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不住后退,宝珠担忧,“姑娘……”
“走。”
瑜安吐出一字后,立马拉着宝珠往回赶。
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所有人都做好了打算,唯独她还傻得在纠结那点情爱。
沈秋兰向来与纪景和亲厚,不必想纪景和的心思,只会是一样。
褚家倒台在即,她只能沦为弃子。
“姑娘,咱不求夫人了?”
瑜安摇头,沈秋兰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就算装傻央求,估计也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与其那样,不如自己想办法,就算是求在纪景和面前,也比她强。
“叫人准备车,去诏狱。”
不知情况会怎样,瑜安仍旧收拾了些衣物用品,顺带将那份写好的和离书揣进怀中。
总之她与纪景和不能长久,倒不如将最后一点价值利用到尽。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若是举手之劳,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约半个时辰后,到了诏狱门口。
锦衣卫戍守在门口,来往军官稀少,瑜安坐在车内,观望了半晌也没找到一个与褚行简相熟的官员。
宝珠拿着两袋子碎银上前套近乎,总算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回到马车上,“姑娘,打听到了,老爷是前日押解进去的,如今会审两日,仍旧没有丝毫收获,老爷的事情牵连甚广,由圣上为主审,不过……姑爷好似是协同审理的官员,姑娘或许可以一试。”
她问这些话费了好一些功夫,门口的锦衣卫对此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即使给她透露了这些碎语,都是小心翼翼,躲着旁人说的。
瑜安稳下口气,“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在这里候着,总有见着人的时候。”
既而为协同审理,那便必定会造访,以防错过,瑜安同宝珠一起下车,站在诏狱的墙根等候。
不过须臾,青石砖街头传来“踢踢踏踏”的声响,瑜安抬眼望去,撞进那双墨色的深眸。
那双不论何时,都静得纹丝不动,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任何的眸子。
瑜安抬步向前挪步,心头不免紧了紧,方才预备好的话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就已经忘了大半。
可因着是到了紧要关头,身上多了股冲劲儿,所谓不破不立。
纪景和翻身下马,身上照旧是绯红官服,不失矜贵威严。
“怎么到这儿来了?”他问,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沙哑。
瑜安:“我爹出事了,在家中坐立难安,我只想过来瞧瞧,见他一面,不知大爷可否通融。”
本就是不踏实,待耳边迟迟都是落下的寂静,胸口就似被蚂蚁啃噬,一点点被掏空。
只见纪景和顿了顿,沉着脸色道:“此事复杂,闲杂人等不便掺和,你先回去吧。”
对着自己妻子讲官话,当真是将她当做了外人,瑜安算是明白了。
在她眼中,她成了闲杂人员,人之常情也变成了无理取闹,他终究是不愿意一帮。
这桩婚事他到底是有多不情愿。
还是说,沈秋兰的念想也是他的念想,他也想就此甩掉这门本就多余的婚事,休妻另娶。
纪景和:“这儿本来也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还是回去吧。”
难不成叫她回去之后,还是像老样子般,整日不闻不问,被人蒙在鼓里?然后糊里糊涂被休,最后落得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地步?
说罢,纪景和垂下眼皮,以为她会像之前般听话,听话离开,转身离开之际,身后传来不忿的声音:“大爷的意思其实是,不愿意相帮对吗?”
他回头看,那双杏眼罕见地露出情绪。
瑜安紧绷着,压着肩头道:“我爹为官清廉,平生最不齿的就是用腌臜手段害人谋利,害徐家的人绝对不是他……你为何就是咬定了是他。”
“你能不能就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她眼睛睁得圆亮,哪怕含着泪也从不泄出半点软弱,不甘,苦涩统统被她极力压着,哪怕那句“凭什么”仅仅只差说出口而已。
纪景和叹了口气,心中有话在,可那些话他不能宣之于口。
“事实如何,总归查了才好,圣上特意命众臣参与查案,为的就是还所有人一个公平,你现在着急除了为难自己,帮不到任何忙,明白么……”
“我当然明白。”瑜安几乎是抢着道,声音平静得犹如一条绷直的线。
徐家对纪景和的意义不言而喻,她也不求他偏向她,只求着他能念着夫妻之间仅有的情分,做到最大的公平,可惜她连请求的话都未说出,他就拒绝了。
她真是高看自己了……她怕是连徐静书的半分都比不上,毕竟上次马车受惊,他都不是这副样子。
“肉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狱中是我父亲,大爷自是可以高高在上,劝我冷静,可何曾体谅过我为人子女的心情。”
话一顿,
“倘若今日是徐家小姐求你,大爷还能如此冷静吗?”
