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by一米花
一米花  发于:2025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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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这些衣服都不单是她一个人的,连荷娘、晴月这样?的小丫头子?都有份!卫嬷嬷只觉眼前又?是一黑,气血翻涌。
好个薛善禾,句句软刀子?!刀刀扎她心窝上!又?是搬出大爷压她,又?拿大房丫鬟的感谢酬她,她若再纠缠银钱之事,反倒显得她这个管事嬷嬷斤斤计较、不识大体了!可是告不告诉大爷,还不是薛善禾一句话的事。薛善禾若不主动提,她岂不是要咽下这哑巴亏?若她腆着老脸去向大爷讨要,这……这实在?是……颜面扫地。
于是,卫嬷嬷冷声道:“老身愚钝,不及娘子?会做人情,一面使着老身的银子?,一面替老身充这大善人!”
善禾只装作听不见、听不懂,笑呵呵挽着卫嬷嬷的臂膀,亲亲热热朝马车走去。候在车前的怀松、怀枫无不把四只眼睁得溜圆,见?她二人并肩亲昵模样?,都惊得呆了。再看跟在?后头的彩屏,已憋笑憋到面皮胀红。待善禾、卫嬷嬷先?后登车,怀松一把扯住彩屏袖子?,压低声音问道:“好姐姐,薛娘子?唱的又?是哪一出?这怎么跟卫嬷嬷还挽上手了?”
卫嬷嬷规矩繁重,来到大房之后,莫说伺候的丫鬟们?,便?是他们?这些跑腿小厮也被?管束得苦不堪言。往常卯时?四刻起床做活,如今也生生被?卫嬷嬷强制要求卯时?二刻必须点卯,否则便?要扣月钱。大房的小厮丫鬟们?无不怨声载道。
彩屏巴不得找个人分享这出好戏,噗嗤一笑道:“你俩且等等。”说罢,彩屏掀了毡帘,同车厢内的善禾与卫嬷嬷道:“娘子?,嬷嬷,前头有个卖酥油泡螺的摊子?,香得很,我?跟怀松去买些回?来尝尝罢?”
卫嬷嬷把脸一扭,不作声。善禾暗瞥了她一眼,只作如常:“好啊,快去快回?。”
彩屏喜气洋洋带着怀松去了,怀枫则侍立车旁,沉默不言。
车厢内,卫嬷嬷照常寒着脸,眼风吝啬得不肯匀善禾一分半点。往日?是瞧不上,今日?则是恨毒了。善禾强忍笑意,掀开车帘一角透气,说道:“车内闷热,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附近,嬷嬷一打帘就能见?着我?。”
卫嬷嬷巴不得她赶紧消失,鼻腔里嗯出粗声,算是应允。
善禾遂打帘下车,怀枫忙搬了轿凳伺候。善禾两脚刚落地,冷不防斜刺里猛地窜出两条人影,“扑通”一下齐齐跪在?善禾脚跟前,吓得善禾后退半步。
跪在?前头那人声泪俱下,哭得凄惨:“姑娘!求求姑娘发发慈悲,买下俺妹子?罢!求姑娘买下她罢!”此人梳好的发髻早已毛躁,一身短褐,补丁叠着补丁,污秽不堪。
善禾先?是一怔,接着又?觉这道声音耳熟,只是尚未来得及思考眼前人是谁,身侧的怀枫已大步近前,隔在?善禾与地上乞丐之间。
怀枫皱眉斥道:“哪里来的乞儿,走走走!”
那乞丐呜呜咽咽地抬起一张涕泪纵横、糊满尘灰的脸。
善禾心头重重一跳,眼前人赫然是闻烛!
闻烛哭得涕泗横流,膝行两步攥住善禾裙裾:“姑娘,您发发善心!俺兄妹在?此跪求了一晌午,无人问津!求求您!俺爹死了,俺娘生病躺在?家里,实在?是没钱抓买药了啊!”说着,他揪着跪在?身侧的女?孩衣领,也迫她抬起头来:“快!快求求这位活菩萨姑娘!”
