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新贵by羽甜
羽甜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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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褚行简字体的人,乍一与现在的字体相比,必定会认为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时日已久,人会变,运笔习惯也会潜移默化变化。
可以说这密信是如今的褚行简所写,但绝不可说,是褚行简四年前的手笔。
他们都错了。
这封密信是假的。
从始至终,他的全部猜想都是错的。
是有人拿着褚行简现有的字迹进行模仿,故意误导,且与修改花名册的人,是同一批人。
张言澈:“字迹可模仿,那上面的私印该如何解释?”
纪景和指了指自己收到那封密信:“若有意诬陷,连我都能伪造的东西,他们为何不能?”
如此想来,事情前后便串通了。
从刘生源家中所得的密信,到他所掌握褚行简与当初涉事地方各级官员的关系,再到如今京城滁州两地文书的不见而飞……如若不是张言澈亲自走了一趟,他们眼下肯定已久被蒙在鼓里。
且下一步他们要查的,必然是滁州知府。当初徐云被指控侵占滁州数百亩良田的罪名,只能从滁州入手。
这般查下去,就算调查无果,他与褚行简也日渐存有嫌隙,终有闹翻的一日。
一番龙争虎斗罢,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暗中之人。
怪不得他将褚家彻头彻尾查了个遍,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原是早已有人动了手脚,有意挑拨。
只要他认定密信,便必定会随着朝中众人共同弹劾褚行简,一旦叫圣上动心,褚行简便不保了。
认知颠覆的那一刹起,心中既是震悚,又是激动,其中又仿佛掺杂着几分隐隐的不安和不甘,叫纪景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他自信认为的既定事实,不过是旁人使出的障眼法,而他一年前所有的努力,对褚家人的所有敌意和利用,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看着那封欺骗他已久的狗屁密信,只想发笑,带着多半的自嘲和无奈。
玩了一辈子鹰,竟也有被鹰啄眼的时候。
“明日,我便安排彻查驿卒和文吏,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由于新旧党派之争,褚行简暗中树敌良多,但要论嫌疑,能点出姓名的官员便只有如今的两个次辅,夏昭和严钧。
但最有效的验证办法,还是要从花名册破局。
张言澈:“既是如此,那我们便顺水推舟,装作不知,这样才能唱出好戏。”
檀香袅袅,乳白香烟隐入尘埃,不见踪影,二人各自思索着心中事,默契也在沉默中潜滋暗长。
张言澈抬手摸了摸小几上摆放的成套茶具,若有所思一阵儿后,开口道:“忘了告诉你,今日回家,堂弟叫我转告你,昨日在国子监,他今日恰好撞见了郑庆和暗中交易,花钱买了假证人,如若有需要,他说他愿意去作证,为褚家公子伸冤。”
话音款款落下,在心头泛起点点涟漪,叫纪景和怎么都不能安静下来。
错了,全都错了。
半亩院。
宝珠依旧用药油揉着瑜安伤的脚踝,闲说着从厨房听见的消息,“林巧燕回家上吐下泻,今日来纪府还给夫人说了,夫人叫严查厨房……”
瑜安一怔,心上似一块重石落地。
纪景和竟没阻止。
“姑娘放心,我手脚干净,严查不出什么的。”宝珠见她微愣的神态,安慰道。
出嫁也有两个多月了,可日子过得还是照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宝珠不由得又开始替主子犯愁,可是又能如何,摊上个不讲道理的瞎子姑爷,总不能叫她家姑娘一直做小伏低。
也不知,姑娘曾经说过的话算不算数,真到了那一步还舍不舍得。
宝珠叹息:“我如今想起那盆兰花,我就觉着可惜,徐家派人传消息来,说是那兰花是九畹山得来的,姑娘不也是从九畹山得来的嘛,姑爷怎得就厚此薄彼了。”
事实越是如此,才越能叫人寒心。
纪景和既然喜欢九畹山的兰花,自是能认得清楚,将徐家送来的便是视若珍宝,她送的便是转头送人,心中到底是何意思,简直明了。
瑜安当初刚嫁入纪府,在纪姝嘴中得知书房的兰花均是九畹山的佳品,闲来无事便去了一趟,冒着大雨求来的兰花,还悉心将养了一月,最后就没糟践了。
“以后这种傻事就不干了,放心。”
瑜安瞅向将黑的窗外,隐约感觉到一晃而过的身影,正还思索着是谁,门便敲响了。
这动静……是青雀。
瑜安将自己双腿缩进锦被,瞧着青雀抱着厚厚一沓纸进来。
“少夫人,这是半月前圣上赏赐给大爷的松烟纸,听闻少夫人喜欢水纹纸,便投其所好叫小的给少夫人送过来,叫少夫人用着。”
瑜安抬眼望过去,面上尽是意外。
不仅是她,受命的青雀何尝不是诧异,夫妻二人刚刚大吵过,最后竟是纪景和低的头。
那松烟纸是江南隐士秘制,以黄山松烟、云纹石髓为辅料,纸色青润如古玉,墨落即化,自带松木香,要比她往常用的水纹纸贵上百倍。
这般好的东西,就给她了?
