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原因,她还?真的想不到。
回到家后,心还?是久久不稳。
明明触摸到了一些事情,却又摸不到本真,似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宝珠掖好被角,熄了灯后躺在瑜安身边。
“姑娘别想了,欲速则不达。”
道理谁都懂,可事情行到这?步,她还?真顾不得这?些东西。
白日起来后,褚琢安在院里练武,瑜安看?了一会儿后,就被宝珠训着?回了屋子,刚用过饭,府里的小?厮便来传了孙家妻子要见她的消息。
“劝了很长时间?,孙夫人却不听,说是不吃嗟来之?食,必须要见娘子一面。”
也罢,安抚情绪最重?要,迟早要见面的。
想也未多想,瑜安便乘着?马车去了。
城外的偏僻地方,两刻钟才行至了一半路程。
瑜安在车内闭目养神,忽得,地动山摇,睁眼时,车厢已经不可控制地往外倒去,连带着?她,不知翻了几番,才停下。
马声嘶鸣,不消片刻销声匿迹。
周身安静下来,忍着?剧痛从车内爬出,撑着?膝头趔趄站起身,这?才看?清了外面情况。
“我正赶着?马车,路中央突然多了一根绳子……”
小?厮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都是土,疼得直咬牙。
瑜安向着?四周忘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任何风吹草动。
俄顷,路头那边传来马蹄声。
看?去时,打马而来的竟是纪景和。
两朝谈判初始, 暂定于鸿胪寺内。
参与谈判的众臣还?带着羌族官员在外游览,都察院重务缠身,纪景和彻底处理完之后, 才驾马往鸿胪寺走。
王阶:“漓洲的事?情牵扯众多, 严家早有?准备, 估计不能一时得出结果,你也不必一筹莫展。”
纪景和:“虽说不能一招制敌, 但也好歹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严党在背后推动徐家, 褚家和夏家的覆灭,权力早已遍布朝堂内外。
顽疾越是难治,才越要割肉刮骨,忍痛根治。
就算是严家提早切割,他也得舍弃些手下的爱将, 沈家那般多的书信来往, 那般多的口供物证, 总逃不得。
王阶:“圣上必然心?里有?数, 若不是羌族临时来朝拜访,估计这时严钧已经解任了。”
说起这, 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诶,眼下就是你千万不能出纰漏,万事?小心?,朝中猛地出现那么多弹劾你的人, 虽说都是空穴来风,不足启齿的小事?, 但也不能完全没有?防备,小心?被人使?绊子。”
纪景和看了他一眼,垂眸, 心?中算是默默应下。
刚到了鸿胪寺门口,看着如常街上,纪景和便打算暂先不进去了。
“先留在这儿等?吧。”
“好。”王阶应了一声,也跟着下马。
刚预备叫人将马牵走,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厮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大爷,出事?了……娘子外出的路上遇埋伏,受伤了。”
纪景和旋即慌了神,“怎得就出了事?情?她去哪儿了?”
“娘子外出没细说,这是方才赶车的小厮跑回?来传的消息,浑身是血,我跑了趟纪府,听说大人不在,我就来此?处寻您,求您速速去救救娘子吧……”
“你家娘子在何?处?”纪景和重新登上马。
“城东,去往昌平,路上经过滩子村的那条路上。”
见纪景和像是疯了般,王阶急忙将人拦下:“这消息是真是假?使?团马上就要来了,就算要去,也不该你去,你叫几个侍卫去。”
纪景和:“还?有?一个时辰,我先去看一眼,一个时辰应当能赶回?来,你先帮我看着这边……”
话?都没说完,就急匆匆驾着马去了。
王阶左右瞧了眼要走的小厮,心?生怪异,开口去叫时,人已经跑了。
“坏了。”
瞧着那身官服,瑜安皱起眉,直起腰看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吗?”
两人声音一道响起,都没听清对?方问的什么话?。
他翻身下马,上下急速地扫了她一眼,抬手拍她身上的灰尘,“无碍吧?”
“你怎么来了?”瑜安又问了一遍。
纪景和微微喘着气:“你们府上的小厮传来消息,说你外出的路上遇见了埋伏,我恰在外面,便骑着马来了,卫戟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府上的小厮?”
