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和展颜一笑,“说不准往后就喝不上这么好的酒了,今日要多喝。”
师兄弟知?根知?底,更知?彼此行事。
纪景和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是在情爱上。
之前是一心为徐云翻案复仇,现下是一心挽回曾被他?辜负之人。
一条路走到黑,且绝不后悔。
恰是好天气,瑜安午觉起?来之后,就走了纪府一趟。
纪姝一直照料了纪母,年后就很少有空闲来找她,见到瑜安来了之后,别提有多开心。
“嫂子,你怎么来了?”纪姝笑着将她牵进门。
纪母瞧见是她来了,挥手叫人好好招呼。
“祖母,您可还好啊?”瑜安坐在床畔,向前倾着身子问。
纪母抿出一个无力的笑,“好着呢,好着呢。”
“听姝儿说你中毒了,毒解了没啊?”
瑜安点头,轻声回了声“解了”。
病来如山倒,老太太的精神头与半年前已是天差地别,瑜安看在眼里,心上说不出的滋味。
怪不得纪姝到她那儿说起?总是哭……
“祖母您好好养病,等到开春,病气估计就消了。”她安慰道。
纪母笑了笑,“我?的身体我?知?道,就这两日了……”
她最?后一句说得轻声,听得瑜安五味杂陈。
“您想多了,就是一场小病,好好吃药,会好的。”瑜安说着,叫宝珠拿来了她给老太太做的抹额。
老太太笑眯眯接下,靠在床头一眼瞧着她。
“景和还追你追得凶吗?”
瑜安抿了抿了嘴,没说话?。
纪姝走过来在床畔坐下,“祖母,您就别操心我?哥的事儿了,叫我?哥自己愁去。”
说不愁是假的,纪家就靠纪景和一个人,眼下被革职,起?复的苗头遥不可见,老太太心里没底。
同样,预感?也不好。
说起?这个,纪姝顺嘴说道:“我?哥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刚准备昨日去找他?说事的……”
“他?可又是出去了?”纪母问。
纪姝:“青雀说外出几日,但是不知?是去哪儿。”
连青雀这个近侍都没带。
纪母满脸愁容,“革职的人还能跑去哪儿……”
纪姝不言语,欲将此事掀过,省得老太太总是念叨,念叨出了心病。
瑜安还有些话?要问,奈何老太太在面前不便,就将话?攒到了出门的时候。
“现下朝廷不安稳,你哥怎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严家虎视眈眈,由不得又借题发挥,给他?扣上一顶帽子。
纪姝摇头:“不知?道,我?哥这段时间虽一直在家,但是我?们极少见面,他?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日不出门,连太阳都不见,我?那日爬在门口偷偷瞧了眼,实在将我?心疼坏了。”
“他?身体不好,近来一直咳嗽,可是又不见他?吃药,那日他?来看祖母,当?着祖母的面就咳出了血,委实将祖母吓得不轻,连我?都吓到了。”
闻言,瑜安不觉一怔。
纪景和竟没叫家里人知道他中毒的事情。
既是不知?,她便不欲将这件事说穿,只是安慰:“他?拎得清自己的事情,你别操心。”
“若是拎得清,就不会叫祖母担心了。”
纪姝顾着叹气,脸上尽是颓丧。
瑜安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她,“婚事说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已经画了两幅喜服的模样出来,今日忘带了,待过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你挑出一幅,我?给你做。”
纪姝凑上前,“真的?”
