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将消息传给了?纪景和。
她办不了?的?事情,纪景和有办法,只要他愿意?,随意?将消息传给哪个人进?行分享。她只要结果就好?。
赴约时间的?两个时辰前,纪景和收到瑜安派人送来的?信。
上面还?特别标注了?一句话“已证实,徐静书所?送”。
曹博威确实回来了?,可想到陆云舒私下与严家的?交情,他却又有了?几分不准确。
将信件叠了?几折,将封泥印放在火烛上炙烤,思索半晌,还?是把?门外的?青雀叫来了?。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正是天热起?来的?时候,纪景和身上却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驾马而去,同香客般进?了?松山寺的?门。
不过才踏入寺院片刻,院中便诡异地失了?人的?踪影。
预感已明显,今日是个局。
但是他还?就是想看看,今日前来赴宴的?是何人。
他抬脚进?去,走?向寺庙深处,直至后院,四下张望观察,察觉身后有人走?来,转身望去。
“是你?!?”
纪景和心漏半拍。
辛彦卿疑惑,同样意?外,久久看着他不说话,“寅初,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纪景和回答,砸门的?声?响便传来了?。
纪景和:“你?立马离开,这是一个局。”
辛彦卿纳闷,“今日不是你?将我叫来的?吗?”
纪景和不再作答,只是一味地将他往后院推。
浸淫官场几载,怎得还?不清楚,辛彦卿拦住他,“寅初,既是局,你?我今日到了?这儿,还?能逃开吗?”
侍卫鱼贯而入,层层将院子围了?起?来,严凌从排排侍卫身后显身,面若冰霜,眉目间带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
“纪大人和辛参将聊得可好??”
第90章
当朝京官知?法犯法, 私下与边关将领密谋,不论放在何人身上,皇帝都会细细排查清楚, 才可消除疑虑。
纪景和本就因为私下与辛彦卿传递消息而有嫌疑, 这?次直接现场抓住, 几?乎没了辩驳的可能。
当晚被?押入刑部大牢,闹遍了整个朝堂。
“什么!?”
听到话的瑜安惊坐起?, 惊吓之余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她的那封信, 是?那封信惹出?的祸事。
瑜安:“他?去了松山寺,没碰见严家和曹博威,而是?撞见了辛彦卿……”
“那封信有问题,是?假的。”
青雀急得红了脸,“现下就算是?知?道有问题也无用?了, 圣上不会相信的。”
不知?不觉间, 胸口揪了起?来, 尤其是?想到是?自己亲手将那封信传给纪景和的时候, 心中的愧疚便越说不出?来。
纪景和平时那般聪明?的人,怎得就真的听了她的话……
青雀:“大爷去时什么人都没带, 只身一人去,只是?为了打探情况,没想到严家出?手会这?般快。”
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短短几?瞬, 瑜安想到了刚回?京的张言澈。
这?件事因她而起?,她要过问。
只要将她身上的责任清理干净, 就好,纪景和是?死是?活,她不管。
当即, 拿着青雀带来的那封信,乘车去了张府。
张言澈听见是?她来了,迅速叫人将她迎了过去,不巧,王阶也在。
瑜安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是?想给你们说纪景和的事情。”
张言澈有所耳闻,脸色难看,对瑜安的语气也并不好,往日的尊称也不见,硬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将信递给他?们,“昨日的消息是?我给他?的,而我是?从徐静书手上得来的,我还叫来齐氏试探过,曹博威确实在京,只是?行事隐蔽,鲜少露面。”
张言澈看过后,将东西递给了王阶,背过身,只听见他?长长一声无奈叹息。
瑜安:“我应当是?得到了假消息。”
张言澈双手撑在桌上,无奈道:“这?样的事情,还值得他?亲自去一趟,我真看不懂他?了。”
纪景和大可以派手底下的人前去打探,何必亲自出?马,惹出?一身骚。
本来身上就因为不当联系而革职,眼下被?抓住本人,罪名难逃。
王阶看向她,“徐小?姐是?从何而来?”
