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by一米花
一米花  发于:2025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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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屏追上话:“我们才刚也说到施家的事,我正要讲给娘子听。”
彩香顾着给善禾插戴,皱眉:“你这?嘴巴,日后还是紧着点罢!要是再挨罚,我可不会给你说好话了。”
彩屏咕嘟一句:“你小?瞧人,下次未必就是我挨罚你说好话呢,说不定就反过来!”
彩香一笑?:“那我可阿弥陀佛了。”
二人说个来回,唯独善禾坐在中间,那张打扮得清丽的脸上,两?弯春山折了,两?道?秋波瘦了,她盯着面前的胭脂,脸色还愣愣的,分明是想着方才的事,还没缓过来。
二彩无不叹息,却?也没法子,给善禾梳妆完毕,皆福身?告退,善禾也只是木木地点头。
到晚膳时分,彩香端来食盒。三菜一汤布在桌上,善禾摸着象牙箸,心口突突地跳。她担心梁邺会过来。
可直到她用完晚膳,梁邺也没来。倒是卫嬷嬷捧着一方雕漆方盘过来,说是大爷赏她带着玩的。
一对?金镯,一对?金耳坠。
他白天说好的,这?么快就赏过来,可见早已备下了。
善禾本说要收在妆匣里,卫嬷嬷瞪她:“明日大爷过来,瞧见娘子带上,心里才开心。”
于是善禾只好颤着手,把耳针扎进耳洞里,把金镯套在手腕上。沉甸甸的金子,颇有?些?份量,一走一动,一颦一笑?,咣当当的。晚上就寝时,稍一翻身?,还能觉到腕间硌人的僵硬,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她。
梁邺是次日午后用完午膳才来的。来前,彩香忍不住又劝了她一句:“午后大爷怕是要来,娘子想想开心的事。娘子开心了,爷才开心,爷开心了,我们、晴月都开心。”
善禾慢慢抬眼,哑声道?一句“好。”她知?道?的,再怎么不甘,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梁邺早间处理?各项事务,因此不便过来。来时善禾已卧在榻上,正枕着手背阖目养息。
燥热的午后,因在船上,还带着点湿气。梁邺握住善禾的脸,把她吻醒。醒时额上皆是汗,脊背也黏腻腻的,他就这?么把冰凉的手伸进来,揾了一指头的汗,笑?她这?么热的天,还里三层外三层地穿这?么多。
善禾把头低下。自从来到这?船上,她总不自觉地穿多些?,好像穿多了就能保护好自己。
梁邺抽了帕子给她擦拭薄汗,见她耳珠上坠着自家送的金耳环,不由笑?:“金饰倒衬你。”于是拿另一只手捻住她耳朵,细细地揉:“待会儿陪你去看?晴月?”
善禾脊背一僵,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敞开怀,搂住梁邺的腰,脸侧趴在他胸前,低声说“好”。
他朗笑?道?:“这?便对?了。我那儿还有?些?宫里的药膏,待会儿给她送去。”
善禾轻轻嗯了声,感受身上的衣物在剥落。
临到最里头的小?衣时,梁邺停住了。她听见梁邺浑浊的喘息:“善善……你现?在情愿吗?”
她闭了眼,又是轻轻嗯了声。
梁邺便把指尖放在她肌肤上,慢慢往下滑。
善禾忍不住溢出声,粉面后仰,露出一段滑腻白皙的脖颈,隐约几道?青色血管。
梁邺心头大动,不由贴过去,吻又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善禾喘着气,感受落在下颌与颈间的酥麻。
待她实?在承受不住那纷纷乱乱的吻,才慢慢睁开眼,两?只手把人稍稍往后一推。
那厮略直了直身?子,嘴角噙着浪笑?:“怎么了,善善?”雪白的一排牙,眼梢红得厉害。
善禾把脸一偏,并不理?他。
她本以为今日势必是要成事的了,却?不想他只是捉了她的手,搁在身?下。
他把脸埋在她颈间,暧昧的热气扑在她耳廓。
他笑?:“船上污秽,等到了京都下了船,好不好?”
