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愈想?愈气,愈气愈想?,明华忙揽过母亲的肩,也是咬牙道?:“正是这话。所以我在心里合计,犀照头一遭赴欧阳家的宴,是开春三?月头上?。娘细想?,梁邺这般早就暗中绸缪了。”
周太太道?:“是,他是个心思沉的。这些时日,我同你阿耶冷眼瞧着,也看出几?分了。”
明华追上?话:“所以说,您要?早点?想?好才是,这样的人,屋里又搁着那样一位美娇娘,通身的气派,可不像寻常丫鬟。要?是咱们蕊儿嫁过去,能得好儿么?”
明蕊蹙眉怨道?:“阿姐!”
周太太抬眸看了眼明蕊:“蕊儿,按理,你未出阁,很不该给你听这些话。可是,拢共这儿就我们娘母三?个,再没外人,你姐姐这话也是真心为你的。我且问你一句,你是要?日后我们给你把人挑好了,你一声不吭嫁过去,任他是个怎样的人物,还是要?自己也拿点?主意?”
明蕊听得怔怔,粉唇半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明华便笑:“是了。那些规矩是重要?,可也不能把一辈子赔上?。如今京都的风气,是娇养女?儿、贵养女?儿,阿耶阿娘再怎么为你相看,到头来还是要?你自己心里乐意的。你听我们说,你心里也合计合计。”她转了话头,“刚才那位善禾姑娘,你也瞧见?了,识文?断字、行止有?度,样貌也不逊你,除了出身低,别的都拔尖的。再说梁邺,他与咱们家冷了这么些年,心里肯定有?气。他如今又早早求欧阳大人帮忙,说不定犀照这件事也是他知道?的。心思沉,冷情冷意,这是他的缺憾。”
明蕊忙道?:“既如此,那何必择他?天底下又不是只他一个儿郎了!”
“还有?好处,你也要?权衡进去。”周太太道?,“这些日子你在苏家陪你姐姐,你不知道?。那梁邺生?得仪表堂堂,清俊逸群,待人温润知礼,处事谦和周全,端看这些,是百里挑一的人物。我瞧得出来,他心底虽怨着我们,可他是肯把面子做下去的,这就难得。世上?很有?些人,忍不了一时的气,场面上?的话都不肯说,这样的人,与咱们家做不了亲戚。这次梁邺能住咱们家来,也说明他是个顾大局的人。”
“里子都没有?,要?面子做什么?娘这样夸他,我却?觉得他虚伪寡情。”
“傻丫头,这世上?多少人能得个里子呢?便说你孟家大姐姐,贵为永安宫昭仪,何等?风光?她的面子,谁敌得过?可入宫头年那一胎,不还是说流就流了?她素来身子健旺,好端端地怎会小产?你姑妈就去看了两眼,第?三?眼,宫里就不许她进去了。”周太太继续道?,“再说回这梁邺身上?,他还有?一样好处:他头上?并无长辈拘管了,梁家人都快死绝了。他是长房,他弟弟又是那个模样,日后整个梁家,岂非由他说了算?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一应内宅事务皆由你执掌。不必像你姐姐这般熬那苏老太太的规矩,更不必受什么翁姑的气了。”
明蕊慢慢垂下头,咬着唇,声气稍稍软下来:“娘说他的这些好,是做个夫君的好,却?不是那一心一意彼此扶持能过一辈子的好。”
“这怎生?就不是彼此扶持能过一辈子呢!”周太太有?些急。
“娘说面子重要?,可我还是觉得,里子也很重要?。场面上?的话漂亮,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场面上?。”
周太太道?:“糊涂!面子都没有?了,你还要?里子有?什么用?有?面子没里子,你顶多受他一个人的气。没有?面子,且不说外头的夫人太太们,连家里的奴,都能骑到你头上?来!而况,你怎就知一定没里子呢?他屋里拢共就一个善禾姑娘,我们虽说善禾不错,但也难保她是长久得宠的。不然,陛下何以设三?宫六院?你又不差,怎知抓不住他的心!”
