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始终觉得,他娶她,只是因为责任。
她扮演了六年的端庄夫人,直到他带了一个女子回府。
他想解释,她赌气不肯听。
恰逢北境战事再起,他匆匆出征。
她不肯去送他。
那时她从没想过,他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大周皇位易主,她自以为替他报了仇。
直到新帝登基的前夜,她意外得知真相。
可笑她做了仇人手中利刃而不自知;可恨她当年任性不肯听他将话讲完;可叹他到死都觉得她不喜欢他,他应该放她自由。
温聆筝重生回到了随父进京的第一日,彼时定北侯府风雨飘摇。
听着旁人对裴家的诽谤,她没能忍住开口辩驳。
气得那群纨绔子弟要揍她。
她本以为这一顿打怕是避不掉了。
却不想她一抬头,那群纨绔子弟已经躺了一地。
冬日难得升起暖阳。
那日的玉清观中,剔透的雪映着少年桀骜的笑,在温聆筝恰好回头时闯入她的眼帘。
明明没想过要哭的,可在那一刻,她仍是红了眼眶。
【尾记】
定北侯裴凛是盛京城内人尽皆知的妻管严。
旁人问他,大丈夫何以惧妻?
他浅笑着道:“那不是惧,而是,我愿。”
【阅读指南】
1.架空历史,官制仿北宋元丰改制后,其余皆私设,请勿深究。
2.文风整体偏日常,家长里短极多,微群像。
3.涉及部分权谋但主要为男女主感情服务,勿深究。
4.封面来源:水墨蛋清乙戌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正剧
主角视角温聆筝裴凛
一句话简介:他死后,她才明白她爱他
立意:说出口的喜欢才会有人知道
宣仁四年,正月才过,可初春的气息却未驱散去岁的凛寒。
满天的风雪裹挟着偌大的盛京城,往日的繁华喧嚣尽皆散去。
枯瘦的枝桠被风折断,与禁中的倾颓不谋而合。
五万士兵葬于荒野,可作为败者的大周却被迫向仇敌,屈膝求和。
皑皑白雪之下是属于公主的十里红妆。
蜂拥在街道两侧的臣子百姓山呼万岁。
同日,在偌大盛京城的一角,一辆马车趁着沉沉夜色驶向了城外。
那辆马车出自定北侯府。
打了败仗的——定北侯府。
盛京的屋舍大多高耸巍峨,即使是城外山上的道观也不例外。
茫茫大雪封住了下山的路,往日冷清的玉清观一下子成了紧俏货。
来不及下山的达官贵人,或从外地赴京途经此地的官员商贩纷纷齐聚于此。
这其中就包括了去岁年末才被迁为秘书省少监的温同文及其家属。
床榻上,温聆筝猛地坐了起来。
濒死前的窒息感仍旧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边的床帐,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暖黄的烛光摇曳闪烁,燃着的檀香升起袅袅烟波。
破旧的门窗在肆虐的风中吱呀作响,惹出了几声不满的呢喃。
——这场景意外的熟悉。
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床帐‘撕拉’一声裂成了两半。
守在屋门边的两个半大丫头吓了一跳,匆忙向屋内走来。
“姑娘?”
“您是醒了吗?”
层层床幔被人掀开,刺目的白光让温聆筝不由伸手挡了挡。
看着来人,她有些懵。
她居然看见摇光了?
眼前的摇光很是年轻,是初现少女窈窕姿态时才会有的模样。
可在她的印象里,摇光明明已经死了。
就算老天怜她们主仆,让她们在地府重逢,可摇光这年龄也不不对啊!
稳住心神,温聆筝往床角缩了缩。
“你,是人是鬼啊?”
摇光没多想,只以为姑娘是大病初愈糊涂了。
她轻笑了一声,回握住了姑娘冰凉的手。
“姑娘现在可知我是人是鬼了?”
竟然是暖的?
温聆筝不由自主握紧了摇光的手,来回摩挲。
“姑娘可是又烧起来了?”
