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新贵by羽甜
羽甜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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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写有“徐党当诛,纵遭诬构,亦必置之朝堂之外”。
无论政见相悖,抑或利害相涉,皆似那褚行简手笔,由此以始,纪景和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暗中察访褚行简已逾一年。
当时他虽已是左副都御史,成了朝中最年轻的朝中重臣,可若想扳倒当朝首辅,如此权势还差一些。
所以当褚行简与他约谈,提起婚约时,他也有过犹豫,可对于当时查案的处处局限,他提出了进内阁的要求。意外的是,褚行简明知是交易,竟也一口应下。
纪景和习惯了谋定而后动,片刻道:“若查到了切实证据,那便如实上报。”若非如此,他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齐王抿嘴浅笑,“景和思虑周全。”
两人相对而谈,齐王刚从乾清宫出来,身上还带着药味的苦涩。
不过再闲聊两句,便作别了。
天渐暖,日头渐长,酉时末天仍是瞧不见天黑的意头。悠悠收拾好,才慢缓缓乘车回家,也就是在纪景和回府的路上,瑜安知道了国子监这件事。
照顾褚琢安的小厮死命跑了四条街赶到纪府,不知求告了纪府下人多长时间,才将事情传到了瑜安耳中。
“姑娘,不好了……刚才家里的下人跑过来,说是小郎君在国子监,与郑家公子打起来了,偏生赶上姑爷视察,姑爷气极,挨了二十臀杖不说,还罚居斋舍,面壁十日。”
“下人说,小郎君受伤严重,偏生祭酒是个老古板,不允许看医,又没有老爷在着撑腰,现下求姑娘想办法。”
宝珠也急,说话断断续续喘着气,刚从府后门跑回来。
“好好的,怎会打架?”瑜安问。
宝珠:“郑家二小姐钟意姑爷,姑娘你忘了?那郑家公子为了给姐姐出气,就多番在小郎君面前侮辱姑娘你,小郎君这才忍不住了,可惜心思单纯,被恶人算计,过错全落在了小郎君一人头上。”
瑜安心揪,“小厮还在后门?”
宝珠点头,“他等着姑娘发话呢,不敢轻易离开。国子监的二十杖不是虚设,姑娘快想想办法。”
按小厮说,二十杖已经将人打得血肉模糊,若不及时上药清理,伤口恶化就坏了。
瑜安想去求纪景和,可是他又不在家,她去哪儿找。既然纪景和能当着众人的面罚,那便是铁了心不会通融,就算她出面,怕也希望渺茫。
正思索,前院传来纪景和回来的消息。
“宝珠,把我做的饭菜带上,去书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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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以后说定了,早上九点更新(9:00),不管什么时候,就这样定了(v前随榜,v后日更,很抱歉宝子们,为了上榜我只能这样做[比心])
这次上榜计划更三章,我就隔日更
甜子发誓一定好好努力,以后不用为入v发愁,这样就可以日更了[紫心]谢谢你们[玫瑰]比心[紫心]

她总不能把褚琢安的身体置于不顾。
她去时,青雀正候在门口,瞧见是她来了,立马凑上前,“少夫人。”
瑜安提了提嘴角的笑,“方才听见大爷回来了,不知用饭没,我今日恰好亲手做了些,便想着送过来。”
青雀瞄了眼宝珠手里的餐盒,看着瑜安面上的笑容,欲言又止。
青雀:“大爷刚从宫中回来,因政务上的事情忧心,这会儿刚在书桌前坐下。”
瑜安不傻,这话一听,就是叫她小心些。
她自是明白,应了一声后,提着餐盒随青雀进去了。
青雀进去后,又敲了内扇门,有纪景和放话,才安心叫瑜安进去。
纪景和原是不想见的,可是自成婚月余以来,二人已有种种隔阂,但凡是些小事上,他也不愿故意为难。
当初娶她为权宜之计,可他也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只要她还恪守妇道,安分守己,纪家少夫人的位置便永远是她的。
他端正坐在书桌上,身上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面色平静,与往常看不出一二区别。
瑜安紧了紧心,将餐盒放至另一旁的桌子上。纪景和的书桌上尽是文书奏折,她恐出了意外弄脏。
“今日我特意做了些餐食,知道大爷没用饭,就直接拿来了。”瑜安边摆边说。
纪景和端起手边茶饮了一口,淡淡瞥了眼,并未说话。
看着桌上的菜肴,瑜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而纪景和越不说话,她胸口便越发悬。那日闹得不欢而散,她也不知自己在纪景和面前有几分薄面,能叫他松口,哪怕只是叫她去国子监看看,给褚琢安上些药都行。
至于“伸冤”,估计得等到褚行简回来才能再想办法。
毕竟褚琢安被罚,多一半是纪景和的意思,叫他收回成命大概无望。
纪景和见她待在一处,迟迟不动,道:“你要与我同用?”