宝珠看向瑜安,见她没反应,就没伸手去接,问道:“大爷可还说了什么?”
“并无。”青雀一顿,又想起道:“大爷说,明日休沐,想同少夫人一起去荣寿堂请安,也不早起,巳时便可。”
突来的示好打得瑜安措不及防,叫她后背不由得渗起一层疙瘩,堪比将死之人吃最后一顿断头饭般惊悚诡异。
瑜安怀着不安难以入睡,便早早醒来洗漱,去荣寿堂的半路,恰好与纪景和在廊下碰面。
“昨日我已叫人重新处理了国子监的事情,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是我太过武断。”
瞧她眼底透出的疲惫,纪景和也觉着自己眼眶酸涩,昨夜,他也并未好眠。
事情转变太快,难以接受,还得重新理好他们夫妻的关系。
纪景和忽然的直截了当,叫瑜安的头脑一下清晰起来,原是因为这件事。
可他既然不信,缘何又回头重查了?思来想去,瑜安只能将缘由归在了贵妃身上。
“琢安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叫人送过去的那些东西你可喜欢?”
“一切都好。”
纪景和眉眼渐渐舒展,轻松了几分,随口道:“那便好,若不是听静书说你喜欢水纹纸,我也不知送你什么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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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继续九点[红心]
纪景和:完蛋了,错了(心虚)
瑜安:[问号]

旁人他唤这般亲切,都从未唤过自己妻子的名字。昨夜她还纳闷是从哪里得知她喜欢这种纸的,原来是从徐静书那边知晓的。
这种礼,不送也罢。
刚刚见好的势头,又重新被纪景和一句话打死。
瑜安隐隐埋下口气,没说话。
二人相继进了荣寿堂的门,纪母正依靠在榻上,悠悠地喝着茶。瞧见他们来了,立马扬起笑,“早说要来,我该提早把早膳也叫人备好的。”
“孙儿吃过了,今日休沐,便说带着媳妇过来看看您。”纪景和微微欠身行礼道。
瑜安同样。
原本好好的心情被纪景和一句话给扰得干干净净,纪母问起话,也是强撑着跟着笑,好容易回去,就直接躺下午睡了。
好在纪景和没跟着她回来,照旧去了书房。
“姑娘,方才晚芳院又送来了几本账簿,叫姑娘赶在月底核对好。”
瑜安瞧了眼书桌上的那一摞,只觉着烦躁,办完生辰宴不过才休息了半月,便又开始了。
起初她可以哄着自己,想着沈秋兰将账簿交给她是信任她,可事实是,她核算结束,人家也并不全然放心,最后还是会交给底下人重新核算一遍。
那她便不懂了,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交给下人,何苦叫她多算一遍。
瑜安接过宝珠递来的茶,饮下半盏解渴,拿着湿帕子擦过午睡闷起的汗后,穿衣起床。
翻开账簿瞧了不过两眼,晚芳院的人就来了,说是徐家夫人登门,需她过去一趟。
能与纪家扯上关系的,只有一家徐家。
瑜安不想去,可沈秋兰开口,她总不能驳了面子,随便梳扮好之后便起身去了。
按理说这会儿纪景和也在家,不知清不清楚,虽是女眷,但到底是师母,总归要见一面的。
晚芳院内,瑜安从廊下走过,刚好听见徐母与沈秋兰聊得正好,传来几句笑声,估计正是兴头上。
徐家倒台,若换作旁的人家怕是早就躲远了,唯独纪家还不避嫌,照旧联系着,可见其中关系多深,断不是她想得那般简单。
宝珠:“听下人说,徐家老爷之前与姑爷的父亲是至交,姑娘待会儿进去可要小心。”
瑜安点头,随即掀帘进去。
堂中除丫鬟嬷嬷,便只有二人,坐在下旁太师椅的一身绛紫锦衣的便只能是徐母了,叫瑜安意外的是,徐静书竟不在。
