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屈哽咽:“大爷,别……不要……”
梁邺按住她手?,鼻息粗重?:“躲什么??”他臂上猛一使力,善禾又被扯回来,摔在他肩。俯首吮住耳珠,话音模糊不清:“善善,摸摸它啊。它是为你才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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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啦好啦,准备拉剧情进度啦[狗头叼玫瑰]
亲吻和亲耳朵,全是脖子以上,求放过[托腮][托腮]
善禾早从云端坠落。
她红了?眼?,怒目一瞪,恨恨地刮着?他的脸。良久,她忽而泄了?气一般,敛下眸子,妥协地轻叹:“大爷这样?扣着?我的手,我如何伺候大爷?”
梁邺一怔,万没想?到她会就此服软。他松了?自己的手,才发觉她腕子、手背皆被他攥得红了?。她应当很疼。梁邺忙忙笑开:“弄疼了?你,实是我的错。”
又见她腕子上也光秃秃的,把她往怀里一搂:“再?打对金镯子罢?”
善禾轻轻揉着?手腕,被他搂进怀时,人往侧边一倒,头?也摔在他肩。随着?动作,胸前雪波起伏,如浪。
浪尖缀着?两粒胭脂红珠,饱绽如绒球,躲在罗衫后影影绰绰的。
她悄然把衣领紧了?紧。
梁邺腾出另一只手,覆在她腕子上,也细致熨贴地帮她按摩。话音热气扑在她耳廓,又激得她脊背一僵。
他笑得放浪:“就痒成这样??不过一口气儿罢了?——”
“也能教你.软么?”
善禾隐隐蹙眉,抬头?时,面色却容淡下去,美?目细细地扫他的脸,一寸一寸地扫过去,端的是娇媚清妍。
梁邺不由喉间发涩。
她也笑,只是有?些?咬牙切齿:“这还不够呢。”
“什么不够?”他歪了?头?,困惑问。
“大爷闭上眼?。”
梁邺把唇一勾:“你早如此,也不必吃那些?苦。”凤眸已然阖上了?。
善禾卸了?他腰间汗巾子,将他一只手捆在床柱上。她听?他愈来愈急促的喘息,眼?里怒火中烧,她咬着?牙,指尖去撩他胸前衣服,尽量放平声线:“旁人知道克己复礼、清心寡欲的梁大进士,床第间是这样?浪荡吗?”
他眉峰一挑,声气更促:“单你一人知道。”这是实话。
她轻轻笑了?,落在梁邺耳里,也是发烫。她又从榻边拿了?条不用的汗巾子,如法炮制,用力打了?两个死结,决心让他像牲畜一样?栓在床上。
善禾又问:“阿邵也不知道?”
他暗暗皱眉:“别提他。”顿了?顿:“以后唤他二爷。”
“那可不能,这把人绑起来的手艺,就是他教我的。”是说那回梁邵不肯和离,差点把她捆起来逼.奸的事。
思及此,她心里生?了?些?落寞。
“而况,大爷方才不是说,一口气儿就能教我软么。”
他闷闷地长“嗯”一声,等她下文。
她冷着?眼?,恶狠狠盯他,撂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弟弟比你更知道呢。”
他猝然睁眼?,这才发觉自己双手被分绑在两根床柱子上,而她已退到脚踏板上,冷笑森然地望着?他。
她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梁邺急急扬声:“你出不去!”
她转了?脸,一笑,清清丽丽、温温和和的,好像还是从前那个薛善禾。她说:“我不出去,我怎么跑得出去?我连死都得大爷同?意。我就在这陪着?大爷。”
说罢,她行至门前,开了?条缝,同?门口怀松道:“你先下去罢,大爷在这,我也出不去。”
怀松“啊”了?一声。
梁邺高声道:“不必听?她的!你就守着?!”又改了?口:“你进来!”