瑜安连连摇头,“不……”
她转过身,直挺挺地望着他,垂下去的手早已紧攥起了袖子,纪景和眼明心亮,不需须臾,便明她眼中的犹豫从何而来。
她的消息可真快。
纪景和冷冷垂下眼,随意翻开手边的文书,沉声道:“若是来求情的,大可不必开口。”
见他开门见山,瑜安还何须迟疑,直言道:“子卓虽平日略显顽皮,但到底性格纯良稳重,决计不是随意出手伤人之人,我亲眼看着他长大,清楚他的脾性,大爷不若放他一马,他一定知道错了。”
她不知郑家人的脾性,还不清楚王家人的样子?郑家与王家向来交好,能有何区别?狼狈为奸罢了。
褚琢安自小习武强身,褚行简对其教导可谓之严厉,怎可轻易便于对方动手。那郑家公子都是要弱冠的人了,与十二岁小儿打架传出去不也笑话。
纪景和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开个情面,放了他对吗?你可忘了那日在城隍庙的意外。”
瑜安蹙眉,没想过他在此时,还在纠结那日马车受惊的事情。
“小惩大诫的道理你不是不懂,难不成真等到来日,叫纪家去给你了事?”
他是质问,又带着几分嘲讽,哪怕仅仅只有他们两人在,她便已经很难堪了。
瑜安微微倒吸了口气,心头哽着说不出话,多日的情绪也在此时像是脱了闸的水,倾泻而出。
“我并未是叫大爷如何偏颇于我褚家,只是希望大爷能睁开眼看看,我们褚家并非是你眼中那般仗着权势,到处惹是生非,可你每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既然我们褚家这般不堪,那当初为何要娶我?”
“放肆!”
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可尾音却带着连纪景和自己都未察觉的虚浮。
纪景和忍着胸腔的震怒,望着那双始终不屈的眼睛,胸中那股火焰不断地舔舐着他的理智,仿佛叫他下一瞬就要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愤恨发泄出来。
“出去。”
他哑声道。
瑜安仰着头,也不愿再低头委屈自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守在外面的宝珠和青雀没听见动静,自是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宝珠见瑜安早早出来了,还以为成了。
青雀觉着瑜安神色怪异,留了心眼进了书房,果不其然见到自己主子的沉得能滴水的脸。
“拿走。”
青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指桌上的饭菜。
正欲开口相劝,可是见到纪景和脸上的神色,想说的话只能在咽回去。
气在头上的人,他不敢惹。
瑜安:“备车,把后门的小厮叫来,现在去国子监。”
宝珠兴奋,“可是姑爷网开一面了?我就知道,姑爷还是能看在姑娘的面子上……”
“他不同意,这是我自己要去的。”瑜安打断,瞬间泼了宝珠一头冷水。
宝珠瞠目,脱口而出“为何”,但未等来瑜安的回答,便一路小跑跟着瑜安的步子去了后门。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不论今日如何,褚琢安她是必定要管的。
叫来了府中小厮,将马车拉来,瑜安早早坐在马车上等候,宝珠则是折身回去半亩院一趟,带上了最好的创伤药。
也就是这一耽误,叫她好巧不巧看见了书房伺候纪景和的小厮。
方才带过去的饭菜,精准无误倒进了拴在后门旁小门的看门狗碗里,小厮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宝珠大喊了一声,没起到震慑,反遭对方两个小厮轻蔑揭短,尽是一番奚落。
“切,我就说,大爷是不看重少夫人的,若是真看重,能闹成现在这副样子嘛……”
“就是。”
两个小四音量不大,但是被宝珠听得一清二楚。宝珠还念想着马车里等着她的瑜安,便不打算多纠缠,记下那两个小杂碎的脸,骂骂咧咧上了马车。
“刚才吼什么呢?”
