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彩绮上来扶她。
“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彩绮:……
“这个烂包家不能再拖累人了,嫂子走了才好……”
瑜安跨出纪府的大门?,心上是从未用过的发空,就像是有人伸手去掏她的心脏,掏之?前还狠狠捏了一把,叫她发疼得发狂。
坐上马车,眼?泪再也?绷不住,当即留了下来。
没有哭腔,没有哽咽,只是一味地流泪。
“姑娘……”宝珠当紧叫了她一声,心上也?不好受。
当初得知纪母离世的时候,她们都?没哭,全都?将眼?泪留在了今时今刻。
“老太太没害过我,她很疼我……我知道,她就是因为纪景和的事情,是因为我……”
宝珠纠正:“老太太本来就生着病,这与知道大爷入狱的事情没有直接的关系,姑娘别想多了。”
瑜安憋着劲儿,尝试着长换了几口气,强逼着自己?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压制下来。
“去徐府,我要问清楚。”
湿润的双眼?重新换上锋利,暗中藏着某种坚定。
驾车去了徐府,派人催促了几遍,徐母始终不见。
瑜安也?不想厚着脸去求,直接转身离开。
云岫打听到陆云舒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很晚才回?家,瑜安就叫他潜入陆府一次。
大约两?个时辰,人回?来了。
“徐小姐的情况不好,被陆云舒变相?囚禁在府中,闹了绝食几日,现下已经卧床不起了。”
瑜安蹙眉:“你可?将外?面的情况与她说清楚了?”
云岫点头?,“徐小姐叫小的将此转交给娘子,说是娘子看了会懂的。”
是那枚檀珠。
“她情况很糟吗?”
云岫:“娘子不必担心,徐小姐说是她会活着等到有人接她出去的一天。”
从小读圣贤书的才女,应当不会不懂留待来日的道理。
瑜安攥紧那枚檀珠,当即坐上马车去了九畹山,一刻都?没耽搁。
崔沪整日深居简出,知道纪景和回?来之?后?,便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当瑜安将事情经过细细与他说清楚之?后?,往日里不动声色的人也?稍稍有了些紧张。
尤其是在说了徐静书的情况,她当面拿出那枚檀珠的时候。
“你该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们关系并不好,你也?清楚她的秉性,她宁愿将东西转交给我,就能想到她现在遭遇的情况有多差。”
瑜安说:“就算是不为了她,我也?恳求你,为了纪景和,求你帮忙。”
崔沪斜靠在榻上,往日的仙风道骨的风姿不见半分,眉目间的清冷却令人心生寒意。
他炊烟看着桌上的那枚檀珠,闭了闭眼?,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她会活着等你去救她。”
崔沪直起身子,将檀珠拿在手中,“我自然会救她,自然会为了她……”
恩怨未断就好,瑜安暂且放下心,开口求崔沪帮忙,她现在急需间纪景和一面。
世上不管你在哪个牢狱,只要钱足够,就能进得去,哪怕在皇城根下,也?一样。
瑜安手头?上没钱,找崔沪拿了些,翌日一早就去了。
她去时,纪景和正端坐在桌上,仿佛一夜没躺下来,仅仅闭着眼?假寐而已。
心疼之?余掺杂了几分惊讶,一段时间没见,他变得又沧桑了几分,整个人面若白?玉,不透半分血色,虚弱得好似连呼吸都?不见了。
来之?前,她带了好些用的东西,一股脑顺着狱栏塞了进去。
细碎的动静吵醒了纪景和,睁开眼?瞧见是她来了,当即站起了身,抬起步子向她迈去。
狱卒不给她开门?,她只能站在狱栏外?跟他说些话。
“祖母怎么样?”
他虚着声说,见瑜安微愣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丧礼办得怎么样?母亲和姝儿能忙得过来吗?”