善禾拧了?眉,伸出两根手指往怀松胸前一点,把他推远:“大爷玩得兴头?正浓,同?你说笑的呢。你要进来,我可不依。怀松,你去歇会儿罢,一个时辰后再?来,不许迟、不许早。”
怀松见她如此,身上衣着?又有?些?凌乱,脸红了?红,忙垂下头?,道一句“告退”,慌慌跑开了?。
门闩栓上。
善禾盈盈转身,后背贴着?门闩,遥遥同?他笑:“其?实你可以硬逼着?怀松留下的,他会进来的,但你没坚持。为什么?”
梁邺怒目瞪她。
善禾道:“你也知道丢人。那般光风霁月的梁大进士啊,被一个女人捆在床上,也自惭形秽,是也不是?”
梁邺猩红着?眼?,牙关咬紧,齿缝间溢出几个字:“给我松开!”
善禾叹口气:“那你为什么没有?替我想?一想?,我被迫来到这儿,我被迫每天被你这样?对待着?,我在成敏成安彩香彩屏面前,我会不会也这样?难堪?”
梁邺唇线绷直:“有?我在,他们不敢这样?想?。”
善禾冷笑一声:“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他们不敢这么想??祖父在世时,我与阿邵尚为夫妻时,你守着?规矩,你能笃定地说你从来也不敢想?过我么?”
他咽住。
“旁人知道克己复礼、清心寡欲的梁大进士,床第间被一个官奴女子这样?戏耍吗?”
梁邺已气红了?眼?,喝令她速速解开。
她继续着?上一个问题:“阿邵知道吗?”
善禾先点了?炷香,她指着袅袅升空的青烟:“等香灭了?,我给您解开。”而后莲步行至桌案前,铺纸磨墨。她心口咚咚跳动,是太兴奋了。眼眶发涩鼻尖发酸,是太委屈了?。
羊毫蘸饱墨汁,善禾用手背拂去泪,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都那么妥协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声音陡然急促:“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她突然的爆发让室内骤然寂静。
梁邺盯着?她的脸,全是泪,无休止往下流的泪,很快把她那张芙蓉面弄得模糊。
蓦然,他竟觉得自家?心口也疼起来,像针扎了?一下,要不了?他的命,或许连伤口都不会留下,但就是疼,轻微且长久。
之前他那样?对她,他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的。可那会儿看着?她委屈难受的模样?,他心口从没这样?疼过,有?些?不忍心,但也就那么一点儿。他想?着?她很快会到他身边来,成为他的女人,他想?着?自己总能扭转她的心意,并且会好好待她,一辈子地好好待她。
偏偏这会儿,她哭的样?子和那时没什么分别呀,甚至反抗也不及那会儿剧烈了?,怎么他就觉得心口针扎似的疼了?呢?他望着?善禾抹泪的样?子,喉咙里像塞了?团棉絮,堵得难受。
善禾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握笔的手直发抖。她用左手撑住右手腕子,迫自己画下来。
画得自然不好,但一笔一线,该画上的都没有?缺,梁邺此刻什么样?,她就画成什么样?。
她没有?那么多想?法,这两天的经历,她已知道她逃不出去,哪怕逃了?,他也会拿着?奴籍去金陵官府把她抓回来。她也不信他说的什么纳她为妾的话,他这般在意名声清誉、仕途前程,岂可能给她名份?而况,她根本就不想?在他身边。
善禾想?起一个词,“权宜之计”。