明华扶住周太太,笑道?:“我们也不好把蕊儿逼得太过了,到底她才十六岁呢。只要?让她看一眼,若是合眼缘,那些复杂的枝叶末节,就让阿耶阿娘多费心思想?清楚。若是不合眼缘,也罢了,横竖欧阳大人那儿也有?别的人选。”
周太太听到“欧阳大人”四字,不由长叹一气,恨道?:“一点?子规矩体统都没有?。这回若不是我与你哥哥低头去请他,他怕是连来拜见?我们也不肯呢!而况那事本就是他们不对,梁邵再怎么胡闹,好歹也是梁家的孩子、施家的孩子,给他娶个贱奴,他日后仕途怎么办?他怎么抬得起头?梁老爷子当初下台,说得好听是年老致仕,可不就是这些昏头事太多闹的么?我只说一句,要?是你姨父姨母没死,你看他们同意梁邵娶女?奴么!”
廊柱后的善禾怔了怔,只觉眼鼻发酸。
待周太太母女三人垂头默了好一会儿,见?她们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善禾方吸了吸鼻子,捧着新抄的经?文?过去,福身道?:“太太,这是奴婢新誊的经文,请太太过目。”
周太太略翻看了一眼,赞了句有?心,便让善禾接着回去誊抄。善禾转身正要?走,周太太忽唤住她:“诶,善禾,你是不是也姓薛的?”
善禾心口一跳,咬牙道?:“嗯,奴婢姓薛。”
周太太点?了点?头,教?她继续抄经去了。善禾往厢房走,却?听得明华悠悠道?一句:“同样一个姓,同样是奴婢,那位倒是好运道?,能做二奶奶呢。”
周太太接上?话:“休提此话。既然要?与梁家重修旧好,待过些日子,我与你们阿耶还是要?想?法子让梁邵休妻的。”
明蕊叹气:“阿娘,人都成?婚快三?年了,哪有?你这样当舅母的?”
周太太亦叹:“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兄弟好。就算休不了妻,也该将那薛氏降为妾室,好生?为阿邵另择良配才是!”
善禾抿着唇,只顾埋头朝前走,不敢再听。
回到厢房,她握紧笔,心却?不似方才平静了。笔尖悬在素笺上?方,善禾目向虚空,怔怔出神。她早就习惯这卑贱身份,可当旁人明明晃晃叙说着对她的轻蔑,她心底仍旧难受得紧。待善禾将剩下经?文?悉数抄完,已是午后。等?回去时,手腕颤得连筷子也握不住,只得由妙儿一口口喂饭。
晚膳后,梁邺仍旧未归,卫嬷嬷带回一只簇新的竹雕紫檀笔,与梁邺那支竟有?八九分的相似。两支笔各用锦匣装好,等?梁邺归家后,卫嬷嬷才亲自交予他。
这会子他尚未归来,善禾便至晴月、妙儿屋中与她们作伴,却?见?妙儿蹲在地上?,在床铺上?铺了纸画画。善禾站在她身后看,见?妙儿下笔苍劲、构图精巧,不觉出声赞叹。又见?她力有?未逮,便握了妙儿的手助她。一幅画刚成?,彩屏忽地推门?进来,蹙眉道?:“娘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呢。爷刚回来,问你呢。”
善禾只好起身过去。
晴月忍不住哽咽:“娘子,晚上?还回来吗?”
“不了吧。”善禾声音很轻。
“娘子,是我累了你。”晴月咬唇,“那会儿打死我就好了。”
“你别胡说!你死了,我也没活头!”善禾转身冲她一笑,“你且宽心,大爷如今待我好了。我过去,吃的睡的穿的样样都好,可不比跟你俩挤个大通铺强?我过得好呢,你就知道?瞎操心。好好养伤,别让我再来伺候你,才是正理。”
那厢梁邺堪堪沐浴完毕,正坐在太师椅内,揉着太阳穴阖目养神。今夜他很饮了些酒,这会子脑间浑浑噩噩的,才刚卫嬷嬷、彩香她们说的话,他都做耳旁风,懒得入心。
善禾步入屋内,见?他这般形状,走到一旁坐下。
梁邺听得动静,朝她伸出手:“过来。”顿了顿,“去哪了?”