他说得轻巧,似乎就在问“祖母昨日吃了什么饭”般轻巧。
瑜安错愕他在牢中还能知道这件事,想到估计又是有心之?人故意传达,心上的恨意便又深了一分。
她点了点头?,“母亲和姝儿都?很好,祖母的丧礼也?办得很顺利,姝儿说,祖母走得很安详。”
原本是打算隐瞒的,可?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来,也?便不故作?不知了。
之?间纪景和垂下眼?,随后?又看向她,扯出意思无力的笑,说了一声“那就好”。
瑜安蹙着眉,开门?见山:“你在这里待了几日,可?想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纪景和一眼望着她, 多看了一瞬又一瞬,好似经此今日之后再难以相见般。
好久,他才缓缓转开视线, “没想。”
“没想?”瑜安重复他的话, 立即换上了着急的神色。
“火烧眉毛, 快没命了,你给我说你没想……纪景和, 你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之前, 他可是行一步,思十步的人。
纪景和静静看着她,好似十分欣赏她为自?己担忧的模样,特别是为他一个人蹙起?眉的样子。
她总是鲜活,真实, 叫他在生?活中?找到一处能触及到生?活真面的地方。
“你不必为我着急, 这件事你也不用插手, 好么?”
瑜安无奈, 不知纪景和在等什么,耐着性子说:“信是我送的, 你眼下落得如此处境,有一半责任在我身上,我怎么能不插手?”
“纪景和,你给我说实话, 你到底有没有活命出来的把握?”
他滞了一瞬,缓缓摇头。
好似要死的不是他, 而是她!
瑜安气愤地瞪着他,心中?窝火道:“纪景和,纪寅初, 我今日不到卯时便起?床了,我拿着三百两?的银子来求人,从当官的到管门?锁的狱卒我求遍了人,好不容易进来,你就跟我说这种话?”
纪景和依旧看着她,不语。
思及今日的钱和功夫不能白花,瑜安强逼着自?己将火气压了下去,她深吸了口?气,用上几分求告外加哄人的语气,又说:“纪景和,那?封信是陆云舒顶着徐静书的名义送过来的,不是我故意害你,纪家不能没有你,你的才干也不能因此而平白埋没,就此了结。”
“只要你有办法?,不管对错,你尽管说,我出去帮你想办法?,哪怕倾家荡产,我也总归要将你救出来。”
她说得认真,像是从来不做承诺的人终于喊出了她的誓言。
纪景和就知道,这件事是与她无关的。
他刚想说话,却猛地咳起?嗽来,疼得直叫他弯下腰,垂下肩。
见他咳得厉害,长时间停不下来,瑜安不免着急,“你怎么了?”
纪景和看了眼掌心中?的血,紧紧攥住,背着身子道:“无碍,风寒而已?。”
牢里阴寒,这次她拿来了衣物,病情应当会好些。
她说:“纪景和……”
话还?未说完,他又咳了起?来……
半晌才见到抖动?的肩头停了下来,“玉娘,人总归要心狠些,若不狠一点?,怎么能一招致胜,怎么能深入敌人肺腑,叫他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瑜安甚至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纪景和背着身子,胸口?的绞痛叫他挤不出心里想露出的笑?容。
原本想死的心,眼下就像是重遇了生?机,叫他舍不得死了。
她就这么原谅了他,就这么开始担心起?了他,她怎么这么善良,怎得就心软了呢?
他好想笑?。
纪景和换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和着嘴里的血腥,吞了几口?生?冷的水,随后才转过身。
“忘记说了,你现在瞧起?来好了很多,想来身体大?好了。”
瑜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心中?的失望即将要将她吞没。
“纪景和,你当真没话跟我要说?”
“往后要顾及好自?己的身体,少以身犯险。”
两?人同时说话,谁也不愿意听彼此的话,及时清楚对方是为自?己好。
一阵沉默,见纪景和不说话,瑜安只觉着满腔的好意倒的喂了狗。
既是如此,她也不想奉陪了。
转身就走。
听见走廊外落锁的声响,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纪景和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袱,轻轻打开,里面尽是他的衣物。
眨眼过了夜半,门?锁再响起?,察觉门?外气息,抬头看去,心口?缓缓提上了气。
他站起?身,确定眼前人身份后,跪下行礼。
“参见圣上。”
皇帝撩起?头上的披风,淡淡瞥了眼地上的人,自?然寻了一处位置坐下,也没叫地上的人起?来,只是叫他抬起?头来。
纪景和注视桌上的那?封信,头顶传来声音。
“那?日你给朕送来的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哪儿?来的,谁写的……”
坐在床畔,脚盆里被宝珠倒了过多开水也无甚知觉,直到宝珠将手伸进去试温疼得只喊“烫”才反应过来。
“姑娘快把脚拿出来,这么烫的水,硬是一声不吭,我还?以为正好儿?呢。”
宝珠“啧”了一声,“您瞧,脚都烫红了。”
瑜安回神才觉着烫,急忙将脚从水里拎了出来。
宝珠舀了一勺凉水进去,用手搅和起?,才让她重新把脚放进去。
“姑娘想什么呢?”