妙儿哭得比闻烛还凄惨,眼睛肿得不能再肿,鼻涕恨不能流到嘴巴里,哆嗦着唇瓣不住乞求:“求求姑娘……求求您,发发慈悲……买了我?罢……救救俺娘……”
善禾几?乎要脱口唤出他二人名字!
她颤着手,眼泪忍不住滚落。
怀枫还当是善禾心善,怜悯他兄妹二人,出言劝道:“娘子?,要不回?车上罢?”
闻烛一壁磕头,一壁道:“姑娘,俺妹子?她手脚勤快,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求您就当是行善积德,救人一命!”闻烛再抬头时?,额前已是一片青紫,眼泪滚滚滑落,混着脸颊尘土,冲出两道泥沟。
妙儿也哭:“姑娘行行好,俺娘重病,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俺愿卖身为婢,一辈子?服侍小姐,报答小姐大恩!”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车内的卫嬷嬷。她沉着脸下车,拧眉打量着地上这对形容污秽的兄妹,嫌恶地撇了撇嘴:“娘子?要是心善,给几?个钱倒罢了,没得沾上晦气,带回?船上冲撞大爷。”另一方面则是想,这样?不知根不知底、从小儿又?没被?规矩约束过的丫头片子?实在?难调教。
善禾猝然回?头,声气激动:“你怎能这样?说!谁人没个长痛短痛,谁家没个三灾八难?当初老太?爷临终前也是卧病在?床,阖府上下尽心侍奉老人家,大爷二爷可曾说过半句‘晦气’!”
卫嬷嬷被?噎得一顿,强辩道:“老太?爷何等人物,这怎能与老太?爷相提并论……”
善禾已不理她,兀自转过身去,扶了闻烛和妙儿起身,温声道:“你娘治病,还差多少银子??”
闻烛小心翼翼道:“二十两,行吗?”
“我?连你兄妹二人一同买下,拢共要多少?”善禾追问,语气认真。
卫嬷嬷立时?眯起眼,冷声插言:“大爷房里可没有那么多空额,多出来的人,住哪、吃什么、穿什么,可不好解决。”
闻烛也连忙摇头:“姑娘大恩!俺要在?家照顾俺娘,走不得,俺只卖俺妹妹。求姑娘买了俺妹妹罢!”
妙儿也哭道:“姑娘菩萨,阿娘一个人在?家生病,不能没人照顾陪伴。”
听?他们?如此说,善禾只得作罢。只是方才买簪钗花了钱,梁邺予的钱她又?不曾带上,若问卫嬷嬷要,无异于自取其辱。敛眸沉思一回?,善禾立时?就把金耳坠摘下来、金镯子?卸下来,径直就要塞给闻烛。
“娘子?做什么!”慌得卫嬷嬷忙上去按住她手,急道,“先?不说大爷准不准买她进来,娘子?拿大爷赏的东西买人,这是要做什么!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善禾眸色坚定:“我?身上只剩下些碎银子?,拿不出二十两。大爷的好意,我?再还他罢。若他知晓我?是拿这些东西去救人,未必会怪罪于我?。退一万步讲,就算大爷怪罪,我?一人承担,与嬷嬷不相干。”她抬眼看卫嬷嬷,语气转冷,“若此番再要拿晴月作筏子?,打杀作践,那我?也不活了。打死了晴月,打残了晴月,你们?记得把尖的重的都收得干干净净,再把我?日?日?捆好,否则,我?总能去死、总能去残。”
长街的风凝滞了片刻。
卫嬷嬷与怀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兔子?逼急了会咬人,薛善禾被?逼到如此地步,这般轻易又?决绝地说出“死”这样?的话,他们?信她做得出寻死的事。上次,她可不就试过去死么?
怀枫小心翼翼开口道:“薛娘子?,我?这里,还有二三两碎银子?,要不……”
善禾尽力压住剐他的眼风,心中不住地怪他:这怀枫,天天跟着怀松,怎么没有怀松半点机灵劲儿。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就是要卫嬷嬷出钱的意思,他插手作什么!他自己存那三两银子?就容易么!
