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新贵by羽甜
羽甜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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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鸡鸣响,瑜安便起?床去了九畹山上, 撞够了一百零八下,下山再跟着?沙弥们念经, 或是抄写佛经,到了天黑前?,再爬上山去, 撞够黄昏前?的一百零八下。
好在寺中的住持好说话,体?谅她的身子骨,尽量不给她安排另外的任务。
“禅房后面的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浇水总是麻烦得很,光是这一个小沙弥从大老远井边挑水,这一趟一趟的,不得累死。”
宝珠说着?,便挽起?袖子上前?帮忙了。
瑜安站在一旁,当即就想了办法,晚上将第二日要抄写的佛经提前?抄好,白日里带着?宝珠进了山里。
砍些竹子,从井口那?边将水一接,能省不少时间?,也?能少费些力气。
“姑娘,我实在没想到,你?还会砍竹子。”瞧着?她痛快挥舞镰刀的样子,宝珠惊叹。
瑜安擦汗道?:“小时候住在江陵,经常见镇上的大人干活,瞧几眼就会了,重?在使巧劲儿,可惜我干得少,不得要领,要更累些。”
“剩下的姑娘放着?,叫我来,你?下午还要去撞钟呢。”
眼下的日子好是好,就是怕她吃得不好。
身体?好容易刚补回来,怕又经过这几个月,落了亏空。
亏空好落,不好补。
宝珠赶紧夺下她手上镰刀,“来来来,你?去坐着?,我来。”
见她抢着?干活,瑜安便去一旁将砍好的竹子堆放好,拿着?绳子捆起?来。
早起?还是大晴天,到了午后,天色就渐渐阴沉了。
还就怕下雨,动作都快了些,可惜紧赶慢赶,半路还是下了雨。
两人只?好提着?竹子,往不远处的院子跑去,到院门下的檐下躲雨。
“姑娘,咱们好像来过这儿。”
“是,来过。”
瑜安记得。
里面住的正是今日朝野内外,最爱养护兰花的,便是自称为“纫兰居士”的崔沪。
当初兴致冲冲地寻到此处,冒着?雨上山采笋,为的就是给纪景和求一株最好的兰花,也?没想过,自己会和纪景和走?到今日田地,更是没想过,褚行简会离她而去。
沧海桑田的变化,如今回首,当真是不堪细细琢磨。
宝珠调笑,小声?道?:“那?个什么居士脾气不好,咱们还是在这儿偷偷躲雨为好,不要叫他发现,不然说不准叫小厮出来,赶咱们走?开呢。”
她现在也?清楚记得崔沪是多么高傲的样子,简直到了可恶的程度。
瑜安笑了笑,没说话,抬头看?着?远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正想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主仆不禁转身,面面相觑,面露尴尬,还想着?要如何解释时,小厮就先开口,叫她们进去避雨了。
自是喜不自胜,乖乖拿着?东西跟着?进去。
“这是刚煮好的姜茶,两位娘子慢用。”
抖干净身上的雨水,一口暖和的姜茶入肚,顿时好了不少。
瑜安抬头,远处有?一道?白衣身影走?来。
她迅速站起?身,微微屈膝,“崔使君。”
比起?之前?,她的穿着?确实更加普通,只?是稍比一般的农妇好些,崔沪看?了看?门外的东西,意外和声?问:“你?们是来上山砍竹的?”