她忍着鼻头的酸涩,尽量平和语气,许是憋了许久的话,没有任何思考,到了嘴边毫无预料说了出去。
而再看见他压得越来越重的眉头,瑜安就知自己猜中了。
只有徐家人,才能引起他动容,她算什么呢?
“我知道我这新妇做得不好,也不用你们费什么心思将我赶出去,如果我愿意主动和离,大爷能否帮帮我,哪怕……只是叫我进去见一面。”
纪景和闻声怔忪,“胡说。”
他蹙眉。
“我没胡说,你我婚事为何能成,大爷难道不比我清楚?”
周身空气一滞,就如置身于一潭死水。
纪景和静静注视着眼前人,说不出一句话。
瑜安:“你不愿,我也不强求,当初既是双方皆有所图才聚,眼下互相利用后才能好聚好散不是,只要你带我见我爹一面,我待会儿回府就叫人收拾东西离开。”
纪景和僵着脸,不置可否:“带少夫人回去。”
瑜安见他要走,转而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带上了几分哭腔:“纪景和,你当真狠心到这种地步……”
“青雀。”纪景和提高了几分音量,“把少夫人带回府,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纪景和!”
瑜安大喊了一声,但纪景和照旧头也没回。
当真是小看纪景和了,他远比自己想得要薄情寡义。
褚瑜安,你真下贱,下贱到在这种人身上耽误了数月都看不清楚,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放下身段,只求他能多看自己一眼……为何非要撞了南墙才肯悔改,为何时至今日才愿意彻底相信。
他不是早就如此吗……落得今日下场,你真是活该!
纪景和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他与褚行简的事情的,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知褚行简入了诏狱的消息。
如今事态复杂,他已分不开心思再去研究,解决当事要紧。
迈步走进,阴森渐渐包裹住全身,与外界的燥热截然不同,霉腐与血腥气夹杂着寒气扑来,常年潮湿的石壁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青黑的光。
时不时回荡着几声尖锐的呻吟,宛若厉鬼索命。
见纪景和出现,一旁才坐下打算喝口茶休息的千户,连忙站起上前迎接。
“上刑了?”
“没有没有,按照您的吩咐,只是口头审问。”千户弯着腰,恭敬道。
纪景和:“可还有什么人来过?”
千户:“自从辰时小严大人来过之后,就再没有人了。”
纪景和看了眼千户,并未说话。
严凌与他师出同门,被弘文帝指为了协同审理。
“在案件没有结果之前,他永远都是当朝首辅,若是开口要求什么,你们必定要满足,明白么。”他嘱咐道。
千户暗中腹诽,嘴上提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嗤笑,嘴上却仍旧一副百般听命的样子,“是是是,下官一定。”
纪景和摆手,待千户退下后,抬脚去了关押褚行简的牢房。
诏狱阴寒,虽有床铺,但到底简陋,褚行简端端坐在桌子旁,背对着门外,似是在闭目养神。
隐约感知到门外有人,睁开眼向外看去,原来是纪景和。
他吃力站起,等着一旁锦衣卫开门后,与纪景和一同入座。
“我还以为咱们爷俩得在刑架见面。”褚行简苦笑,抬手给纪景和倒了杯水。
纪景和伸手一摸,凉的。
褚行简关进诏狱快两日了,今日还是头次见到自己这位女婿,如今罪名摆在哪儿,两人相见倒显得尴尬。
他原以为,纪景和是不愿见他的。
徐云的事情他动机充分,当初纪景和能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话,面上是说想要进内阁,如今看来,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干的事情是趁此调查他。
纪景和正要开口问,却未曾想被褚行简先开了口:“调查的怎么样?把我的罪名确定下来了?”
