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农门药香by巅峰小雨
巅峰小雨  发于:202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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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喜往后退了一步,把碗举到泔水桶上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再过来半步我就把兔肉全倒了!”
朱氏吓得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她于是扭头朝东屋那边喊马氏。
很快,马氏就蹬着小脚赶到,与之同时,下地回来的陶老汉父子三个也到了门口,听到灶房的动静,丢下锄头也都进了灶房。
便看到陶四喜站在泔水桶这边,手里举着一碗红烧兔肉,正跟面前的朱氏对峙着。
“到底啥情况?这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闹腾,像啥样!”
陶老汉不悦的扫了一眼马氏,问。
马氏一头雾水,憋屈道:“甭问我,我一上昼都在屋里睡觉呢,前脚才到。”
接着,马氏看了眼陶四喜手里的红烧兔肉,又看着系着围裙的朱氏:“老二媳妇,到底啥情况?你大嫂她们浆洗去了,让你烧顿晌午饭你们闹啥呢?还有这兔肉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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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陪着笑道:“回婆婆话,这兔肉是我娘家送来的,给大平补身子的,我想着大平不能吃独食,便把这兔肉烧了捡了两条兔腿给他尝尝味儿,余下的便给爹和大哥他们下酒。”
“哪晓得四丫头睡醒了就冲过来抢食,我好言好语跟她讲,待会端上桌大家都有得吃,可她不听,还扬言要把这兔肉倒进泔水桶,哎……”
听到朱氏的话,陶老汉和马氏的脸顿时黑下来,陶旺生也是一脸的尴尬。
“四丫头你失心疯了吧?快些把碗放下!”马氏立马朝陶四喜这呵斥。
陶四喜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朱氏:“二婶扯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慌啊!”
“这碗兔肉明明是顾南星顾大哥送过来的,昨日他跟我一块儿在山林里打的野兔,原本昨夜就要送,来不及拾掇,便说今个送半只过来给大平补身子。这人才走没一阵,咋就成了你娘家送的呢?你娘家也姓顾?”
陶四喜有条不紊的质问,让朱氏顿时心里一慌。
先前顾南星送野兔过来的时候,是她接待的,顾南星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老二媳妇,这兔肉到底是谁送的?”马氏阴测测的目光随即扫向了朱氏。
朱氏后背一凉,却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我娘家送的啊,前些时日我娘家爹就说要是打了兔子就给大明送半只来打牙祭呢……”
马氏狐疑的目光又从朱氏身上移到了陶四喜身上。
陶四喜低笑了声,清声道:“雁过留痕,谁送的总会有痕迹留下,那咱就来好好的查一查。”
“其一,倘若真是二婶娘家送来的,那你便说清楚娘家何人送来的,哪个时辰送来的,然后咱去那边路口找李家婆子她们问,看她们是不是看到二婶你说的娘家人过来。”
每个村子都一样,总有那么一些闲得无事的老太太们带着孩子聚集在路口看人,说闲话,来来往往的人她们都能打照面。
倘若是外村来了人,那更是要好奇打听是哪家的亲戚,过来做啥。
本官是朱氏的娘家人过来,还是顾南星过来,都要经过那个路口都要被那帮婆子瞅见。
“其二,派人去顾家走一趟,我保证准能看到剩下的那半只兔子。”
“其三,大平也可以证明顾南星来过,因为顾大哥送完兔肉并没有即刻离去,还去看望了大平,给大平留了一只茅草编的蛐蛐……”
“四丫头说的在理,我这就去跟路口那几个大娘打听下,先前咱收工回来她们还跟咱打招呼了呢!”
说这话的人是陶旺生,汉子作势就要走,朱氏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莫不是我搞错了?”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她的身上。
只听朱氏赔着笑道:“我先前去了后院上茅厕,回来的时候瞧见锅台上放着半只兔子,我就想起我娘家人上回说的话,心道这肯定是他们送过来的,见到家里没人便把东西放下就走了,我也没往深里去琢磨就给红烧了,哎呀呀,却不想竟是顾南星送过来的啊?哈,这可真是巧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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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里人的目光都微妙起来。
陶四喜打算再添一把柴火:“二婶,即便真是你娘家送来的半只兔子,送到了老陶家那便是咱老陶家的菜食,该咋分配我奶说了算。你却擅作主张把两只兔腿全塞给大明,剩下的给我爷仨下酒,大平还受着伤呢,你一只兔腿都不给他留,这又是啥意思?”