熟悉的关怀声再次让温聆筝惊悸抬头。
摇光与玉衡皆是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对她始终,忠心不二。
在温聆筝心里,她们是名义上的主仆,实际上的姐妹。
如果说与摇光的相见温聆筝还能解释成地府的重逢。
那么玉衡呢?
陪伴了她半生的玉衡又怎会在此?
温聆筝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寒凉的手心惊得她一激灵。
她是自缢死的,她死后的脖颈不该如此光滑才是。
回过神来,温聆筝有些焦躁:“侯爷呢?”
“侯爷?”
“什么侯爷?”
摇光和玉衡同时惊疑出声,玉衡更是伸手摸了摸温聆筝额间的温度,生怕她是烧糊涂了。
摇光心细,忙使了眼色令玉衡去屋外瞅瞅,随后她这才看向温聆筝,有些迟疑。
“姑娘,这盛京可不同于临安。”
“一榔头下去不知能砸出多少公爵侯爵。”
“咱们初至此地,您口中的侯爷……”
如今大雪封山,这玉清观中不乏有达官贵人,姑娘这没头没尾的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了,没得又生出一堆事端来。
“临安?”
温聆筝一愣。
“今岁何年?”
“今岁是宣仁四年啊!”
从屋外回来,玉衡对着摇光摇了摇头。
宣仁四年?
温聆筝有些不可置信,可玉衡没有骗她的理由。
瞧着发愣的姑娘,摇光有些担忧。
“姑娘这是怎么了?”
“可是有哪里难受?”
温聆筝摇了摇头。
她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雪虽已有渐停的趋势,可仍有细碎的飘雪偶然撞进她的眼里。
看来,她不仅是回到了从前,而且是回到了她九岁初入盛京的时候。
一夜的大雪落下,漫山都裹上了银装。
温聆筝眺望着远方,薄雾蒙蒙。
宣仁三年岁末,大周吃了败仗。
彼时的定北侯夫妇并世子皆葬身北境,无一人归来。
可饶是如此却仍被政敌扣上了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侯府处境岌岌可危。
“摇光,咱们出去走走吧。”
温聆筝看着窗外,迫切地希望雪赶紧停下。
摇光迟疑了一瞬,“姑娘,外头还下着雪呢!等明儿雪停了咱们再去,可好?”
温聆筝摇了摇头,摇光叹息着取来了披风,她知道姑娘的执拗。
在吩咐玉衡守好院子后,摇光这才跟在姑娘身后出了门。
温聆筝的小院偏僻安静,但因着玉清观不大,主仆二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观中最热闹的地方。
一墙之外隐有人声传来。
无意与他人交谈,温聆筝停下了脚步,拉着摇光换了方向。
哪曾想她还不曾迈步,外头的吵嚷声就已透过院墙钻入她耳。
“你怎敢拿我与裴凛比?他不过一个罪臣之子!”
“按我说,他就该和他哥一样被越人腰斩了才好!”
那人尖利的吼叫声刺痛了温聆筝敏感的神经。
她只能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才能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他们怎敢那样说他?
他们怎么可以!
她的思绪仿佛在那一声‘腰斩’中被拉回了曾经,拉回了宣仁十六年。
——她上辈子的宣仁十六年。
在温聆筝的印象里,那年的雪和今岁一样的大。
枯瘦的枝桠一夜间攒出了难以承受的雪花,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彼时,她仍旧在与他赌气。
不肯看他寄来的信,亦不愿给他回信。
她将自己锁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不肯出去。
她已许久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直到那日看见玉衡跌撞着跑进来。
那是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裴凛。
那年,是他们成婚的第六年。
她二十有一,风华正茂;
他二十有七,尸骨已寒。
清透的日光照在冰凉的棺椁上,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与他见上一面。
那一夜,她替他熏了衣物,擦了残尸。
可当她将他一点一点地放回棺椁之时却发现——他的尸首早已残破到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拼不起来了。
回忆戛然而止,听着墙后那群人肆无忌惮的谈论,温聆筝只觉悲愤。
他上辈子的下场,又何止腰斩……
她转身穿过了前后相连的木柞长廊,直入庭院。
院中的人零星几个,皆为盛京纨绔子中的佼佼者。
而他们聚在一处,口诛笔伐的也无非是定北侯府。
温聆筝驻足原地,沉默地听着。
他们说——定北侯府忘恩负义,配不上三朝帝王的看重;
他们说——侯府之人死有余辜,只可惜了大周五万将士;
他们说——裴家犯了叛国之罪,株连九族才是众望所归!