纪景和正欲回答,察觉褚行简还有动作,便没轻易开口。
褚行简:“玉娘找你了么?家里两个孩子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情况。”
纪景和怪于他手上沾水在桌上写下的字,当即顺着回答道:“她刚知道,方才还在诏狱门口说是要见你,我叫人把她送回去了。”
桌上写下一个“夏”字。
“你叫那孩子别傻,好好待在家里。”褚行简自嘲般笑了一声,“我要是不保了,你帮我传句话,叫她带着弟弟乖乖回江陵吧,别留在京城了。”
桌上留下一串朝中官员的名字,皆是夏家党羽,其中叫他错愕的,是一些他从未与党争联系在一起的官员。
他到底在背后调查到了多少……
纪景和仔细瞧着褚行简脸上的神情,又丝毫不敢放过桌上任何水迹。
“在事态未清之前,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不论是谁,至于她以后住在哪里,就轮不到褚阁老操心了。”
褚行简笑着叹气,蜷了蜷疼到僵硬的手指,“原谅老夫为父之心,当真是舍不得这两个孩子……”
话语落下,褚行简又在桌上落下四个字——“带她见我”。
“她出嫁后不能随性回家,上月巡视前,下人在她娘的旧物中找到了几件留给她的衣裳,叫锦衣卫的人查过之后,你差人给她送过去吧。”
纪景和握着凉到生寒的杯子,水中倒影出的只有一片黑。
“老徐能教出你们这群学生,真是他之幸……”
未及褚行简将最后的话音讲完,便狠狠咳起嗽来,上气不接下气,纪景和预备唤人送来热水,却被拉住了。
为官半生,轻狂自负有过,沉潜自省有过,混迹官场越久,越能体会到为官不易。
而今因轻敌,将断送自己半生生涯,实属不该,拖累两位儿女,他心愧之。
他压着极低的气息,用仅能纪景和听清的音量道:“给你说声对不住,当时老徐出事的时候,我没帮上忙,你小子,就算怀疑我是凶手,我也认了,可罪孽不该传到旁人,请善待她,你应该是忘了你还救过她。”
说罢,随即起身连连摆手,朝床铺走去躺下。
褚行简将全部的希望交到他的手上,他若信若查,褚行简便有一线生机,反之,他必死无疑。
有用的话全说了,他也便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纪景和起身离开,待进了值房后,卫戟随后进来。
纪家几世,从承袭爵位以始,便在私底下豢养一支暗卫队伍,专为纪家誓死效忠,百年过去,这支队伍在纪景和的管理下,更为精练可靠。
“大爷,方才您与褚阁老谈话时,有人窃听,便是进来时与您说话的千户。”
“动过刑?”纪景和手下执笔问,方才与褚行简交谈,总觉得有些不同。
卫戟:“今日早严大人来时,动过。”
眉角微微一挑,纪景和笔尖一涩,顷刻,他将写好的单子伸手递出,“派出全部人手,对着上面一个一个查,看谁向褚家有过异动,越快越好。”
刚见过褚行简便递来的东西,卫戟稍想便知,瞧见单子上一连串的名字,尤其“夏”“严”二字。
应下正要转身时,又被纪景和叫住:“派人去褚府,将小郎君接到府上。”
卫戟一滞,垂手应好。
待人离去,值房内就剩下纪景和一人。本是要留下理卷宗的,可惜人坐下之后,竟心不在焉得厉害,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都是方才在诏狱门口的画面。
罢了,回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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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安:[爆哭]
纪景和:[托腮]
剩余半章已补全[亲亲]不出意外下周二入v,这周很不幸,轮了毒榜,我已经受到重创,这将意味着这本书被人看见的机会更加少了[托腮]到时候入v老规矩三章连更,请大家多多捧场[撒花]谢谢还有你们在[抱抱]
纪景和驾马而归,青雀得知后,忙忙叫厨房准备饭菜。
“夫人可用了?若没有,我与夫人一道。”他嘱咐道。
夫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吃不下去。
青雀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低头答好。
半亩院中,气氛远比之前冷清,仿佛什么都收拾干净了,没人居住般。
纪景和推门而入,嘤咛声随即入耳,他一眼望去,瑜安正坐在榻上抹眼泪。察觉他回来的动静,当即强收住眼泪,勉强装作无事,挽留着自己最后一点颜面。
宝珠效忠也疼主儿,当即也摆出官宦家大丫鬟的架子,给纪景和看起脸色来,什么礼也不见,径直绕开他出去,半晌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给瑜安擦拭。
瑜安觉着不妥,待微微平复了情绪之后,长呼出口气才道:“大爷可是想明白,愿意了?”
