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明?白,与纪景和完全无关的?事情?,他又何必跑到刑部来质问她。
他要是怕牵连,那么她已经留下来休书,可是他又不肯签……
“纪景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干涉旁人的命运。”
那道高挺的背影立在眼前,所隐藏下的?神情?,瑜安已没了精力?去猜测。
或是板着脸,或者其余的?什么,都是纪景和他自己的事情。
以后她或许会顶着纪家少夫人的?头衔死,也或许事成了,回归褚家女的?身份,独立于?世。
反正都要离开他的?。
纪景和缓缓转身,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句句残忍的?话?传入耳中?,每一个字都在大声?地告诉他,怎样她都会离开的?事实?。
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的?,大概就是没有翻案成功。
他缓了口气,“那褚琢安呢?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到底是男孩子,需要历练得还有很多,况且还有外祖他们照顾。”
纪景和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瑜安苦于?这种折磨在人心?中?,不能干干净净理清楚的?关系。
她想,是时候彻底说清楚了。
“纪景和,我不爱你了。”
“我承认,我曾经,非常非常……”
“你之前救过我,当我偶然发现,曾经救我的?人就是京城最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子的?时候,我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其中?有崇拜,仰慕,也有欣赏……我觉得,你就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没有之二的?那种。”
“但是,那是曾经……成婚后我发现,我们真的?不适合。”
“所以,就算现在不签休书,之后只?要我出去,我也一定会结束我们的?关系。”
而且,不会有任何余地。
她亲眼看?着,那双眸子震惊之余后,一晃就黯淡了下去。
如此强硬的?一个人,仿佛瞬间萎靡了下去。
相顾无言,没有了别的?话?,瑜安如释重负,垂下头看?向了别处。
头顶的?那道目光光秃秃地缠在她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失。
纪景和没去官署,径直回了纪府,将宝珠叫在了跟前。
“离开前,她可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最好如实?交代。”
宝珠摇头:“姑娘昨夜将休书写?好之后,什么话?也没留,婢子劝过,可是姑娘说,不能轻易丢了这次机会。”
“她可曾见过什么人?”
“姑娘能见什么人,大爷清楚……婢子知道情?况复杂,不会说谎的?。”
宝珠也怕瑜安出事,今日众人一一逼问下来,她早就后怕了。
瞧见纪景和的?样子,宝珠急得口不择言:“大爷,若是到了最后关头,大爷可以试着去求太后。”
“太后和明?嘉公主一直说,姑娘长得十分像已经故去的?长公主,太后心?疼姑娘,情?急之下,说不定能救姑娘命。”
纪景和眯眼,“长公主?”
“姑娘的?母亲和太后本就是旧相识,不然姑娘也不会单凭几幅绣品,就能这般大获太后青睐,必定有其中?一二原因。”
宝珠将自己所知的?尽数说去,纪景和大概了解后,第二日便进了宫。
太后不傻,看?见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就知道是来求情?的?。
纪景和行了礼,面含恭敬,并无丝毫求情?的?样子。
“内子前段时间为太后做下来些东西,去荆州前,便想差人送进宫来,可惜不时便耽误了下来。”
“她如今急事缠身,臣也只?好叨扰一趟,替她请罪,内子所做,皆是她一人之为,臣家里人,一无所知,半日未见,殊不知她就闯下了弥天大祸。”
太后看?了眼手边的?帕子抹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此话?何意?难不成是怕受牵连,就来求哀家来了?”
她抬眼看?着纪景和深弯腰的?样子,冷嗤道:“纪景和,你还当真是无情?,你妻子不过是为父伸冤,眼下还无结果出来,你便如此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
纪景和掀袍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后不知,机缘巧合下,有一道士曾为臣家中?算过一卦,内子生于?九月,与臣家宅相冲,臣自小读圣贤之书,原也不信的?,可是现下种种过去,不得不信。”
“臣尚有长辈赡养,实?在……”
“她生于?九月?可哀家记得,她的?生辰在腊月除夕的?时候。”
纪景和:“太后有所不知,内子生辰原本是在九月,当时与生肖年犯冲,日日生病,这才听?了算命的?话?,将生辰改在了腊月。”
趁着她并未说话?,纪景和便又先开了口:“念在内子对太后一片赤胆忠心?的?份儿上?,求太后能保她一命。”
“所以你是来替她求情?的??”