闻烛抬头,怯怯道:“姑娘,一个、一个镯子?就尽够了。”
善禾就取了一只镯子?要予他。
卫嬷嬷忙攥住镯圈:“大爷赏的,岂可随意给出去?”若到时?候薛善禾再添油加醋在?梁邺耳边吹枕边风,她这管家娘子?如何坐得稳当?“怀枫,我?们?两个凑一凑,加上娘子?身上那些碎银,也差不多了。”
善禾把镯子?往回?一拉:“大爷给我?的,该怎么处置,也是我?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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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自己的因果。不过卫嬷嬷真正的“果”还在后面hhh

第47章 奈何今生夫妻缘浅。
周遭行人虽不敢近前围观,却也纷纷侧目,忍不住地指指点?点?。善禾把脸一低,咬牙道:“我?知道嬷嬷一心为着大?爷好,又很瞧不上我?。我?如?今已努力听话?了,不过?是买个丫鬟而已,嬷嬷就允了我?罢。”说罢,竟破天荒地同卫嬷嬷福身作了个全?礼。
饶是再怎么恨毒了薛善禾,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放低姿态的大?礼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卫嬷嬷心中,梁邺的前程、后宅的安宁本就重于?一切。这会儿薛善禾当?众伏低做小,怀枫又在近旁,她若再苛责薛善禾,反倒显得她这积年有体面的嬷嬷心胸狭隘、不恤下情。故此,卫嬷嬷压住心头火气,勉力捏出个笑,拿出方?才善禾予的金镶玉钗,重重拍在闻烛掌心,算是买下妙儿的资费。
卫嬷嬷清了清嗓子,故意叫旁边的人都听见?:“既如?此,倒也罢了。我?家大?爷本是仁善性子,最见?不得人间疾苦。你?们兄妹二人既有苦衷,合该帮扶一把的。”竟与方?才嫌晦气的话?截然相反。
善禾心里头冷笑涟涟。
话?是如?此说,可到?底怒意难平。卫嬷嬷瞪着眼看了妙儿一眼,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妙儿忙磕头:“俺叫妙儿。”她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闻妙儿。”
卫嬷嬷道:“头一件事,以后自称不许说‘俺’。平日里说话?做事跟着人多学学,你?这样的谈吐行止,若非薛娘子执意要?留你?,就你?这般形容,做个粗使丫鬟也不够的。”
妙儿忙忙点?头:“是是是,俺……奴婢以后一定?多学。”又转头朝薛善禾磕了个头:“多谢薛娘子大?恩大?德!”
卫嬷嬷嘴角抽动几下,甩袖径直钻回车上了。善禾忙扶起妙儿,抽出绢帕替她揩拭满脸的泪水泥污,又转向闻烛,语带关切:“那你?呢,你?今后作何打算?”