他说的那些?软话、做的那些?承诺,不过是权宜之计。对于?她,他或许只是新鲜,身体上的。但他天资聪颖,科场一路过关斩将之辈,把皮肉之欲粉饰为钟情,何等易事?或许他当真有?“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但那应当只出于?他的教养,以及不想?教旁人知道的,清朗温润如梁进士,私底下竟也狎玩弟妻。
不是要照顾她,而是要囚.禁她。
总归她是难逃得出去了?,那就待在这儿罢!只是她不痛快,他也别想?顺心。
她能做的反抗,也仅此而已了?。
画成时香已熄了?,梁邺头?抵着?床柱,额角青筋蹦起,冷然盯着?她。善禾却笑靥温良,一壁把梁进士被缚图拿予他瞧,一壁用纤纤十指替他解汗巾子。
善禾道:“请大爷观览。”
梁邺手上已勒出红痕,整个人强压着?一股气,周遭怒意蒸腾。方才善禾作画时,他心中也煎熬着?,一会儿是心疼,心疼她那可怜模样?,哀哀戚戚地哭她自己;一会儿是暴怒,怒她敢如此戏耍他。他把唇瓣咬得几欲滴血,现下见她伏在他身前,低头?仔仔细细解开汗巾子,温婉小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心疼便占据了?上风。可再?一凝眸,那简单勾勒的画上,赫然是他,赫然是他双手被绑在床柱的难堪模样?。怒意就此彻底压过心疼,一时间梁邺气得肝胆俱颤。
汗巾子系得太紧,善禾着?实费了?些?力气。她声气软和,像在叙家?常:“从前在家?里,我常画画的。来了?密州,就搁置下了?,每天琐事缠身,无暇执笔作画。祖父、阿邵,我都没有?给他们这样?画过,大爷是头?一份。”
她也不知道与他说这些?做什么。大抵是真的有?些?妥协了?,说些?软和话,教他怒气小一点,她就能好过一点。她笑自己的软弱,也笑自己分明软弱却又忍不住反抗。
是弱也弱得不彻底,反抗也反抗得不彻底。
善禾抬了?眼?看他,笑还是有?点假,像尽力撑起来的。她见梁邺紧锁眉心,猩红两眼?,伸了?手替他抚平皱着?的眉:“你气什么,你对我不也这样??”
他冷笑着?,凤眸沉睨。
善禾就把自己衣袖挽起,露出两截隐隐红痕的腕子,放在他手边:“瞧,我也有?,你弄的。”
梁邺不作声,兀自把腕上已经解开的汗巾子褪下,往榻里面一丢,眼?里蓬勃着?怒意。他扭了?扭手腕,霍然站起来,揪住善禾衣襟把她一提溜,带着?她阔步往外去。
善禾挨着?蹭着?不肯跟他走,他抿了?唇,手猛一使力,把善禾拽出来,扛在肩上。
梁邺一介书生?,何来这么大力?其?实从前梁家?两兄弟读书习武皆是一起的,只是后来各自择定前程,分道扬镳了?而已。
而况还有?一点,梁邵天生?有?十分力,面对善禾时,再?怎么样?,都收着?力道,只肯用八分,怕她疼;梁邺不及梁邵力大,天生?只有?八分,但面对善禾,八分力全用了?,怕她不乖顺。且他比梁邵多了?股狠劲,八分力使出来,竟似有?十分。
善禾趴在他肩上,今番却不似上回那样?拳脚并用地扑腾了?——她知道扑腾也没用,不如识相点,少受点皮肉之苦。
只是,还不想?那么难堪,她轻声开口:“你让他们退下罢。”
梁邺笑得阴戾:“你还知道难堪!由得了?你?”他高声唤道:“成敏!成安!”
那俩人忙不迭跑来,都垂着?头?,不敢正眼?看。
梁邺对成安道:“把晴月拖过来。”
成安犹豫:“大爷,晴月姑娘手没好全。”
“哦,她用手走路?”
成安忙道一句“我这就喊她来”,转身往她房里去。
那厢善禾甫听?见晴月的名字,浑身一凛,她急道:“你要干什么?她又没惹你!”
梁邺声音愈来愈冷:“善善,我是不是同?你讲过,你不听?话,晴月的日子就难捱?”