那双由于嚎哭而不再明亮的杏眼红肿着,就那般端端地望着他,眼中的悲忸几乎要溢出来,任是再硬的心也会有所动摇。
纪景和感受着胸口异样,转身在桌前坐下,有意背着身子,不知是否是因为心虚,借此躲开那双眼睛。
“圣上会着朝中官员仔细办案,不会错杀一个,你只管放心。”
他不应她的话,照旧重复着白日的意思。
这对瑜安来说,就是一种否认和忽视。
光风霁月的纪景和终究是凡人一个,不会抛开世俗情缘,放下偏见信任她,哪怕宁愿听旁人之言,也只会相信他所相信的。
瑜安抬手用帕子擦了擦脸,长长呼出口气平复心情,将袖中那封和离书放在了纪景和的面前。
明晃晃的“和离书”三字,明晃晃的落款。纸上的簪花小楷仿佛会开口说话般,字字控诉着她的苦涩和无奈,仅在上面停留了几眼,纪景和便挪开视线了。
“今日在诏狱门口,是我失礼了,竟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瑜安吸了吸鼻子,“我已叫下人收拾好了东西,大爷只要签下这和离书,我今晚便可离开,往后绝不纠缠。”
他冷冷抬眸,再看那双泛红的眼,其中已多了几分坚定。
短短须臾,她便想清楚了。
昨一夜没眠,脑子的昏沉已经悄声蔓延至了全身上下,不知其心何由,他生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逃避,换了一副和声腔调,缓道:“今日见了你父亲,他一切都好,叫我告诉你不必担心,相比已经去褚府接琢安的人不久便到了,你们姐弟在这儿安心住着,待到安定……”
“我要和离。”瑜安打断他重申。
纪景和不耐皱眉,“提和离前,你应该先冷静。”
“我很冷静。”
往日总是带着三分柔顺的眼睛,此时就像是浸过寒冰,像是燃尽了最后一点温度,再也击不起丝毫的波澜。
“大爷身居高位,凭着这封和离书去官府投状,必然片刻就好,我也不会多拿纪府的一件东西,只带走陪嫁来的仆人嫁妆。”她细细说着,仿佛突然斩断了一切牵绊,连话音都带着锐利。
这是下定决心了。
纪景和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瞧她眼下模样,多说无益。
若他是她,绝不会在此时和离,聪明人都不会,这将是最差的一种选择。
烦躁顺着心口慢慢缠绕上来,叫他没了来前的耐心,他撑着疲惫的身子,扶膝而立,垂眸叩桌,目光尤为盯在那张和离书上。
他轻轻抛出四字,就如他轻叩桌面,一字一字敲打在瑜安耳中。
“你想清楚。”
纪景和推门离开,关门声在身后响起,瑜安几近虚脱般跌坐在凳子上,浑身没了半点力气。
宝珠上前安抚,恰好门外敲门声响起。
“夫人,饭菜来了。”
事情道闹成了这个样子,还哪来的心情用饭。宝珠开门看去,青雀正领着三两个下人提着饭盒。
待瞧清宝珠脸上的神情,青雀同样是错愕。
“大爷说他与夫人一起用饭……”
宝珠摆手,“快拿走,夫人不要。”
言罢,当即关上了门,没给青雀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瑜安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双眼刚止住的酸涩又一股脑涌了上来,叫她不得安生。
“宝珠,研磨,帮我传个信。”
回去后的纪景和也无甚用饭的心思,今日场景历历在目,无一不在他脑中作祟,叫他静不下来。