“在晴月和妙儿屋里。”
他将她拉到怀中:“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晚上?该睡哪的?”
“我只是同她们说说话,我知道?回来的。”
梁邺仰脖望她,目光逡巡,良久,拉她坐在自家腿上?,头靠在她纤弱的肩:“今日有?些乏了。”
善禾淡淡道?:“那大爷早点?安寝。”
梁邺不动,默了片刻,才继续说:“你就不问问爷白日里见?了哪些人,文?华殿是何等?气象,陛下又是何等?威仪么?”
善禾莞尔含笑:“等?爷闲下来,再与我说罢。”
“接下来会很忙,也许顾不上?你。”
“这是好事,大爷的心愿,是要?了了。”
梁邺又不说话了。他盯着她,眼底晦暗不明。过了好一会子,才绷唇说道?:“是了,这是好事,我外头事忙,你就不需要?应付我了,是罢?”
善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正要?分辨,却?觉他臂弯猛然收紧,教?她动弹不得。
梁邺冷笑着:“我累与不累、乏与不乏,也没见?你如何挂心。倒是阿邵的信,光几?个字就把你撩拨得又哭又笑的了!”
善禾怔住,下一瞬,整个人被他抄起腿弯抱起来。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将她裹入一片醉意中。她挣扎要?下去,那厮的手却?越来越紧,非但如此,他冷着脸低眸看她:“以为爷今晚上?不回来,预备宿在那屋了,是罢?”
“以为阿邵报了平安,便可安心了,是罢?”
他抬脚往拔步床走去,声气愈发激亢:“整日里魂不守舍,连个笑也得哄你才肯。见?着那信笺便眉眼生?辉了,因是阿邵写的,字字句句都写到你心坎里去了,是罢?嗯?”
偌大的架子床,善禾被他摔进去,脊背立时感到一阵刺痛,直疼得她一时半刻直不起身子,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他重重压下。梁邺单手箍住她双腕举过头顶,另一手扣住她下颌,逼她直视自家:“说话!又装哑巴了是罢?”
冲天酒气混着他常用的沉水香,直喷在善禾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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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来个营养液加更吧[眼镜]
第59章 因弟弟的家书发癫。
两只手被他这?样举过头顶,善禾只觉屈辱难堪。她头一偏,眼角已沁出泪:“我没有?。”
见她这?抵触模样,梁邺心头火起,连连冷笑:“没有??好、好、好!”他骤然?松了手力,霍然?起身,行至妆台前,梁邵那封信正安安静静搁在上头。梁邺拈起信封,先是自嘲一笑,随即便将信纸凑到烛火之上,顷刻间烧了个干干净净。跳跃的火苗在他面?上明灭不定,眼梢沉郁之色愈沉。
善禾得?了自由,倚在床柱边发怔,余光见那火舌子吞噬了梁邵的信笺,烧在心头的火也随着信笺慢慢化成灰,只有?几点火星子冒出头,旋即又黯淡下去?。她还能如?何呢?善禾自问如?今的她,已是相当识时务的人?了,只要他别找她麻烦、不牵连晴月与妙儿,她什么都能舍出去?。于是,善禾靠在床柱边,眸光淡淡看那厮一步步逼近,全然?没了往日?的愤然?反抗之态。
前路是晦暗的,倒是帐顶空荡荡的一朵莲前后摇摆,愈晃愈明、愈晃愈亮。善禾被他压入锦衾之间,两条腿儿也教他架上肩头,随着莲花轻轻晃动。在他身边,一切都黯淡,好像只有?这?件事,有?些?明朗。
这?回时辰太久,以至于到最后善禾竟有?喘不过气的感觉,眯着眼要睡去?,却被他一掌扇醒,这?才发现他一直扼住她的颈子,双目发红的狠劲似乎要掐.死她。原来不是要睡,而?是被人?扼住咽喉、窒息所?致的昏沉。善禾吓出一身冷汗。
他却似得?了味一般,看她半睁的瞳孔里全是自家的倒影,竟笑开,低吼着:“睁眼瞧仔细了,现在顶着.你的是谁!”