瑜安“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是,寺院里要用些竹子,我们便来砍些回去,没成想天气多变,竟临时下起?了雨。”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经由初次见面时的龃龉,瑜安不由谨慎,多解释几句。
“立秋之后就是如此,娘子往后要多注意。”
他回答自然,似乎早就清楚她的境地般,没有?丝毫的疑问。
瑜安垂眸,无意间?,看?见了他腰间配挂的一枚锃亮檀珠。
很是眼熟。
“还要多谢使君收留。”瑜安轻轻颔首笑道?。
崔沪少了之前的凌厉,文质彬彬点头,“举手之劳。”
该有的礼节过后,人就离开了,待雨停后,她们就回去了。
直到她再爬九畹山,去山腰处的亭子时,才记起?来,那?是纪景和和徐静书身上都佩戴过的东西。
自瑜安去了潭拓寺之后,惦记她的人很多,明嘉不知求了皇后多少遍,才跟着?纪姝来看?她。
她们去的时候,碰巧瑜安在后院禅房锄地。
看?她身上的粗布衣裳,纪姝站在菜圃的旁边朝她招手:“嫂子,我们来看?你?了。”
抬头瞧见来的二人,瑜安也?止不住的欢喜,赶紧招待起?来。
聊了很多,因为她下午还要去撞钟,加上寺院的餐食确实她们吃不惯,所以赶在下午将她们送了回去。
坐在马车上的明嘉,依旧拉着?瑜安的手不放,“老师,你?放心,等到十五,就是夏家父子被处决的时候,到时候褚家沉冤昭雪,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瑜安仰着?头瞧她,连道?了几声?好,嘱咐了好几声?,马车才舍得走?了。
她从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眼下有?多难。
对?她来说,最难的时候就是褚家出事?的那?段时间?,不过已经挺过来了。
她们带来了好多东西,虽大多都用不上,但是叫瑜安甚是悸动。
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挥手,直至彻底消失在路的一端,彻底没了踪迹。
“姑娘快去用饭吧,待会儿还要去撞钟呢。”宝珠道?。
瑜安点了点头,心底溢出说不出的踏实。
马车中二人互相安慰,等到明嘉回宫之后,首先就是去了寿康宫。
“皇祖母,这是老师让我带给您的,说是叫您天冷的时候用上,很管用的。”
明嘉从包裹中拿出一样儿又一样儿的东西摆给她看?,细细将瑜安的话转达给她。
太后静静瞧着?,面上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可还说了什么?”
明嘉摇头。
“老师的日子很苦,但是她自己仿佛不这么觉得,瞧起?来,她好像还挺喜欢在潭拓寺待的。”
明嘉叹气:“听她身边的丫鬟说,好像就是身体?不好……祖母你?也?知道?,寺院的吃食不好吃,几个月下去,怕是身体?不会吃消。”
瑜安因何落到如今地步,明嘉不是不清楚,但又因何说出了这种话,说到底,还是信任瑜安,太后也?想知道?。
真心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楚。
圣人也?说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况且她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假的,也?就算不上骗她。
祖孙两吃罢饭后,寿康宫的黄门速速跑了出去,叫来了纪景和。
“听说你?们和离了?”
纪景和心中惭愧,并未做声?,算是默认。
她抬眼静静看?着?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之前?与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世上,当真有?转身之说?”
纪景和跪在地上,行礼却不置可否。
“你?就不怕我治你?欺君之罪?”这样轴的人,她还是头次见到。
原以为像他这种瞻前?顾后的人,也?会在危机时刻,想出这种漏洞百出的办法出来。
“臣不过实话实说,信不信全?由太后。”
一声?讥诮的冷笑响起?,不怒自威。
“纪景和,你?还真是咎由自取……自哀家认识瑜安之后,你?们夫妻的关系便一直一般,你?当初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也?不枉现在落得如此田地。”
她将东西扔到纪景和面前?,“往后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好自为之。”
回府后,纪景和才知手头上这幅是《庞氏挑水图》,讲的就是家中婆媳和睦的事?情。
换作之前?,还当真能镇压一下沈秋兰,可如今,也?不需要这些了,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他只?记住了一句“咎由自取”。
就连外人都看?得这样明白,却唯独他自己瞧不清楚。
他冲动之余叫人改了黄册上的信息,捏造出瑜安改生辰日的事?情,好似是帮了忙,但是他知道?,并没有?。
这件事?中,她没有?依靠任何人。
他仰靠在椅上,无需闭上眼,耳边,眼前?,都无时无刻浮现出那?道?声?音,那?张脸。
无论他作何,都缓解不了。
他从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是这样抓心挠肝的煎熬。
这几日有?多少次,他就像那?么骑着?马去找她。
那?日他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放她走?。
皇帝给他了一月长的休沐,无处可去,他就一直待在书房中,纪母瞧不过眼,只?好亲自来找他。
看?着?孙儿如此颓废的模样,她当真是说不出话。
“景和,你?就打算憋在书房里,憋一个月?”