“陆云舒。”
瑜安摇头,“我猜,应该是?陆云舒发现了徐静书与我传消息的事情,这?才利用?我和她的手,害了纪景和。”
张言澈:“说好了死生不相往来,为何还要递消息给他??你还不如?给我们俩,你又?是?不知?他?是?如?何对你的……”
瑜安垂下眼,不知?该说何,她也实在没想到,纪景和会亲自前去。
他?本谨慎,该是?不会做出?这?等莽撞之事,奈何做了,还被?抓了。
“我惹出?的事情,我负责,眼下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去找徐静书说清楚。之前她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我要问清楚。”瑜安表现得格外冷静。
她继续说:“我来之前,已经叫人顶着我的名义?往陆府送东西了,如?若徐静书能看到,她一定会懂。”
按她对徐静书的了解,她干不出?害纪景和的事情,所以症结只能出?在陆云舒的身上。
张言澈狠狠捶了一拳桌子,“可是?就算问清楚了,又?有何用?,纪景和能回?来?还是?说叫徐静书去亲自揭发自己的丈夫,叫圣上相信……”
“可是?眼下,这?就是?最好的办法。”瑜安打断。
如?他?们有办法,今日他?们就不会听她说这?么半天了。
书房内气氛凝滞,皆是?找不到思路,才不好轻易开口。
瑜安:“据我猜测,陆云舒投靠严家,多半是?清楚严家对徐家的所作?所为,所以未尝不可将徐静书作?为突破,只要所言为实,检举自己丈夫有什么不行。”
张言澈半晌不语,王阶只好把话接过。
“那行,你先试着,若有结果,就派人告诉我们,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叫我们,万不能叫景和蒙受不白之冤。”
她颔首,告辞离开,刚关上门走出?两步,就听见里面的张言澈的不满。
“你明?知?道纪景和是?因为什么被?诬陷成现在这?样儿,你还允许她参与进来,如?果不是?纪景和为了给她找药,能被?严家抓住把柄?”
“他?们八字不合,褚瑜安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插手,他?们彻底断了关系,才是?最好的结果。”
瑜安还欲顺着往下听,奈何被?旁边的小?厮提醒,这?才不得抬脚离开。
屋内的两人不知?情景,王阶回道:“可是景和喜欢,景和愿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我管什么?他们就是要生死纠缠在一起?。”
将胸口涌出的情绪渐渐压制下去,张言澈的思绪渐渐清晰,换了口气道:“平日里,陆云舒瞧起来也不尽是严党做派,在朝中鲜少说话,只是?听人说为人做事漂亮,我以为,他升任是入了圣上的眼,如?今看来未必。”
“面上有意避开,暗中勾结……”王阶拍了拍他?肩头,“起?初这?件事我也不知?,还是?褚瑜安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你知?道?”张言澈惊奇。
王阶:“就是羌族公主走丢那次,是?她带来的消息,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我没声张。”
“这?个陆云舒,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下也没好办法,只得这?样,且行且看。
陆家的日子猛地不好过起?来,上上下下变得紧张起?来,仆人们也不知?陆云舒和徐静书发生了什么事,开始吵起?来架。
徐静书怀着七个多月的孩子,却开始绝食了。
整整一日滴水不进,怕是?要不好。
陆云舒看着从门口拿来的两件手帕和一些吃食,里外翻遍后即使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未松口将东西送还到徐静书手上。
纪景和入狱,覆亡之势,已成定局。
何患之有?
陆云舒命人将东西销毁,随后起?身去了后院。
徐静书睡在床上,听见门外动静,睁开眼瞧见是?陆云舒,当即闭上了眼。
她翻身故意避开与他?交流,片刻后,感觉到身后有人坐了下来。
“我已叫人备好饭菜,夫人起?来用?些吧。”
徐静书宛若没听见般。
陆云舒也不急,“昨日,纪景和入了刑部大牢,与外将勾结的罪名。”
登时,徐静书睁开了眼,心再也无法平静。
“是?你干的?”