酒气氤氲弥漫在床帐之间,软搭搭垂下的帘幔遮住里头的动静。
至后半夜,他犹未尽兴,又拉过善禾在腰腹处如?骑马一般坐着。梁邺缓缓喘气,半眯着眼,望她的眼神带了轻慢:“你是硬骨头,嘴上也厉害,如?今倒学会曲意逢迎了。仗着爷待你好,卫嬷嬷也敢算计……是罢?”
善禾揉着颈子的手一顿,唇角微颤。
梁邺重新抚上善禾的脖颈,慢慢捻过白皙皮肉,浑浊声气里掺着酒气:“那支笔早坏了,你故意让卫嬷嬷以为是她弄裂的,当爷不知道?”
“啊,”他吐出一口浊气,头又隐隐晕起来,“善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爱撒谎了?”
善禾嘴角下弯,拿一双眼委屈看他,忍不住哭起来:“是,我爱撒谎!你忘了,是你教我的!我非但爱撒谎,我还卑贱,还懦弱!梁邺,你有?本事,你直接掐死我!省的我难受,你也难受!”
身下的梁邺锁紧眉心,胸膛起伏愈来愈大,可?面?上依旧强忍着,只是冷笑:“你要死,爷少不得?拿贵妾的礼葬你。单是跟着你的那两个,也少不得?陪你一起下去?。便是阿邵,也要亲自来拜一拜你这?位小嫂嫂的!”
善禾要起身脱离他,却被他死死扣住纤腰。善禾也冷笑:“好!你这?般在意你弟弟,连一封信都教你忍不得?,我还怕你不请他来!那就看梁邵会不会叩拜我,肯不肯给?我上柱香,看他如?何看清你这?豺狼的真?面?目!你也别想好好了局!”她登时挣扎欲逃,硬生生被他按下。
梁邺怒极,掰过善禾的肩迫她跪在榻上,分开两腿。
只听得?身下善禾一声闷哼,紧接着喘息不绝。善禾要挣脱他,却被他将两只腕子扣在后腰,她刚挣出去?,又被他扯回。梁邺本就酒意入脑,又因?梁邵的信和卫嬷嬷之事积郁在心,这?会子再听善禾的话,更是把怒焰烧得?十足十的高,再不肯怜惜善禾,强按着她又逞了好几回凶。
待云收雨散,天色已微微明。
梁邺头疼得?厉害,体内的邪火却似乎发泄尽了,竟有?点餍足。这?会子仰在榻上,扶额半寐。
善禾睡在里头,锦衾直拥到脖颈,两行清泪流入枕中,绵延不绝。她面?朝白墙,轻轻地啜泣,脖子、肩膀、胸前、腕子都是红痕勒印。
她听见后背的一声喟叹:“何故骗我……”
她仍旧流泪,不吭声。
“仗着我待你的好,是罢……算计卫嬷嬷,就是算计那两位太太……”
他声气轻下去?:“我也只好帮你圆谎……善善,我真?的乏累,我不想一回来,院里就那么多事端……”
他翻了个身,紧实手臂隔着衾被,从后抱住她:“没良心的,爷待你那么好,等了你两年,院里就你一个,没良心的,这就睡了……”终至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混着酒气的轻微鼾声。
黑暗中,善禾泪流满面?,她张开嘴作痛哭状,却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他等了她两年,可?她从不知晓,她只将他当作兄长,整整两年。她又何其?无辜?