其?实?是想与善禾多相处几回,彻底把她心底的抗拒揉软了、捏碎了。鱼水之欢、鱼水之欢,鱼和水都要欢,那才圆满。
善禾泄了口气:“好。”
她慢慢拢起手掌,紧紧握住他的,颤着声音问:“那我帮大爷?”
只消此一句,梁邺便觉美乐无边。他握住善禾的脸,勾她来做了个嘴儿,好一会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头一遭见你,你坐在那儿,又素净又雅淡,说话前总要先抿唇,好像要把话在肚里过一遍才肯说出来似的。”
善禾淡淡道?:“我都不记得那些?事了。”
他低低地笑?:“不妨事,我记得啊,善善。”
与那时梁邵口中的“善善”叠在一起,幽幽地荡开。
又过一柱香时间,善禾满头是汗地歇下来,手里黏腻得厉害。
清洗完毕,二人皆只着薄薄一层亵衣,靠在一处歇了好一会子,待那下头彻底软了,二人才穿衣起身?去看?晴月。
接下来的几日,梁邺都是午后来,用过晚膳便走。待在善禾这?里的时候,彩香等人皆退出去,连守在门口的怀松、怀枫也远远儿站着。
每日晚间,善禾临就寝前,梁邺总派卫嬷嬷送礼物来。除了第一日的金镯金耳坠,第二日是条金打的项圈,前头挂着玉雕的锁。第三日是凤尾罗、芙蓉覃、玛瑙枕,皆是夏日常备的,名目说得也好:酷暑渐至,怕善禾晚间太?热、睡不安稳。第四日则是一条流光云锦的寝衣,也是前一日的由头,说夜里穿凉快。可善禾摸着那薄如蝉翼的料子,五指明晃晃透在寝衣下,心底沉了又沉。
梁邺也从最初的生疏,到如今的娴熟。每日午后他来,不消片刻,善禾就被他摆弄得失了神智,到后头浑忘了世间诸事。
这?一日,梁邺正拿帕子擦手,居高临下地看?躺在榻上喘着余气的善禾,两?腿支起如小?帐,他慢慢弯了唇。
他把下颌搁在善禾膝盖上,先吻她膝盖上薄薄一层皮,再拿出一只手攥住她脚踝,慢慢地揉:“明天我要下船一趟,你也下去逛逛罢。”
善禾睁开半阖的眼,哑着嗓子问:“就到京都了?”
他道?:“到京都还有?两?日,明天到康州。我要去见个人,你也下船走走,顺带买点药带给晴月。你昨儿不是说药快没了么?”
善禾点点头:“好。”过了会子,她道?:“大爷,我渴……”她该自己去倒水喝的,可这?档子实?在乏得厉害。
梁邺笑?开:“好啊,都学会使唤爷了。”说罢,他却?趿了鞋下床,斟了盏清茶回来。梁邺一掌托住善禾脊背,把她抬起来,一掌托着茶盏,停在距她鼻尖足有?一掌之遥的地方。
他挑眉:“来,到爷手里喝。”
善禾只得凑过去,轻轻啜杯里的茶。
她知?道?他现?下顺心满意?,处处是向好的方向走。于是在喝了半盏茶的时候,双手从他掌心捧起茶盏,递到他嘴边,把她方才喝过之处,转了个个儿,她小?心说道?:“你渴么?”
梁邺放声笑?开,就着她的手饮完剩下的茶,把人搂进怀里:“今儿这?样乖?说罢,是有?事了?”
善禾攥着杯身?,头靠在他胸膛:“明天能不能请个郎中上船来给晴月看?一看??”
“唔。”他懒懒应道?,“好。”
“还有?一件事……”
“怎的?”
“到了京都后,我同晴月住一起罢?”
梁邺拧了眉:“怎的?”
“我正好照顾她,而且,我现?在是伺候大爷的丫鬟,跟她住,也算是符合规矩。”
梁邺眯了眼,扣住她下颌,迫她把脸转过来。他将目光放在她脸上:“你想要名份?”