瑜安叹了口?气,“无他,担心明天的事。”
“总之把人约出来就是好的,只要拖延住,应当不成问题,您要相信崔使君。”宝珠安慰。
近来事情太多,烦心事堆杂在一起?,瑜安脸上连笑?都不见。
宝珠看了眼她忧心的模样,也不多劝,照料她洗好之后,就端水出去了。
今日胡氏扯着她问了半晌,十分愿意出庭指证,加上之前徐静书传来的证据,胜算并不大?。
原打算徐徐图之,谁知道严家步步紧逼,一刻都不打算放过。
现在只好往前推,哪怕冒死。
她躺在床上,看着帐顶上的图案,一夜难眠。
用过晚饭,瑜安叫宝珠揣上那?几封伪造好的书信,乘车去了订好的茶馆。
去时,陆云舒已?然到了多时,壶中?的茶已?喝了些许。
“陆大?人到得真早。”瑜安寒暄。
陆云舒:“衙署的事情结束得早,便来了,褚娘子可要喝什么?”
瑜安浅笑?:“今日是我约大?人出来,怎敢劳烦大?人招待。”说着,唤人拿来了一套茶具。
“今日在大?人面前露一手,我点?茶的手艺好歹是受过宫里太后皇后夸赞过的。”
陆云舒噙笑?,两?眼疏离,“娘子不如开门?见山,今日叫我来给我东西,是为了什么。”
瑜安:“大?人真是见外,我既是应下了,还?能骗了大?人不成?”
面前人悠然一嗤,“自?然是骗不了,若是骗人,娘子今日怕也回不了家了。”
倒水的手不免一顿,瑜安压着心底的不安,抿嘴笑?道:“陆大?人还?真是名不见经传,旁人都说大?人温润如君子,看来未必如此,心狠手辣也是一绝。”
“彼此彼此。”
陆云舒端坐在椅上,看着桌上的各种茶具,温声道:“娘子若没些手段,怎得能替父伸冤,叫我们纪大?人落入今日田地。”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恶心人的话。
瑜安僵着脸上的笑?,“我今日来送东西,实则是想劝陆大?人弃暗投明。”
“哦?”陆云舒挑眉,“褚娘子不若明说,给在下指清楚,这‘明’在何处?”
瑜安手中?动?作不停,“严家身缠几处漩涡,陆大?人如真想在朝中?一展宏图,不妨直接为圣上效劳,何必依靠严家父子。你有才华,有能力,屈居于严家膝下,岂不白费了自?身的本事?”
“严家渐渐势大?,惹圣上忌惮是必然,陆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助圣上拿下心头大?患。”
陆云舒:“娘子怎知圣上的意思?”
瑜安:“我整日混迹在后宫中?,朝堂事自?然也会了解一二?,大?人不信?”
“若是真的那?般,纪景和还?能落入大?狱,久久被革职不起?复么?”
瑜安抬眸,对上那?道沉静的眼睛,不寒而栗。
陆云舒:“我有我的打算,褚娘子就不必担心我了,多费今日策反的功夫,倒不如多想想,怎么能保住自?己和褚家。”
“小心害死前夫不止,还?丢了自?己的小命。”
“东西交出来,我不欲与你废话。”
眉角沾染的狠厉已?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眼下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她赶紧将东西交出来,然后叫他离开。
但是不能。
这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搞。
“若是我偏生?要大?人陪我喝完这杯茶呢?”瑜安冷声问。
陆云舒:“娘子的意思是,非要闹得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瑜安:“也可双赢,但是大?人不要。”
陆云舒:“你觉得你有什么东西保证会双赢?”