善禾捏紧拳头,险些?溢出的呜咽终被拳头堵回去。她狠咬着手背皮肉,等含泪睡去?时,手背只剩下一道泛红的月牙儿。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梁邺已不在,枕边独留了那厮的凹陷,却没温度。她撑榻起身,却见薄衫凌乱,勉强遮住一身痕迹。善禾只觉浑身酸软,正要下床,方感到腰背酸痛,更令她惶恐的是,平日滑爽至极的绸裤,此刻竟涩涩地磨人?,尤其?是腿心处,磨得?她生疼。
善禾扶着床柱,趿鞋下地,每行一步,都觉下身涩痛。好容易挪至屏风后,半褪绸裤,几点不成形的血渍黏在裈裤上,刺目惊心。善禾倒吸一口气,眼泪又如?断线珠子般滚落。她哭得?浑身发颤,自己一个人?缓缓把裤子穿好,慢慢蹲在地上,抱臂痛哭。
从前再怎么样,也没有?这?般屈辱过,如?今伤在这?羞处,便是想寻个药膏也难以启齿!更不知跟谁开口……善禾想起晴月,可?晴月病着,她不想让晴月再为她担忧。她又想起妙儿,可?妙儿才十四岁,还是个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子,怎能让她知道这?种事……只能找彩香,可?彩香是梁邺的人?。
又是梁邺……
善禾哭得?肩膀耸动,她忽然?很?想阿耶阿娘,很?想梁老太爷。她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希望现在有?人?拍拍她的肩,同她说:“没事了,善禾,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善禾在心底同自己说。阳光终会驱散乌云,伤处总会长出新的血肉。可?她还是止不住泪。
卫嬷嬷得?了周太太的令,过来喊善禾去?太太房里议事。进得?屋里,却不见人?影,床铺更是凌乱狼藉,褥子都皱了泰半,还有?些?水痕。卫嬷嬷眼角跳了跳,却听见屋里隐隐有?抽泣。循声过去?,只见善禾蹲地上哭泣。卫嬷嬷眉心一皱,挽她手臂:“怎的在这?哭了?快起来罢!太太唤你过去?呢。”
善禾一把甩开她的手:“不去?!”
“耍什么性儿!”但又想起昨儿善禾受的委屈,便软了几分声气,“好了,好了。今天这?是要紧事,太太看重你,喊你一块商议呢。是咱大爷的大事。”
善禾把手抽回来:“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自己的事,谁爱去?谁去?。”
卫嬷嬷见自己非但喊不动她,反遭她夹枪带棒地顶撞,若教盛妈妈那起子人?见了,岂不背地里笑话她?当下卫嬷嬷瞪起眼来:“由不得?你不去?!太太的吩咐,大爷也是知道的,你也敢推!什么身份呐,不过仗着爷宠幸了几回,连名分都没有?的人?,破落身子充什么千金小姐,要耍脾气,这?不能够!回你的金陵去?没人?管你!在施家,就得?守施家的规矩!”
“破落身子”四字刺得?善禾浑身一惊,正合了昨夜梁邺作践她之事。她越听越气,身子不自觉抖得?愈发厉害,猝然?站起身:“我没名分,你又是谁的奴婢!”她声气愈发激亢,“谁勾着谁!你也仔细说清楚!我本就不想在这?,是谁逼着谁留下,你瞎了聋了还是脑子糊了!我是想回金陵,你家好大爷不放人?。我是破落身子,你家好大爷偏偏就爱破落身子!不仅要破落的,还得?他弟弟玩过的!”
卫嬷嬷万没想到她那倔性子又犯起来,听她一口气说下去?,惊吓霎时盖住怒意,她忙上去?掩善禾的嘴:“疯了!疯了!说什么浑话!”
善禾还想说下去?,挣扎欲脱。
此时彩香、彩屏等人?闻声赶来,连成敏在外头也听见动静了,跑到廊下往屋里觑着眼瞧。善禾余光见到人?都来了,握住卫嬷嬷的手,更是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忽而?,她朝侧边一甩,攥着卫嬷嬷的手整个人?就往旁边搁盆景的小几撞去?。
盆栽坠地,碎成瓷片,善禾也跌在地上,卫嬷嬷被她带着一起摔倒。
彩香、彩屏惊呼一声,忙上前查看。善禾身形晃了晃,自地上转过脸来,额角鲜血已流过眉毛了。
彩香跌足叫道:“哎呀!”