可只有温聆筝知道。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定北侯府是被陷害的!
“不是这样的!”
“定北侯府不会叛国。”
“裴凛,更不可能叛国!”
从古至今,就没有马革裹尸的叛徒。
温聆筝与裴凛素无交情,这一点,摇光绝对肯定。
去岁的那场败仗闹得纷纷扬扬,摇光自也有所耳闻。
但姑娘怎么会帮定北侯府说话?难道是因为裴凛?可他们明明不认识啊!
摇光被温聆筝弄得摸不着头脑,有些茫然。
但看着那群纨绔子弟纷纷转身,摇光的直觉还是告诉她,她得赶紧带上姑娘跑了。
完全拉不动温聆筝,摇光这才发觉姑娘的倔脾气竟是又犯了。
摇光又急又怕,可姑娘不肯走,她也只能挡在姑娘身前。
“你是谁家小娘子?”
“竟敢帮裴家说话!”
仍旧是先前那道尖利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温聆筝看清了他的脸。
永昌伯府的世子——安相濡,也是裴凛的表弟。
温聆筝无视了那群纨绔子弟仿若吃人的目光。
她只是绕开了摇光朝着安相濡走去。
“建昭三年,越人来犯,太//祖亲征,中敌军埋伏,被困萧山。”
“是第一任定北侯孤身闯入越军大营,挑了那越军将领的首级,这才迫使他们不得不收兵回援。”
“庆和元年,越人贼心不死,遣奇兵偷袭边城。”
“死守了边城三个月的,是你们口中叛国的定北侯爷。”
“定北侯府,战功赫赫,死在他们手底下的越人不计其数。”
“你告诉我说,他们叛国?”
温聆筝看着安相濡,笑得讽刺。
本朝建国二十八载,却已历三朝帝王。
且不提第一任定北侯随太//祖南征北战,建立大周时的功绩,单就说建国来定北侯府三代戍守北境,那荣耀也是独一份的。
定北侯府的荣耀,是三代人的鲜血铸就的,她不允许旁人随意诋毁。
像被踩到了死穴,难以解释的安相濡骤然暴怒。
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又比温聆筝大了四余岁。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友人,而她只有摇光。
他要动手逞凶。
她根本逃不掉。
温聆筝双手抱头,心中叹了口气。
今日,她属实是莽撞了。
可她不后悔!
想象中的疼痛始终不至,温聆筝有些诧异。
耳边忽然传来几道石子落地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呼痛声,她仓惶抬头,就见那群纨绔子弟已经躺了一地。
“安相濡。”
“你再说一句试试。”
纷纷扬扬的细雪似乎都停滞在了那一刻,温聆筝错愕地看向长廊的另一端。
少年身姿清举爽朗,白衣乌发,比万千天光都要桀骜三分。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雪幕,落在她的身上,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哀伤。
裴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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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参考工具书如下:
《宋代官制辞典》《宋代物价研究》
《过一场风雅的宋朝生活》
《吃一场有趣的宋朝宴席》
《大宋衣冠》《我在宋朝穿什么》
《大宋楼台》《汴京的一天》
《东京梦华录》《宋宴》
《宋代的仕女与庶民女性》
……未完待续……
………………………………………………
挂挂预收文《穿越第一天,我管始皇喊了爹》和基友NoahsArk的预收文《长夜梦我》
——预收文案——
芈鸢大学一毕业就被骗回家相亲。
她装疯卖傻搞砸了婚事,芈老爹被气得倒在沙发上。
芈鸢啃着鸡腿,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通知你一声,我找到工作了,去挖兵马俑。”
挖了半辈子墓的芈老爹翻身坐起,黑着脸:“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芈鸢不信邪:“挖兵马俑有什么不好?指不定哪天咱家祖坟冒青烟,我那迷人老祖宗的英灵就来看我了呢!”