他站起?身,垂眸俯视时带着几分轻蔑,“现在你求我,褚瑜安。”
豺狼暴露真面目,她不用虚与委蛇,索性站起?身说个明白。
“陆云舒,你是铁了心,不管从情,还?是从理来说,你都一条路走到黑了。”
陆云舒长出了口?气,“把东西给我,我饶你不死。”
“那?你放徐静书出来。”
两?人不依不饶,谁也不退半分。
既然给过机会,对方不珍惜,他还?有何犹豫?
陆云舒不想纠缠,直接抬脚要走,宝珠突然冒出来横亘在门?口?。
“陆云舒,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徐静书心里爱的究竟是谁么?”
男人站在原地未动?。
瑜安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屏声道:“她为了别人宁愿背叛自?己的丈夫,你将她囚禁起?来,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陆云舒神色暗了暗,想问的话并未问出口?。
他有他的尊严,他与徐静书的事情,任何人没有资格来评头论足。
“……褚瑜安,希望今日你我见面,不是最后一面。”
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瑜安当即爬在窗口?看陆云舒的马车去向。
“那?边传来消息了吗?”她问。
云岫摇头:“没有。”
她尽量拖延了时间,奈何对方陆云舒不纠缠,甚至连那?些信件都没要。
车马离开,瑜安也下楼离开。
云岫:“崔使君的人打探来消息,娘子回府的路上安插了杀手,足足三十人。”
瑜安:“那?便出城,将那?些人彻底甩开再去九畹山。”
第94章
城内还好说, 云岫挑了一条人流最大的?街道走,出城不过五里?,陆云舒派的?人便来了。
来前带的?人不多, 得亏有崔沪为她备下了人手, 才?叫瑜安幸免于难。
云岫中了一刀, 她瞧过伤势不重,就先?没管, 跳下马车后直接冲进了小院。
破门而入看见安坐在榻上, 正在喝茶的?徐静书,心头憋的?一口气终于稳妥落下。
“一切顺利?”她问。
徐静书脸色看起来没有想?象中差,崔沪身披软甲,身无血迹,看似完好。
“都好, 陆府府中无甚能打的?身手, 速度就快些, 你那边如何?”崔沪立在榻边说。
瑜安长呼出口气, “陆云舒备了人手,打算灭口, 幸亏有你的?人,谢了。”
徐静书抢道:“我听说你是拿着?那几?封信去找的?他??你可将?信交给他?了?”
瑜安抿嘴笑了笑,未等说话,在旁的?崔沪说:“原信在我手上, 她手上的?是伪造的?。”
“那就好……”
刚从虎口逃生,只能说惊魂未定, 要想?一个?时辰之前,她还被关在陆府。
口口饭菜难咽,日日生活难熬, 她盼了多日的?自由,眼下也该去做些什么了。
徐静书:“那些东西在哪儿,我需要,顺带,我还要你暗中搜集到的?其它证据。”
瑜安滞滞地看着?她,直到听到她说要去击登闻鼓的?时候,率先?脱口而出“不可”。
“你身怀六甲,遭不住那罪,要来也是我来,我有缘由,也有立场。”
“我也有。”
徐静书坚定地望着?她,平声道:“严家暗中推波害死我父亲,栽赃到褚阁老,陆云舒知错犯错,设局陷害忠良,我作为徐云的?女儿,陆云舒的?妻子?,无人比我更有资格。”
“况且,你我相比,谁指证陆云舒更有说服力。”
自然是她,徐静书。
瑜安说不出话,无奈看向旁边的?崔沪,其脸上毫无波澜,并无阻拦之意。
他?就这么舍得了?
她欲开口询问时,崔沪开口道:“我同意。”
“这事?,她比你更合适,公堂上申诉,她也比你更有利。”
“牢狱艰苦,她身子?未必使得。”
“她自己都说行?,还有什么不可的??”崔沪微微睨过来,语气不容质疑。
瑜安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了,后知后觉间,又生出几?分滋味。
既然如此,她还操心什么,尽管一试罢。
瑜安:“你给我的?所有信件都在崔使君手上,我手上还有一封是从故去的?孙靖远妻子?胡氏手中得来的?,是小将?向曹博威上交军需的?书信,用来举证严家与曹博威勾结错不了。”
“不过在家中,我得派人去寻。”
崔沪:“我这就派人去找。”
瑜安:“带着?我的?丫鬟去,她知道在哪儿。”
事?不宜迟,三人商量着?翌日一早便去,省得夜长梦多。
不过天才?黑,便来了不速之客。
崔沪在前厅,瑜安和徐静书在后院的?屋子?内,待听见动静后,徐母的?声音便传来了。
“崔沪,你真是好胆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怎么承诺的?,就是这般言而无信的?!?”