成敏瞧见善禾脸上的血,也跌足暗骂善禾与卫嬷嬷,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会子在施家闹。想罢,扭头就要去?请郎中过来,一路低头小跑过去?,思虑着是否应当告知梁邺,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人?,成敏猝不及防,直直撞上去?。
盛妈妈“哎哟”叫着后退半步,怨道:“成敏,你今儿怎了?走路不看道儿呀。”
成敏没想到碰见这?府里的人?,忙笑:“是我心急了。妈妈您这?会儿往哪去?呢?”
盛妈妈捂着额头,成敏身高体壮,跟个小牛犊似的,她自是撞得?不轻。盛妈妈喘气道:“昨儿叫你们?卫嬷嬷喊善禾姑娘过去?,不是没喊到人?么?今儿我再来一趟,免得?误了事。”
成敏听了,心下着慌。苍丰院的事,搁在苍丰院里,便是他们?自家解决。传出去?,周太太难免插手。梁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干涉他的事,何况还与善禾有?关。于是成敏忙道:“既如?此,我回去?替妈妈跑一趟就是了。才刚是我眼瞎,撞了妈妈,妈妈还是快回去?歇一歇。有?我在,保准善禾姑娘一会儿就到。”
盛妈妈眯了眼,见成敏有?事瞒着的样子,也便不强求,嘴上说:“好,那就请你跑一趟。”回了周太太的体顺堂,却将成敏匆忙出去?、又不肯她去?苍丰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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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更应该最快是后天,因为我这两天要回校,加更会提前通知的。
特别特别特别谢谢灌营养液的宝宝,前天有个宝宝一声不吭灌了几十瓶[爆哭][爆哭][爆哭]
弟弟不会结尾出来的。其实按剧情点来说,大概还有几个剧情点他就出来了。
彩香、彩屏各扶起善禾与卫嬷嬷,一人坐一把椅子。
卫嬷嬷捂着腰“哎哟哎哟”地?倒抽凉气,善禾也不好过,小松黄杨盆景碎了?一地?,她额角不偏不倚磕上去,裂开?一道寸余长的口子,慢慢地?把血渗出来。
彩香一壁催促妙儿快去取晴月平日?用的伤药,一壁询问卫嬷嬷伤势。
卫嬷嬷扶着腰:“不过是闪了?腰。”
妙儿取了?金疮药来,正要与善禾敷上,却被她抬手轻轻格开?。善禾拿浸了?水的帕子细细擦干净血,这才取过药瓶,指尖蘸了?药膏,拿起靶镜一点一点敷上去。
彩香忧心道:“这般闹将起来,传到太太耳中,只?怕不好收场。”
善禾轻声:“嬷嬷不告诉太太,太太如何?知道?”待敷上药,善禾把药瓶子攥在掌心,同?妙儿道:“这瓶且留与我罢,晴月那儿还有么?”
妙儿忙答:“有,且有两瓶没用呢,上回成安哥才买回来的。”
善禾淡淡说道:“倒劳烦了?成安,我与晴月的伤原不干他事,反倒累他费心。”
卫嬷嬷眼角一跳,知善禾刺她,便道:“犯错当罚,是苍丰院的规矩。娘子的伤、晴月的伤因何?而起,娘子忘了?么?”她冷然一笑,“可怜晴月啊,本在屋里待得好好的,是谁害她如今这般?”
善禾咬牙道:“你!”
卫嬷嬷冷哼一声,扶腰起身?:“如今娘子脸伤了?,去不了?太太处,我这就去回太太,善禾姑娘今日?身?子不适,不宜议事。”
本站在廊下观屋里动?静的荷娘忽而跑进来,莞尔笑道:“嬷嬷今儿受累,您老还是回去躺躺罢!这算什么,奴婢替嬷嬷跑一趟去。”说罢,近前?扶住卫嬷嬷手臂。
非是善禾、彩香怔住,连彩屏也眯了?眼,心里只?觉说不出的怪。
卫嬷嬷见好容易有个人向着自己,也不觉笑起来:“好个小荷娘,倒是你有心。”
成敏立在廊下,扬声问道:“如何?了??能见太太吗?才刚碰到盛妈妈,那边催着。”
彩香回道:“怕是不好,伤了?脸。”
成敏也不由?冷笑:“昨儿出事,今儿也出事,误了?大爷的事是头一件,第二件,更教那府里如何?看我们苍丰院!”他本想再说下去,但卫嬷嬷终究辈分在那儿,他也不好说太多,怕伤了?卫嬷嬷的颜面,只?好咽下后面的话。
这般说着,却听得门口有丫鬟高声道:“太太来了?!”