善禾慌忙摇头:“没,我不敢,我只是想——”
“那就不必再说。”
善禾见他态度坚决,似无转圜余地,只好垂下眼,把脸靠在他胸膛上,轻轻叹:“那好罢。”
他顿了顿:“名份,还需等等。”
善禾忙说:“我不是那意?思。”
梁邺捏着茶盏,稍一低头,唇瓣便能触到善禾浓密乌发。他抿了抿唇:“你们的寝居就放在一处,也方便你白日照看?她。但有?一件……你懂么?”他特意?强调了“白日”。
善禾已抬了头,眸子亮晶晶的:“我知?道?,只要大爷唤我,多早晚我都去伺候。”
梁邺一笑?,俯首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转了话锋:“不过,你须得把那件穿上。”
他指向整齐叠好搁在床尾的流光云锦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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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emm马上七进七出啦!(已疯)
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梁邺现在迟迟不突破最后一层界限——
梁邺是那种表面云淡风轻克己复礼、实际上欲望很强的男人,他能力很强,欲望也很强,那他填补欲望这个空洞所需要的东西就比别人多了(他在床上跟善禾的对话其实是不符合克己复礼这个人设的)。
他的欲望指向两个方面:
1、权力。他一直说“去京都”“科举”,京都其实就是他对权力这个模糊欲望的具象化。
2、女色。善禾就是他对女色的具象化了。
但是,他很压抑。他追求权力(科举、去京都)是符合世俗的,而追求善禾却不行。作为兄长,他比梁邵和善禾年纪都大,梁邵和善禾都考虑到生宝宝了,而他还没有妻妾,还是个老区男。他是为了第一个欲望刻意压抑第二个欲望,用自我乃至超我去压抑本我,一直压抑到现在他二十出头了,同龄人宝宝都有了。因此他在知道善禾与阿邵要和离的时候,很快就说服自己背后搞小动作促使俩人和离,他对第二个欲望的需求是很迫切的。
现在,他可以拥有到善禾了,但是他要再等等。他跟善禾说:“到了京都再……”注意这个京都,其实他就是“我要权力和美人一起得到。”他要的圆满就是双重刺激来满足欲望(→因为欲望的空洞太大了),所以他宁可延迟满足。
那么他对善禾的感情,就可以稍稍说通一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刺激,可以承载他巨大欲望的巨大刺激。善禾带给他的刺激也是双重的,一是大伯哥和弟媳的身份突破,二是善禾的性格,温和孝顺乃至有些敏感脆弱的善禾,在梁家一直很守规矩,梁邵那次要绑她,她都剧烈反抗。所以对于梁邺来说,看那么守礼的善禾在他怀里口口的样子,本身就足够刺激。善禾反抗,他表面上不开心,其实身体很诚实的。
综上,梁邺目前阶段对善禾的感情就是:欲望>>爱情。
后面会爱上,会想着珍惜,但是为时已晚,伤害已经铸下了,而且他还有个强劲的情敌。
下一章是正经走剧情!要治一下卫嬷嬷了![眼镜][眼镜][眼镜]

第45章 报复卫嬷嬷
善禾最?终并没有穿那?套寝衣,因梁邺说:“还是等到了京都再说。”善禾自然答应。
六月二?十七日,梁邺带着成?敏、成?安一干人等先?行?登岸,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善禾并不?知道,也不?过问。
彩香、彩屏喜气洋洋地伺候善禾起床梳妆,描眉点唇,绾发?披衣,一番拾掇下来,但见善禾袅娜娉婷,恍若瑶台仙子降世。这厢彩屏给善禾戴上幕离,正?小心翼翼地拢着鬓边碎发?,那?厢彩香捧着一只装得鼓囊囊的荷包走?来,笑:“大爷动身前,特遣怀松送来的银子,教娘子买些合心意的物件儿。”
善禾淡淡瞥了一眼,刚要点头,卫嬷嬷却已走?到门槛外,两手交叠在腹前,声气端肃:“老奴奉大爷之命,陪娘子一道儿下船逛逛。”她睨了眼彩屏:“彩屏姑娘,你今儿便留在船上罢。”
彩屏不?忿,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彩香笑着同卫嬷嬷道:“嬷嬷,我?今日身上不?大爽利,只怕走?不?得远路,不?如就让彩屏代我?,容我?今日躲个懒歇息半日,您老儿便允了罢?”