纪景和伏在地上?,“她是臣的?结发妻子,就算是犯下再大的?过错,也是臣天地见证,迎娶过门的?妻子,臣无法抛弃,也不能抛弃……”
“因为抛弃了,你就会受万人唾弃。”太后直白点破,没给?他留下丝毫的?面子。
“纪景和,你能求到哀家这里,那就说明?了皇帝的?意思,哀家不插手朝政,你应当清楚。”
“我不管你今日求来寿康宫,意欲究竟为何,但你只?要清楚一点,哀家是不会插手的?。”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哀家无关。”
太后站起身?, 朝后殿走去, “你最好别插手, 这?件事?你帮不了她,要帮早帮了。”
要想推翻褚行简的罪名, 那便是要彻底查清徐云当初真正?的死因。
所以按理来?说, 他们?本?该是一条线,但是瑜安抛弃了他。
这?就足以说明些东西。
她回身?,那双眼正?端端地望着她,透着倔强和沉静,克制到了极致。
“纪景和, 你还不如她。”
不敢拼, 不敢赌, 说好听是克制, 说不好听,便是无用。
“与其?来?求哀家, 还不如想想怎么拿出证据帮她。”
太后叹了口气,“褚家出事?也有一年多了,你在都察院的这?段时间,竟什么也没做?”
“你们?纪家的男人可不是像你这?个样子。”
点到为止, 她也不好多说。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窗外的风穿堂而过, 院中的栀子花香从鼻间扫过,宛若回到瑜安还住在寿康宫的那段时间……他在窗外经过,一眼就能看见她在屋中的样子。
那些他自认为的对她好, 自认为的万全,通通不是她想要的。
他奋然站起,转身?朝宫外走去,驾马回府,卫戟正?候在书房门?口。
主仆先?后进门?,卫戟当即汇报起了情况。
“大爷,我们?查遍了与夏家有联系的全部官员,都与夏家之?前传去的那封无名信件毫无干系,手脚干净,与褚家当初出事?并无牵扯。”
纪景和未应话,坐在书桌前,默了半晌,忽得说:“将之?前查到的那些东西,放出去……”
卫戟纳闷,正?要问是什么时,脑中突然反应过来?,“大爷,此时拿出信件,打?草惊蛇,不值啊。”
“对于本?来?就查不到的东西,有何值与不值?”
查不到的东西,留着何用。
把东西留下,人没了又有何意义?
卫戟:“可我们?明明就能猜到是……”
“猜?”
纪景和垂眸冷冷瞧着桌上,“若是仅靠猜就可以咬定一个人,还要都察院作何?”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正?是因为查不到,才要逼他们?断尾求生。”
他就不信,当露出马脚的时候,严家还能坐视不理。
他就是要逼他们?出手。
卫戟无话可说,也是清楚纪景和是为了什么,无奈领命,正?要起身?走时,青雀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爷,新消息……圣上……圣上下令,查抄了罗潜的家,找出了夏家确切的账本?和信件,就在方才,锦衣卫已将夏家全府上下关进牢中,夏昭父子进了诏狱。”
本?在预料之?中的事?,可青雀又补了一句:“听说是根据少夫人送去的那些信件中,才决定查抄了罗家……”
怎么可能?