陆云舒暗自叹了口气,“夫人总是?爱旁人比爱我更多一些。”
徐静书直起?身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
眼前男人一身常服,面上温柔含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无情与冰冷,他?就如?一尊瓷佛,无悲无喜,也不知?是?失望透顶,还是?彻底的伤心欲绝,她再说什么,仿佛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在他?的眼里,只有隐忍,再隐忍。
陆云舒:“府上不好吗?为何要出?去?”
徐静书:“我要揭发你,将你和严家的丑事都抖落出?来。”
陆云舒无动于衷,“夫人就这?么希望我出?事,为了纪景和,连丈夫也不要了。”
徐静书:“不光是?为了纪景和,更是?为了我自己,陆云舒,你残害忠良,是?要遭报应的。”
徐家忠诚了一辈子,最终就是?因为这?些是?非而被?诬陷。
因此,她从京城第一贵女沦落至人人唏嘘的罪臣之女,她深知?其中的苦难和委屈。
“陆云舒,你若还是?读过圣贤书,有点良知?,我劝你,回?头是?岸。你有才华,有本事,就算不靠这?些,你也照旧会有出?路……”
“出?路?”
陆云舒冷笑,“在一个位子上苦熬几?十年,然后再升一阶的出?路吗?静书,你太简单了,我不是?纪景和,我得不了圣上的重视和宠爱,我更不想被?你看不起?。”
他?最后一句话落得极轻。
“待到事情结束,我便放你出?去,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给管家说,除了出?门,其余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他?轻抚着徐静书的手,妄图汲取她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暖,哪怕他?明?知?,对方心不甘情不愿。
“我都是?为了你,你要相信我,也该……向着我。”
“做梦。”徐静书毫不犹豫说。
手背上的掌心不觉一滞。
陆云舒不做争辩,短短一瞬调整好呼吸,用?往日里最爱对她的温柔语气道:“好好休息,待会儿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门声响起?,屋内静默的显得空旷,回?过神的徐静书这?才发现后背早已湿凉了一片。
侍女推门而入,瞧见僵在床上的身影,不由?上前询问。
徐静书摇头:“你能帮我往外传封信吗?”
“大人已将府门严守,婢子怕是?不行。”
徐静书紧握上她的手,“不,你能……”
苦等了两日,瑜安还是?未收到任何消息,这?下可以肯定,那些东西到不了徐静书的手里了。
纪景和和辛彦卿私下密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张言澈和王阶在朝中力压,圣上还是?派三司会审彻查。
一直等着不是?办法,思来想去,瑜安便想着去了徐府找徐母。
往日繁华的徐府不复存在?, 加上如今府中只有徐母一人,越显冷清和萧条。
瑜安在?马车上等?恶劣许久,通传了几遍徐母才叫她进去。
之前闹成那?副样子, 眼下相看?两?相厌, 瑜安也能理解。
大厅内火炉燃得旺盛, 瑜安紧裹着貂皮氅衣,始终未脱, 没做出久留之势。
既然?相留, 徐母也做出礼待,上茶照旧。
瑜安不欲拐弯抹角,直言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
“您或许也听到了些风声,纪景和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与其在?一块儿的是派到北疆戍守的辛参将, 他也是徐首辅当初的关门弟子。”
“我今日前来, 就是想叫您去陆府看?一看?令嫒, 据我猜测, 令嫒情况怕是不好,若是可以的话, 想请您帮我捎带问些话。”
“砰”——
茶盏重?重?落在?木制桌上,砸出了一道不小的响声。
冷漠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这是今日她第一次抬起头看?她。
徐母轻蔑道:“褚娘子怎得管起旁人家的事情了?这与你无关吧。”
“你与纪景和已和离,便是与纪家无关, 何况,我家静书也嫁人, 你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书信,现下出了事情,竟要攀扯到我家静书头上?”
“这是何道理?”
她咄咄相逼, 没有半分?对此事的关心。
瑜安记得,在?此之前,纪景和和纪家没少帮她们的。
想着是否是她表达有误,瑜安耐着性子解释:“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要将什么事情攀扯到谁头上,只是我觉着此事不对劲,您可以去陆府看?望令嫒一眼,我与令嫒闲聊时,她曾对我说,您已许久不去见她了。”
徐母冷嗤:“这话更是无稽之谈,我家静书怎会与你闲聊?”