两眸难掩欣喜,闪着亮晶晶的光。
瑜安点头,“你出嫁,总得给你做些什么才好。”
纪姝笑了两声,“事情还没定下来,说不准呢,不用?这么着急。”
“二十岁五品兵部郎中,很不错了,并且我?见过,相貌可谓是好的,不多见。”
年前,纪母给纪姝说了一门亲事,正是罗家定远侯幺儿。
纪姝撇嘴:“再?好也没我?哥好,再?厉害也差我?哥一大?截呢。”
瑜安:……
这话?她没法儿驳。
有一说一,这世上单论才华和能力,这世上确实没几人能比得上纪景和的。
聊了几句,瑜安便离开了。
三两日过去,张言澈从漓洲查案回来的消息传来,紧接着是沈易砍头,沈家其?余人抄家流放的事情。
其?中,严家几近是毫发无伤,不过是取舍了麾下的几名官员而已。
不是张言澈查得不行,而是严家做的手脚太多,将此事都能推卸掉,找到替死鬼。
之前或许还能靠纪景和掀起?波浪,继续深查下去,眼下纪景和不在,全看圣意?了。
“确凿证据都出现了,严家还能找到人替自己担事,当?真是叫我?开眼了。”
瑜安简直难以置信,深思下生出对严钧结党营私的痛恨。
徐静书:“严钧在朝堂韬光养晦几十年,养就今日本事也不足为奇,他?要做权臣,若是圣上不再?钳制,怕是往后更不好管了。”
瑜安抬眼看向她。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贵女?,脑中并不是只有诗词歌赋。
徐静书不以为意?:“父亲在世时常说,这世上最?会韬光养晦的只有两人,一是严钧,二就是齐王殿下,就是咱们当?今的圣上。”
“圣上要做仁君,要做明君,就不会任由严家肆意?下去,或许,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
所以,这次张言澈拿着这种结果?上奏,皇帝准许,不一定是坏事。
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徐静书从袖中拿出一张信封放在桌上,瑜安自然拆开去看。
“严党知?道纪景和离开京城了,想拿这件事在朝上弹劾,你看咱得想什么办法?”
又是陆云舒的信。
瑜安仔细看过一遍,心上也没头绪,毕竟她再?厉害,朝堂上也无人能说得上话?,况且,纪景和的事情,与她也无干系。
“交给王阶吧,他?应当?有办法,眼下不会是害纪景和的。”
徐静书想了想,觉得可靠,“给他?也行。”
“只是,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好端端的,跑出去作甚?”
瑜安轻轻摇了摇头。
徐静书垂下头,“你不知?,就只能去九畹山问了……”
“若是九畹山都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了。”
瑜安不在意?,心里牵挂过纪景和,但也就一会儿,时间久了便也忘了。
他?不在,京城也似乎无事了,朝政上的事情除了徐静书会给她带来两句,瑜安是不清楚的。
加上胸口时不时发疼,折磨得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管旁事了。
齐氏来瞧过她两次,两人聊得也是家常,看不出什么蹊跷的地方。
胸口疼了一夜,翌日一早醒来身体发虚,可是瞧着日头好,瑜安便穿厚了衣裳去花园了。
眼见剩下三个多月就过了孝期,武举在即,褚琢安练武也愈加勤奋。
瑜安站在一旁看他?,脑中不知?怎得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昨夜她睡得糊涂,不知?做了几轮梦,并且里面什么人都有,叫她一直揪着心,睡不安稳。
一晃出神,胸口又是一阵抽搐的绞痛。
只觉额头瞬间发了汗,她靠在栏杆上,眼前发了一阵又一阵的黑,光听见褚琢安在旁边唤她,想开口回他?的时候,人就没意?识了。
裴承宇从边关回来之后,就照常担任着军队上巡逻城门安防的活,再?不济就是去军营里操练士兵。
下朝后到了时辰换岗,便骑着马去各城门巡防。
坐在马上听着汇报,孤光无意?注意?到一个身影,眯眼一瞧,一时不敢确定。
他?驾马挡在城门中央,可见马背上的人已无大?半意?识,任凭马走着。
守城的士兵看了,赶紧上前挥矛拦下。
马蹄才停,人就栽了下来。
第88章
就像上次一样, 陷入昏迷之后不见醒,叫来?了太医,针也施了, 药也喂了, 唯独不见效果。
“娘子毒素已?蔓延至全身?, 需得尽快找到解药之后才好,若是再拖延, 恐怕……”
宝珠:“太医院还是没有护心草吗?我进宫去求求太后, 叫太后帮忙想想办法。”
太医:“这是极少见的毒,常人没见过,更别提解药,宫里就无人需要这种草药,一时去哪里寻?”
宝珠:……
褚琢安:“凭姐姐与太后的交情, 太后应当是知道姐姐情况的, 要是能帮, 早就帮了。”
宝珠:“那?还能去求谁?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姑娘没命吗?”