朱氏涨红了脸,眼珠儿骨碌碌的转,显然在想搪塞的话。
马氏却已经恼了。
“好你个朱氏,老娘不过在屋里睡了一觉你这就要只手遮天了?你个屠户家出来的下作东西,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明明是顾家送来的兔肉还敢往你娘家头上扣,你那屠户老爹抠门得要死,杀了那么多猪也没见得给咱送半斤肉来……”
马氏指着朱氏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唾沫星子喷了朱氏满头满脸。
朱氏除了赔笑就是求饶,脚下往陶春生这边躲。
陶春生想要维护朱氏两句,刚抬头便堆上了陶老汉阴沉的脸,陶春生缩了缩肩膀,借口闹肚子跑去了茅房。
最后的结局就是,朱氏被马氏责罚不准吃晌午饭,接下来三天的猪圈都归她铲。
朱氏拉着大明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关起门来面壁思过。
而这边,范氏和陶二云也浆洗回来了,她们从陶四喜这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都暗暗摇头。
陶二云忿忿道:“二婶真是太过分了,顾大哥送给咱大平的东西她也抠。”
正在准备碗筷的范氏看了陶二云一眼,压低声道:“你小点声儿。”
陶二云蹙眉不语。
陶四喜没吭声,心里却在冷笑。
前世,朱氏做的过分事可远不止这些呢,这个妇人,典型的叼妇一个。
跟这种人同处一个屋檐底下,吃着一口锅里的饭,真是够了!
要是能分家,另立门户就好了啊。
可是,大魏国律法明确规定了,但凡家里最年尊辈长的长辈健在,儿孙想要另立门户,必须要得到一家之主的同意,然后到里正处公证方可。
否则,儿孙强行分家,分割田地产业,是要杖责一百大板。
即便闹上公堂,官府也不会为你声张,依旧是杖责一百大板再重新发回乡里,交由里正决断。
所以分家这条路,眼下是走不通的。
“你们先吃,我把饭给大平送去就来。”陶四喜跟范氏和陶二云这边交待了一声,端起香喷喷的兔肉饭碗出了灶房门。
王大夫又来了一趟老陶家,将大平腿上的夹板拆下,大平便可以下地走路了。
虽然走得有些慢,但总算是能下地了,这对陶家大房来说,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而对陶四喜而言,这更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转折点,让她看到了希望。
弟弟瘸腿的命运能被扭转,那么,其他的事情也一样。
这一世,她定然要活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来,靠自己!
春雨贵如油,陆续下了几场春雨后,田间地头便开始绿意盎然。
油菜,麦子疯狂生长,田间地头,耕牛遍地,处处可见忙活的庄户人。
一个让大家伙儿振奋的好消息随着这春风吹进了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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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先前那几个大娘都在说咱村就要办私塾了,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看这事儿可信么?”