宝珠想瞒,奈何直性子实在藏不住话,就实话实说了。
“姑娘,你是不是没说这饭是你亲手做的?才叫大爷这般……”
宝珠替瑜安找补,尽量叫瑜安少些痛苦。同样,她如此发问,更是难以想象,纪景和能做出如此折辱人的事情。
丈夫将妻子为自己做的饭菜倒的喂狗,这得是有多厌恶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反观瑜安,半晌只得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其中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甚至就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方才被纪景和几句话激起的脾气,顿时消散了大半,没了任何骨气。
心头的酸涩也宛若水般流逝,哪怕早已腐蚀于心间,叫她糜烂不堪。
宝珠担心,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姑娘?”
“今日见到卓儿要紧,旁的不管了。”
她常不出门,旁人也很少见,往日不觉得怎样,今日有急事在身,才知有多么捉襟见肘,求告无门。
主仆站在国子监门口许久,却仍旧没想到办法进去。门口看守的校尉不好说话,瑜安即使摆出了褚行简,都没说动。
正思量着,褚行简平日里与谁家交好,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褚瑜安?”
闻声一怔,顺着声音望去……竟是裴承宇。数年未见,今日猛然一见,只觉恍惚。
少时结交过的玩伴,现在想起来的,也是与他一起在江陵河边玩泥巴的日子。
那时她是随着邻里男孩到处疯玩的野丫头,他是跟着乞骸骨祖父返乡养老的矜贵少爷。
年岁小的孩子没心思,见着两方大人搭话闲聊,便以为对方是自己的玩伴,可能给对方一颗糖,两个人就能不约而同地定下“契约”,成了彼此最好的,独一无二的玩伴。
可两人的快乐日子不过一年,裴承宇就被家里人训着去习武,平常日日见的玩伴,变成了每月才能一见,再过半年,瑜安也就随着家人搬至京城了。
如今再一见,她已是嫁做人妇,他成了少年将军。裴家以军功安身立命,隐约从褚行简口中得知,裴家早年一直戍守边防,是今年才调任回京。
少年玩伴在如此境遇下遇见,实乃尴尬,瑜安浅浅行礼过后,被问他缘何在此。
瑜安轻描淡写说过,裴承宇心中疑惑,面上却未表露,而是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给校尉示意。
“靖远侯的面子,可否赏赐?”
那两名校尉瞬间低下头,被一句话整治得服服帖帖。
“皮外伤,伤不到内里,你不必过多忧心。”裴承宇见瑜安脚步过快,安抚道。
待跟着到了斋舍,将瑜安拉住,而是叫自己的贴身小厮拿药进去了。
她已成婚,适当规避。
瑜安自是了然,道了声谢。
“我那小厮常年随着我出入战场,小伤小病早已烂熟于心,上药这种简单事,你大可放心。”
说话间,视线总是不自觉打量着瑜安的全部,见她简单素雅的穿戴和温顺的谈吐,裴承宇委实与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姑娘作比。
除了那张极其相似的脸,他说不出任何相似,宛若换了一个人。
他正月甫一进京,就听闻了她的婚事,原还顾念着褚行简的官位,便想着必定是门当户对,眼下瞧着,嫁给纪景和似乎过得并不好。
如若不然,为何不叫纪家人出面,而是被区区国子监的校尉刁难。
近来朝中对褚行简的弹劾愈盛,届时闹大,也不知她如何在纪景和面前自处。
瑜安欲去观望斋舍中的情况,却听见身侧人说……
“既然累于内宅,为何不在此时回头,对外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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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郎:下次我要做男主。
羽甜:支持!(当男二的这个设定摆出来的时候,我想让男二上位了。)
宝子们别气,留待以后慢慢欺负男主[猫爪]

第14章
瑜安并未回答,听到里面完事的动静,便进去了。今日之事她信褚琢安,可不管如何,也只能等在褚行简回来之后解决。
裴承宇念在她进出不便,便直接将给褚琢安上药的事情揽了下来,不叫她操心。
“心有不安,怎敢受之?”