屋内一片寂静, 无人说话。
宝珠猛地记起纪景和也同样中了此毒,便想着?去寻, 总不至于纪景和也在家等死。
刚准备开口,府门那?头便传来?裴承宇来?的消息。
褚琢安前去招待,不过片刻,人便折返而归, 身?后还带着?裴承宇。
宝珠诧异,迅速抬手去放床帘, 就听褚琢安阻拦的声音。
“裴小?侯爷带来?了解药,姐姐有救了。”
裴承宇没将怀中的药直接交给宝珠,而是叫太医检查确认过后, 才给瑜安服下。
太医惊喜:“小?侯爷这是从哪儿得来??若是能再分给一点?纪……”
“哦,下官是说,这药的分量,好像只够娘子一人所用。”
清毒要彻底,若是又剩下一点?,到最后又会酿成眼下这般大祸。
“娘子否极泰来?,服下药后,估计今日天黑前便会醒了。”太医贺喜道。
裴承宇看着?埋在被子里惨白的脸,张了张嘴,心里想说的话正犹豫在口时,身?旁的褚琢安说:“多谢裴小?侯爷相助,家姐深受毒物折磨,若不是您救急,我们真不该如何是好。”
他?还准备解释,宝珠又说了话。
“小?侯爷就在这儿留下用饭吧,估摸着?您吃完了,姑娘也就醒来?了,她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他?欲拒绝,奈何褚琢安也是这般说,加上自己也想看瑜安的安危,就应了下来?。
瑜安身?子弱,醒来?的时间?稍晚些,恰好是裴承宇等不住要走的时候。
听到宝珠说是裴承宇将药找来?的时候,她也感激。
裴承宇救了她的命。
“谢谢你,你又帮了我,这次的恩情我不知该拿什么还你。”她哑着?声说。
裴承宇:“不过是举手之劳,用得着?你这样感恩?”
瑜安抿嘴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当然,我托人找了几个月的药,就是你找到的,并且我听说,那?药长在北疆的恶劣之地,极其罕见,这难道还不值得我感谢?”
裴承宇扯嘴露出一丝僵硬的笑,“这没什么……”
瑜安:“你是托了谁找到的?我不光要谢你,还要谢找药的人。”
裴承宇顿了顿,“只要你好就行,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总是这般客气,总是这般帮她的忙。
“该谢的还是要谢的,这是规矩,往后若是你遇上什么难事,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
裴承宇提了下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行,那?我记下。这段时间?,你知道纪景和去哪儿了吗?”
瑜安纳闷,清楚他?俩是不共戴天的仇家,怎得在她面前问起这事来??
她摇头,“不知,你知道?”
裴承宇:“我也不知,只是听人说他?擅自离京,我就是想问,他?冒着?风险去了哪里,毕竟……他?也不是冒失的人。”
瑜安不做他?想,顺嘴道:“他?不是冒失的人,但?也有糊涂的时候,等他?哪日回来?,必然叫朝堂上的唾沫淹死,失了宠的人,前途怕是也不要了。”
裴承宇不语,心就像是撕了一个大口子,不断地往里窜着?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瑜安欲起身?相送,被他?拦下。
裴承宇微微颔首,抬脚离去。
心上的大石头落下,想到自己性命无虞,瑜安胸口的郁气瞬间?通畅。
她担忧了几个月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这段时间?躺在床上,她连临终遗言都?想好了。
宝珠进门,高兴地哼起了调,将煮好的清粥端上前,“姑娘真是贵人命,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起初我还想着靠大爷呢,结果人家有药自己就吃了,管都?没管姑娘,真是靠不住,关键时候还是要看小?侯爷。”
瑜安挤出一丝笑,再想起方才裴承宇的一举一动,悠然生出丝毫怪异出来?,但?是又说不口具体?的是什么。
两个月,纪景和还不回来?,若不是与圣上私下商议过的事情,那?他?当真是想断了自己的仕途。
宝珠:“姑娘想这次怎么感谢小?侯爷啊?还是送你做的……”
“不了。”
瑜安回答干脆,“我往后不会送他那些东西,以?后再说吧,他?要什么,我尽量送给他?们什么。”
宝珠撇了撇嘴,“那?我手快了,方才小?侯爷出去的时候,我将姑娘做个郎君的那?双鞋送给了。”
瑜安嗔怒她主意大,不听她的话。
宝珠笑着?给她喂了一勺粥,将话题轻松扯过。
有了解药,病也好得快,加上太医和宝珠的悉心养护,瑜安的身?体?一个月就完完全全养了回来?。
恰过孝期,武举初试。
瑜安陪着?褚琢安一同去。
瑜安下车,混迹在人群之中,翘首望着?在远处候场的褚琢安,心上跟着?一起紧张。
宝珠:“小?郎君苦练那?么长时间?,必定能过的。”
瑜安不求出彩,但?愿能过就好。
正细想着?,身?后就传来?小?厮赶人的声音,她们主仆两人挪了挪步子,良久才知道来?的那?架马车下来?的事徐静书和徐母。
徐静书的肚子已?明显隆起,月份渐大,她行动也渐迟缓。
抬眼看去,瑜安轻轻颔首示意。
原以?为?徐母在场,徐静书是不会找她,没想到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陪你弟弟来??”