她的那些东西他全部看过,就没有跟罗家牵扯上关系的东西,怎得就……
纪景和缓缓站起身?,脑中闪过一句话——
“不是什么事?情倒要与你说的”。
她隐瞒了。
卫戟一下亮了眼,激动道:“罗潜是夏昭心腹,只要严审,说不准少夫人的事?情就有希望。”
这?样,他们?也许就不用出手了。
转眼看向眼前的纪景和,只见他原本?沉着的脸色,霎时好了许多,只是眼神换上了一片说不清的茫然。
苍白,黯淡……不该是他有的眼神。
青雀试探叫了一声,不见他回答。
“大爷,还按方才吩咐的办吗?”卫戟问。
纪景和渐渐回神,“不必了,静等吧。”
既明白纪景和的意思?,两人便退了下去。
一道光低低地落在案前,照亮了他一半的身?子,心头上的滋味,当真是五味杂陈。
暮色沉沉,皇帝依着母命到了寿康宫。
听了纪景和今日来?过的消息,皇帝也能猜到将他叫来?是为了什么。
母子相对而坐在榻上,桌上还放着一本?刚调来?的黄册。
“母后将我叫来?,是为了褚家的事?。”
他们?母子向来?没有隔阂,有事?便说事?,太后也不遮掩,说道:“纪景和今日来?求我,我给拒了,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开口。”
“母后,您向来?拎得清,儿臣不知,您究竟是为何如此看重?褚瑜安?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长姐?”
太后滞了口气,“哀家又不傻,就算真有转世,也不会这?么巧合,哀家是因为她这个人,她娘与我是旧相识,帮了我很?多。”
“瑜安这?孩子心细,对我真心,若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为何不能相帮?”
皇帝:“那母后如何确定,她当初接近您时,是否就是为了利用您的恻隐之?心呢。”
一语落,太后一时答不上来。
二十年的风风雨雨,见识过太多,人心隔着肚皮,她说不清楚。
“她与明嘉亲近,便想通过明嘉之?口,将夏昭卖官鬻爵的事?情传到儿臣面前,单是此事?,就足以说明她心思?不纯。”
皇帝定定地看着自己清醒了多年的母亲,惯是独断伶俐的性子,此时却犹豫了。
当年长姐死得蹊跷,早早夭折,那时他还小,印象不深,只知道太后记了多年。
原想着只要时间足够长,便能叫人遗忘,没成想,最后除了变成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别无改变。
以一声深吸气平复心情,神情明显失落了下来?,有些话心里清楚,但是不能提,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
“哀家这?些年也没少在庙里供奉,是为表亏欠,亦是叫我自己心安,原想着仇人都死了,但哀家就是放不下这?件事?情。”
“皇帝就当是为了哀家,能帮则帮,不管是从哪层情面来?说,褚家也算是对咱们?有恩……”
不管是先?帝在世时的褚行简,还是在她很?早之?前,她与李氏的交情,足以叫他们?母子出手相帮。
夏家注定要倒台,再多一项罪名又能如何?再说只是证据不全,又不是没有证据。
她开口前有自己的思?量,既然开了口,就必定要劝动皇帝。
母子二人坐着聊了会儿,一同?吃了饭之?后才分?开。
夜间猛地来?了场急雨,窗户外总是被风吹着飘进雨来?。
“太后,灯下看书伤眼。”嬷嬷关上窗户劝道。
太后合上书,抬眼望向窗外,不由得呼出口气来?。
“您就别操心了,估计得明儿呢。”
“倒也不是急着看,就是没心情睡,总觉着还有事?放在心上。”
太后压着眉头,起身?向暖阁走去,“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只要一下雨,刑部的大牢就犯潮,怎么住人?
正?想着,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是送信的黄门?来?了。
太后招手:“快叫他进来?。”
嬷嬷应了一声,随后快步去开门?,黄门?身?上的蓑笠还没摘下。“怎得这?般急?”
瞧见黄门?手忙脚乱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摘不下身?上的东西,索性就直接叫他进来?。
黄门?行礼:“启禀太后,罗潜招了,将夏家的事?通通倒了出来?,褚家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
“人呢?”
“还在刑部大牢,估计是要等到明日才能出来?吧,毕竟五十仗还没用呢。”
皇帝还想用那五十仗?
她又道:“下去继续叫人盯着吧。”
将人送出去后,嬷嬷笑道:“太后这?下能安寝了吧?”