闻烛紧紧攥着那支温润却沉甸甸的金镶玉钗,恭谨道:“多谢娘子!我?这就去寻个稳妥铺子把这兑了换作现?银,给阿娘抓药救命是正经。”说罢,闻烛抬腿就要?走。
妙儿见?了,眼泪又似断线珠子般滚落,挣脱善禾的手,扑上去紧紧抱住闻烛的胳膊,二人呜咽着道别?。善禾侧身望去,余光瞥见?车帘掀起一角,卫嬷嬷露出半张脸,正冷眼看她们,像贴在窗纸上的鬼影似的。
待得闻烛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不多时,彩屏与怀松各抱着一包热腾腾的酥油泡螺回来了。见?善禾身边多了个脏兮兮、垂着泪的小丫头,皆拿眼看她,满脸疑问。
善禾便把来龙去脉一一说尽。彩屏听了,柳眉一竖,嘴上仍旧厉害着:“娘子心也太善了,大?房丫鬟的份额本就吃紧,好不容易那蘩娘走了,这才宽裕些。她来了,别?的不说,我?与彩香还得从头教?她规矩。”她言及“蘩娘”二字时,怀松垂着的眸子更低了低,只是众人一心在妙儿身上,皆没注意。
善禾宽慰道:“无妨,我?亲自教?她。”
“哪能?娘子亲自教??少不得还是累了我?与彩香了。”彩屏嫌恶地撇了妙儿一眼,“这丫头身上怪脏的,没得脏了马车,回头不好交还与车行了。总得寻个地方?给她拾掇拾掇,买身干净衣裳换上才好。还得洗洗脸,咦,脸哭得跟花猫儿似的。”
善禾知道彩屏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这会儿说来日自家与彩香教?导妙儿,嘴上是责怪,实则是防止妙儿落到?卫嬷嬷手里,那日子才真真难捱。
只是一时寻不到?给妙儿妆扮的地方?。怀松便道:“走前大?爷交代了,让娘子逛完就去如?意茶馆候着,大?爷在那儿包了雅间。不若先去那儿,大?爷忙完公事也要?过?去的。”
善禾点?点?头:“这也好。”
于?是一行人重又坐回车上,但因妙儿身上污浊,卫嬷嬷见?她要?坐进车厢,脸又黑了几分。善禾怕她再言三语四的,便叫妙儿坐在车板上,夹在怀松与怀枫之间。
车马辚辚而行。耗去两炷香工夫,怀松才把马车赶到?如?意茶馆门前,自有茶馆伙计搭了白布巾,脸上堆着笑、口中说着吉祥话?地拥上前来。善禾报了梁邺名号,不多时便被引到?三楼的雅间,卫嬷嬷则被安置在二楼歇息,怀枫、怀松承了善禾的托、捏着善禾予的药方?,拿着善禾、彩屏身上最后的银两去给晴月买药。彩屏问店家要?了个客房,领着妙儿自去梳洗更衣。善禾本也要?去的,奈何卫嬷嬷在此,她担忧与妙儿亲近太过?,反惹卫嬷嬷生疑,于?是便把满腹的疑问与酸楚按回肚里,预备回了船上再寻机与妙儿见?面。眼见?天色尚早,闲来无事,善禾便命店小二寻一套画具出来。紫檀大?案光洁如?镜,善禾跪坐在面朝月洞窗的蒲团,素手铺纸,抬腕研墨,恍惚间竟忆起昔日金陵薛家闺阁中的时光。可提了笔,一时却想不出有甚么好画的。
善禾长叹一气,慢慢阖目,竟是和离那晚,梁邵孤身一人倚在栏杆边吹风醒酒的背影。
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蘸饱墨汁的羊毫搁回笔山上。善禾怔怔望向窗外。
天朗气清,暑意蒸腾。临窗的老杨树枝干虬曲,绿叶葱茏,托着碎金般的日光傲然挺立。善禾蓦然想起漱玉阁的那几株桃树来,应是桃花早败人尽散了,却徒留整个梁家最怕孤单的人,独自守着满庭空寂。思及此,善禾不觉眼热鼻酸。
她重新执笔,扭腕运力。
那晚栏杆边谈心,他应是猜到?她要?走,却不曾留。那一声“保重”,字字皆是放手成全?。可惜那会儿的她一心想着挣脱樊笼,丝毫不曾留意他眼中的悲望。如?今想来,那夜的一切,状似送别?梁邺,分明全?是她与他的诀别?。弹词唱的是《惜柳缘》,席间道的是送别?之意,天上落的是寒雨,连他昏睡过?去之前,呓语的也是“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啊……
他是来送他唯一的阿兄,也是来送她。他早做好了送他们离开的准备了,才会那么轻易地喝下她亲手捧与他的茶。
可是,短短数日,她却成了他兄长的枕边人。
她曾殷殷期盼的新生,就这么断送了,甚至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不,连外室都不如?,她只是个不要?钱的妓.子而已。
她又想起临走之前满心满眼规划未来的自己。
那时的薛善禾捧着自己的画,暗暗发誓要?在离开梁家之后,带着晴月蓬蓬勃勃地把日子过?出花来。那时的她也在心底期望,与她和离的梁邵,终酬壮志,成为千古流芳的红缨枪将军。
可如?今,她花团锦簇的梦已碎了。梁邵的梦,会成功吗?