卫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道:“也罢。留你,我?也放心些。”
这句话更说得彩屏吊眉竖眼的,善禾却拉住她,同她摇了摇头。
善禾与卫嬷嬷不?睦,她们是知道的。善禾不?喜欢卫嬷嬷,卫嬷嬷也看?不?上善禾。按理,这会子彩屏要刺卫嬷嬷一句,善禾没必要拦的。而况她也从不?管大房这些事,大爷赏赐她就收着,卫嬷嬷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刺她,她也受着,便是从前还在梁府的时?候,她与大房的界限也划得分明。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拦下彩屏。
彩屏疑声:“娘子,你……”
善禾已开口截住她的话:“彩香,你把这些收起来罢。等晚上回来,我?再仔细赏鉴赏鉴。”
彩香惑道:“娘子,这是爷给你——”
善禾一笑,当着卫嬷嬷的面:“我?知道,给我?的首饰。可我?现在已然妆扮停当,再添珠翠,倒显得招摇,实在不?害臊。你就搁妆匣里去罢,我?晚上再看?。”
彩香不?知善禾的意思,到底还是依言把荷包放入妆匣里。彩屏眨巴着眼,愣了好一会儿,忽而如电击灵台,明了善禾的意思。她附在善禾耳畔,笑着低声道:“娘子,你就放心交给我?。看?我?不?好好放一放这老货的血!”
善禾扶住彩屏的手,轻轻嗯了声:“走?罢。”
三人下得船来,怀松、怀枫已赁好一辆青绸帷子双马车候在岸旁。善禾搭着彩屏的手先?入车内坐定,卫嬷嬷、彩屏方次第登车。毡帘落下,遮得严实,怀松、怀枫跃上车板,扬鞭催马。
怀松扬声道:“娘子要去哪里玩?”
善禾答道:“康州地界生疏,我?也不?知此地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就随便逛逛罢。”
怀松迟疑道:“那?有什么意思。娘子好歹给个方向,比方说想?买钗环衣裳,我?与怀枫就把车赶到绸缎庄、首饰楼。再比方说,娘子想?尝尝本地风味,我?俩也好去问路。”
善禾听了,便说:“那?就先?去衣裳铺子。”
怀松笑着道一句“好嘞”,鞭梢脆响,马车辚辚而行?。因路径不?熟,怀松、怀枫下车打探了两回,耗去数炷香工夫,才把车稳稳停在康州顶顶有名的衣裳铺“瑞裳”门前。善禾扶着彩屏的手下车,携卫嬷嬷入内,怀松、怀枫就坐在车板上,各买了只蛐蛐斗耍解闷。
却说善禾三人甫一入店,立时?有两个穿戴体面的伙计迎上来,满面堆笑,躬身引路:“贵客里面请!”善禾随着他们入内,但见三间?敞亮的门脸儿,正?中这一间?齐齐整整列着丈许高的梨花木多宝格,格子内层层叠叠,码了绫罗绸缎,千色辉映,直晃人眼。东西首一溜儿挂的是各色成?衣,有石榴红、翠蓝、月白、鹅黄、芽绿等各种颜色,也有褙子、云缎裙、广袖袍、氅衣等各种款式,一时?看?过去,满目琳琅,令人应接不?暇。
铺子当中设着两张极大极长的楠木案,案上擦得光鲜无尘,此刻两个伙计正?小心铺开一匹闪缎,宝蓝底子的,迎着天光看?,竟隐隐流转出七彩霞光的光泽来。案旁一位身着棠红遍地金通袖衫的妇人见了,啧啧赞道:“好鲜亮料子!”伺候的伙计忙笑:“赵太太好眼力?!这孔雀锦乃蜀中新品,织法奇巧,便是宫里娘娘们也爱用这个裁制衣衫呢!”那?妇人便笑:“极好!下个月我?儿订亲宴,正?好这匹料子撑得住场面。”说罢,当即就问了价银,命随侍丫鬟付了钞。