话落,周太太扶着盛妈妈的手越过成敏,逶迤走进来,施明蕊也跟在后头,端的温婉大方。
周太太立定脚步,往屋里一扫,见满地?狼藉,善禾额角伤口分明,卫嬷嬷扶着老腰,不由?蹙紧眉心。当下沉了?脸:“这又闹的哪一出?”
卫嬷嬷抢先道:“老奴遵太太吩咐,来请善禾姑娘往体顺堂去,却不想姑娘与我起了?争执,口角几句,这才……”
“争执?”周太太望向善禾,“善禾,我一直觉得你是懂事孩子呀。”
善禾正要分辨,忽而发觉,周太太这话实则是暗戳戳偏袒卫嬷嬷。周太太又不知她们因何?拌嘴,却直接把“不懂事”的名头按在善禾头上了?。她立时想到昨天?在承恩寺周太太母女?的谈心,她是为?了?施明蕊,才这般的吗?
善禾起身?作礼:“昨日?因卫嬷嬷未能及时告知奴婢去承恩寺的事,奴婢心中实在愧疚不安。今日?嬷嬷忽唤奴婢往体顺堂听差,奴婢才斗胆动?问,昨日?何?故不早告知。岂料嬷嬷竟恼了?,捂住奴婢的嘴,不容分说,奴婢这才与嬷嬷争执起来,彩香、彩屏皆可作证。”
卫嬷嬷也知不能将方才有些话说出来,只?得顺势道:“若是寻常发问,老奴我岂会上去掩她的嘴?善禾姑娘早起使性儿,目中无人,一口气说出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来,传出去难听,老奴这才动?手的。”
周太太已?听得不耐烦:“好了?,好了?,既是两人都有错,如今善禾姑娘脸也花了?,嬷嬷您老的腰也闪了?,也算各得其报。、依我说,这些日?子的事,就此过去罢!都是邺哥儿房里的,一个是他从小的奶母,一个是他屋里的人,何?必闹成这乌眼鸡模样?今儿我把话放在这,日?后谁再生事,一应按我家规矩处理,二门上先打十下板子!”
施明蕊站在周太太身?后,盯着善禾的脸,微微笑开?:“阿娘今日?正筹划几日?后的府宴,为?邺表哥设的,本想喊善禾姐姐过去一起商议,这下看来是不成了?。阿娘,我屋里有好几瓶药膏,专用在脸部这些柔嫩肌肤之处的伤口,让善禾姐姐去我屋里坐坐罢。”
周太太点点头。施明蕊得了应允,近前?挽住善禾手臂,笑道:“走,善禾姐姐,随我一块儿回邀春馆去。”
善禾忙垂下头,恭敬道:“奴婢担不起三姑娘如此称呼。”
施明蕊温声:“这没什么,我们府里都是这样叫的。”说着,引善禾往她自家住的邀春馆去了?。
周太太吩咐人将屋里狼藉收拾干净,瞥眼卫嬷嬷:“你随我来罢。”话毕,自回体顺堂去。
卫嬷嬷得了?令,连忙追上脚步。等?得把苍丰院的人都远远儿地?甩在后头了?,周太太才冷声道:“今日?到底是闹什么!”
卫嬷嬷小心斟酌开?口:“她早起似乎心里不痛快,蹲地?上哭,我要她来太太这,她不肯,这才生了?事。”
周太太沉吟道:“她发现昨儿那事了??”
“怕不能吧?”卫嬷嬷想了?想,“而况昨日?太太您又不曾怪罪她,我与她本有嫌隙,她何?故疑至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