姐妹两个浆洗回来的路上,陶二云跟陶四喜这好奇的问。
陶四喜也在边走边回味先前池塘边听到的事,闻言跟陶二云道:“应该是真的。”
不是应该,而是绝对。
前世也是这时候,里正从外面请来了一位据说很有学问的夫子,在村后的竹林那里搭建了一座小院子做私塾。
老陶家分到了一个名额,照着规矩原本是该给长房,可因为大平瘸了,那名额无可争议的落到了二房的大明身上。
这一世大平没瘸,理当去蒙学。
姐妹两个走在回家路上,遇到好几个叔伯辈的汉子手里拿着工具,扛着木材说说笑笑往村后那边去。
陶旺生也在其中。
“爹,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啊?”陶二云追上去问道。
陶旺生笑着道:“昨儿夜里正就挨家挨户的打招呼,让各家各户都派出个男丁去村后的竹林里帮忙盖私塾呢!等私塾盖好,咱村的孩子们就有书念了!到时候也让大平过来认几个字儿,不至于目不识丁。”
陶旺生撂下这话便匆忙走开了,留下陶二云站在原地满脸激动。
相比下陶四喜则显得有些平静。
老陶家蒙学的名额只有一个,在大平没有正式进入私塾之前,一切皆有变数。
接下来的几天里,陶旺生每天早出晚归,忙着修建私塾。
陶老汉则跟陶春生一块儿下地,家里的活计自然都是交给了范氏娘仨,以及朱氏。
陶四喜略感奇怪的是,村子里,田间地头,几乎到处都在谈论私塾的事情,可是老陶家却是风平浪静,即便夜里陶旺生回家来吃饭,跟陶老汉这里说起私塾的修缮进程,陶老汉也是随便几句话便敷衍带过。
陶春生和朱氏两口子也不打听,似乎对这事儿不咋关注似的。
陶四喜有两回故意跟陶老汉这里试探大平蒙学的事儿,陶老汉总用其他话打岔,从不正面回答。
随着私塾接近落成,陶四喜心中的忐忑便一分分加深。
这天早上,她跟陶二云起早从外面挖了两篮子猪草回来,正打算去找陶老汉摊牌,刚到院子门口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牛车。
“这是姑姑家的牛车,大姐她们回来了!”陶二云惊喜的道。
陶四喜愣了下。
正月底她还没有掉到水里去之前,大姐陶大兰和三堂姐陶三霞便去了姑姑家,因为之前姑姑生病了,所以马氏打发她们两个过去给姑姑作伴,顺便帮忙做些家务活。
“大姐一去就是个把月,我老想她了,昨夜还梦到了呢!”陶二云又道。
陶四喜也很想陶大兰。
她跟大姐陶大兰都是陶旺生的前妻杨氏生的,陶大兰比她大了四岁,长姐如母,这情分可想而知。
大姐性子爽快豁达,带着一点小小的泼辣,对继母范氏带来的二姐也很照顾。
于是,姐妹俩赶紧快步进了院子就想快些见到大姐呢。
东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妇人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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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刚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便跟从里面出来的范氏兜面相遇。
范氏手里拿着一只空托盘,显然是刚送茶进去。
见到她们姐妹俩,范氏慈爱一笑道:“你们回来的正好,你们姑姑来了,正在东屋陪你们奶说话呢,快些去打声招呼吧。”
陶二云点点头,拉着陶四喜便进了东屋。
东屋里,马氏盘着腿坐在床上,身侧依偎着她外嫁的大闺女陶招娣。
陶招娣的眉眼五官跟马氏有几分相似,只是身量比马氏高大,肤色也稍显黑一些。
朱氏坐在床前的一把凳子上,身后俏生生立着一个穿粉色碎花襦裙的少女。
少女生得唇红齿白,娇媚可人。
不知道她们几个方才说到啥有趣的事儿了,一个个脸上堆满笑,就连马氏都笑出了一嘴的黄牙。
门口这边,陶二云和陶四喜探了个脑袋,并没瞧见大姐陶大兰,姐妹两人便不太想进去。
但马氏的目光已经扫到了她们两个。
“你们两个在那探头探脑的做啥?姑姑来了也不晓得过来打声招呼,一点规矩都不懂!”马氏拉下脸来,不悦的道。
陶二云只得垂着头往床边走来。
陶四喜也不好让她一个人过去,便也跟在后面。
姐妹两个跟陶招娣那问了声好,陶招娣淡淡应了声,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随意扫了眼便又侧过身去跟马氏那接着说先前的话。
姐妹两个进来的目的是找大姐的,既然大姐不在这儿,自然也不想在这屋多待。
转身之际,陶四喜听到身后响起朱氏的声音:“大姐,你这真是太客气了,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实在折煞我们大明了……”
陶招娣便笑着道:“二弟妹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大明可是我嫡亲的娘家侄子呢,如今我侄子要去蒙学,可是一件稀罕事儿,做姑姑的自然得送礼呀!”