善禾、彩屏早看得满眼泛光,连惯常绷着脸的卫嬷嬷,此刻面色也松动几分,立在一件湖蓝底子、绣着缠枝莲纹的对?襟褙子前,目光几乎黏在那细密针脚上。善禾与彩屏暗中递个眼色,状似无意踱步过去。彩屏一把拢起褙子搁在手里细看?,颇有些惊奇地:“哟,这件褙子倒是个罕物儿。”
善禾亦凑近端详,二?人不?动声色将卫嬷嬷夹在中间。善禾抿唇:“花样是精巧,料子也上乘,就是……”她微微蹙眉,看?向彩屏,“这件褙子无论花色还是款式都过于端方持重,你年纪轻,怕是压不?住这份沉稳。”言罢,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卫嬷嬷的脸庞。善禾便也学着卫嬷嬷素日打量人的那?副作派,将她上下略一端详,善禾道:“倒是嬷嬷这般阅历年纪,穿来才相得益彰。”
彩屏听了,故意拧起细眉:“什么好褙子好衣裳我?竟穿不?得,嬷嬷倒穿得!”说着便将那?湖蓝褙子往卫嬷嬷身前比划,忽地“咦”了一声,语带夸张:“娘子眼光真真毒辣!才刚单看?我?还不?觉得,这会儿放在嬷嬷身前一比,嗬!这管家娘子的气度,可不?是立马就显出来了么!”
卫嬷嬷听她二人一唱一和夸赞那?褙子如何贵重,如何配得上自己身份,心底那?点得意如鱼儿吐泡压不住地往上冒,面上却强绷着,翘起的唇角重重压下去。待彩屏那?句“管家娘子”出口,直臊得她面皮发?烫,低声啐道:“小蹄子满口浑话!”扭身便要走?开。
善禾与彩屏在她身后悄悄对?视一眼,彩屏已快憋不?住笑。善禾面色平淡,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拉住卫嬷嬷的衣袖,道:“嬷嬷走?什么,反正?下船来玩,嬷嬷不?如去试一试,也不?碍事。若是合身,买回去穿了,你自己喜欢,爷瞧了也欣慰。”她顿了顿,继续道:“而况这褙子经纬匀停、做工精细,等去了京都,嬷嬷少不?得要替大爷迎来送往应酬场面,若没几件撑得起台面的行?头,岂不?折了大爷的脸面?”
卫嬷嬷这才转过身来,扯了嘴角:“难为娘子今日倒想?着替大爷周全。”
善禾冷笑:“我?是为我?自己与晴月想?得周全。”
卫嬷嬷未再多言,抱着褙子自去换衣的小隔间?了。
待那?隔间?帘子落下,善禾转过脸,同彩屏道:“别闲着,替你自己、彩香并荷娘各挑一套合意的罢。我?也去寻两套给晴月与我?。”
卫嬷嬷穿着新褙子出来时?,眉梢眼角已掩不?住喜色,对?着落地铜镜左右顾盼。善禾立在她身后,端详片刻,微微摇头:“好看?是好看?,可惜不?成?套,孤零零一件,也是遗憾。”她招手唤来伙计:“劳驾小哥,再替我?家卫妈妈寻件合衬的里衫并下裙来罢。”于是,善禾、彩屏连哄带劝,又将意犹未尽的卫嬷嬷推进了隔间?。
等那?门帘一合,善禾立时?对?伙计道:“方才我?选的那?几套,连同卫妈妈身上试的这身,一并包起来。”她指着卫嬷嬷所处的隔间?,笑意温和:“实在劳烦你了。钱都在卫妈妈身上收着呢,待会儿出来,你只管寻她取便是。我?这会子要去对?过儿那?间?首饰铺逛逛,你告诉卫妈妈,等她付了钞,立刻来寻我?们。”小伙计见善禾打扮光鲜亮丽,不?似骗子,立时?喜得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将七八套新衣包扎妥当。善禾又唤来怀松、怀枫,命他们将包袱搬回车内,自己则携了彩屏,步履轻快地转进了隔壁一间?清静茶楼,二?人坐在二?楼临窗处,同等卫嬷嬷出来,彩屏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这老货,该!娘子你不?知,她来这几日,连彩香都吃了她好几次瓜落呢!”