纪景和勉强抿出苦笑,“祖母,您怎么来了?”
纪母躲过他伸来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这种畏畏缩缩的样子,若是真的想瑜安,尽管去潭拓寺找就对?了,你?眼下这般颓废,谁能看?见?瑜安能看?见?”
纪景和不应声?,眼底的青黛足以说明他这几日是如何挺过来的。
“你?妹妹昨日去看?了,人家瑜安可比你?过得好,人家都不惦记你?,你?还在这儿装什么痴情,收拾收拾,再娶一房。”纪母故意激道?。
纪景和:“祖母,你?知道?我是不愿的。”
“那?就直接追回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既诚心知错,那?便拿出认错的态度,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只?有?骗子是靠嘴哄人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瑜安那?么好的孩子,就那?般冷血无情。”

宝珠同?后厨负责采买的小沙弥相处得好, 有时候来不及,宝珠还会?替沙弥出?去买菜。
买罢之?后,宝珠总是坐在菜场附近的馄饨摊上, 等瑜安回来。
这日恰巧就与在寺庙门口摆摊的李三聊了起来。
“我与这位娘子面熟, 这两棵葱就不要钱了, 权当是送娘子的了。”
男人说着,还往宝珠的篮子里塞了几颗白菜, “把这也拿去, 娘子拿回去吃。”
宝珠纳罕,听方才的大娘说,此处卖菜的李三最是精打细算,一毛不拔的人,怎得突然对她们献起了殷勤。
再看李三不好意思的样子, 宝珠当即明白了, 打趣道:“李三, 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姑娘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没, 瞎说……”李三挥着菜上围来的苍蝇,忍不住结巴。
宝珠撇嘴, “什?么没有,我看你很有!”
瑜安扯了扯宝珠,示意她闭嘴,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 放在了李三的摊前?。
“李大哥,就当我们买了。”
李三“啧”了一声, “娘子这是干嘛?真是见外,我不要钱……”
他上前?去还钱,瑜安拒之?不要, 推阻间,那几枚铜板就掉在了地上,瑜安蹲下身子去捡,突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她的视线。
顺着方向?去看,竟是纪景和,还是那么清风霁月的纪景和。
瑜安冷下神色,站起身后听见他说:“我来付吧。”
说着,正要掏钱,李三还疑惑时,听见瑜安又?道:“不用,我来。”
她重新掏出?几枚铜钱,将钱放在了摊前?,带着宝珠就回去了。
李三纳闷,冲着她们背影喊了一声:“娘子……”
一只手递来,看了眼其中的那颗明灿灿的碎银,李三不爽问?道:“你谁啊?认识褚娘子?”
“认识。”
瞧他穿得光鲜亮丽的样子,浑身上下金贵的料子,就知是从京城来的哪家达官显贵,越是清楚,李三便越厌恶,折身回到自己?摊前?,挥舞着巾子道:“认识算什?么呢?我还跟褚娘子搭过话呢。”
“人家一看就是不喜欢你,装什?么啊……”
纪景和:……
他无奈收回手,抬脚迈进了院子,照着规矩,进了后院禅房。
因为要避着男女?,住持将瑜安她们安排到了后院东南角的一个小屋子里,与和尚住得地方隔着一个院子,还要穿过一条夹墙小道才能到。
安稳,清净,就是等到天寒的时候,容易照不到太阳,会?很冷。
瑜安陪着宝珠将菜送至厨房,回来时瞧见站在门口的纪景和,说不上的烦躁。
“瑜安。”
她闭了闭眼,才打算开口:“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我是来找你的。”纪景和开门见山。
瑜安:“是说和离的事吗?不过是办个和离,官府应当还不敢如此折腾你吧。”
纪景和摇头,答了“不是”。
瑜安:“那是作何?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大可不必,你也瞧见了,我这里什?么也没有,招待不了你。”
“难得清静,我也不希望有谁忽得来打扰我,纪大人若是无事,回去吧。”
纪景和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半晌才咕嘟出?一句话:“你与门口买菜的人很熟?”
