:“笙姐儿满十三岁了。”
“可惜我温家门楣不显,没法为她搏一个好前程,你若肯帮笙姐儿一次,我自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温老太太的话将温聆筝从虚幻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眼前头发花白却仍一丝不乱的老者,少见地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哀叹。
她不由想起了温聆笙嫁入抚宁伯府的命运,温老太太这样疼爱温聆笙竟会肯让她为妾?
略略思索了片刻,温聆筝看向温老太太:“大长公主是否青睐于我,那只是您的猜测。”
止住了想开口的温聆笙,温老太太笑了笑。
“运道这事,强求不来。”
“若你没这福气,便是我笙姐儿命该如此,但我答应你的东西,依旧有效。”
轻点了头,温聆筝道:“我不要别的,只要我母亲的嫁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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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简略版族谱(按年龄排序)
温老太爷+温老太太(本姓陆)
子辈——
长子:温同文(嫡出,原配齐氏,继室向氏)【大房】
次子:温同武(庶出,娶妻薛氏)【二房】
幼子:温同富(嫡出,娶妻陆氏)【三房】
幼女:温静好(嫡出,嫁至庐州林家)
孙辈——
大姐儿:温聆笙(庶出,大房长女,生母陆小娘)
大哥儿:温世瑞(嫡出,二房长子,生母薛氏)
二姐儿:温聆箜(庶出,三房长女,生母严小娘)
三姐儿:温聆篌(庶出,三房次女,生母花小娘)
二哥儿:温世琢(嫡出,三房长子,生母陆氏)
四姐儿:温聆筝(嫡出,大房次女,生母齐氏)
五姐儿:温聆箫(庶出,大房三女,生母余小娘)
六姐儿:温聆瑟(嫡出,二房长女,生母薛氏)
三哥儿:温世珍(嫡出,大房长子,生母向氏)
七姐儿:温聆笛(庶出,大房四女,生母郑小娘)
四哥儿:温世璇(庶出,大房次子,生母郑小娘)
八姐儿:温聆筠(嫡出,大房五女,生母向氏)
五哥儿:温世琛(庶出,二房次子,生母钟小娘)

淅淅沥沥的雨滴飘飘洒洒地融进泥地里,漾起了一汪汪小水花。
盛京城的天阴沉沉了好几日,所幸在临近明珠郡主的生辰宴时,终是得以窥见晴光。
宽袖褙子搭配三裥裙,今日的向氏,神采奕奕。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温世珍等人要注意的细节,却在看到温聆筝的时候顿了一顿。
想起温老太太的交代,向氏摇了摇头,作罢不再多言。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温聆筝昏昏欲睡。
齐氏出身商户,嫁妆中少不得铺子田产。
自打温老太太将齐氏的嫁妆尽数归还她后,那一堆糊涂账她没日没夜地看了好些时候。
温聆筝心下叹息。
齐氏早逝,彼时她又年幼,无人打理的铺面就像粮仓里的陈米,米虫养了一大批不说,现下连基本生意的维系都难了。
温聆筝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
她须得尽快想个妥帖的法子把蛀虫都清理了,还有最要紧的掌柜一职,也必得换上信得过的人才行。
杂乱的人声透过帘子传来。
车夫将车辇停在了一旁,侧头对里间的主子道:“大娘子,大长公主府到了。”
向氏应了声,随后领着几个哥儿姐儿下了马车。
她将名帖递给站在门前小厮,引路的婆子自门后笑着迎出,领着温府诸人向着宴厅而去。
明珠郡主的生辰宴,被安排在了大长公主府颇负盛名的莲花池旁。
夏日未至,白莲未开。
只一叠叠绿影在池中摇晃,衬得满院桃枝都仿若点缀。
男席与女席并不在一处,温府一行人也便分了两路。
温聆筝跟在向氏后头进了厅。
厅中人来人往。
永庆大长公主尚未至,故而男席由其子陈为则招待宾客,女席则是由此次宴会的主角——明珠郡主陈令闻照看。
“秀之?”
“当真是你!”
忽而一道身影挡在了向氏身前。
温聆筝的脚步跟着一顿。
她抬头向前瞧去,只见那穿着对襟窄袖衫,鬓边簪着一朵小花的妇人与向氏四目相对,隐有泪光。
见温聆笙有些茫然,温聆筝玉步稍移,凑到她耳边。
“那是御史中丞的夫人,吴大娘子。”
现任国子监祭酒吴奎膝下无子,唯有三女。
长女配了大儒柳庸,次女嫁入尚书府向家,而幼女则许给了先帝亲信——御史中丞罗般。
“姨母?”
向氏的声音微微颤动。
然宴厅人多眼杂,吴大娘子忙止住了向氏,将其拉到一旁的角落坐下。
“你这孩子!”
“同你父亲闹也便罢了,怎么一去临安多年也不给姨母来封书信呢?”
吴大娘子一边说,一边叹惋:“你怎就那样认死理?”
她压低了声音:“左右那不过是个妾,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
“忍一时的事罢了!你又何苦……”
许是想起故去的二姐,吴大娘子不免怅然。
向氏赶忙打断了吴大娘子的叹气话。
“她因我阿娘连失三子,身子也不再适合生育,如今我阿娘去了,她如何肯放过我们兄妹?”
“所幸我那糊涂爹只有我阿兄一个儿子,断不会叫他让那贼妇人给害了。”
她笑了笑,又道:“今儿我那珍哥儿还跟来了呢!一会儿我把他带来给姨母瞧瞧?”
吴大娘子拍着向氏的肩,无奈地笑了:“好好好!”
才想起同行的两个姑娘,向氏扭头将温聆笙与温聆筝唤到身边,向吴大娘子介绍。
“这是我家的笙姐儿和筝姐儿。”
“我嫁去的时候筝姐儿都还在襁褓里呢!现下都是大姑娘模样了。”
被向氏推到了吴大娘子跟前,透窗而来的风吹动了温聆筝前额的发,她略略清明了几分。
“吴大娘子,安。”
吴大娘子膝下有四子,却无一女,常常叹息自个儿没有养姑娘的福气。
现下瞧见两个似小花骨朵儿一般的姑娘站在面前,她竟是将手腕上两个价值不菲的镯子都送了出去。
“小姑娘就是好!”
“知礼懂事的,不像我家那几个混小子……”
吴大娘子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匆匆而来的女使打断了。
那女使神色惊慌,纵使是在稍显寒凉的初春时节,额间也透出了薄汗。
温聆筝听见那女使压低了声音道:“吴大娘子,您快去瞧瞧吧!罗五公子和永昌伯世子又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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