笔走龙蛇,不过?须臾,宣纸上已勾勒出一道凭栏远眺的背影,皂青色袍角在风中翻涌。画中那人单手执壶,仰首向天,意态疏狂,说不尽的快意风流,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梁邵,也是吴天齐口中混不吝的、却亦有许多委屈的善霸王。
鲜衣怒马,少年意气,大?抵如?此。
只是奈何今生缘浅,夫妻缘分至此,终是……罢了。
她复又蘸了墨,正欲在画中人的身侧,再添两道女子倩影——那晚伴他吹风赏雨的她与晴月。笔尖未落,执笔的手却被大?掌包住。
梁邺单膝抵在她身后蒲团,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撑案,高大?身躯将她圈住。他的脸侧在她颊边,吐纳的热气激起一阵细细密密的战栗,善禾脊背僵了僵。
他低低的笑贴着耳根响起:“在画什?么?”
善禾心头狂跳,强自镇定?地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慌乱,勉力平声道:“闲来无事,随便画画罢了。”怕他起疑,又急急添补说:“画得像大?爷凭栏远眺么?”
梁邺便垂眸去看,画中人只有一个背影,长身玉立,凭栏饮酒,气韵疏朗阔达,恣意飞扬。只是……仰天举酒的疏朗阔达,当?真是他梁邺么?他自诩并非酗酒之徒。
倒是阿邵……
善禾偏头望着他的脸,把他渐渐转冷的眸色也看在眼底,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善禾急忙唤他:“大?爷。”
梁邺收回目光,落在怀中人儿的粉面上:“怎的?”
善禾索性将手中羊毫塞进他掌心,侧仰着头,勉力挤出个笑:“我?的画,向来有画无诗,总觉缺了风骨。今日大?爷在此,能?赏我?一首么?”
“你?画未成,如?何题诗?”梁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那等我?画好了,大?爷亲自写一首罢。”
梁邺未置一词,将那羊毫信手搁在笔山上。他两手撑住紫檀大?案,身躯慢慢前倾,几乎要?压在善禾背上。善禾整个人仍旧背对着他跪着,只是侧脸看他,面上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实则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担忧他看出画中人实系梁邵。
脊背传来的男人的热与压迫,善禾不自觉地扭动了下身子。
梁邺敛眸,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后慢慢地,在她唇瓣吻了一下。极快的,也极轻的。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唯有一丝丝的颤抖。她在怕什?么?
他抬起脸,声气愈沉:“善善。”
“我?不爱喝酒的。”
善禾心口狂跳如?擂鼓,两手绞个不停。
压迫铺天盖地而来,她如?溺深潭。
梁邺眸色乌沉,如?无波静水,透着深寒。
“你?是在画他么?”
不消说出名字的,梁邺与薛善禾都知道的,那个他。
善禾双瞳震颤,张了口,却觉嗓子灼烫,竟说不出半个字眼。
梁邺眼梢压着沉沉寒厉,他抬起一只手,扣住善禾的下颌,一寸一寸地捻她下颌的薄肉,虽不用力,却容不得她反抗。
“嗯?”
“说话?。”梁邺盯着她眼底,“我?在等你?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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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会有一章专门写弟弟(具体哪一章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与善善的对手戏还要再稍后面一些了哦[眼镜]
咱下面的剧情不全是哥哥与善善的二人转,入了宅院之后,宅斗肯定会有一些的。京都大舞台有种你就来hh,有好多人物前面出现过名字啦。
施家不用说,梁邺的老师欧阳老先生很爱自己这个徒弟的,梁邺打算求娶的贵女苏犀照苏小姐嫁人了没,害得善善一家家破人亡的三皇子好像还没死诶,还有那个要给弟弟吹箫的骗婚gay裘三郎记得么!他爹裘宏远是兵部的一把手哈!还有还有,弟弟最开始在月坨村办案子,抓错人了是不是,被抓的那个人有名字的,叫庄一兆,前面提过一嘴hhh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会什么时候出来,但是应该都会出来走一走的。大家看到他们名字的时候别忘了哈~我在这里提一下,后面就直接写下去了哦[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反正宗旨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人身上背着各人的因果,该来的总会来,是你的跑不了[粉心][黄心]

“我……”话堵在?喉咙口,她不知如何掩盖过去。
太明显了。谁不知道梁邵爱酒?谁不知道梁邵的疏懒性子?