瑜安纳闷,不详的预感当即在心?头涌起——
“中计了。”
“我府上的小厮不可能会给你传那样的消息,今日陪我出来的只?有?一个赶车的人,连宝珠都没来,这才刚出了事?情,怎得就让他知道我出事?了……”
“你赶紧回?去,忙你的事?情去,他们必然是想拿我引你出来。”瑜安推着他,眼前之人却硬是纹丝不动。
“马车翻了,马也倒在地上半晌不走,估计是走不了了,把你扔在这里不行,要走一起走。”
两人正?僵持着,路边的草丛忽得涌出一批蒙面人。
纪景和将她护在身后,可惜手无寸铁,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逃。
看着对?方黑压压的阵势,手中均拿着弓弩,瑜安僵在原地挪不开脚。
弓弩中的箭蓄势待发,就算是骑马逃跑,能跑到哪里?
对?方迟迟不动手,纪景和带着她悄悄往马旁移,“待会儿你先跑,我留下来。”
“咱俩谁都跑不了……”
现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叫卫戟快快来。
忽得几支飞箭迎面飞来,瑜安被扑倒在地,被拉着往马车后面躲去。
“别出来。”
纪景和甩下一句话?,就冲了出去。
她喊了一声,丝毫不见回?应。
肩头一阵钻心?的痛传来,转头一看,肩膀那块被箭头擦伤了。
对?面几十个人,真是疯了才不管不顾地敢冲出去。
马车时不时扎进几支箭,“邦邦”的声音不绝于耳,瑜安想探头去看,肩头的疼却叫她分不开神,伤口越是疼,眼前便越是模糊,身上越是无力。
见着远处有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瑜安顿时安心?了不少。
借着愈加沉重的眼皮,撑在地上的胳膊突得没了力气,就地倒去……
剑头的血还未凝固,便又狠狠劈下去,动作?迅速,毫不眨眼。
卫戟到时,地上已经躺下了大半。
援助已至,纪景和得以脱身,去看躲在车后的人,已经昏迷不醒。
这些人武功不强,身手一般,不消片刻就被杀得干净。
卫戟快步走过去,见到纪景和抱着人要上马,“大爷,您还?有?要紧事?在身,不若把夫人暂先交给属下,您先回?去把事?情忙完再说。”
“那回?到京城之后,我把人交给你。”
言下之意,还?是舍不得,不放心?。
时间还?充裕,到了京城之后还?有?两刻钟。
不等?再说,纪景和将人抱着进了医馆。
大夫切脉,查得出是中毒,却始终查不出是什么毒。
仅仅肩头擦伤一块,便快速叫人昏迷不醒,保不准是什么剧毒。
纪景和:“到底查不查得出来?”
床上的人唇色几近惨白,看着擦过伤口的巾子渗出的黑血,心?就安稳不下来。
他语气一急,半跪在床边的大夫也跟着急起来,额间冒出一层厚厚的薄汗。
见大夫不应话?,纪景和二话?不说将人抱起送往褚府。
“大爷,您还?有?事?……”
“叫人去宫中请太医。”
纪景和驾着马往褚府赶去,府中人见到情景,不由慌忙起来。
宝珠:“姑娘这是怎么了?”
纪景和黑着脸,衣袍上还?沾染着浓郁的血腥味,将瑜安刚安顿下来,府门外便闯进人来。
“寅初!”
纪景和回?头去看,王阶掀起门帘,急得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见到床上有?人,便又退了出去。
“这里由我照看着,你赶紧给我去鸿胪寺,时间已经到了,使?团已经全部到齐,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纪景和回?看了眼床上的人,抬脚向门外走去。
王阶:“待会儿太医来了,我会交涉,你赶紧给我走……”
纪景和迈的步子算是大的,可王阶还?是觉得不够快,在背后硬推着他。
圣上如此?重视的事?情,他还?在这边磨蹭耽搁,真不知这人最近为何?这般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分不清。
要是将今日事?情搞砸了,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好容易送走人,过个小半个时辰,太医才请来,王阶一直坐镇至下午,才得以回?家。
只?是回?家前还?不见纪景和回?来的身影,便又去了鸿胪寺一趟,这才知道是出了大事?。
出事?的人正?跪在殿前,膝前碎着一滩茶盏。
“纪景和啊,纪景和,你说朕该怎么说你好?这药紧要的关头,你给朕玩失踪?羌族使?团在鸿胪寺等?了你整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不见人,连你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你明知羌族派来的使?臣最爱生是非。”
看着眼前人默不作?声的样子,皇帝胸口越是哽。
“朕问你话?呢!说话?!”