瑜安:……
徐母:“他们的生?死自有圣上定夺,不该是你操心的,我也更不想将静书牵扯进去,云舒的势头正盛,不宜牵扯其中。”
瑜安:“夫人,这封信说不准就是陆云舒送来的,这事已经与他们脱不开?关系了……”
“送客。”
逐客令下,门外的嬷嬷就进来了。
瑜安站起身?,“夫人,若是我说陆云舒投靠了严党,甚至明知严家害过徐首辅,您也坐视不理吗?”
“一派胡言。”徐母拍桌,一脸气愤。
“还?不赶紧走,这里何时容得你放肆。”
瑜安抬手隔开?推搡她的手,直视她道:“您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去陆府一趟,不管是真是假,您总得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
“叫令嫒好好与您说清楚,到底是何事。”
徐母站在?原地,再?未说话,瑜安又道:“令嫒现在?有孕在?身?,情况如何您也应当知道。”
见之动容,她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徐母坐下,心中却不安,犹豫半晌,便乘着马车去了陆府。
陆云舒不在?富商,门口的小厮见到是她来,原本纠结是否放进去,徐母冷脸厉声责问了几句,就进去了。
去时,卧房的床帘紧闭,侍女一脸愁容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徐母掀起帘幕,这才发现徐静书苍白虚弱的脸色。
“夫人绝食了三日,连口水都不喝。”
徐母皱着眉,呵斥道:“还?不干净叫厨房备来吃食,主子出事了你们担待得起!?”
侍女连忙跑下去准备,徐母则是轻拍着将人叫醒。
“静书,母亲来了。”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已无力气说话。
不比常人,她身?怀六甲,三日滴水不进,不光是大人,孩子估计都难熬。
徐母不禁恼了,“这么大的人了,连事情的轻重?都分?不清,纪景和再?重?要,能重?要过你自己和孩子?”
起初她还?不信,从府门口与开?门小厮的几句话,她心中就有底了。
徐静书脸上毫无生?意?,哑声道:“陆云舒与害我爹的仇人狼狈为奸,如今还?害了我的朋友,我作为妻子未尽到劝诫之责,我就该如此。”
“屁话!”徐母狠狠骂道。
什么事情,都比不得自己的身?体。
徐母将吃食端在?手上喂她,她依旧摆手。
“事情若是不解决,我不会吃的……”
徐母无奈,“徐静书,我从小便告诉过你,世上无事能折磨你的身?子,旁人的事情,为何会教你这般上心?”
“今日这饭你必须吃,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
徐静书:“我不吃。”
徐母:“吃,今日我不光要训你,待会儿陆云舒回来,我也要将事情与他说清楚,他是想把你扔在这儿饿死?”
徐静书:……
见她还?僵,徐母冷声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还?不吃,我现在?就走。”
僵持片刻,徐静书不为所动。
徐母起身要走,袖子被拉住了。
“我吃。”
从小,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她清楚徐母的作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盯着徐静书用?下一大碗饭,徐母的眉头也并未松多少。
徐静书放下筷子,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央求徐母带她离开?时,徐母却一句话都不说。
“这件事你别插手,好好待在?这里,才是正事。”
徐静书凉了半截心,“母亲……”
“陆云舒有无投靠严家不是重?点,他能否继续走下去才是要事,你要是将这件事捅出去,百害无利,你现下的日子也会受影响,若是陆云舒倒了,咱们娘俩还?能靠谁?”
徐静书震惊:“他投靠了害死父亲的凶手,就算是这样,你想的也只有自己?”
这是仇人,她怎么能叫她跟仇人共枕同?榻?
徐静书一眼注视着眼前人,只觉着从不认识,也从未了解过她的母亲。
徐母:“要害也是严家的人,与陆云舒何干?你照旧做你的陆夫人,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才是要紧事。”
“再?说,你父亲的事情已经被查清楚,是夏昭的手笔,现已伏法,你为何还?要将大家搅得鸡犬不宁你才满意?。”
“那?纪景和呢?徐家困难的时候,人家那?么帮我们,我们就……”
“男娶女嫁,你们如今还?有何瓜葛,值得你这样为难自己的夫君?”