瑜安才?反应过来,准备去反锁门,没成想?人已经闯了进来。
徐母现已顾不得她,只是一眼狠盯着?与她正对的?徐静书。
母女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凝滞得似乎要将?所有人紧缠住,叫人呼吸都不得轻松。
“跟我回去。”徐母吐出一句。
徐静书:“我不回去。”
眼见要吵起来,瑜安只得退出去,刚迈出门,身后的?门便狠狠关上了。
转身去看前厅的?崔沪,安安稳稳坐在榻上,毫无反应。
瑜安站在前厅后院连接的?走廊里?,一时不知往哪儿去,未等愣过神,一头便传来徐母厉声的?话音。
“徐静书,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留在这儿有什么前途,你是想?怀着?陆云舒的?孩子?,跟外面那个?没前途的?人私奔!?”
“没你说的?那么难听,我会在陆云舒治罪前与他?和离,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跟他?过不下去……”
“然后再私奔对吗?”徐母缓了一下,“徐静书啊,徐静书,我真是白?教?你了,之前你是怎么说的??嫁给陆云舒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何非得搅乱这一切,非得跟我对着?干。”
徐静书:“好,趁今日,我就好好给你说一说,为为何非得跟你对着干……从小到大,我不喜欢什么,你就不让我学什么,我喜欢琵琶,你非让我学琴,我不喜欢读女戒,你就让我抄女戒十遍,口口声声为我好,却没有哪一个是我真的爱做的。”
“我不喜欢外出与人交际,你却?替我接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宴会,我不是清倌,我是堂堂正正,有自己思想?的?人。”
“你明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连父亲都同意的?婚事?,非得被你搅散,逼着?我去亲近纪家,我不喜欢纪景和,我不喜欢他?!人家明明已经成婚了,可是你还是逼着?我去打扰人家,让我去鸠占鹊巢……”
“你不是逼着崔沪说不再与我联系么?好,我偏生不会叫你如愿,我这辈子?就算是削发为尼,一辈子?青灯古佛,我也不会再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若你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隐约“咣”的?一声,里?面顿时变成了死一般的?安静。
“自小,我含辛茹苦地照顾你,养育你,就把你养成了这副不忠不孝的样子,徐静书,你真是好极了……”
“……既如此,我也不必管你死活了,你父亲死了,我也就当是你死了,出了事?情?,便是与徐家无半分关系……你我,从此不再是母女。”
屋内的?声音,在外听得清清楚楚,瑜安确定,崔沪也听到了。
视线从门移到外面的?崔沪身上,连呼吸也忘却?了。
两?年多以前,徐家困难,崔沪虽说不在朝中任官,但生活富足,叫徐家重新过上好日子?不成问题,她想?不明白?,徐母为何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或许是与纪景和相比起来,有权有势的?日子?才?更安全,况且当时徐家的?案子?还没翻,她们得靠着?纪景和,才?能为徐家洗脱罪名。
瑜安立在原地,脑子?稍稍一想?,破门而出的?声音便响起了。
徐母径直从她身旁走过,目不斜视,连崔沪也没再骂,就离开了。
抬眼望向窗口,徐家的?马车端端离开,踱步再去开徐静书时,她皙白?的?脸上映着?深深的?两?道红痕。
她塌着?肩,稍稍眨了下眼,脸上落下两?道清泪。
瑜安安慰的?话未说出口,就被徐静书抱住身子?,抽泣的?动静传来,她已不知再说什么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自小没了母亲,长大后又没了父亲,每当瞧见父母健在的?人都悠然生辰羡慕之情?。
眼下瞧着?,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做父母。
徐母暗中依托徐静书的?口吻,断绝了与崔沪的?关系,哄骗强逼下将?她嫁给陆云舒。
就算知道亲生女儿是嫁给了与仇人同流合污的?人,也是一逼再逼,只为了自己的?私欲。有这种父母与孤儿有何区别。
送走徐静书那日早晨,瑜安始终难以心安,反观崔沪,那人倒是一本正经,竟连一句话也不嘱咐。
“你就这么放心?”