瑜安愣了愣,这才知道他方才杵这儿半天是为了什?么。
她冷嗤:“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景和:“我就是想?知道,听你们刚才说话,看似人家帮了你很多,若是如此,我要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你不用套话。”
他来来回回那几句话,难免叫人心头沾染上了几分不耐烦,“咱们已经和离了,不管我与谁有了关系,跟你无关。”
“如果?今天来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说罢,瑜安就转身进去了,将院门重重一关,将他隔在了外面。
纪景和抬头望了眼墙头高处,仅仅能看见一角屋檐。
作罢后,只好折身出?去。
“当是对刚才两位娘子照顾的谢礼。”
纪景和将半袋碎银放在摊前?,“剩下的银子,就当是赔给你的,劳烦将摊位挪一挪吧。”
李三瞥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不要在这儿摆摊了?”
“凭什?么!?”
纪景和浅笑:“若是觉得钱还不够,我可以再加。”
李三偷偷看了眼那袋钱的份量,心里盘算着大致数量,声量稍稍软下来一点,“有钱了不起啊?你叫我搬,我就搬?这寺院门口的生意可好得很……”
一场秋雨过后,没降温倒罢了,反而愈发热了起来。
后院的银杏树长得真好,有好多香客想往上挂些祈福语,又?可惜不会?写字,机缘巧合下,就都送在了瑜安面前?,让其代?劳。
翌日,瑜安和宝珠如常搬着桌椅往后院去时,正瞧见纪景和同?庙中的和尚架着凉棚。
“大爷还真贴心,怕姑娘晒,还知道搭凉棚。”
瑜安不语,只是问:“他怎么还在?”
宝珠:“听说是马匹劳累,昨晚便在此处歇了一夜。”
这种无能借口,不用想?便是假的,但住持都没说什?么,她又?能如何。
“那儿不是有块儿阴凉地吗?搬到那儿吧。”
“啊?”宝珠诧异,“为何?”
“把凉棚留给香客们用吧。”
她们转而将桌椅搬到了另一边,继续为香客们写了一日的祈福语,期间纪景和来找过她,她都没理?。
“娘子,你写的字可真好看。”
一个眼熟的男人站到旁边说道,身上还散着隐隐的汗味。
她整日在附近村子里路过,瞧人不少?,只知道他就住在附近。
瑜安笑了笑,刚准备起身回去时,谁知人家背后递来一捧扎起来的花束。
“外面野花长得甚是好看,我就采了一些?过来,摆在娘子桌前?,肯定好看。”他笑得质朴,长相也憨厚,瑜安没什?么嫌弃的。
接过后,道了声“谢谢”。
“娘子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听庙里的和尚说,娘子是从京城来的。”
瑜安点头:“住几个月我就走了。”
“娘子要去哪里?回京城吗?”
“回江陵,我老家在江陵。”
两人闲散聊着,倒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经由今日之?后,送花的人是越来越多。
大到成年?男女?,小到孩童,整个寺庙都花红柳绿起来。
甚至有人给瑜安说亲的,直到瑜安侍从京城而来,介绍的还都是京城有些?权势的人。
瑜安只道谢婉拒。
宝珠开玩笑:“姑娘啊,我看你在这儿待完几个月,估计都走不了了。”
“不过是看在我帮忙的情分而已,哪有那么夸张。”瑜安收摊回去,打算吃罢饭后就要去撞钟的。
谁知再抬头时,纪景和就站在她回屋子的必经之?路。
“大爷看了一整天。”宝珠凑在跟前?,小声提醒。
瑜安吸了口气,扬着下巴往前?走,佯装没看见纪景和,当二人擦肩而过时,他就抬步跟在了她身侧,也不说话,就那么跟在身后。
吃罢饭出?门时,他也是照旧。
起初瑜安觉着也无甚,可到了后面,真的觉着烦。
“别跟着我了。”她喊道。
纪景和哑然,看了她良久,才缓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每日都在干些?什?么。”
瑜安:……
“那你现在知道了,回去吧。”瑜安重申:“别跟着我了。”
她说了不跟,就不跟。
瑜安察觉到身后无人后,瞬间自在了不少?。
整整一百零八下道钟声,纪景和在山下听了一百零八遍,他躲在暗处,瞧见拿到身影从山上下来后,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瞧了那么多人送她花,她收花时久久不变的笑脸,纪景和当即叫人买了各种各样的花养在九畹山。
崔沪斜倚在席榻上,看着自己?前?屋后院的五颜六色的样子,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人家都不要你。”
纪景和坐在席上,细喝着杯中酒,并不搭话。
崔沪:“那日下雨,她来我此处避雨,穿着朴素,俨然是对京城那般的好日子没了念头,你还打算如此执着?”