太后冷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将手上的书扔在桌上,“这?人,命还挺好的。”
“有太后护着,命自是好。”
听了话的人一笑而过,不再言语。
此番过去,她当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胆子可真大。
瑜安忽得打?了个喷嚏,擦了擦鼻子后,缓缓躺在炕上。
她在大牢里待了两日,也算得上好吃好喝,没她想得那般简陋,比起褚行简当初的日子,更是好了太多。
初进来?时,牢里只有些许草席和稻草,方才她睡前,都有人送来?了棉被。
大牢里空荡,总是能隐隐听见呻吟,加上本?就睡不习惯,一夜她能醒来?好几次。
昏沉两日,也不知外面的光景是什么样子,无异于等死。
牢里撒进一缕白光不久,衙役就来?了,一套签字画押,一句话也为多问。
“褚瑜安,出来?了。”
瑜安:“有结果了?”
衙役倒没说话,只是领着她一路往外走,最后将她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敢问是将我送去哪里?”
马车外的黄门?凑了上前,“纪少夫人不必担心,罗潜昨夜就招了,眼下是太后派小的来?接您的。”
终得还是她帮的?
瑜安心存狐疑,最后见了本?人之?后,旋即确定了原因。
她本?来?就是有意接近,是她理亏,如常行礼后,不见再柔声细语叫她快起身?的声音。
座上人缓缓品着茶,视线未往她的方向看一下。
“出来?了?”
“托太后的福,叫我能平安出来?。”
“你确实是托了哀家的福气。”
茶盏砸在桌上的一声闷响传来?。
“褚瑜安,今日给哀家说句实话,这?段时间的相处,那日不怕死地救我,通通都是为了给你父亲翻案,对吗?”
瑜安一愣,赶紧跪了下去。
“太后……”
见她不由流露出的慌张神色,就是不需要答案的时候了。
瑜安:“太后,不是这?样的,从见太后的第一面,我就不是为了接近谁,为了干成某件事?,我见您,仅仅是因为我娘,真的……”
“那是之?前,哀家问的是你现在,褚家出事?之?后。”
瑜安哑然,张着嘴眼中的无措已经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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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太后:媳妇儿都快跑了,还品啥呢?冲啊!(像他这种,永远追不到媳妇)
纪母:我赞同[抱抱]
纪景和:她都不信我……[心碎]
“褚瑜安, 你究竟骗了哀家多少?”
殿内就她们二人,瑜安跪在地上?,额角的汗悠悠地顺着鬓角流过, 她吞了口唾沫, 静了一瞬说:“没?有。”
“我从没?有骗过您, 我是想替我爹翻案,但从未想过利用您, 为您挡剑也是冲动所为, 并不是为了什么……太后若是怀疑,瑜安无话可说。”
若换做之前,她必定会直言坦白。
但是现在,她还不清楚状况,真的不能就此老实承认。
到底是试探, 还是笃定后的失望, 她真的不知。
她伏在地上?, 头深深埋在怀里?。
太后在上?面打量着, 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她难得信任的人,还是学会了说谎骗她。
因为有期待, 所以才失望;知道她有苦衷,所以才想着要她是例外,与旁人不同的例外。
可是,不是。
太后收回视线, 转头看向了手边,久久不知说什么话。
“你娘跟哀家是旧识, 哀家体谅你,就是体谅你娘,也算得上?爱屋及乌, 你救了哀家一命,你成了一品诰命,也为褚家清了名声,哀家不算亏待你。”
“你……还有什么对?哀家不满的吗?”