瑜安点?头,“你呢?”
“陆家的。”
她随口回。
瑜安了然,陆云舒还有一弟弟,计算着?年纪也该参加考试了。
武举的场子她们进不去,就只能等在门外,瑜安就近转了几圈,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后,听见有学?生出考场后,就出去等了。
她站在车头,并不凑在考场门口的前边,周围繁杂吵闹,立在一旁总是察觉一道暗暗盯着?自己的目光,凭着?感觉看去,熟悉的身?影叫顿时屏住了呼吸。
纪景和回来?了。
一身?烫金的黑色披风遮住了全身?,一顶折檐帽,许是光线不清,或是他?又消瘦了许多,大半张脸都?遮在了帽子下,叫人看不清他?那?张脸。
清冷,利落,周身?的肃清气息逼人三分,哪怕匿身?于人群深处,也令人难以?忽视,一眼发现。
他?瘦了,瘦了好多……
若不是她实?在熟悉那?道身?影,是万不会认出来?的。
刹那?间?,那?道幽深的视线向她投来?,仿佛一瞬就能将人吸进去般,她下意识回头躲开。
三个月未见面的人,只觉着?恍若隔世,不光生分,更有几分难言的局促。
纪景和与徐静书并肩站在一处,像熟人叙旧的模样。
因门口马车的停放,被宝珠拉着?去了别处的空地方。
瑜安收起心思,开始仔细寻找褚琢安的身?影。
余光中,徐静书一时崴了脚,差点?跌倒在地,旁边的纪景和不扶也就罢了,竟还侧身?躲过。
徐静书身?子重,若不是在旁的侍女眼疾手快,今日怕是要遭殃了。
徐母虚扶了一把?,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旁边的人连扶都?不扶,还不小?心照看。”
这话看似是在指责徐静书身?边的侍女,实?则指桑骂槐说的是纪景和。
现下他?被革职,久久不被皇帝起复,徐母也没什么好在乎他?的。
作为?曾经的师母,该说就说,没了计较的旁事。
徐静书听不下去,“母亲,是我自己没站稳。”
徐母瞥了眼,冷声道:“景和,也不是我说你,现下回来?了,就该好好想写办法,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辜负了你老师教的一身?本领,也不该埋没了身?上的才华。”
纪景和似是听不懂她话里有话,恬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徐静书:“母亲,外面冷,你是长辈,不宜外面等着?,你不若先在马车上待会儿,等会儿人出来?了我叫你。”
徐母深深看了眼她,眼神不尽言语,抬脚走了。
“母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纪景和:……
徐静书收回视线,“既然是不放心她家的事,为?何不直接去找,就在旁边。”
男人沉吟片刻,“我知道。”
不放心归不放心,眼下他?已?不是皇帝宠臣,人人敬畏的都?御史,就算是担心,也帮不了任何忙,只能像今日这般远远看一眼罢了。
徐静书:“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纪景和:“无可奉告。”
徐静书:……
“也是,连她你都?不说,何况是我。”她顿了顿,问出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你师兄呢?他?还好吗?”