一语成谶。
芈鸢第二天是被冻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摔在了雪地里,眼前出现一角玄色洒金。
她狼狈抬头上望,恰巧撞进了那人阴鸷冷沉的眼里。
她没忍住抖了一下,低下头喃喃——
“老爹。”
“咱家祖坟好像真的冒青烟了。”
嬴政头一次见芈鸢是在华阳宫。
纯净若琉璃的雪白里,裹得像粽子小丫头头朝下,滑倒在地。
难得好心,他本想去扶她,却听见一声“老爹”?
虎狼之君沉了脸。
这楚公女,不仅蠢,还瞎。
只一张脸,实在美丽。
嬴政想了想,决定亲自调教调教她。
“这篇秦篆,百遍。”
芈鸢:……她迟早有一天得被这暴君练成书法大家……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被摇光一扶,这才稳住了身形。
此时的裴凛仍是少年的模样,身姿清朗,斜眉入鬓。
霜月落下的绵雪浸染了他漆黑的发,分明该是张扬桀骜的眉眼此刻却疏淡到了极致。
他站在长廊的另一端与她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温聆筝掰着手指算了算。
是一千三百一十三天。
“裴凛?”
“你要做什么?”
安相濡再顾不得身上的痛,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并不知晓裴凛这厮也在观中,否则决计不敢在这信口胡言。
毕竟这件事,连官家都还没下最后的决断。
安相濡躲在人群中探头看着裴凛,目光警惕。
裴凛不答,他愈慌。
他开始口不择言地对着裴凛谩骂,只可惜,裴凛却并不在意。
裴凛懒得与安相濡多言,只用了最简单的一个字,那群纨绔子弟便已树倒猢狲散。
“滚。”
温聆筝下意识地也想逃。
她还没有准备好再见裴凛。
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都听见了。”
“谢谢你,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少年的声音沙哑疑惑,穿过曲折繁复的回廊落在了温聆筝心上。
温聆筝不由自主地回过身去,而裴凛,也已走到了院中。
清风带起薄雪,在二人中间飘摇回荡。
模糊的画面忽而从温聆筝眼前闪过。
那是她记忆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她十四岁。
她幼时长在江南,见的多是清贵闲雅的文人墨客,从未见过似他这般肆意顽劣的少年郎。
春日宴上,他与大越质子争锋相对。
弱冠才过的少年,肃肃如长风入松。
一场马球赛。
玄衣白马,赚足风头。
明明他对那彩头不甚在意,可却偏偏不肯退让。
他似乎只是简单地想给那位大越质子添堵,心思,昭然若揭。
那时的温聆筝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那场春日宴中与他结缘。
瞬间涌入的记忆如同重回星海的游龙,翻来覆去的同时,溢出的,是钻心的痛。
温聆筝的目光渐渐变得肆无忌惮。
她仔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出征前夕的模样。
那时,正值金秋。
他披着银甲,站在院中。
满院的枯叶簌簌而下。
他从白日站到了黑夜,她仍不肯见他。
她不想听他解释那个女子是从何而来,更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纳妾二字。
她初嫁他时不是没有替他张罗过,是他自己拒了的!
她不是石头,他们成婚六载,他对她的好,她心知肚明。
她早就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对他真心交付。
她接受不了他纳妾。
那于她而言,是他的背叛。
回忆翻涌间,那封带着血渍的家书也跟着浮现。
像是泡在水中的棉絮,满心的愧疚让温聆筝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她,那个姑娘的身份,另有缘由。
他是想和她说明白的,可她自己赌气不肯听。
他为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怕她此生困于府宅;怕她往后因膝下无子受人欺凌;怕她失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更怕她不愿在死后仍冠以他妻之名。
他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金银财宝,田产铺面,什么都没落下。
那封他在死战前留下的家书,是他签好的和离书。
泪水打湿眼睫,温聆筝恍然回神。
她看着裴凛,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裴二公子。”
生疏而又恰到好处的见礼给了温聆筝低头掩去泪痕的时间。
“你?”