“人各有命,我担心无用。”他?回得坚定,是用惯了的?冷淡语气。
瑜安骑着?马,与他?缓缓并排走在街道上,“昨夜误会解开,你明知道她是希望你说些什么的?,可是你没说,若这是最后一面,你会后悔的?。”
崔沪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反而呛道:“你去看望纪景和的?时候,也明知他?喜欢听你关心他?的?话,不是也没说?”
瑜安:……
得了,成了管闲事?的?了。
崔沪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比谁都紧张,连九畹山也不回了,彻底住在了张言澈的?府宅中。
瑜安帮不上忙,就只老实待在府上,三日做了两?个?香囊,听到传来陆云舒与严钧入狱,张言澈拿出漓洲走私案账本,直指严家时,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了些。
三日后,被证明无罪的?纪景和和徐静书同时出狱,瑜安在大牢门外,撞见了纪姝。
两?人对视不过片刻,纪姝便毫不犹豫朝她跑了过来,将?她紧紧拥住,“我对不住你。”
瑜安拍了拍她的?背,“无事?便好。”
须臾,门外走出熟悉的?身影,见对方款款向她走来,瑜安也只是站在原地,甚至迎着?他?的?视线,一丝一毫未移动。
他?的?眼神依旧那般有力,无声中仿佛要将?她撕道口子?,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了化了才?好。
无意间,已经乱了呼吸,瑜安偏过视线,“嗯……我是来接徐静书的?。”
“我知道。”他?沉声回答,并未揭穿。
瑜安:“严家的?罪大抵脱不开了,褚家和徐家都不算是蒙冤了。”
“是。”他?回应道。
瑜安深吸了口气,看见远处徐静书被侍女搀着?下台阶,心中有了底,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走了。”
她抬脚去迎,结果旁处早已来了崔沪。
徐静书向她笑,“圣上准许我与陆云舒和离了,我现在是自由身。”
瑜安愣了一瞬,抬头看向崔沪。
只见那人主动伸出手,接过她的?胳膊去搀,“我们回家。”
徐静书有崔沪接,她来了完全是多余。
宝珠佯装奇怪,替她掩饰,声音不高不低道:“我就说了徐小姐有人接,姑娘非得亲自来,你们关系又没多好,真是……”
瑜安臊红了脸,转头上了马车,几?近是逃离。
她从未料想?过,在又见到纪景和的?时候,自己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分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仇彻底报完,还是因为那个?人。
-----------------------
作者有话说:瑜安上下瞥着徐与崔:这两人就开始一唱一和了?[问号][小丑]
走私盐铁, 勾结外?将?克扣军需,严家的罪名被彻底证实,一月后问斩。
唯独不见圣上起复纪景和, 叫人捉摸不透。
经由沈家走私的答案破除, 张言澈立了大功, 加上孩子?百日,人逢喜事精神爽, 下了值后, 硬拉着纪景和去酒楼喝酒。
奈何纪景和喝不了酒,只好他一人喝了些许,已是微醺。
“我说,圣上日日派太医为你?医治,你?这身体却迟迟不见好转, 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圣上不会是知道你?挺不过去, 才犹豫吧。”
张言澈说得在理, 纪景和没驳。
一日找不到?解药,他身体内的毒一日解不了。
纪景和:“大抵。”
张言澈叹气, “你?说说你?啊,为了一个褚瑜安,连命和仕途也不要了,老太太走的时候,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真是有?苦难言,全憋在肚子?里。
纪景和沉吟片刻, 嘱咐道:“这种话你?不许在她面前说,旁人也不许。”
“知道知道。”张言澈调侃,“这种英雄事迹发生在你?身上, 就算是写在史书上,后人也得好好辨认一番,以?为是野史呢。”
这就是换在了褚瑜安身上,若是在之?前,纪景和可万不会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