“师兄很好,九畹山的逍遥日子,无人不羡慕。”
不光逍遥,还富裕,名声在外的他?,有谁不羡慕他?的日子?
“他?知道我的……”
“知道,凡是你的事情,师兄什么不知道,如今你已?婚嫁,他?不过问,才是礼节,他?也不希望彼此之间?纠缠不清,牵扯到旁人。”
于纪景和来?说,牵扯到了瑜安;于徐静书来?说,牵扯到了陆云舒。
她如今不光是有夫之妇,更是往后为?人母亲的人,及时断绝才是好事。
不光是崔沪的意思,更是纪景和的想法。
酸涩涌上心头,有气哽在喉头发疼,徐静书咬着?牙,见纪景和抬脚离开,才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拭过。
马车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云舒紧攥掩于袖下的手,面上却无半分波澜。
考场的?事情结束, 徐静书就同陆云舒乘车回去了?。
徐静书兴致不高,一路上一声?不吭,连视线都未在陆云舒身上落过两回。
陆云舒深吸了?口气, “久不见夫人回神, 今日可是遇上什么事?”
徐静书看向他, 随口道:“无碍。”
“方才我见夫人与纪小侯爷站于?一处,可是说了?什么, 纪小侯爷出走?多日, 近日回来了??”
陆云舒语气轻快,若不是她一早看见他暗中传的?那些?信件,当真就以为他只是在与自己说闲话。
掩下心中的?恶心,她装作没发觉他的?虚伪,平声?道:“不知道, 我也是今日看见之后才知道他回来了?。”
陆云舒扯嘴笑了?笑, 握上她膝上的?手, “方才听?母亲说你?差点摔倒, 你?身子重,生?产前还?是少出门为好?。”
徐静书:“今日是看在为民的?份儿上才来的?, 不然你?也见不到我出门。”
“也是。”
陆云舒不咸不淡应了?一句,眼底露出一抹狠厉的?颜色,转瞬便不见了?。
两人相?伴着回了?府,徐静书刚回到屋内歇得没喝了?半盏茶, 陆云舒便来了?。
常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 极少在房中陪她。
正是因此?,她才意?外。
陆云舒的?步子迈得稳重,却染上了?几分气势汹汹的?架势, 徐静书品出来者不善,心不免紧了?紧。
侍女上前奉茶,陆云舒只吐出两个字:“出去。”
徐静书一愣,看着陆云舒背过去的?背影,心道不好?。
“夫人嫁与我的?这段时间以来,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徐静书喉头发紧,“夫君何出此?言。”
陆云舒缓缓转身,那双眼的?阴鸷叫她后背发凉,“若不是不满,夫人还?能将我书房中的?信件送到褚瑜安面前!?”
他极其隐忍,在她印象中,他从未大声?说过任何话,就连下人失手打碎了?他最喜欢的?花瓶,他都是温声?原谅。
今日他喊的?话就像狠狠戳在她心窝的?刀,令她窒息。
“你?嫁给了?我,现在是陆夫人,怎得就不为我考虑,夫人。”
他沉声?质问,字字敲打在他耳中,在屋内格外清晰,就像是最后通牒。
“打着外出叙旧的?名号出去送信……徐静书,你?照旧是忘不了?纪景和对吗?”
事情败露,知道瞒不住,徐静书却依旧脱口否认:“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云舒长出了?口气,提高声?音直白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偷潜入我的?书房,将书信交给褚瑜安的?手上!?”
又一致命的?质问。
徐静书压下口气,“没有为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算是彻底断了?陆云舒全部的?念想。
他的?妻子,他爱的?人,就这样回答的?。
没有为什么……所?以说,她在将东西交到别人手上的?时候,就从未考虑过他的?生?死。
纪景和的?死活才是她的?理所?应当。
陆云舒捏紧了?拳头,极度隐忍之下,他已无所?痛觉。
“我待你?不薄,我以为,成婚之后我们应该是一家人。”
徐静书冷嗤一声?,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家人”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才是真正的?荒唐。
“陆云舒,你?若真的?把?我当做一家人,就不会投靠严钧的?,你?明知道,害死我父亲的?,也有严钧的?一手促成,你?如今与他暗通款曲,你?又有何脸面来指摘我的?半分不是?”