裴凛有些无措。
自幼长在权力倾轧的中央,藏在裴凛张扬桀骜的外表下的,是他的对世事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见她的悲伤。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不认识她。
“你认识我?”
裴凛微微蹙眉。
“不认识。”
温聆筝摇摇头,掩去了其间万千情愫。
裴凛默默打量着她。
她的皮肤很白,与廊下的雪相比都不遑多让。
她看着很瘦弱,若在北境,只怕一阵风就能给她刮倒。
所幸她有一双极亮的眼,像是北境夜里的星子。
如今这双眼里,倒映着他。
愣了愣,裴凛默默夺过身后随从的手炉递了过去。
“你是哪家的姑娘?”
怔怔看着裴凛递来的手炉,温聆筝迟疑了半晌。
“我姓温,在家行四。”
雪日初晴,山道泥泞。
可被困于山间已久的各家却已不愿再等下去。
当日玉清观中的插曲早已闹得观中人尽皆知。
温同文被温聆筝气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连着好几日食不下咽,生怕旁人误以为是他在家妄言才惹得稚女学舌。
可事已至此,也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温同文叹着气,在天渐晴时头一个领着家人匆匆下了山。
那事发生之后,温同文朝温聆筝发了好大的火。
她被关了禁闭,再没见过裴凛,就连下山之时,她也被温同文丢在了最破旧的一辆马车上。
温聆筝一向体弱,从临安一路颠簸到盛京,大病了好几场。
此番她大病初愈,温同文此举,显然是气急了。
温聆筝在姐妹的讥笑中掀帘进了马车。
她并不在意马车外观上的破旧,她也没有精力去争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如今的定北侯府仍旧风雨飘摇,即使温聆筝知道在不久之后裴凛会撑起家门,可她却也知道,在他身上,死亡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裴凛替父兄雪耻的那场仗,打得并不容易。
纵使当年她身处深闺,却也听闻过他千里奔袭,以身为饵,诱敌深入的故事。
她更是亲眼见过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有好几处致命的,都是这场仗留下的。
温聆筝不由自主地摩挲指尖,想着上一世这段时间里将会发生的事。
“诶?”
“这马车怎么感觉比咱们原来那个还平稳呀!”
玉衡讶异的惊叹声扰乱了温聆筝的思绪。
她愣了一下,这才有所察觉。
车轱辘滚过雪才融的泥地,走得很是稳当。
温聆筝掀开侧边的帘布,顾不上外头扑面而来的寒流,朝前望去。
泥地难行,即使是驶在最前方的,载着温府主君温同文的马车也不例外,可偏偏……
她向后瞥了一眼。
云雾渐拢,远山也变得模糊,只零星几片连成面的屋舍还有些淡淡的影子。
温聆筝收回了手。
帘布飘动间,有风漏进来。
她知道,这是他的谢礼。
看见温聆筝弯起唇角,摇光和玉衡只觉莫名,心中直叹气。
坐了辆破马车难道是什么好事?
姑娘的心思当真越来越难猜了。
有人欢喜自也有人忧愁。
随着被困于山的各府人马纷纷离去,喧闹了好一阵子的玉清观又再归于平静。
直到一声咋呼的惊叫震起林间飞鸟,这玉清观中才复又喧嚣。
“公子!公子!”
“这玉清观中有贼人!”
在玉清观后头的一处别院里,一个焦急的人影在院中来回踱步。
一直到另一人影从院外进来,他这才匆忙上前。
“行云,你这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啊!”
来人有些恼怒,横眉瞪向院中之人。
“行舟!咱们别院遭贼了!你快来瞧!”