善禾身子不禁有?些?发抖,她忙扑打梁邺脊背:“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邺见肩上人如离水之鱼,拧眉轻声啧了?一声,扬手一巴掌扇在善禾臀肉上。
浑圆挺翘之处,打起来肉波似浪。清脆的一声“啪”,落在人耳里,倒有?些?黏糊。成敏就站在跟前,周遭还有?路过的小厮丫鬟,自然被这短促之音吸引,忍不住抬了?眼?,又忙敛眸。善禾羞愤顿生?,眼?前一黑,不敢再?动。
本觑着?眼?偷看动静的成敏,慌得把头?埋下更低。
梁邺沉声:“善善,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说的话,是吓唬你的?”他转而同?成敏道:“取刑杖来。”
成敏疑声:“刑杖?”
梁邺素来温厚,莫说刑杖,连重?话也鲜少说,大房的奴仆们皆赞他仁厚。这会子要刑杖,从何处寻来?
“我知道,你是硬骨头?,连死都不怕。”梁邺面朝成敏,“那么,日后薛娘子犯错,罪罚皆用在晴月姑娘身上罢。可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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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会比较虐。。[化了]
成安把晴月喊过来时,周遭已?悄悄聚了些看热闹的小厮丫鬟。
没有刑杖,成敏只好拿了根木桨立在一旁。
梁邺负手而立,背对众人?。善禾跌坐在他身侧,双目空茫、行止麻木。甫一见?晴月,连日的委屈涌上心头,善禾撑起身子,喊了声她的名字,就要扑过去。却被梁邺扯住衣领,重又跌回来。
他这才?转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与彩香道一句:“把大房的人?都喊过来罢。”
不多时,人?乌泱泱站了三?四?排,俱抻着头把目光注在善禾身上。
善禾早把脸低下去,认命般枯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梁邺便同卫嬷嬷道:“嬷嬷,日后大房的规矩,还需交给嬷嬷您执掌了。”
卫嬷嬷颔首,向前一步,稳声道:“大爷所托,我?莫敢不从。”她转脸同众人?道:“大爷宽厚仁慈,不忍苛责犯错之人?。若是在密州,那倒罢了。此番去京都开门立府,规矩势必要修严。倘若还像从前,岂不教?人?家看大爷笑话?从今往后,再有言语无状、以下犯上者,按例受罚。”她匀了眼风给成敏:“成敏,言语无状、以下犯上者,杖十。动手罢。”
说罢,怀松、怀枫立时上前,扭住晴月把她按在条凳上,晴月不明所以,大喊着:“我?没有!我?被你们关在屋里,我?何曾以下犯上!”
卫嬷嬷笑:“你是伺候薛娘子的,薛娘子犯错,便是你错。薛娘子当罚,便是你罚。”
晴月愣了愣,反抗停滞一瞬:“什么?”人?已?被按倒在条凳上,手脚皆被捆住。
一直缩在梁邺身侧、不发?一言的善禾忽而起身,冲将上去趴在晴月身上,抱着她,善禾哭道:“对不起,是我?累了你。”
很多很多事的对不起,不仅仅是今天。这份对不起往前回溯,善禾蓦然觉得,两年?前薛家被抄,也是对不起——害晴月丢了大丫鬟的差事,离了自小生长的金陵,跟着她一直辗转流落到密州。
成敏举高的木桨僵在半空。
卫嬷嬷同彩香、彩屏道:“把娘子拉开。”
二彩只好走上去,揪住善禾的衣袖,都不敢使全力,彩香轻声在她耳畔说:“娘子快别犟着了。这会儿?好好认个?错,让大爷开恩罢。”