也不知缘何会闹到如今这步,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叫所有人都不得安稳,叫他也彻底乱了心神。
多少年不曾这样了……
他打远而去,才拐过街道便在马上瞧见了立在墙角的身影。明明知晓她缘何而来,明明知晓她如今的煎熬心境,怎就闹成了如今这般局面,还跟和离较上了劲儿。
这门婚事是他不仁不义的冲动之举,如今误会全然解开,本该是最坦然的时候,而在想起在此之前对她的种种冤枉和猜忌,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愧疚,羞耻,亏欠……纷繁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叫他已识不清自己。
不知为何,他尤其舍不得她含着泪瞧着自己的模样……
纪景和没胃口用饭,青雀便端上来两盏茶和热水,见纪景和依靠在太师椅上假寐,吃了两盏茶后,便歇在书房了。
不过小憩至寅时,卫戟便来了。
纪景和揉着额角,就着桌边的冷茶喝了两口醒神,在外人眼中,难得憔悴。
“大爷,我们查到了,是兵部侍郎李延。”卫戟将审讯出的口供上呈,“我们查到李延府中进出过异员,此人就是褚府管事。趁褚阁老外出巡访之际,李延威逼褚府管事,将黄金和伪造账本藏于厨房,管事称,李延并未透露箱内装有何物,只道是孝敬褚阁老,他才答应的,事后他也并未查看。”
“那么多黄金,可查了出处在何?”口供仅一人之言,不足以翻案,须得另处佐证才行。
卫戟:“这李延怪得很,面上老实本分,实则底下玩得花,赌博狎妓惯是常事,我们暗中绑了李府的管事,声称最近李延手中的田产铺子当买不少,但无一人知晓是用来作何。”
如此说来,那两箱子黄金的来源那便是有了。
但纪景和仍是不信,一千两黄金不是谁都能拿的出的,这背后之人怕也助力不少。
“一个三品侍郎况有如此财力。”纪景和冷笑,又问:“那一千两黄金确定是出自李延一人之手?”
卫戟:“尚还在调查中,不过应当很快就有眉目了。我们在李延的书房中,找到了多个账簿,有一为今年三月,其中收入共有两万两白银,全部来源京城一家赌坊。”
纪景和翻开账簿大致瞧了几眼,随后合上递回给卫戟,“继续查,一旦查到下家,不管是谁,直接交由张大人处,他明白怎么做。”
卫戟领命下去,青雀进门换上了新茶,随后端着从褚家寻来的东西立在一旁,“褚家小郎君已经歇在客院,待到明日便可与夫人想见。”
纪景和饮下一盏茶,润嗓之后道:“等到天亮再送过去。”
待青雀退下,本打算再看会儿账册,奈何头痛,只好躺回榻上继续睡下。
许是因为心中有事,总是刚睡踏实便又无故醒来,直到辰时卫戟再来,他才彻底穿衣洗漱。
张言澈已经带着昨夜查找之罪证上呈宫中,弘文帝盛怒,下令彻查,锦衣卫前去时,发现侍郎李延已经自缢于府中书房,死无对证。
“确定是自缢?”
“仵作检查后并未发现死前有挣扎痕迹,身上也无任何伤痕,不会是他杀。”
这倒是怪了,若不是早些被告知东窗事发,怎会好端端自缢,死得这般巧合。
如今赌坊也已被查获,老板正在被审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了。
事到如今,暂无前路,纪景和忍着心头不安,叫暗卫继续盯着夏,严两家外别无他法。
起身去诏狱前,纪景和念在昨日瑜安,还是往半亩院赶去。不如今日带她进去一见,也算是了了她心中事。
谁知他去时,并不见瑜安身影,但屋内陈设依旧,不像是搬走。
“少夫人去哪儿了?”