行云才不管他的想法,直将他拽到了院中。
被拆得乱七八糟的木板堆了一地。
好好的一辆马车,却少了最重要的马和四个车轱辘。
行云翻了半天,这才从废弃的木板中翻出了一块满意的。
木板上,明晃晃的裴字颇为显眼。
行云指着那个字,示意他弟看:“昨日可是你替公子守院子,怎么连咱们马车被人拆了你都没阻止啊!”
行舟无奈地耸了耸肩:“不是没看到,是没法拦。”
行云气急,正当他盘算着要怎么保住自家蠢弟弟的时候,行舟又开口了。
“是公子要拆它。”
“是公子亲手拆的。”
行云愣在了原地,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公子昨个儿才吩咐他去准备的下山事宜,怎么转身就把马车给拆了啊?那他们怎么下山?
行云有些震惊。
行舟也猜出了他接下来想问的话,于是指了指双腿。
——意思,不言而喻。
行云蹲在地上,将手中的木板丢了回去,一脸生无可恋。
从蜿蜒的山路到平坦的官道,一帘之隔外的景象开始变换。
午时的阳光颇为浓烈,即使隔着一层帘布,也仍旧白得晃眼。
盛京城依旧是温聆筝记忆中的繁华。
即使没有掀开帘子,她也能听见道旁传来的叫卖声。
年前的败仗所带来的影响似乎随着公主的出塞,随着大越的退兵开始逐渐淡去。
百姓的生活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温家祖上原也是在盛京做过官的。
奈何时运不济,朝局混乱,温家先祖也便致仕领着家人回乡。
再后来,太//祖统一中原,建立周朝,温家却已不复往昔。
直到温聆筝的父亲——温同文高中进士,温家这才勉强算是重回了官场。
街道上的叫卖声渐渐远去,马车很稳当地停在宅院前。
温府家宅坐落在盛京城的宜男桥巷。
温聆筝掀开帘子,扶着摇光的手下了车辇。
温府门前,人头攒动。
温聆筝的祖父是个读书人,有两房妻妾。
温同文一辈有兄弟三人,姊妹一人。
大爷温同文,做官;二爷温同武,从商;三爷温同富是温同文的同母弟,文不成武不就,但靠着两位兄长庇护倒也算活得逍遥。
大姑奶奶温静好早年间嫁到了庐州林家,并不常回来。
早前,温老太太就已先一步带着二房三房进京打点一切了。
府门前,诸人寒暄,温同文领着妻妾子女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可这其中却并不包括温聆筝。
她被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仿佛被遗忘。
玉衡想为温聆筝打抱不平,却被拦下了。
死去活来了一次,这些虚情假意,她早就不在意了。
不多时,温老太太也跟着到了宅门前。
她是个持重端庄的老者,行走时裙摆丝毫不乱,甚至连束发的环钗也无一点声响。
纵使心中急切,可她的动作却仍是一派的端庄优雅:“我儿可总算是到了!”
“你这一路可安稳?”
“怎么还见瘦了?”
“可是女使伺候得不尽心?”
温老太太的目光扫过站在温同文身侧的继室向氏,眉目间隐有不悦。
向氏并不在意温老太太对她的看法,可她的亲女却不愿意了。
“明明是四姐姐惹事增了爹爹的忧。”
“祖母看我娘亲作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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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挂预收文《穿越第一天,我管始皇喊了爹》和基友NoahsArk的预收文《长夜梦我》
——《长夜梦我》文案——
「掉马文学·极限拉扯·悬疑探案」
明艳骄矜×端方腹黑
上元灯节那日,京城里盛传今夜帝后锦园设宴是为赐婚嫁女,选中的是那近来声名鹊起的慎国公府二公子裴照澜。
公子如玉温良,俊朗无双,屡破奇案后走马上任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
本该是桩美事,可那久居深宫的长宁公主素有刁蛮任性之名,身边婢仆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更有传闻其貌若无盐,丑陋不堪。
故此圣旨还未拟定,国公府已然紧急闭门谢客,放出话来裴二公子几日前就因闹得满城风雨的红眼妖狐案下了江南,旧案曲折,怕是许久难回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