善禾低下头?,咬紧下唇,缓缓道:“对不起,我不该画他……”她匆忙转过身?,再深望了望画中那人,咬咬牙,从中撕开。再撕,撕成拼都无法拼凑的碎屑儿?。待得满桌狼藉,善禾泄了气?一般,伏在?案上呜呜哭起来:“大爷,对不住,我不该画他的。我只是想到那天离开,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好孤单。我们都走了,我们在?一起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撇下他一个人……对不住,我没办法一下子忘掉他,我和他做过两年的亲人啊,我真的没办法一下子、一下子就?把?他彻底忘得干净。对不住,大爷……我总能忘掉他的……”
梁邺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好像习惯了她剧烈反抗,适才他都已?做好善禾气?恼、推拒、拼命将他推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她就?这么伏在?案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她的话恳切,她的哭亦盛满悲望。那溢满胸腔的滔天怒意竟在?这期期艾艾的哽咽中逐渐消弭了,亦化成一股淡淡的愁。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善禾颤抖的两肩,那些质问的说辞、那些怨怪的伤情话儿?堵在?嗓间?,喉结滚动,再开口,只余一声长叹和一道无奈的:“善善。”
她肯同他道歉,她肯给他作出承诺啊……那也罢了,倒也罢了,只要她愿意作出改变就?好,总不好再逼着?她。
“慢慢忘记阿邵罢……”
案上的人默了片刻,缓慢地、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梁邺起身?,给善禾留出一片空间?,容她最后再悲伤一会儿?。
待得眼前人呜咽声渐小,梁邺平声道:“好了。”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善禾只得坐起身?,将手搁在?他掌心,另一手去摸帕子预备拭泪。才摸到帕子一角,整个人已?被他扯过去,倒在?他怀中,脸上的泪水也糊在?他胸前的云锦暗纹上。善禾慌得要坐起身?,下一瞬,脸教?他捧起来,嘴教?他堵起来。
她怔忡片刻,很快适应了他这遭又凶又急的侵袭。良久,他喘息着?松开她:“永远都不要再想他了,好么?嗯?”
善禾盯着?他眼底自己?小小的影儿?。
她忽而想笑。她根本没得选,她连自己?想什么都要受他桎梏,她半分?自由都没有。既然没得选,那为什么还要假惺惺问她?
“……好。”她哑着?嗓子。
梁邺沉眸睨她:“如何信你??”
善禾仰脖望他,酸楚抑不住地上涌。她知道,梁邺是要她证明自己?再不会想梁邵了。如何证明?把?心剖给他?还是……
她身?子一抖,忍不住泪坠云腮。
终究还是沦落到此地了么?
她只好慢吞吞伸了手去解他腰间?玉带。
梁邺按住她手,蹙眉:“哭什么?爷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没……”她吸了吸鼻子。
“没打没骂,怎的又哭?”他的手覆上她的脸,“觉得委屈?”
“我……大爷……我再不会想他了……”
梁邺凝眸看她,未应。蓦地,眼风扫过案上狼藉,灼灼刺目,转过脸来,又见她泪落不止,方才好容易消散的怒意顷刻间?重聚了。适才她伏案恸哭,口口声声念着?梁邵的孤寂,那副模样岂会是“不会再想”?分?明是想!分?明是恨不能要化成梁邵,连他的孤单都要一寸一寸地感同身?受了。这会的两行泪,为的是那被撕成屑末儿?的画,还是怨他突然闯入,坏了她对梁邵的思念?抑或是,她从来就?不情愿他碰她?所有的“情愿”皆是做戏?