善禾心里倒有些打鼓:“七八套衣裳,少说也快百两银子了,她拿不?出来,可如何呢?”话是这样说,可她并没有要下去替卫嬷嬷解围的意思。一想?到卫嬷嬷待会儿要当众出丑,实实是解了她心头之恨。卫嬷嬷拿晴月的生命帮自己在大房立威时?,可曾想?到那?十下杖刑也许会断送晴月一辈子?晴月到现在还趴在床上喊疼,凭什么这卫嬷嬷好端端的?还有梁邺……可惜她现在却无法寻梁邺报仇,甚至她今日敢这样算计卫嬷嬷,也是建立在这些日子梁邺待她不?错的基础上。她的一切都捏在梁邺手里,只有讨好了他,她才能想?活着以外的事。善禾慢慢垂了眼,掩住眸中落寞。
彩屏抬起头,忍俊不?禁:“担心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拿不?出。”
“近百两的耗费,你们要存很久才存得下来罢?”
彩屏一口饮尽面前的清茶:“她跟我?们不?一样。当初老太爷把大爷、二?爷身边伺候的施家带来的奴仆们遣走?之前,都给了不?少抚恤银子呢——哎,老太爷就是这样,给别人花银子比给自己都多,年轻那?会儿办义学,多少银子洒出去了,临了有几个人回来照顾他的?而且这卫嬷嬷的儿子、孙子都很有些本事,一个考中秀才、一个考中举人,也都做了官了。再者,大爷如今把她请来,私下必定也给了好处的,赏赐断不?会少。再退一步说,如今爷让她暂时?打理大房后宅,咱大房的财权她势必要抢过去的,她能没钱?”
善禾听了,不?由赞道:“平素见你不?大关心这些,没想?到这会子说起话来,也这般认认真真的有成?算。”她顿了顿:“什么叫抢过去?大房的财权,不?是在大爷手上么?”
彩屏翘起唇角:“哪里是我?,我?哪能想?到这么多!我?至多知道些隐秘的事,都是彩香分析给我?听的呢。”她继续道:“大爷没那?么多心思管这些俗务,从前都是扔给成?敏哥儿管的。”
听及成?敏二?字,善禾慢慢咬紧下唇。他与卫嬷嬷是一般的可恶、可恨,甚至更甚。
却说卫嬷嬷在那?试衣小隔间?里,由“瑞裳”的伙计殷勤伺候着,将那?湖蓝褙子配着新选的玉色杭绸里衫、秋香色暗纹裙,里外三新地穿戴齐整了。对?镜自照,只见镜中人衣料光鲜,剪裁合体,那?缠枝莲纹持重大气,衬得她平白添了几分端雅的气派。卫嬷嬷心中那?点子得意,便如现下的暑气,腾腾地往上冒,压也压不?住。她抚平衣襟袖口,又正?了正?鬓角,这才掀帘而出。
可方才还人声鼎沸、衣袂翩跹的铺面,这会子竟清冷了大半。顶顶要紧的是,原先?候在隔间?门口的善禾与彩屏不?见了,唯有那?两个伶俐伙计,正?满面堆笑地候在隔间?外,手里捏着一张叠得齐整的洒金红纸。卫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强作镇定:“方才与我?同来的娘子呢?”