瑜安率先依着礼数屈膝请安,向徐母问好。
她端坐在椅上,多年的娇养叫她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终不会似寻常市井妇人那样佝偻着,即便落魄也改不掉。
身上衣物虽比不上沈秋兰的华贵,也远比平头百姓体面,若不是了解,瑜安是瞧不出哪里落魄的。
可见纪家相帮很多。
从进门那一刻起,徐母的视线就没再她身上落下过,上下打量够了之后,才慢悠悠展颜笑道:“这就是寅初媳妇儿,褚家的姑娘,真是个标志人物。”
沈秋兰笑了笑,没应声,转道说:“都是命,若换作之前,不一定倒是如此模样。”
徐家若不倒台,如今与纪家结为连理,怕还就是徐家。
正是因为两家关系亲密,沈秋兰才格外看中徐静书,多年前便将她视作未来儿媳,没成想成了眼下模样。
“我家静书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惜她爹的事……耽误了她,不然也能觅个好夫婿。”
徐母怅有所失,看似聊家常,却叫瑜安听着别扭。
“静书这孩子呢?怎得半晌还不回来。”徐母说着,便转头去问了身旁的丫鬟。
“许是跟纪小姐聊得真好,舍不得来呢。”
“也倒是。”沈秋兰端起茶道,“姝儿从小喜欢黏在她徐姐姐身上,平常也喜欢在我面前姐姐长,姐姐短,今日见面怕是说不完的话。”
沈秋兰和徐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将瑜安撇在一边,说些瑜安丝毫不知的事情。
相比之下,她才是那个外人。
“总归是念在寅初这孩子人善,一直不忘往日恩情,才将我们母女二人照顾至今,不如叫我们如何立足京城。今日前来,一是看老姐姐你,二是拿了些东西前来道谢,还望老姐姐不嫌。”
“客气了。”沈秋兰起身拦下徐母行礼的动作,“如若当初你家没收下景和,教他养他,他也走不到现在这步,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
难得见沈秋兰好声好气的模样,叫瑜安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瞧着她是如何厚此薄彼的。
两方道别之后,瑜安便被派着去送人离开了。
徐母脸上少了几分和善,踏出晚芳院的院子后,脚下步子走得便极慢,叫瑜安都生出几分急躁。
“方才我与你婆母说的话,你可听出了什么?”徐母蓦地开口,瑜安甚至都来不及细想。
“不知伯母何意,还请明示。”
徐母寻了一块由着花草灌丛围着的隐秘之地停步,转身看向她,“跟在寅初身边的人,或多或少也听了些风声吧,最近朝中弹劾你爹的折子愈来愈多,你做女儿的,难道还不知道?”
瑜安滞了滞,等着下篇。
徐母也不愿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爹褚行简便是当年害死我丈夫的凶手。”
瑜安听了数遍,从不放在心上,现在徐母当面将这件事摊开在她面前,瑜安无端生出丝丝慌张,无声无息缠绕在心头,叫她手心生出一层黏腻的汗。
“伯母说笑,家父向来行事端正,决计不会做陷害旁人的事情,事情没有彻底定论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
“你可以不信,那纪景和呢?”徐母追问,“他若是不信,为何在朝多日,却对此事没有丝毫阻拦。其中道理我不必解释,你也必定明白。”
“我不明白。”瑜安硬声道。
对于徐母的“提醒”,她只感觉到了居高临下的冒犯,很不舒服。
“伯母直言就好,瑜安不懂弯弯绕绕。”
徐母冷笑,移步道:“我家静书与纪景和从小青梅竹马,相读于学堂,两小无猜,如若不是你父亲贪念太盛,蓄意构陷我家,如今的少辅夫人便是我家静书,外界所传你们是门当户对,你难道真的信了?”