徐母喟叹,“静书,你要想清楚,你现在?陆家人,你要为自己的丈夫着想,难不成你还?想过任人欺压的日子。”
“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必听褚瑜安的话,好好养胎。我不会参与其中,你也不许。”
徐静书紧提起心,隐约嗅到什么,着急道:“褚瑜安是不是找过你了,给你说什么?”
徐母不语,她又着急追问。
“……静书,你该听我的话。”
“听话听话,从小到大你都叫我听话,可是有几次,是我自己愿意?的,连嫁人都是你替我做主,口口声声你为我好,可是我如今过得什么日子?”
“我一直觉着你是怕我重?蹈覆辙,再?过上徐家倒台后?的苦日子,眼下看?,你都是为了自己……”
徐静书浑身?发软,尤其听到徐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更是心死。
她怎么逢上了这样的母亲……
徐母不为所动:“等?时间长了,为了谁自然?清楚,总之这件事我不会帮你,你也死了这条心,并且我告诉你,少与褚瑜安来往,她就是灾星。”
母女之间只剩沉默,徐母站起身?给侍女叮嘱了几句,随后?便要离开?。
“我不会听你的话,哪怕我赔上这条命。”徐静书说。
徐母看?向?她,眼中的戾气染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可耐性已叫她无法再?多说一句,开?门径直离开?。
一声结实的门响,床榻间传来隐约的啜泣声,侍女上前安慰,徐静书只紧紧爬在?她的身?上,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她是陪着徐静书多年的丫鬟,虽说她们母女之间常有磕绊,徐母经常将意?志强加在?徐静书身?上,但也极少出现过这种情况。
上次这般痛哭,还?是徐母切断她家夫人与九畹山崔沪联系的时候。
那?时一味地逼着徐静书断了与崔沪的情谊,叫她多多亲近纪景和,直到坐上纪家少夫人的位子。
现下见了纪家显露颓败之势,便又叫她嫁给初有竞头之意?的陆云舒。
徐母一步步精打细算,却从未考虑过徐静书的感受。
侍女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将肩头人的悲伤尽纳心中。
徐母刚回到府上,门口的小厮便来了。
她眼尖,猜到是褚家派来的人,当即叫人呵斥出去。
“回去传消息,往后?我们徐家不欢迎褚家人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老身?无可奉告,也无可奉陪,若是再?纠缠,就要报官了。”
云岫得了消息,回去给瑜安传。
瑜安:“冥顽不灵。”
云岫:“小的命人打探了消息,陆家全院的门都被看?守起来,陆夫人无权出门。”
连门都出不了还?何谈收到她传的消息,徐母去了一趟,怕是除了开?解女儿,其余的也是一概隐瞒。
瑜安长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针线,心上说不出的烦躁。
若是徐静书出不来,那?便成了死局,空口白牙,怎得说清楚纪景和是遭人陷害?
才过了一日,纪姝派人传来消息——
纪母殁了。
纪景和不在家, 丧事一切都?压在了沈秋兰的身上,瑜安去看时,沈秋兰已消瘦了大半。
整个纪府挂着白?, 分明已是初夏生机勃勃的时刻, 却被死气沉沉掩盖了一切。
好好的人说走就走, 她也?一时接受不了。
纪姝说人走的前一天晚上,还跟着她一起说笑, 精神头?儿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不知是谁说漏了嘴, 将纪景和入狱的消息透露给了纪母,当天下午人便不行了。
情况了解得越详细,瑜安心中的愧疚便更甚一分。
如不是她多此一举,将纪景和牵扯进来,也?不至于?闹到眼?下这个地步。
纪家无人帮衬, 应纪姝恳求, 瑜安便留了下来住持家事。
丧事事情多, 有一人能帮沈秋兰分担, 就轻松了不少。
将事情分配清楚后?,瑜安就往灵棚走去, 迎面碰见严容雪。
原是不想理会,可?对方停下脚,叫住了她。
“你竟也?在这儿?”严容雪瞧着一身白?衣的人,心上不觉发笑。
罪魁祸首还有脸过来, 帮衬人家,叫人家感念她的好, 当真是可?笑。
严容雪提起嘴角,嗤了一声:“我原以为,你是没脸来这儿的。”
瑜安没接话, “严小姐若是拜访罢了,就请回?吧,毕竟不管出自谁手笔,也?离不开严家的份儿。”
严容雪不计较,仰着笑就走了。
跪了一日,趁着人不多,瑜安就劝纪姝先?起来站着歇一歇,纪姝只是一味地望着她,不说话。
瑜安抬手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不光是难过,看着她也?心疼,“起来歇一会儿吧,没人说你的。”
“我哥知道吗?”