第46章 遇旧人
“瑞裳”的伙计笑意不减,躬身答得恭敬:“贵府娘子?方才说要去对面首饰楼瞧瞧,又?见?妈妈试衣入神,不忍搅扰,便?先?行一步,带着那位姑娘先?过去了。娘子?临行前特?意吩咐小的,等妈妈试好衣服出来,便?将?妈妈身上这套新衣并方才她挑好的那几?套衣裳账目,请妈妈一并结清。”说着,双手将?那红纸账单奉上。
卫嬷嬷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嗓子?眼儿,眼前金星乱迸。她咬着牙一把夺过账单,那纸上的墨字如张牙舞爪的小鬼,拼命往她眼睛里钻。但见?上面一行行写得明白:
湖蓝缠枝莲暗纹蜀锦褙子?一件,纹银二十两;玉色杭绸里衫一件,纹银十两;秋香色马面裙一条,纹银十二两;月白素绫袄一套,纹银十二两;缃色缕金百蝶褙子?一套,纹银十八两;天水碧云缎裙一套,纹银十八两;竹青暗花马面裙一套,纹银十二两;藕荷色杭绸衫裙一套,纹银十八两;统共合纹银一百二十两整。
最后那“一百二十两”五个字,力透纸背,墨色尤浓,直看得卫嬷嬷额角青筋蹦起,眼前黑了又?黑,几?乎站立不稳。
站在?一旁的伙计见?她如此反应,笑容淡了几?分,但依旧客气:“这位妈妈,适才贵府娘子?亲口吩咐,这些衣裳皆是要的。小的们?不敢怠慢,依言包扎妥当,已由府上两位小哥儿搬回?车上去了。至于这份账目,娘子?也说得清楚,钱都在?妈妈您身上收着呢,教小的们?只管寻您结算便?是。”这伙计在?“瑞裳”当值许久,也颇有些眼色了,这会儿见?卫嬷嬷如此,也大略猜到她不愿花钱,顿了顿,添补道:“那位娘子?还说,妈妈您是府里的体面人,最是通晓规矩,断不会短了铺子?里的银钱,教我?们?放心。”说完,他又?堆起笑靥。
卫嬷嬷到底是高门贵府积年的老奴,胸中邪火翻腾,几?欲喷薄,终是强自按捺下去,勉力挤出个僵硬笑容:“实在?是太?多了些……烦小哥领老身再去瞧瞧,只拣几?件紧要的留下倒也罢了。”
那伙计冷笑道:“已开了账、离了柜的衣裳,哪还有退回?来的道理!这位嬷嬷,您莫不是存心要赖账讹诈?”
卫嬷嬷老脸臊得通红,唇瓣哆嗦着,正欲开口分辨,却见?里间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伙计已悄然围拢过来,面色不善,俱寒着一双眼把目光注在?她身上。
卫嬷嬷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欲死。她这才明白,这是薛善禾故意给她设的死局!薛善禾是要她当众难堪,以报当日?晴月挨打之仇呢!她咬着牙,从贴身的荷包里摸索半晌,摸出两张银票,均系此回?她来梁邺船上之前,自家中带来的几?张银票。本想着跟梁邺到京都后,为她刚赴任县令的孙儿作人情使用,没成想竟折在?此处!一念及此,卫嬷嬷已深深恨下薛善禾。
这厢卫嬷嬷结清账款,猩红了眼抱着自家这套褙子?、里衫、马面裙往外去,方才雄赳赳的气焰此刻只剩下步履蹒跚的狼狈,她几?乎是逃出“瑞裳”的。甫一出门,薛善禾正从街角含笑走来。卫嬷嬷恨恨地瞪她,善禾也不惧,浑若未见?,笑盈盈迎上:“您老儿好啦?”她拿出一枚金镶玉钗,作势往卫嬷嬷鬓边比划,笑意清浅:“才刚看见?这只钗子?,金镶玉的,金是足赤,玉色又?翠又?通透,想着再配嬷嬷不过,我?便?做主买下了。要三十两呢,现下我?身上可是一个子?儿也无了。”
先?是卖她个好儿,再哭穷,解释自己怎么把她丢下,带着彩屏跑了。
卫嬷嬷忽而觉得,这位薛娘子?看上去温顺和气的,实则也藏着锋!
卫嬷嬷偏头躲开,冷笑道:“老身卑贱,消受不起这等好东西。”
善禾蹙眉近前,一手挽住卫嬷嬷的臂膀,贴着她耳畔歉疚道:“嬷嬷,真是对不住。我?身上确无现银,大爷赏的那些,尽是些笨重头面首饰,一时?也来不及兑开。等晚上回?了船上,我?必禀明大爷,一定把您的钱如数还您。这些衣裳,也不单是我?的,彩香、彩屏,荷娘、晴月,姑娘们?都有份的。等回?去,我?一定告诉她们?,这都是嬷嬷您体恤下情的心意,为着大家到京都后,好有衣裳做做场面呢,与我?是不相干的。嬷嬷您这样?周全体面、心慈善念的人,一定不会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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