裴承宇轻笑,“好歹是旧相识,冲着褚阁老,我也会帮的。”
他特意提了褚行简一嘴,叫瑜安误以为是官场情分,便没多说,应下了。
十日光景如梭过去,待褚琢安出来的那一日,瑜安专门坐的车子去接,在褚府安顿好之后,她又折身回了纪府。
褚琢安打架的事情闹得可大可小,就算是被纪景和罚了,与旁人也无关的,可不知是哪几个多嘴的,将事情传扬了出去,叫闭门不出的沈秋兰都知晓了。
沈秋兰嫌弃名声难听,听闻瑜安要出门去接,虽心中不愿,但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只能冷着脸,借由纪景和的名义告诫一二。
瑜安不欲辩解,乖乖应声称好。
天气愈加热了,将身上的厚衣换作了单衣也没见过纪景和一眼,他日日歇在书房不回院里,瑜安也不想去找。
待到四月二十八,贵妃王氏回家省亲,也就是此时,要征集京城女子最好的绣品。
瑜安拿着做好绣品交去,同一行妇人小姐候在街道两旁,等待帐子后的消息。
早已清场过后的长街上,青石板被烈日晒得发烫,明黄与绯红相间的帐幔如流云垂落,以金丝绣成的鸾鸟纹样在微风中轻晃,逼人的贵气和威严叫周遭的蝉鸣都低了三分。
帐前侍卫和宫人规整排列,只有两三名贴身宫女才捧着上交的绣品在账内外穿梭。
瑜安躲在一处阴凉地静等,旁边的烈日却仍旧不放过她,叫她微微出了层薄汗。
宝珠在旁摇着扇子,时不时踮起脚观望帐子那边的情况。
身旁一阵熙攘,扬着下巴的王婉儿踱步而来。
瞧见就是瑜安,瞬间阴阳道:“这不是少辅夫人嘛,什么风也把你也吹来了。”
瑜安不想搭理,向外挪了几步,示意远离。
王婉儿是贵妃的表侄女,今日有贵妃在场,莫不是间接给她助长了威风的,瑜安正是明白,所以才不想跟她有交集,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可惜对方向来对她穷追不舍,仅仅是远离几步,怎可就此罢休。
“婉儿姐姐,依我看,咱也不必管她,前几日国子监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纪少辅都不看重他们褚家,她还想在外人面前有几分面子。”
始终围在王婉儿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多年前还都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如今嫁的嫁,下聘的下聘,可不管怎么变,依旧改不掉身上那股谄媚的奴性。
几乎是王婉儿指哪儿打哪儿。
一旁举着团扇的女子掩嘴笑道:“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还有心思在外面游荡,换作是我,早就没脸出来见人了。”
瑜安懒得开口争辩,宝珠便直接还嘴了。
“是啊,换作是寻常的姑娘小姐自是躲在家中不敢见人了,可我们夫人再差,也有家里人撑腰,能靠自己安身立命,换作旁人身上,有那条件吗?”
瑜安再差也有个首辅爹,就算夫家再不喜欢,也有自己立足的底气。
旁人既没有,也求不来。
一下被怼得语噎说不出,王婉儿抱胸道:“我们自是没有这福气,可现在就算给我们,我们也不能要啊。你怕是不知,朝中弹劾你爹的折子都快堆山了,你爹要是能坐稳,你再说这大话也不迟……”
“王小姐这是自己的心思,还是王侍郎的心思,你就不怕……”
宝珠正要作喊,被瑜安拦住了。
贵妃就在不远处,真要吵起来,未必有谁的好脸色。
争一时之气,只能叫人平白看了笑话。
正说着,帐子那边传来了动静,贵妃口谕,众人跪下接听。
近百幅作品,挑选了六人,没有瑜安。
不等瑜安起身,就听见了身后的压抑不住的耻笑声。
“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不也照样落选了?你娘不是针线活儿很好嘛……江陵数一数二的绣娘呢。”
瑜安:……
王婉儿“切”了一声,随后仰着脑袋随着宫人踏进帐门,她是贵妃的表侄女,自是会给三分薄面。
相较于此,瑜安心头的失望便更甚了。
六岁时,她娘以一副观音大士绣像,从先皇后手中赢得两匹蜀锦,最后用来为她裁衣;如今她长大了,便也想学着试一试,没成想还是高看自己了。
“拿上东西回吧。”瑜安说。
宝珠也不少遗憾,只好闷闷说了声好。
周身讥诮之声不绝于耳,瑜安收拾收拾便上了马车打算离开,刚没行多久,外头便传来了喊叫。
“少辅夫人留步,贵妃娘娘有请。”
瑜安诧异,随即掀开帘子去瞧,果然车侧立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嬷嬷。
希望再燃,自是会格外珍惜,忙忙就下车跟着嬷嬷去了。
方才点名留下的六人都在,待贵妃赏赐结束后便准备离开了,其中的王婉儿看见瑜安的身影,深深剜了一眼。
帐内宽阔,因是临时落脚,陈设也略显简单,瑜安瞧见自己的绣品正摆在贵妃手侧,低头不过稍一走神,就听见上头喊了自己的名字。
嬷嬷在旁提醒,瑜安感觉跪下行了大礼。
坐在上首之人久久不出声,叫瑜安生出惶恐之意。
难不成是因为别的原因?