“没?有,绝对?没?有,太后对?瑜安恩重如山,瑜安永不会忘。”
太后连连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
头顶上?甩来一样东西?,就砸在她手边。
“这是皇帝给你的圣旨,对?哀家的心到底忠不忠,就看你能不能做了。”
过了许久,听到身?边的人彻底离开之后,瑜安才慢慢直起腰。
顶着昏沉的脑袋,拿起手边的圣旨,心重重落了地。
她告御状的那五十仗,被换成了去潭拓寺清修,每日还要在九畹山晨昏撞钟一百零八下,意为太后消灾祈福,足够百日之后,便是她彻底自由之时。
抬头望向空荡的后殿,胸口汹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确定,还是太后救了她一命。
用百日清修换要命的五十仗,看似处置,实则是护了她。
长长呼出了口气,撑着地站起,她拿着那道圣旨,趔趄着步子往外走?去。
她赢了,她做到了。
褚家的冤屈,她洗干净了。
一年多的忍耐和辛酸,终于有一日换来了结果,就连太阳都要比以往明媚。
黄门见她出来,忙忙上?前领路。
到了宫门口,那辆马车还在。
“太后吩咐说,要送少夫人回府才行。”
瑜安“诶”了一声作应,上?了马车后,眼?泪几近是夺眶而出。
种种酸楚积压,纠缠在她心间?,叫她脸上?的泪擦都擦不完。
眼?下她要做的,就是还恩情,然后静候,等着夏昭被砍头的那日。
直到那天,她爹才得以在天上?开眼?。
到府上?,她才下马车,就看见守在门口的下人赶紧跑了回去。
不等她走?在半路,就看见纪姝急匆匆跑了过来,“嫂子!嫂子!你平安回来了,太好了……”
她拉着瑜安上?下仔仔细细瞅过,放心道:“幸亏刑部?那些人没?动手,他?们要是敢动刑,我叫我哥报复死他?们。”
“快快快,娘和祖母在荣寿堂等着你呢,不管如何,你先见见她们,与我们细细说,好叫我们放心些。”
也罢,离开前总要说清楚才好。
被纪姝拉着去了,听着纪姝滔滔不绝说着:“幸亏圣上?雷霆手段,你进去三四日就回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你,那牢里?那么艰苦,怎好住太长时间?,叫我哥去给人送些钱,叫人好照顾下你,结果连我哥的影子都见不到……”
纪姝嘴上?说着,时不时钻着空子朝身?后的彩琦示意。
明了主子意思?的彩琦,当即就转身?跑了。
“嫂子,你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们在家整日茶饭不思?,担心死了……”
得了消息之后,整个纪府都处于风声鹤唳的样子。
任是老态龙钟的纪母,也开始着急起来,时时叫府中下人去打探消息,也是昨夜睡得正熟的时候,是青雀跑回来,传来罗潜招供的消息。
荣寿堂内看见沈秋兰和纪母的样子,瑜安确信纪姝没?说假话,如实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和离还是要和离的,并且我的心思?从未变过。”
她稍稍退后了一步,行礼道:“我同纪景和说过多次,但是他?都从未答应,不知今日他?是否回心转意。”
“若是如初,还请祖母和婆母多加劝告,我非良配,请他?另觅佳妇。”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神色无半分躲闪,坦荡,认真,已?是下定了决心。
纪姝还欲开口劝话,门外便闯进了一道身影。
瑜安随着动静转过身,看见是纪景和,向纪母和沈秋兰行礼后,就出去了。
纪姝向抬脚去追,纪母开口拦下。
下一瞬,纪景和紧随其后,跟着出去了。
瑜安没?站在廊下等他?,径直回了半亩院。
宝珠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远远瞧见她,几步快走?冲向前。
“东西?都收拾好了?”
宝珠点头:“就等姑娘了。”
这几日她不在,她就一直在半亩院收拾着,昨夜听见消息,当即把她高兴坏了。
瑜安边走?边摸了下她头,抿嘴笑着走?进屋子。
不消片刻,身?后就有人追上?来。
宝珠见状,默声退下,屋内就余下他?们夫妻二人。
瑜安猛猛给自己灌了一盏茶,才道:“大爷打算如何?和离书还是我写??”
纪景和僵在门口,看着她坦然直爽的样子,生出手足无措之感。
一句话传进耳,却?过不了脑子,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她靠自己赢得了这场胜利,眼?下没?有什么东西?能拦住她的去路,他?也拦不住。
如释重负后的余劲儿还未彻底消散,他?垂下手,只?是一味地盯着她,余光中那些收拾好的东西?,也在时刻提醒着他?,她会走?。
瑜安敲了敲桌子,示意了下上?头的圣旨,冷声道:“圣上?叫我去潭拓寺清修百日,明日就得启程,大爷最好在今日就给我答复。”
“况且,我不是两日前就说过吗?”