“啊。”梁邺吐出一口浊气?,声线绷紧,“还是觉得自家委屈了是不是?”
“只是想了一下阿邵而已?,只是给阿邵画了幅画而已?,只是怕梁邺发现,故意撒谎哄他说画上的人是他而已?,善善心里好委屈,是不是?”
他的手渐渐下移,落在?善禾纤细白腻的脖颈上,而后合拢掌心,慢慢扼紧:“善善,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跟的是谁?穿谁给你?的衣服?睡谁的榻呢?是不是这些日子我太纵容你?,纵得你?心野了,你?就?可以自作主张想梁邵了?”
善禾逐渐涨红了脸,她紧紧扣住梁邺五指,声腔里溢出几个字:“我……我没有……我不委屈……”
见善禾堪堪喘不过气?,梁邺才一根一根松开手指,轻笑:“不委屈,那哭什么?”
“不想我碰你,是不是?”
“想让梁邵碰你,是不是?”
骤然得了一□□气?,善禾抚着胸口急喘。可呼吸不过几口,那厮已?吻过来,这一次更添凶戾。不消片刻,她的唇瓣被磋磨得没有知觉了。善禾实在?承受不住,轻轻张了口,原是想呼吸的,却不想游蛇迅速探入,吮咂着?她的舌尖。
待得善禾浑身?发软,再无力气?抵着?他,梁邺这才松脱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逼视善禾涣散失焦的两眸,沉声问:“适才亲你?的是谁?”
善禾喘着?气?:“你?……”
“我是谁?”
“梁邺。”她声音虚弱。
“那适才你?心中想的,又是谁?”
“没,没想谁……”
“唔……不对。”他又吻了上去。这遭不单是吻,手也不再沉默着?搂她了。
罗襦、汗巾、亵衣……一件一件地被剥落,一件一件地委顿于地,很快善禾身?上只剩下小衣。
前几日,他都是在?这一步停下来的,因他想将最重要的那一次,留待殿试放榜那日。可这会儿?,他赤红着?眼,满脑子皆是梁邵与?薛善禾,薛善禾与?梁邵。好一对情深意重、藕断丝连的有情人呵!
好啊,好得很啊,这妮子如今也很是学会虚与?委蛇了。嘴上说着?“情愿”,实际心里只有梁邵!
梁邺越想下去,越觉得胸膛滚滚烧着?一把?火。方才他还强自按捺着?,以薛善禾重情重义的性子开解自己?——她断不会即刻忘了梁邵,他愿意等,也愿意再给她些时日。偏她又哭!她就?这般委屈于他碰她?
他心头?怒焰丛生,再看她这噙泪的脸,不觉想到倘或自己?是梁邵,她是否也这般哭哭啼啼地不愿意?
妒火一经燃起,便再难扑熄。她无声的抗拒与?泪水,此刻如同当头?泼下的滚油,燎起熊熊火焰,将他残存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俯身?,惩罚似的衔住她柔软的耳垂。
耳畔痛楚袭来,善禾不觉吃痛呼出声。
梁邺仔细感受着?她的颤抖,忽而手一松,整个人离了她。梁邺冷眸睨她:“善善,睁开眼,看清楚,现在?搂着?你?的是谁!”
善禾屈辱睁了泪眼,雾蒙蒙地望他。
他勾起唇角:“刚刚想的是谁?”
善禾轻声道:“你?。”她顿了顿,“梁邺。”
“如何信你??”
善禾愣了一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知道自己?连身?体发肤也不能保全了。善禾咬着?唇,倾过上半身?,主动将唇瓣贴上他的唇。她双手攀上梁邺的肩,环住他的脖颈,修得圆整的指甲慢慢插入他浓密的墨发中。忽地,她从他的攻城略地中挣脱出来,细细喘着?气?,眸中带着?决然:“我会忘了他的。”但她又说:“我会只记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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