静默许久,只觉身上由着那道视线来回打量,仿佛要被看穿般,叫瑜安拱起的后背不禁僵了几分。
“你便是褚阁老的长女?你娘是江陵李氏?”声音慢慢飘出来,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字字归音,谁也不敢当做是随口闲谈。
瑜安定声应下,“正是。”
贵妃伸手拿起手边的绣品,触摸上面丝丝偷着熟悉的纹路,生出一股久别重逢之感,一看就是亲手教出来的。
多年前在她入宫之前,阴差阳错之下与李氏相识,若不是她亲手为她裁出的一身衣裳,她也不会在选秀时入了皇帝的眼睛,也便不会有了如今地位。
昔日见面,瑜安不过也是整日在大人怀里撒娇的孩子,如今也成人出嫁了。
“好好留着你娘教你的手艺,别辜负了。”说着,贵妃朝她招了招手。
瑜安感知,跪着上前,贵妃抬手,将一只金凤钗插入她发间。
“这便是你今日的彩头。”
瑜安不知为何当朝贵妃还能记着她娘的名号,可也不便出声询问,只能随流程叩谢。
“今日巧,待会儿齐王过来接本宫回去,纪少辅同行,你在本宫这儿喝喝茶,等着他们一块儿来吧。”贵妃悠闲说。
瑜安微愣,连声应下之后,由着身旁的嬷嬷扶起坐在了一边。
皇帝年迈,立储或早或迟,按瑜安对纪景和的了解,他不该在此时战队,况且她爹褚行简此时都为明确站于哪方。
现下明晃晃地随着齐王一起出行,可否太过招摇……不过纪景和自来谨慎,用不着她操心。
回想近来众人在她面前七嘴八舌提起褚行简被弹劾的事情,瑜安还是有所担心,况且此时褚行简还在外面,就算朝中有何事发生,也不能尽早知道,恐届时受制于人便不好了。
思及此,瑜安又不觉想起纪景和。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瑜安循声望去,果然一眼就认出了纪景和的身影。
她顺势站起,待齐王进门后,按规矩行礼。
纪景和未料到瑜安会在此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待向贵妃请安时,转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贵妃看着并肩而战的夫妻二人,笑道:“你妇好一番功夫讨我开心,我叫她说罢话,就叫她留在这儿等你一道回去。”
闻声,纪景和这才注意到她发间突兀的凤钗,随后施施然行礼,“能入娘娘眼,自是我妇之幸,微臣替内子更谢厚意。”
见两人均不自然的神情,贵妃心里有了大概,便也不再说什么,朝着瑜安多嘱咐了几句后,便启程回宫了。
她今日省亲,也算是玩得自在,许是因为见了故人之子,回宫时竟觉得一身轻松。
“有空便进宫来玩,只要拿着这凤钗,必定会有人放你进去的。”贵妃道。
瑜安应下,望着贵妃的轿辇徐徐离开,直至不见踪影,长街众人才不紧不慢散去。
前段时间扭伤的脚踝,有时还是会痛,不宜用力,以至于久蹲起身时,险些站不稳。
纪景和下意识去扶,结果被她不着痕迹躲开。
手伸至半空,然后再若无其事垂下,竟一时觉得空荡的。
那支金凤钗太过耀眼,与她身上着装格外不合,以至于稍微一瞥,便能吸引住了视线。
无心之举被瑜安瞧见,所以未等他有何反应,就抬手将那支钗摘下,交给了宝珠保管。
那日争吵的场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之事,瑜安相信纪景和不想见她,更无话可说,便也不想自讨没趣,“既已毕,我就先走了,大爷自便。”
火气早已消去,原本想开口问询今日之事,可见她先一步问下,纪景和便不好开口了。
她生疏之举也在意料之内,他无意纠结。
如此,也好。
她上车离开,青雀赶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叫纪景和也不敢耽搁,立马驾马而去。
时日已过,张言澈已从滁州归来,或许今日,便是守得云开,坐实褚行简罪证的一日。
念及此,纪景和的步子不禁迈得急了些,罕见透出异于平常的轻浮和急躁。