“臣无可奉告。”他沉着声。
皇帝又惊又气,火气喷涌而出,直窜到了喉头。
这就是他一心?信任的贤臣,这就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重臣……就是这样跟他说话?的。
“所?以朕连过问你去哪儿的资格都没有?!?朕还?没跟你算你给朕惹出的麻烦呢!真是放肆。”
皇帝指着他,“好,你不想做这个鸿胪寺卿,有?的是人做,你给我滚,滚得远远,别再让朕见到你……”
殿内的黄门纷纷跪在地上,其中有?的甚至在王府的时候就在伺候,从未见过皇帝这般生过气,还?是跟自己?的宠臣。
殿内死气沉沉,压抑到甚至能将夹死一只?苍蝇,任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惹祸上身。
纪景和缓缓在地上磕了一头,起身离去,跪在殿里半个时辰,没一句解释和求饶。
皇帝看向桌上的奏章,一时没了心?情,“都给朕滚!”
殿内黄门一一撤退,直到出了宫门才彻底松了口气。
“纪景和也太狂了,竟然敢跟万岁爷硬扛,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啊,是生是死都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他是真不怕死,羌族使?团都吵着要走人了,他还?敢这么做,真是想死了……”
几个小黄门说这话?,被正?巧路过的明嘉听得清楚。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些许模糊的亮光透过眼皮渗过来,眼前的黑暗不再那般浓厚,脑中的那道熟悉的声音久久盘旋于耳,熟悉的眉目也应声而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浮现出来。
挣着力气,好久好久,才勉强睁开眼睛。
是在家中。
欲翻身坐起,却碰到了肩膀的伤口,猛烈的痛意叫她彻底清醒过来。
张开嘴想说话?,声音却是沙哑的。
看了眼包扎起的伤口,身体缓了些力气,刚准备出声叫宝珠,外面便传来了别的动静。
“公主,我们姑娘还?未醒,您就别进去了吧,小心?把病气过给您……”
“你家姑娘是外伤,不是风寒,让开!”
朵落霸道的声音响起,瑜安穿上鞋,亲自将门打开。
原打算推门的朵落手一空,差点闪了腰,瞧见瑜安那张煞白的脸,愣了一下才笑。
“这不是醒了?”
瑜安哑着声:“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看你是不是快死了。”
宝珠瞅了眼瑜安,无奈朵落淫威,只?好转头去泡了壶热茶奉上,随后被遣出门外。
瑜安寻了一处坐下,“我很好,劳公主挂念。”
见她不再见外,朵落脸上的笑又浓了几分,“听你丫鬟说,你睡了整整两日,这两日发生了何?事?,你估计也不知。”
“你可知,是谁送你回?来的?”
瑜安愣神,不言语。
朵落:“咱们人人敬仰的纪大人惹了圣怒,被撤职了。”
“为何??”
“还?不是因为你。”朵落自如地品了口茶,“若不是为了救你,他怎么好好端端从鸿胪寺跑到城外见你?两朝谈判在即,他硬是将你送回?府中才离开。”
瑜安:“明明可以由旁人来送我,为何?偏偏要他来?”
“对?呀,明明可以假手于人,明明已经和离了,为何?还?要去找你,为何?还?要亲自送你回?来,耽误自己?那么大的事?情呢?”
瑜安:……
“这次不仅是你们中原皇帝生气,听说朝中的大人也是紧跟着递了弹劾他的折子,别说是鸿胪寺卿不能当,都御史估计也快下台了。”
恃宠而骄,目无君上……只?要皇帝计较,纪景和便是彻底失宠。
“当初褚家出事?,纪家坐视不理,往后落得旁的下场,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你也不喜欢他缠在你身边不是?”