“别太痴傻了,若不是你爹拿着婚事求告上门,允诺纪景和调入内阁,纪家会要你进门?”徐母抬眼端详,“你瞧瞧,自你嫁进来,纪家上下哪个将你放在眼里。”
胸口狠狠一哽,叫她险些喘不上来气。那日书房争吵的答案,现在明白了……
这是场交易。
她爹与纪景和双方达成的交易。
对于纪景和来说,她只是为了报仇的工具,为了登上位高权重之位的垫脚石。她爹为了如她的愿嫁给钦慕之人,这件事竟也这么答应了。
“你今日赖着不走,来日便是落得叫人扫地出门的下场,冥顽不灵只会死得很惨。”
徐母意思已明,那便是叫她早点收拾离开,不要鸠占鹊巢,死皮赖脸留在纪府。
纪景和妻子的位置只该是徐静书的。
来日若真相大白,褚行简也如昨日徐云倒台,她也只有被休的地步,与其那样,不如而今识眼色,识相离开。
可哪怕事实就是如此,也轮不到她指摘任何。
这是她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瑜安卸下僵住的肩膀,忍下心中苦涩,迎上她的目光,难得的强硬:“劳您费心,我会沦落到何种地步,用不着您提醒,您还是多顾及顾及自己,为老不尊总得有个底线。”
“你……”
徐母咽上一口气,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后,露出一抹冷笑:“早知痴心不死,何苦浪费我一番口舌……那便叫你自己看个清楚。”
说罢,一手拽上瑜安的胳膊,将她拉着往纪景和的书房走,所谓不见黄河不死心,她势必要叫她彻底死心。
他们停在书房远处的灌丛竹林后头,只需一眼就看清了远处的二人。
徐静书和纪景和。
两人相对而战,看着院中花草不知在闲谈着什么,但一眼望去,纪景和眼中的情绪是瑜安从未遇见过的。
他嘴边带着极淡的笑意,甚至会在徐静书说话时,会贴心地微微附身,如不是多年的熟人,谁能叫他做到这份上。
面前场景犹如利刃刺进瑜安眼中,她欲避开,却仍旧被徐母死死地拉扯在原地不得动弹。
瑜安死死抗争着胳膊上的力道,就当她挣脱之时,徐母却喊出了声:“静书,该回去了。”
声音一出,纪景和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竹林斜后的瑜安,心中不自觉流过一瞬的恍惚,总觉得熟悉,仿佛哪里见过。
瑜安自知躲不了,换了口气,硬着头皮随着徐母上前。
“师母。”纪景和行礼。
徐母换上衣服慈祥面孔,笑道:“我与你母亲旧也叙完了,这就得回去了。”
余光中无意瞥见瑜安神情,纪景和倒没说什么,只是顾着徐母这边,“也好,师母慢走。”
徐静书隐下方才复杂情绪,换上旧路数明媚的笑,看向瑜安。
瑜安佯装不见,静静立在一边垂眼。
纪景和:“你便放心走吧,东西我会如数替你送去的。”
徐母还在身边,徐静书不由得划过一丝心虚,漾起浅笑应了声好。
徐母以为是二人的什么秘密,心中喜悦更甚,便没多问。
纪景和唤青雀送人离开,将自己与瑜安留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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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和:她怎么了?
瑜安:你还有脸说[白眼]

第17章
一心被徐母说的事情所牵动,瑜安面上的神情就不甚好看,纪景和就在身边,思绪却飞向了天边。
从出嫁到现在,短短两个月却每日过得都无比煎熬。
若说过不下去,现在就是过不下去的时候了。
纪景和唤了她两声,见她照旧心不在焉,良久才听她问:“大爷和徐小姐何时认识的?”