“什么?”瑜安没听清楚。
纪姝黯淡了几分神色,“那日是你给我个传信,叫他去松山寺的对么?”
她已经确定了。
瑜安僵了僵手,张嘴却说不了话。
她不知该怎么说。
纪姝红着眼?,颤着声道:“你有苦衷吗?只要你说,我都?信你。”
瑜安深吸了口气,腿已经不自觉麻了。
“谁给你说的?”
“严容雪。”
“她怎么跟你说的?”瑜安追问。
“别问这个,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瑜安欲扶她起来,“纪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今晚给你解释好吗?”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纪姝厉声道。
瑜安看了眼?周围,无奈道:“消息是徐静书给我寄来的,并且我确认过,大概为真,我便给你哥送过去了,可?我没想到是假的……”
纪姝:“你敢摸着良心肯定,你给我哥送那封信没有私心么?你若不是为了自己?,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消息传给我哥,你说过,你和我哥老死不相?往来。”
瑜安语噎,一时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私心了。
不过犹豫了片刻,纪姝就已不给她机会解释。
纪姝流着泪,不断地摇着头?:“之?前我就该想到的,你将你爹的死怪到我哥的头?上,始终不肯原谅,我就该想到的……”
“可?是你明明说了既往不咎,为何还要害他?”
几重情绪积压在一起,她只顾着哭,丝毫听不进去瑜安给她的解释。
“我哥从来没逼过你,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一句不好,除了我娘,就算不念在我哥的情分上,也?该念念祖母的情分,你当初进门?,祖母那般照应你,你总该念些旧情……”
她眼?中只有报仇,报仇,连人情都?不管了。
纪母生前还念叨着她,她怎么能这样……
纪姝吸了吸鼻子,长喘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
“我哥没逼过你,若是你不愿意,大可?以说清楚,犯不着用这种卑劣手段,我哥要不是为了给你寻药,也?不至于?埋下勾结外?将的隐患,如今这样,算是他咎由自取。”
“那日宝珠说,我哥故意倒了你做的饭,其实那次是我故意的,我哥就算是再厌烦一个人,也?有教养,做不出那般折辱人的事情,眼?下,你们就算是扯平了,往后?,我们纪家也?不会再勉强你,你走吧。”
那人垂着头?,不再看她一眼?。
瑜安唤了她几遍,不见她动摇半分。
那次倒饭十足得上了她的心,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她也?不在乎了。
纪姝没必要说谎,她说是她做的,她信。
可?是她需要的不是解释,她现在只在乎与纪姝的关系,她只在乎纪姝。
她不是无情无义的铁人,谁是真心对她好,她能分得清。
“对不起,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清楚,我必然不会传出去的。我更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叫祖母走了,我对不住你……”
纪姝背过身子,抬手将眼?泪擦干,“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你走吧,纪家不用你帮忙了,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
灵堂内一阵微风吹过,烛台上的火苗扑簌簌地闪,良久不见身后?有动静,纪姝确信,她走了。
她软下身子,望着空荡又白花花的院子,心中什么都?不剩了。
纪景和入狱,大势已去,能前来祭拜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避嫌,往日奉承的嘴脸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走,走得越远越好……总不至于?叫他们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