想说的话?说完,朵落利落站起身就走了。
宝珠急忙进门,查看瑜安的脸色,“姑娘,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话在脑中转着, 胸口悠悠生起异样,像是被人掏空了,发着空。
瑜安滞了半晌, “那天是纪景和?送我回来的?”
宝珠:“是, 把姑娘送下后?, 就被王阶大人叫走了。”
瑜安提了口气,那便?说明, 孙家人并未叫人给?她传过任何话。
“叫人, 把那日来给?我传消息的小厮抓来,我要看到底是奉了谁的命。”
“云岫去抓了,今早在城外路边的杂草丛中被解手的路人发现了尸首。”
就死了……
瑜安只好将云岫叫来,云岫懂得主子?心意,顺带将与那个小厮同住的人抓了过来。
“送去仵作检查, 身上仅有一处刀口, 死前并无?挣扎, 说明凶手应该与他?见过面, 是在人毫无?准备下,在心口扎进?了一刀, 一招致命。”
瑜安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他?何时走的?”
“小的只见他?收拾了包袱,但只听?他?说留着过年回家用,没成想半夜就逃走了。”
“他?还还了小的钱, 我问他?在哪儿发了财,他?说什?么也没说, 只叫我别瞎打听?。”
死无?对证,也不好查证,但也佐证了旁的事情?, 比如敌人已经知道了她将孙家人带到京城的事情?。
“云岫,将孙家人迁至京城吧,最好处于闹市之中,距府上近些,好叫旁人不好动手。”
嘱咐好之后?,瑜安便?被宝珠盯着用饭,努力吃了几口,纪姝便?来了。
宝珠甩下勺子?,“咱这府上还真是香饽饽……”
瑜安:……
这丫头。
还真是奇怪,她醒了之后?就像是所有人能感应到般,接二连三地就来了。
纪姝瞧见瑜安的脸色,一脸心疼:“好端端怎么又成这样了,我哥知道吗?”
瑜安默声了一阵,原不想接话的,但又到了最后?开口:“他?知道。”
“怪不得我哥闯下大祸,他?最近真的是心不在焉,鸿胪寺卿的位子?被撤了之后?,这才回家,连祖母问他?话,他?言语都少之又少。”
“挨批了呗,还会是因为什?么……”瑜安搅和?着碗中的汤,“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纪姝撇嘴,眼尾含着几分俏皮:“知道什?么?”
“看在我中毒的份儿上,你就饶过我吧。”
“什?么!?你中毒了?”
纪姝只知道纪景和?被圣上挨批的事情?跟她有关,但也不清楚到底是何事,今日既是来看她,也是为问清楚。
瑜安歇了口气,细细将事情?原委讲给?她。
纪姝拍桌子?:“拿你来骗我哥,这种?事,谁受益就是谁干的呗。”
大概就是严家了。
纪姝也纳闷,当时那么明显就是陷阱,为何纪景和?还能上当,惹出这种?事情?,就像是失了理智,没了半分思考。
听?着纪姝的言语,瑜安却再也解释不出来,甚至有几分心虚,连口中的鸡汤都变得寡淡无?味。
“我哥真是糊涂了,祖母因为这件事,病越重了,太医换了几方药,就是不见好……我哥他?少闯点祸,祖母病就好了。”纪姝恨铁不成钢。
瑜安咬了咬唇,话到嘴边,最后?选择吞下去。
纪景和?作何她不关心,也不会领情?,但是老太太不一样,她在纪家的时候,老太太没少照顾,若是真的病重,于情?于理她得去看看。
瑜安安慰了几句,哄着纪姝心情?好些才放她离开。
药喝了几副,身子?日渐恢复过来,瑜安便?重新开始做香囊卖钱了。
不像之前那般逼得紧,现在就是有时间便?做,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她现在看重的是等?过了孝期,送褚琢安去参加武举。
将他?安顿好了,褚家才不用她操心了。
午后?才起,廊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宝珠急忙忙进?来,小声喊道:“姑娘,稀客,稀客……”
“徐静书来了,说是要见你。”
还真是稀客。
算是二进?宫,瑜安也不好拒绝,就叫人请了进?来。
时隔多?日,瑜安一时还真记不起来两人上次会面是在何日了。
“我家姑娘尚在病中,就劳徐小姐屈尊,让我们姑娘在卧房中招待您了。”
瑜安心中笑骂宝珠的脾性?,起身站在门?口迎接。
彼此不知,她们在对方眼中,变化很大。
徐静书换上了妇人发髻,小腹微隆,已是初为人母的模样,着装也变得素雅,不似往日那般招摇。
两人屈膝见礼,前后?在桌前坐下。
“你家翻案后?,我还没恭喜你,今日拿了些礼品来,你别嫌弃。”
她语气还是未改,总是淡淡的,叫人听?着,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般。