已至昏时,该备晚膳了,两人边干聊边往半亩院走。
纪景和顿了一下,“大约七八年的光景。”
聊及此,纪景和大约明白她萎靡的样子,于是解释道:“我们相识,是因着老师,与其他无关,她与我年岁相差不大,当初在老师膝下读书时,她整日与我们一道,一来二去就熟知了,她就是文人骨子傲气重,有时说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误会……”
“好我知道了。”瑜安不知他到底要说何,总之一句不离夸,叫她难以多听一句。
她也是人,若是她当着他的面去夸别的男人,他该作何感想。
当然,他不在乎她,何谈有何感想。
“快走先吃饭吧。”
瑜安觉得自己情绪外露,突兀地补了一句,反倒叫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落自己半个身子,纪景和又不能扭头去瞧她,只能佯装不知,快些走了几步进门。
下人鱼贯而入将吃食摆上桌,纪景和端详瑜安脸上的神情。
明明没哭,眼眶里却凝着隐约的水光,像是风一吹就要坠下来,嘴角更是似有什么牵动着,向下弯着,只能叫人瞧见一副心死的模样。
既然他与褚行简的误会已经解开,他便是将她视作堂堂正正的纪家妇,自是不愿见到她因为区区小事而生气,趁着空档补充说:“我与徐家除了师恩,并无其它别无瓜葛,与徐静书更无关系,以后你要撑起一家的主母,不可整日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纪景和滔滔不绝说着,惯持有那口老夫子的语气,越听越叫瑜安憋着一股无处宣泄的燥和悲,两番交杂之下,只剩鼻头酸了。
她紧捏着筷子,吃一口鲜椒,许是心不在焉,又或是可怜她憋得难受,就恰好叫她呛得流下了眼泪。
这次咳嗽咳得厉害,瑜安拿着帕子捂口鼻跑开,缓了一会儿才折身进去,不等纪景和出声问,便一口堵死了他的路。
“大爷快些吃吧。”
这顿饭吃得比往日还要死气沉沉,她就像是故意躲着他般,吃完便叫水进了净室洗漱,足足一个时辰都不出来。
纪景和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正是暝色四合之时,青雀急匆匆敲门进来。
他瞥了眼,沉声问:“东西送去九畹山了?”
青雀:“已替徐小姐全部送去,崔使君并未言语。”
纪景和呼了口气,心底沉了沉。论起,到底是他们的事情,他没资格管。
青雀走近压声再道:“朝中出了大事,张大人着急找您,叫您速速进宫……”
纪景和正执笔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那点听消息时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
他抬眼看向青雀,眉峰微挑,原本松弛的下颌线绷得紧了些,只剩嘴角抿成一道平直的线……
瑜安出来时,眼睛被蒸成了桃子,索性纪景和已经离开,屋子内由着她一人安置。
宝珠将库房内夏衣一件件整理出来时,望见瑜安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还道姑娘想开了,嬉笑道:“姑娘自出嫁以来,就鲜少碰笔墨了,今日是第一次,可是夜深了,要小心眼睛。”
她拿着烛台上前,将灯芯挑明,无意瞄了眼瑜安手下的东西,这才看清“和离书”三个字。
“姑娘!你这是……”
瑜安不语,安静将最后几个字落笔,然后签上自己的姓名,按下指印。
白纸黑字,指印为凭,做不得假。
待墨迹晾干,瑜安将和离书折好压在镇纸之下,心彻彻底底落回原位置,就如没见过纪景和般。
宝珠忐忑:“姑娘,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瑜安长长叹了口气,“总归是折磨,不如早些结束,离开这里,我自有我的一番光景。”
强求不来的事情,便要学会放手。
“明日待他回来,我便向他说清楚,等过段时间爹回来了,事情也就处理完了。”
瑜安嘱咐,“这些时日没事,就将东西仔细收拾起来吧,怎样嫁进来的,就怎样出去,一件也不多拿。”
说得容易,就怕是没这么轻松。
到底是两家事情,成婚不到三月和离,委实难看了些,宝珠说了自己的顾虑,瑜安却早已做好准备。
这件事只要她开口,纪景和必定会同意,顶多会挂念着纪家的名声,将和离压过几个月,待时间一长,必定能离得一干二净。
至于沈秋兰,她只会听纪景和的话。
就如徐母说的,这偌大的纪府,无一人能割舍不下她,根本无人在意。
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纪景和这一步,自从这晚过去,纪景和便再没回家。
两日时间过去,瑜安刚回家看望褚琢安回来,不过才歇了半晌,就传来了塌天消息。
褚家向来跟在褚行简身边伺候的管事废了半条命才递来的消息。
“小姐,出事了,老爷在宣府视察时,在任上被圣上下令逮系赴京,如今已被押入诏狱。”
瑜安心口一滞,“为何?爹爹可是犯了什么事……”
管事直摇头,喘着粗气道:“不知啊,那办事的锦衣卫什么话也不肯透露,只一味地拿出司礼监批的驾帖,小的也是连夜跑废了两匹马才赶回来。小郎君年纪小不经事,老爷就靠小姐您了啊。”
“我爹临走时可嘱咐了什么?”