宝珠扭扭捏捏,面对纪景和那张脸结巴道:“少夫人出……出去了。”
纪景和懒于再问,直接看向身旁的青雀,青雀自是老师回答:“半刻前,少夫人驾马去往诏狱了。”
“似是裴家小将军,带着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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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给裴承宇写信,叫宝珠送去,翌日一早便回来了消息,裴承宇答应了她的请求。
去时,裴承宇已经在诏狱门口等着她了。
褚家事大,哪怕是朝中久不在闻的人,都能听到的风声,昨夜收到瑜安的信后,他才了解她在纪家过得有多艰难。
分明仅需纪景和一句话的事,竟叫她低下身段求向外人,真是可笑。
裴承宇看着瑜安手中提着的包袱和她眼下的青黛,眸色深了又深,“你身上穿得有些单薄,怕是待会儿进去会冷。”
说着便从近侍手中接过自己的披风,递给瑜安。
瑜安摆手,声音喃喃:“多谢小侯爷好意,不用的。”
她顿了顿,趁着空档问起:“我爹的案情如今成了何副模样?还有救吗?”
身处纪府,双耳闻不了窗外事,她只能指靠别人。
裴承宇:“听闻方才传来的消息,朝中已有人查出了藏在褚府厨房那两箱黄金的来源,是兵部侍郎李延胁迫你家管事所放的,不过李延已经死了,现在应该还在彻查钱财来源,毕竟一千两黄金数目不小。”
“那就说明我爹还有救,诬陷我爹的也另有其人。”
压抑了两日的瑜安终于听见一点好消息,心头燃起了点希望,嘴角也不自觉浮现了一丝轻不可见的笑意。
母亲早逝,若眼下褚行简也出了事情,当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寡之人,裴承宇料想到这层,便不便多说,抿嘴点了点头,将事情含糊了过去。
“诏狱阴寒,你若想与褚阁老多处一会儿,这披风还是披上吧……”他边说边将披风往瑜安身上披。
驾马比马车要快些,纪景和去时,恰好就瞧见诏狱门口的一幕。
裴家……
他从不知褚家与裴家有何交集,竟叫她求告无门,最后找上了外人。
青雀看在眼里,生怕他们不知道纪景和来了,当即扬着声音喊了一声:“大爷,小的帮您把马牵下去。”
此话一出,瑜安也注意到身后,回身望去时,顺带挡开了裴承宇的动作。
纪景和翻身下马,用他那双黑眸直直地望着她,沉默无声,但又存了几分审问意味,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方才与裴承宇触碰过的那只手,竟可笑地觉着滚烫。
他能怎么在乎自己,不过是认为顶着纪家少辅夫人名号求告别人,丢脸罢了,怎会在乎她与何人在一起,他在乎应该是徐静书,不是她。
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拿着这副眼神打量她?
瑜安垂下眼,毅然转过身踏上诏狱的台阶。
不过两步,身后的人便跟上了步子。“褚瑜安。”
她应声停下步子,久久不转身,即使感知到那道目光紧紧注视着,就如芒刺在背,叫瑜安浑身发热发软。
“我可以带你进去,为什么不等我?”
他语气很淡,声线压得极低,一开口便压得人心头一滞。
瑜安抿着嘴,久久不转身,裴承宇将她的无措瞧在眼里,开口道:“纪少辅这话问的,自己不应是最清楚的嘛。”
“裴小侯爷很闲?”
纪景和毫不犹豫还口,带着上位者的绝对威严,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瑜安叹了口气,当着外人的面,并不想将自己的无奈和难堪展露,只道:“我找过大爷,大爷身兼协同审理,又是徐大人曾经的学生,不好偏颇,我知大爷有顾虑,便找上了小侯爷。”
“……大爷,还要如何?”
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或有怒气,或有不爽,但这都不重要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管想守护谁,如今也跟她没关系了。
瑜安移开视线,转身踏入了衙门,深知后背的那道视线久久都在,便走得生快,裴承宇将她送至诏狱门后,她便跟着锦衣卫进去了。
牢狱是那般的深,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绕了多少路,瑜安才到了关押褚行简的地方。
这般苦寒的地方,怎么能待得下去。
瑜安忍着眼底的嘲意,调整好心情,待牢锁打开,她轻声迈步,拍了拍还炕上未反应过来的褚行简。
“爹。”
就是这一声“爹”,叫褚行简彻底清醒过来,甚至连身上的疼也不顾了,旋即起身查看。
待瞧清那张泪眼盈盈的脸,当即就化了心。
“来看爹了?”褚行简紧紧握上女儿的手,看她眼下的淤青,一片心酸,“因为爹的事儿,是不是都没睡好,爹真是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