“自然,此生非她不娶。”
纪景和无比认真的一句,却叫崔沪实实在在笑了半天。
人到底年?轻,能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他当初也说过,眼下不也就这样了。
“纪寅初,这辈子能听见你说出?这种话,你师兄我,不算白活了。”
纪景和倒着酒,举起酒杯往嘴边送时,滞了一下,“是么?”
一口饮尽,酒杯“咣”的一声砸在了桌上。
“她跟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心思单纯,也最勤恳,最倔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曾经是怎么对我好的,我也就怎么加倍对她。”
看来是不会?轻易死心了,崔沪不住直言:“那是人家还喜欢你的时候,眼下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就像之?前?,她会?为了你冒雨求一盆兰花,但是现在若让她想?起来,她必定是最最羞愧,不愿提起的。”
纪景和抬头:“冒雨求兰花?在你这儿?”
崔沪慢悠悠举起酒杯,“是啊,拿不出?钱买,就被我指着去山里采笋去了,雨就像前?几日那般大……”

“你看你当初有?多不在乎人家?, 连这都不记得。”
崔沪打趣的声音他?听不见, 倚在身?后的靠椅上, 转头望向窗外的景色,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当时你认识她?”他?问。
崔沪:“认识, 她自报姓名,褚家?就她一个女儿,我一想便只能是她。”
“成?婚前的一晚,你不是还来?找过我?她是你之后的几日找过来?的,虽说是成?婚后的, 行事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你说得没错, 倔, 实在是太倔。”
“不倔就不是褚瑜安了。”纪景和?笑出声, 凄惶得很。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很久,天阴郁着, 不论是谁瞧起来?,都觉着不痛快。
纪景和?想了许久,这才记起他?之前送给?过张言澈一盆兰花,当时隐约听说, 是半亩院送来?的。
张言澈急急忙忙,好容易从衙署下值, 纪景和?却又在旁边催着。
“这个是我叫下人找到?的,白瓷,肯定就是你要的。”
纪景和?:“兰花呢?”
张言澈一怔:“早死了, 兰花从拿到?我家?之后,没过半年就枯死了。”
说起这,张言澈兴致一下就来?了。
“你府上还有?这般养花高手?在?给?我家?下人也教教呗,还是说,是你养出来?的。”
纪景和?将花盆拿在手?中观摩,随后放在脚下,“都不是。”
“都不是?”
张言澈纳闷:“那……那你现在将它又要回去是作何?当初给?我的时候那么大方,现在舍不得了?”
“嗯。”
他?回得极轻,弄得张言澈都觉着自己恍惚了。
也不知他?到?底如何,青雀发现自己主子从潭拓寺回来?之后,就爱上了养花,整日也不顾公务了,不管衙署多急的事情找来?,仿佛都没有?书房内的一盆栀子花重要。
每日定时去潭拓寺后,就是去花市寻找花匠讨教,直直持续了一个月。
秋雨繁多,浑身?上下总是犯着潮。
早晨起来?,地面还是湿的,打开院门,发现摆满了整条小道的鲜花。
“哪来?的?”
宝珠不知情况,去厨房打饭的时候才知道是纪景和?干的。
“他?又搞什么?”