瑜安能想到的事情,便只有与徐云有关的旧事,这必定不是今日突然发作,褚行简思虑向来周全,瑜安若有褚行简指示的方向,她也好帮得上忙。
管事:“时间匆忙,老爷根本来不及说什么。现下就看,小姐能否叫姑爷帮忙,必定会事半功倍。”
纪景和……
她爹就是害死他老师的首疑之人,他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她,天方夜谭……
瑜安:“我若是找平时与爹爹交好的叔伯,他们能否帮得上忙?”
管事跪地俯首,“小姐,如此动静,绝不是小事,小的腿脚慢花了两日才来禀告小姐,可京中并未都像小的这般,怕是早在昨日,事情就传开了,人都趋利避害,若是真的能靠得上,小姐怎么会此时才从我的嘴中得知。”
那便是不行了。
瑜安叫宝珠将管事扶起,尽力稳下心性,细细思量近一月自己听到的所有风声。
纪景和身居朝中,不能不清楚,可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任何,他可以说是怕打草惊蛇,那她爹是如何,难道是轻敌?褚行简素来谨慎,不会不在乎。
如今东窗事发,只能说有人拿准了证据,叫圣上彻底起了疑心。
她居于深闺,朝堂之事难以插手,眼下不论与纪景和有多大的隔阂,她也得竭力一试。
瑜安将管事安排回府,随后换上外裳去了晚芳院。纪景和那日突然离开,未曾留下只字片语,所以这两日,她不知纪景和的详细去向,只得从沈秋兰那边打听。
宝珠:“夫人一向看不上咱们,姑娘此次前去,她能给咱们说吗?”
外头太阳正热,瑜安脚步极快,等到了晚芳院时,额头就已冒出热汗:“婆母总归是要顾及褚家的面子,总得要帮一帮吧。”
或许因是正午,院中下人不见踪影,加上瑜安主仆二人脚步轻快,便没叫屋内的人听见动静,就似多日之前,瑜安正欲敲门时,屋内传来了沈秋兰的商讨声。
“……消息可靠吗?褚家真的不行了?”沈秋兰道。
一旁的嬷嬷:“消息准确无误,褚阁老都被关进诏狱,听说圣上病重,早早将此案交给了齐王,就在刚刚,我派府中小厮出去打听,锦衣卫在褚家厨房,搜出了两箱子黄金,朝着宫中送去了。”
两箱黄金,刚刚……那卓儿在家怎么办?瑜安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继续撑着往下听。
沈秋兰一惊,“这般快?”
“老奴瞧着,褚家这回是自己作死,被人盯上了,怕是再难翻身,徐家的光明日子也快要来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沈秋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两日前徐家人来时,我便试探了一番,人家有意将徐静书嫁给景和,我瞧着,不如趁此将褚氏休去,骂名担了也就担了,这要是褚行简真的落了陷害徐云的罪名,这叫景和在世人面前如何自处?难不成说娶自己老师凶手的女儿为妻么。”
“不知少爷是否愿意……毕竟成婚不足三月便休妻,传出去委实对少爷的名声不好。”
沈秋兰不以为然,“这有何惧,七出之条随便挑一个不就解决了,要紧的在于可否能给景和娶一个心满意足的,那褚氏也别怪咱家薄情,谁叫她有个不安心的爹,好好的首辅能出了这等事……”
“景和这回必定会听我的话,为娘的怎能不知儿子的心思呢,他心里是有徐家女儿的,只是叫人耽搁了……”
“他若真的在乎那褚氏,两日前就将褚行简的事情告诉她,何苦外出于今日都不归家,半亩院那边恐怕眼下都不知消息。”沈秋兰叹息,“叫我看,叫纪景和一纸休书给了,另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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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做好准备,这周更完,估计得停更一周了,我要攒收藏上星秀,等上了星秀之后应该就是入v日更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放心,在不更的时候,我依旧会存稿,不负大家对我的支持[红心][红心][红心]

第18章
屋内的话叫瑜安久久不得喘息,字字句句就像是带刺的石子,堆砌在一起时,便压得她仅仅呼吸一下,便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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