那双眼?沉静地望着她,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将人溺死。
罢了,还是得看她。
瑜安抬脚往书桌前走?,正欲坐下抬笔沾墨时,手腕被毫无征兆地抓住了。
“我心悦你。”
原本寂静的屋子气氛更加低沉,他?鼓起勇气,放下身?段才敢于说出的话,掀不起半分波澜。
座上?之人抬头看向他?,比他?还要冷静,甚至说是冷漠。
“放手。”
松了松指尖,但他?还是没?轻易松开,“瑜安,这不是假话,我真的爱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因为眼?前的点点滴滴,或许因为其它,但是我知道,只?是因为你……”
“我,我不想你走?,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瑜安无奈看着桌上?的纸,也不去挣,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他?放手。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又何必在这时说这些话……”瑜安往后仰了仰,“你知道,我的心思?不会变。”
“放手。”
纪景和:“我该如何做,才能弥补你?”
事实最可悲之处,便是无能为力。
好比如这次,他?自以为地去急着替她想办法?,其实是自作多情。
她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反观,他?才是她行事过程中最大的拖累。
他?自认为的对?她好,才是她最大的束缚。
“我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以为……那才是对?你好,才是行事周密。”
“我也知道曾经对?你的那些伤害,已?经无可补救,所以,我才想将你留下来,让我去弥补……瑜安,真的对?不住。”
瑜安:“多说无益,况且,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靠弥补来解决问题,那还要刑法?作何?”
这话,是他?说过的。
手腕上?没?了束缚,当她启笔写?时,手中的笔却?被他?接过。
瑜安:……
纪景和:“之前一直是你写?,这次由我来写?吧。”
也好,总不过结果都一样,谁写?没?区别。
她主动起身?,开始检查宝珠整理好的那些箱子。
拿走?她该拿走?的东西?,一件也不多带。
瑜安接过那张和离书,瞧见纪景和那边还没?落款,率先写?下自己名字后,看着他?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剩下去官府办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瑜安看着纪景和阴沉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我觉着,咱们真的没?必要再折腾了,分开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她重新喊来宝珠,打算商量将这些东西?往哪儿放时,纪景和在旁开口:“等到夏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圣上?会派人重新修葺褚府的,不如就先放在这里?,等到你清修回来,直接拉到褚府就好。”
言之在理,她去潭拓寺,也不能随身?带这些。
见她默声应下,纪景和拿着和离书出去了。
宝珠和瑜安收拾好要用的衣物,与家中人道别后,便准备上?马车离开。
纪姝站在府门口,拉着瑜安要说很多话,就是不松手。
“嫂子,过几天我就去看你,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给你带来。”
瑜安笑道:“那里?苦寒,你就别来了。”
“我不去,那就让我哥去……我舍不得叫你们分开。”
朝远望去,府门口的身?影还是纪母和沈秋兰两个,纪景和倒像是躲了起来。
瑜安拍了拍纪姝的手,相拥片刻后便上?了马车。
她的生活,已?经要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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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重新开始打boss
瑜安:求放过[求你了]
上次来也?是清修, 不过是她自找,掺有?演戏的成分,算不上有?多吃苦。
这次是圣旨, 不管是住持, 还是她自己, 都做不得假。
住持的意思是叫她先熟悉下环境,持续百日的晨昏撞钟不是小事?, 还只?能由她一个人完成。
瑜安由小沙弥带着?熟悉了遍路后, 心中暗下决心。
晚上,宝珠捶着?自己的腿,心中净是愁绪,“姑娘,那?山不好爬, 那?么高那?么险, 万一出个事?情怎么办?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圣旨上说了是我一个人, 你?就别跟着?去了。”
天高皇帝远, 她真正计较的,其实是太后。
她是顶着?为太后消灾祈福的名号来的, 何必作假,不管如何,她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