善禾不说话,只死死抱着晴月。
梁邺沉眸:“把她拉开。”
彩香与彩屏只好使力去扯,晴月也哭着让善禾松手,偏偏善禾攥得太紧,什么话都不说,所有力气悉数用在护晴月上。
卫嬷嬷皱了皱眉,转头看梁邺。梁邺冷着脸,长叹一气:“罢了,交给嬷嬷了。”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卫嬷嬷得了令,老目中闪过一丝狠戾,她道:“哥儿?早该如此。当日你家老太爷就是太心软仁善,才?把梁家走到如今地步。三?姑爷病逝后,梁家这么多年?都没再出个?能立得起来的子孙,好不容易才?盼得哥儿?你有出息。若依着哥儿?外祖家的规矩,不说别的,就像薛娘子这样的倔强性子,也早被驯服软了。”
从前她绝不可能在梁邺面前说这话,只是这些年?看梁邺一步步走到京都,看他与梁老太爷逐渐迥异的行为处事,看他越来越像如今的施家家主,卫嬷嬷心里感到一丝欣慰:梁邺身上,更多留的是施家的血。
他既有梁家人?的天资博学,又有施家人?的冷心冷情,这才?是能位列鹓班鹭序、致身青云的人?啊。卫嬷嬷自觉她那年?少早逝的三?小姐,终于能瞑目了。
卫嬷嬷走上前,好声好气先说一句:“请娘子起身。”
善禾本就不喜她,索性把脸埋在晴月肩窝,轻声宽慰她:“别怕,有我?在……”
话音未落,她腕子忽被人?扣住,攥着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善禾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被人?捏碎了。她吃痛呼出声:“啊!”
卫嬷嬷拧着她的腕子,见?她五指渐渐松脱了力,忙对彩香等人?道:“还不把娘子拉开!”
彩香、彩屏得令,立时抱住善禾,将她从晴月身上拉开。
善禾挣扎着要扑回去,可此时已?有另两位丫鬟得了卫嬷嬷的话,抱住善禾身子,不肯她动弹。四?五个?人?,辖制着善禾,如深渊吞噬掉她所有的反抗。她被人?拖到距离梁邺几步远的地方,反抗全都被压下。
啪的一声,木桨落在晴月腰臀间,晴月凄厉的惨叫撕破长空。
善禾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是不住地发?抖。
她失声道:“天哪!晴月!”她眼前黑了又黑。晴月在这空档儿?里又生生受了两杖,臀部的衣物已?血染殷红,刺目惊心。
善禾忙喊:“够了!够了!成敏你住手!”
成敏仿若听不见似的,又一桨落下。
晴月痛得厉害,头也抬不起来了,耷拉在条凳上,进气也弱下来,只大口?大口?出气。她开始哭,对着善禾,喊的却是母亲:“娘——我?疼——”
善禾睁着一双猩红泪眼,反抗骤然停滞住,眼泪断线般滚落。
晴月又忍痛道:“姑娘,小姐!你别看啊!”
第五下重重落下来。
晴月叫得更惨。她声音彻底弱下来了,口?中似乎咕嘟着吐出血泡:“小姐……”
她已被巨痛吞噬了:“小姐,你放弃罢……”
“你从了大爷罢……求求你……”
“你从了他罢……”
“——我?疼啊!”
善禾如遭雷击,她筑在心底的最后一道墙终于彻底坍塌。她眼望着成敏高举的木桨,失声痛哭道:“住手!”
她哭得太过凄惨,成敏也愣住了,去看卫嬷嬷,等卫嬷嬷示下。卫嬷嬷两瓣干唇蠕动,正?要开口?,却听得善禾泣声道:“梁邺,我?错了,我?错了……你放了她罢……”
卫嬷嬷最终把话咽回肚里,没开口?。
善禾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与大爷说话!”