瑜安笑了笑:“这倒是多礼了,你婚嫁的时候,我不也没送礼嘛,眼下你连孩子?都有了。”
自知不是打趣,徐静书也笑不出来,婚嫁生子?对她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
“今日来也不是为寒暄,是有事情?与你说。”徐静书冷了几分语气。
她从袖中拿出一袋信封,上面无?字。
简单对视过后?,瑜安便?解了她的意,抬手将信封打开去看。
是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的残缺纸张,上面仅余一行字——
“纪家已是垂危之势,只叫纪景和无翻身之日”。
心头一紧,瑜安抬眸重新去瞧她,“所以你上次登门?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徐静书不置可否。
瑜安:“你哪里来的?”
徐静书不语,看样子?并不想开口。
瑜安将东西装好,放回到她面前,“这东西你应该交到纪景和?手里,而不是拿给?我看,今日你若是单纯为了此事来找我,那你可以回了。”
徐静书一噎,撑着桌子?站起,轻恼道:“你以为我没找过?是他?不见我罢了……”
“我找了他?整整五次,他?不见我,不见我……你这回满意了?”
似是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句话中喊了出来,埋怨愤恨夹杂在一块,叫人难以忽视。
瑜安意外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的事情?她从不猜测,也从不在乎,但也不知,原来这副样子?……
“褚瑜安,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耍威风,我知道我现在不如你,今日来找你,确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也听?到你和?纪景和?和?离的消息,但是与我比起来,他?愿意听?你的话,也只听?你的话,所以,我把这东西交在你手上。”
“除了你,别人我不放心……”
她有魄力,有智慧,这东西交在她手上,才能物尽其用。
徐静书站在眼前,瑜安这才又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
她招了招手,宝珠会意,不情?不愿挪了几步,将徐静书扶回到凳子?上。
屋内陷入寂静。
“那你得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清楚了,拿在手里才踏实。”
只见徐静书垂下头,长?出了口气,半晌才冒出极轻的一道声音。
“我丈夫,陆云舒。”
心头一悬,瑜安已说不出话。
宝珠见势,便?带着徐家的侍女出去了。
“……我在他?书房的炭盆里发现的,两个多?月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都不在,她拿在手里藏了两个多?月才至今日送出手。
当时寻人寻不得,急得差点去了九畹山。
好容易等?到人从漓洲回来,结果纪景和?不见她,便?只好下定决心来这儿了。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传出了他?们和?离的消息。
“只要有新消息,我一定会派人来送,你记得……”
“徐静书。”
瑜安叫停她。
“你既然知道我们和?离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与纪景和?再无?瓜葛,便?更不会管他?的事情?,他?不见你,你还可以去找张言澈,实在不行,就去九畹山,找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会比我强,你我一介妇人,如何管得了……”
“你知道九畹山?”
徐静书怔住,目光顿时紧锁在她身上,面露防备。
瑜安移开视线,“我在潭拓寺待了三个月,机缘巧合见了崔沪,与之说过话。”
话音落下,面如死灰,她已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徐静书的脸色。
“谁告诉你的?崔沪?”
瑜安:……
“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那我呢?”
她的脸面便?就不顾了吗?