将徐云的?死完全归咎于?夏家头上,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忍心错过自己的?好?前途,又不想失去贤婿的?好?名声?,骗了?自己,也妄图骗过所?有人。
“静书,你?怎得这般死板,若我不是将你?放在心上,不忍你?跟着我受苦,我会严党同流合污?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你?过上好?日子,为了?你?……”能看得起?他。
他等了?她多少年,从她扬名京城时便倾心于?她,一直等到她落魄之时才娶到她。
她根本不知,在他得知徐母答应将她嫁给他的?时候,内心有多欢喜。
眼下,貌美贤妻,官运亨通,阖家欢乐的?日子,明明都注定?好?了?的?结局,偏生?遇上了?纪景和。
纪景和,三元及第,家底殷厚,生?来就是富贵之家,君恩圣宠,才华能力……什么都有了?,该有的?什么都有了?,却唯独还?与他过不去。
他不懂,纪景和到底有什么好?的?,连褚瑜安都与他和离了?,都被圣上厌弃了?,为何徐静书还?记得,还?是要帮他。
徐静书摇头,“这种话你?别对我说,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该现在拿着你?手头上的?那些?东西,立马进?宫向圣上表明,而不是在我面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若是事事都凭一颗真诚之心为人处世,怎么可能会没人赏识……”
最后一句话像是狠狠击中了他的心,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云舒便冲了?过来,丝毫不在乎她腹中孩子,狠狠抓住她的?肩头,指头就像是要深深嵌进去般。
“徐静书,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独不能是你?,你?是我的?妻,你?该向着我,向着我!”
他双眼猩红,恍若坠入无间地狱般痛苦凶狠,脸上神情的恨鸷就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常日里的?温顺克制不见任何。
情绪稍稍收回些,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他当即收了?回去。
“往后,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待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
他拂袖离开,僵在榻上的?徐静书良久才从惊吓中抽离出来。
她闭了?闭眼,心有余悸。
门外的?侍女唤了?她半晌,回过神时发现桌上的?茶盏不知在何时打翻,打湿了?她大半的?袖子。
瑜安亲自下厨给褚琢安做了?一顿饭,好?好?犒劳他。
后面还?有两场考试,仍需要他用心。
宝珠吃着碗里的?饭,餍足道:“我也是沾了?郎君的?光了?,今日可是把?我吃美了?。”
瑜安在屋里散步消食,笑着看她吃。
不是宝珠说,许久不下厨,今日切菜的?时候手都变笨了?。
宝珠顿了?顿:“眼下能记起?姑娘下厨的?时候,还?是在纪府的?时候,那时候给大爷做,大爷还?没心没肺倒了?……今日瞧见大爷的?模样,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是宝珠,何况是她。
三个月,简直恍若隔世。
“也不知大爷这段时间是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有后招?”
瑜安不由想起?,念及纪景和之前的?手段,她还?真好?奇会留什么手段在后。
不过翌日,府上又送来徐静书的?书信——
严氏要在松山寺与刚从边关回来的?曹博威商议事情。
曹博威远在边关,竟回来了??
瑜安半信半疑,四下检查书信,也发现不了?破绽。
前两次徐静书派人送来的?时候,信封上不留字迹,仅是看信件上的?字迹,也与往日无甚差别。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从齐氏那边打探消息。
恰逢齐氏要来看望痊愈的?她,瑜安就将这件事问了?出来。
齐氏也不瞒着,“我家将军回来想圣上禀报些?东西,顺带看我们娘俩儿,不过两日便要走?。”
瑜安点头:“确实,此?事不宜到处宣扬,还?是叫将军办好?事后,就悄悄回去的?好?。”
齐氏:“将军这次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回来,待下次有好?东西带回来,我给你?拿些?。”
瑜安抿嘴笑了?笑,并未回应。
顺带叫云岫守在曹府几日,得到的?消息也是曹博威回来的?消息。
几番证实,应当是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