“为讨姑娘欢心,大爷给?寺院里上上下下都摆满了花,姑娘就算是生气,也说不了什么。”
宝珠给?瑜安梳着头,“不过婢子看了,还是觉着咱小道这儿的花是最好的。”
“姑娘估计不知道,自从大爷上次来?了之后,门口李三?就将摊子移到?别处了。”
瑜安:……
由于纪景和?搞得这出,没曾想将庙中的香火带得旺盛了些,附近的人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花,无事的时候就进来?烧两柱香,然后顺带观赏一下。
庙中的和?尚也有?爱美之心,将花照顾得特别好。
瑜安拿着伞照常将种撞完后,就在山下遇见了牵着马的纪景和?。
面对阴魂不散,赶也赶不走的人,瑜安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以后我日日来?此等你。”
瑜安:……
“近来?多雨,不光要记得带伞,衣物也要及时添。”
瑜安:……
“前段时间看见好多人送你花,我便也在花市挑了些好看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纪景和?。”她冷淡打断。
“是不是你叫李三?将摊位挪的?”
他?也算是诚恳,没说谎,说了声“是”。
瑜安:“你知不知道,李三?家?中还有?一位体弱多病,时时要看病的老娘?你叫人将摊位挪那么远,生意不好没了收入,怎么给?他?娘看病?”
“我给?他?钱了,那些钱足以叫他?安度剩下的几十?年。”
“你的意思是,他?还托了你的福?”她厉声反问。
纪景和?知道办错了事,下意识去捉她的手?,“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御史大人,你可真闲。”
瑜安快步走上前,将牵着马的纪景和?狠狠甩开一截路。
也不知是纪景和?故意不往上追,还是真的追不上。
中午用过饭后,瑜安照常去佛堂抄写佛经,没成?想纪景和?没走。
他?手?里端着一盆栀子花,递向她。
瑜安连一瞥都没施舍,径直走开了。
下午回来?时,瞧见那盆花被放在了大门口。
宝珠正要弯腰去搬时,她拦住了。
“就放在这里,别管。”
宝珠:“开得这么好,放在外面没人管岂不是很可惜?”
“又不是咱们的,就算是可惜,也不该是咱们可惜。”
纪景和?还是日日来?,时时刻刻跟着,起初瑜安还赶两句,后来?也懒得了,附近的人也习惯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样子,无人再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你就让你男人这么跟着啊,多少天过去了,还不心软?”村口大娘问。
瑜安挑着摊前的菜,面无表情:“大娘,我们和?离了,没关系的人为何要管啊。”
“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就嘴硬吧。”
大娘自诩清楚夫妻之道,但瑜安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这么轻松的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夜间,忽得一场暴雨来?临,窗户被打得劈啪作响。
“这雨下得真厉害,明早最好停了,不然姑娘怎么上山。”
瑜安也愁,山上都是石路,若雨真的不停,对她来?说还真是麻烦。
听了一夜的雨声,早晨起来?还一星半点?儿下着,好在小了不少。
路上花费的时间长,瑜安回来?时,纪景和?正打着伞站在小道口,手?里还端着那盆栀子花。只是不巧,那花被风雨摧残了不少。
“花死了。”
他?一眼紧盯着她,蓦地冒出一句话。
“那是你自己的原因。”
从瞧他?溅了不少泥水的衣角,转而看向他?手?中的那盆花,她认出来?那个花盆是自己的。
“都御史大人有?钱,再买一盆不就好了。”
再开口时,瑜安这才发现纪景和?的衣裳是湿的。
该是冒雨骑马来?的。
“若是无事请回吧,别整日守在这里,这是寺院,不是旁地。”
“我在乎的不是花,我在乎的是你。”
这句话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她就对着那道平静的视线,听着他?自然流出。
这种话要是换作是以前说,该有?多好,可她现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她折身?要走,纪景和?急忙说:“明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同?你说些事情。”
“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
“很重要……”
不等他?说完,瑜安就进去闭上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所云。
这段时间以来?,瑜安这才发现纪景和?这个人有?多倔,日日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边,大抵是朝廷那边始终叫着去,这才消失不见了。
连雨过后的天晴,瑜安和?宝珠在院中清洗着衣裳,忽得有?小沙弥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村口经常与?她说话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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