徐静书撑着站起,脚步都有些不稳,欲走时又停下步子?。
“褚瑜安,之后?我只会把东西送到你这儿,你若是愿意留,便?留下,若是不愿,随你怎么处理……”
她走得决绝,瑜安甚至连相送的步子?都没抬起,屋内就不见人影了。
宝珠快步进?门?,看见一脸恬淡的瑜安,脸上的笑渐渐消了下去,“姑娘,你们……”
“什?么也没发生。”瑜安率先回了。
宝珠吞吐:“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哭了,我和?以为……”以为她硬气了一把,将人骂了一通,骂哭的。
瑜安拿着桌上的信封装进?妆奁,“往后?陆家家仆再来送东西,叫人好好对待,知道吗?”
宝珠不解,想问原因,但见到她萎靡的样子?,就只是应了下来没多?嘴。
那信江关键内容已经被烧毁,留下的意义不大,但以防核对字迹的情?况下,还是留下妥当。
徐静书所说所做,给?她留下的触动不小,虽说她也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陆云舒为严家做事,若将事情?放大些,徐家的倒台,徐云的死都与之逃不开关系。
本就不愿意嫁的人,眼下再加上这层关系,徐静书在陆家的难处可想而知。
“那徐静书可是给?姑娘说了什?么,姑娘开始可怜了?”
宝珠可记仇,盯着她,压低声音却清晰得很,“不该吧?”
“没有。”瑜安坐在床畔,失神道:“只是……只是有点同病相怜。”
只是徐静书的情?况比她当初还惨。
日子?过得极快,眨眼就是年关了。
宝珠置办些年货,瑜安帮忙拆开的时候,绳子?外还扎着一张告示,展开看,是一张寻人的。
“都是卖货的老板给?我硬塞了一张,不然我是不打算要的。”
街头这种?告示多?了,哪能找到,传道常人手中就是废纸一张。
瑜安笑:“估计那老板是收了钱了,发不出去,才给?硬塞。”
告示不知一张,上面不仅画着走丢的人像,还有走失时身上所穿的衣裳和?首饰。
“十四岁的姑娘不见了,真是可惜了,人贩子?可真该死……”
宝珠:“谁说不是。”
画上的那枚香囊瞧着眼熟,总觉着见过,可那花样都大差不差,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事情?就此放过,瑜安也没将画像丢掉,放在了书桌上。
朵落时不时一个人逃出来,就躲在褚府,越到了年关,便?越频繁。
这人嘴太多?,又挑剔,有时叫瑜安都忍不住嫌弃,奈何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几句。
这是回到褚府的第一个年,褚行简不在,就只有瑜安和?褚琢安姐弟两个贴对联。
“糨糊不够了,你再回去拿点吧,我守在这儿。”瑜安安顿道。
褚琢安乖乖进?去找,朵落又从府门?口溜了出来。
“不是怕被人发现你在这儿,怎么又出来了?”瑜安随口问。
朵落换上了瑜安做的那身改良过的胡服,把着她脚下的梯子?,“这不是出来看看你,腊月二十三,你们汉人的小年,等?着你回去,开席呢。”
瑜安笑着骂了句“馋猫”。
朵落:“我今日骑马往来赶的时候碰见纪家的马车了,诶,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纪景和?啊?这么绝情?……”
“薄情?寡义,自高?自大,像他?这种?人,我为何要担心?”
“好歹夫妻一场,就连他?如今成了众矢之的,你也不在乎?”
“活该罢了。”
瑜安回得洒脱,顾着手上的活,丝毫没察觉身后?的情?况。
府门?外竖着一道身影,不轻不重的两句话落入耳中,心口的堤防便?已溃不成军。
“哟,都御史,你来了?”朵落这才发现。
看见纪景和?黑着脸的样子?,应该是听?了方才说的话,便?默默溜走了。
瑜安转头去看那人,坦坦荡荡,无?半分神色变化。
“小年,给你买了些东西?送过来。”
知道如果是青雀来送, 她必然赶人出去, 坚决不要, 便亲自来了,虽然清楚自己来了也改不了结果。
这?段时间朝政上的事情闹得凶, 人确实就如纪姝所说, 清瘦了不少,身上的袍子又宽了一些。
得亏有身上的腱子肉撑着,不若瞧起更明显。
瑜安擦干净手上沾染的糨糊,“不需要,你回去吧, 关心我, 还不如多去看看老太太, 姝儿跑到我这?儿次次都说老太太身体?不好, 人老了,你应该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