彩屏本不打算放,彩香暗暗瞪了她一眼,于是八九只手一齐放轻了力道,善禾很快逃脱桎梏。
她踉跄着跌到梁邺脚前,双手攥着梁邺玄色袍角,两膝跪下,声泪俱下:“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大爷,您放了她罢……我?再不会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她额头抵住双手,整个?人?蜷跪在他面前,不住地颤抖。善禾的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袍角:“求求您……大爷,求求您……我?一定听话,一定乖顺,我?一定不会忤逆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罚她……求求你,行吗……”
头顶,是男人?沉稳如钟的声音:“你早如此,晴月何必吃这么多苦?”他把人?从脚前捞起来,掰过她的脸,面朝晴月:“你看看,她身上的伤、身上的血,皆系你不听话的缘故。”
善禾的脸被他大掌扣着,说话动作皆有限。她木木地点头,口?中不停重复:“我?会听话的……会听话的……”
于是,梁邺蹙眉同卫嬷嬷道:“嬷嬷,小惩大戒,倒也罢了。但是规矩不可废,十下杖刑,一次也不能少。”
善禾猛地抬头。
梁邺含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可是薛娘子心疼晴月。成敏,你轻点力道,混过去罢。”
成敏应了声“是”。
梁邺又道:“彩香,扶薛娘子回屋休息。嬷嬷,这里交给您了。”
善禾便被彩香、彩屏二人?夹峙着拥回屋内,梁邺厌烦此等场景,也沉着脸色回了屋。待得梁邺一走,成敏把木桨丢给成安:“我?轻不下来,成安,你来罢。”
接下来,卫嬷嬷又对此间所有丫鬟小厮训诫立规,让众人?观完行刑,才?把他们遣退了。
善禾坐在榻沿,两眼空茫,绞着手指,凝神听外头动静。可是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却没有晴月的哭声了。她忙忙同彩香说:“彩香,她不哭了,你去看看啊。”彩香叹了口?气,径自出去。
独留彩屏在屋。她捧了靶镜、取了木梳,给善禾篦凌乱的头发?。
镜中,彩屏见?善禾静静流泪,瘪嘴:“老是哭,大爷见?了又得不痛快。娘子好歹想想大房的好,多笑笑啊。”
善禾忙用手背拭泪:“嗯,我?不哭了。”话毕,泪又流下。
彩屏再叹。
善禾看见?靶镜中彩屏脸上的几道红痕,不由问:“你脸怎么了?你也被罚了吗?”
彩屏冷笑:“跟人?打架了,她给我?脸上挂彩,我?把她头发?薅了。”
“哦。”善禾道,“那他们没罚你么?”
“怎么没有?一个?月月例呢!”
“没打你?”
“大爷从不动刑的,至多罚些月例罢了。”她忽然意识到今日晴月被打,善禾是在执拗这个?“被罚”。她不由问,“娘子今儿?犯了什么错?怎么就到这地步?”
善禾木然道:“我?……彩屏,你知不知道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我?明白了,娘子是以大爷之道还治大爷之身了。”彩屏噗嗤一笑,“哎,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但彩香有句话是不错的,活着才?是顶顶要紧的。就像这次蘩娘——”她意识到失言,忙噤了声。
善禾握住脸:“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接受我?这样子活……”
彩屏蹙眉:“接受不了的结果,娘子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接受得了自己?的活法呢,不过是捱日子罢了。譬如我?,还想托生公主娘娘呢,可还不是困在后宅里头为奴为婢?难不成我?就想着去死?”
善禾慢慢说:“是,我?知道……我?会努力接受的……”
彩屏一笑,俯下身贴在善禾耳畔:“诶,二奶奶,您别难受。大爷那般的人?物门第根基,他还巴巴儿?地要您,您也不亏呢。”
善禾一愣,双眼睁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彩屏又站直身子,继续给善禾梳头,嘴边含笑:“我?说糊涂话了,娘子别介意。”
善禾微微颔首。
头发?梳好了,脸还花着。彩屏便又去打了水,把白巾子绞干,给善禾擦脸。擦去泪珠,脸仍素着,两只眼红肿似桃儿?,面色也惨白得厉害。彩屏扶善禾坐到妆台前,给善禾描春山、敷粉面、点绛唇。菱花镜里,很快又是一张黛眉朱唇芙蓉脸了,清丽温婉,就是眼梢含着一段愁情。
彩屏有意哄善禾开心,本欲说笑解颐。只是刚说了没几句,善禾忽而抬眼看她,平声道:“那个?卫嬷嬷,从前怎么没见?过?”