书房内,张言澈正细细品着手中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查得如何?可有结果了?”纪景和顾不得张言澈为他斟下的茶,进门便出声问了。
见他如此着急,张言澈不免沉了几分面色:“有是有了,只是结果,许与你我想得有些不同。”
说着,便将桌上一沓拿绢布裹着的文书推向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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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和:[问号]
张言澈:[托腮]兄弟,废了

纪景和渐有不安,待翻开阅览时,愈加不明了。
这确实是褚行简四年前通往滁州的文书,可并未是他们要找的春季通往的那几份,手头上的这份,不过交代照常的户籍调查而已,与财务并无关系,也无任何疑问。
张言澈渐渐收起笑容,正经道:“滁州并无咱们要找的东西,弘文二十一年,褚行简通往滁州的文书只有三封,其中所言之事,均为年末的户籍调查之事,都在这儿了。”
趁纪景和翻阅文书的功夫,他又道:“此番去了滁州,我还查看了当年的州志,按兵部的驿卒花名册,褚行简通往滁州的文书,在一月末也该有,可弘文二十一年的一月,滁和两州正值大雪。”
那场大雪数十年的罕见,以至于叫滁州大地饱受寒冻,为保消息准确,他还特意问了当地的小吏和老人,确有此事。
兵部的花名册上所记,弘文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四,曾有驿卒递送滁州文书,二十六日至,二十八日返,来往不过五日。
若是平日也可相信,若是大雪天气,马匹缓慢,怎可那般快?
如是真事,如实填写就好,何必捏造事实。只能说,花名册上的记载是假的,有人故意为之,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褚行简并未在一月送往滁州任何文书,京城和滁州两地自然也无文书储存,而不是他们初始以为的,褚行简有意掩盖事实,提前将证据销毁。
一旦花名册造假之事成立,那便意味着翻案暂无尽头,他眼前所有认为可信的证据,都得全部推翻重来。
“我今日回来得早,顺带去了趟兵部,那驿卒我也查了,还在车驾清吏司服役,可以着令审查。”张言澈道。
纪景和不语,将看罢的文书搁至桌上,心底的躁动久久不能平复,脑子内各种事情都纠缠在一起,叫他理不出任何头绪,也静不下心有任何反应。
他以为不久便能水落石出的案情,其实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望着桌上边角泛黄的文书内页,心头渐渐发紧,犹如芒刺在背,叫他坐立难安。
纪景和顺手将抽屉内的两封密信拿了出来,一封是褚行简不久前寄给他的,一封便是他在查封刘生源家时找到的那一封。
将三物放在一起,又细细端详起来……心头的不适感愈加汹涌,让他越发确定,甚至生出一股前所未有,对自己的厌恶。
“密信不是褚行简的手笔……是假的。”
张言澈一愣,见之僵硬的神态,起身将两者拿起对比,甚至又向前一步,移至光线充足的地方,唯恐遗漏一丝一毫的细节。
四年前文书上的字迹,落笔沉稳,笔画粗细均匀,转折处弧度自然,尤其是“远”字的最后一笔,带着流畅的拖尾。
而密信上,虽然字形相似,却明显生硬许多,撇捺的力度忽轻忽重,“远”字的走之底在收尾时角度上扬,和之前的写法完全不同。
细看个别,褚行简在书写时,总是带出一道飞白,但密信里这个特征却消失了,仿佛换了个人握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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