彩屏见?她有好奇心,心里不由地宽慰些。有好奇心,说明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就怕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那才?并非长久之象。于是,彩屏转了转眼睛,搜索枯肠,把她所知的关于卫嬷嬷、关于早已?病故的施太太的事,细细讲来。其实?故事中的人?,她几乎没见?过,连卫嬷嬷在今天之前,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不过她是梁家家生子,兼之她本就是爱说爱笑的性子,是八卦队伍里的急先锋,因此她说起来就好像自己?亲历一般。
彩屏絮絮开了口?:“卫嬷嬷,是大爷二爷的母亲、也就是病故的施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施家,世世代代生活在京都,阖府上下,人?人?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不说主子,就说他家出来的奴仆,走起路来也趾高气昂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现有例证——”
善禾听到“雄赳赳的大公鸡”一词时,略略弯了唇瓣。
彩屏见?她终于有点笑意,心中得意,继续道:“单说一件,娘子嫁来咱们家,做了近两年?的管家奶奶,可与施家有多少往来?”
善禾一怔,这才?想起来,施家似乎永远活在账册单子里,而且仅仅是从前的账簿。自她嫁入梁家,施家与梁家已?有两三?年?连节礼都没通过了。
善禾摇摇头:“似乎没有过。”
彩屏笑了,她说话也不忌讳,直接道:“那是自然。施家现今家主、施太太的嫡亲兄长、两位爷的亲舅舅,那会子来了四?五封信,很看不上咱二爷的婚事,不肯二爷娶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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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搭配红烧肉食用[眼镜]
第44章 梁邺又来咬耳朵了。……
那厢彩香看?完晴月,愁眉苦脸地走进来,叹道?:“不是致命的伤,成敏手上是有?分寸的,没下死手,就是疼得厉害,这?会儿人晕过去了。船上本有?郎中,已给她看?过伤、也开了药方子。我喊了两?个小?丫鬟去伺候她,药也上过了。”
善禾一听,忙道?:“彩香,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去看?顾看?顾她?”她起身?去翻自己带来的包袱:“你等等,我还有?几件首饰,你拿去带着玩。”
彩香按住善禾的手,拉她回妆台前坐下,为难道?:“娘子,若是卫嬷嬷不在,不用娘子说,我也要去看?她的。从前在府上,我们与晴月也很投缘。现?在卫嬷嬷来了,您也见过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若去了,没得留话柄,只怕她又要拿这?些?事作筏子立规矩,怪我拿着一等丫鬟的分例,去伺候一个小?丫鬟。”
善禾恨道?:“她怎么就这?么厉害!”
彩屏瘪了瘪嘴:“咱们家从前就老太?爷和两?位爷,家里规矩自然不紧,娘子您又是……哎,不提。卫嬷嬷规矩是厉害些?,但据说京都勋爵人家里,府中规矩比施家严苛的,尽有?好几家呢!如今卫嬷嬷巴巴儿地盼着大爷飞黄腾达、直步青云,肯定要下狠手料理?咱们大房的。娘子你这?身?份,那必然是头一个吃瓜落的,只盼着大爷能帮帮你。要是你再跟大爷置气,日后只怕还是今天这?样的场面了。”
彩香点点头:“正是此话。听我爹娘说,从前老爷和太?太?还在京都时,府里规矩不少。是老爷、太?太?病故,两?位爷回密州后,规矩才松了。反正现?在她来了,咱们还是收收魂才好。”她凑近前来,看?了看?善禾梳妆后的脸,笑?:“这?样才好,娘子本是姿容姣美,就该打扮起来。”说话间,她又取了只金累丝簪子,插入善禾乌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