朱氏也笑了,又道:“你的这份心意,我们大明一定会记在心上的,等将来他考取了功名,即便是忘了我这个做娘的,也断不能忘了你这亲姑姑,到时候让他好好孝敬你……”
马氏愉悦的声音也随即响起:“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
陶四喜的脚步猛地刹住,转过身来。
“二婶,你方才说啥来着?大明要去蒙学?去哪蒙学?啥时候蒙学?”
陶四喜铁青着脸,盯着朱氏的眼睛一字一句沉声追问。
屋子里突然便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落在陶四喜的身上。
朱氏被陶四喜这一连串的问弄得有点发蒙。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少女巧笑倩兮开了口,声音清脆婉转如同黄莺般好听。
“四妹,你问的太快把我娘都给问迷糊了,还是让三姐来跟你说吧。”
“大明就要去蒙学了呢,就在咱村后面竹林里的那个私塾,至于啥时候去,许是得等私塾正式落成了吧,到时自会有人过来知会一声的。”陶三霞道。
见陶四喜不说话,陶三霞笑了声,接着道:“咱东塘村统共才五个名额呢,可稀缺了,是里正大伯照顾咱家,给了咱家一个名额。大明是咱们的弟弟,他若是书念得好,咱姐妹也跟着脸上有光,四妹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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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喜在心里骂了句。
打从先前一进门,她就刻意忽略这朵白莲花心机婊,没想到她还是舔着脸子往前凑,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三姐,你高兴得太早了,里正给了咱家一个名额,照着长幼秩序,也该是我们大房的大平去蒙学,还轮不到你们大明!”
陶旺生是老陶家长子,大平跟大明同一年生的,大平比大明年长两个月,所以大平外形看起来虽不如大明高大壮实,却是名正言顺的哥哥。
长房长孙去蒙学,天经地义!
陶三霞怔了下,随即抬手掩住殷桃小口,有些错愕的望向床上的马氏。
朱氏也回过神来,见状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马氏,一脸为难的道:“娘,四丫头找我这兴师问罪来了呢,您看这事儿……”
马氏鼻子里哼了声,跟陶四喜这冷冷道:“我和你爷才是一家之主,我们说谁去就谁去,哪有你说话的份?”
陶四喜的目光也冷下来,跟马氏这道:“即便是一家之主也要讲规矩,以理服人!”
马氏用怒火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抓起旁边的一碗茶砸到地上:“敢来编排我?死丫头你翻天了?滚出去!”
陶二云吓得赶紧跑过来拉住陶四喜的手臂往门口拽。
“四妹,快出来!”陶二云压低声道。
陶四喜甩开陶二云的手,冰冷的目光盯住马氏:“我不跟你这扯,我找能说理的人去!”
撂下这话,陶四喜扭头一阵风似的跑出了东屋……
东屋里,马氏抬手捂着心口仰起头来,“这个死丫头,早晚要把我气死哟……”
陶招娣赶紧帮着轻抚马氏的后背,劝慰着。
陶三霞也乖巧的过来,蹲在马氏跟前,握了两个小拳头为马氏捶腿,捏肩,细声细语的劝慰着。
陶招娣道:“娘,四丫头不懂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打小就没娘教的孩子性子野,没大没小,咱甭跟她计较就是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陶三霞,陶招娣接着又道:“好在三丫头乖巧懂事,模样和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有她在你身边多少也能说几句贴心话。”
马氏便睁开眼看了眼低眉顺眼的陶三霞,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丝满意之色。
陶四喜一口气冲出了村子,直奔村后的那片竹林而去。
私塾的修缮工作已近尾声,又是临近晌午,其他村民都回家吃饭去了,陶旺生没有回去,而是留在这里看守,等待范氏送饭过来。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晌午的当口还拿着锤子在那里平整院子里的地儿,忙得脑门上全是热汗。
瞧见陶四喜跑进来,汉子诧了下。
又看了眼她空着的双手,他问:“四丫头,你咋来了?有啥事儿?”
陶四喜喘匀了几口气,跟陶旺生这道:“爹,今个我姑姑过来了,你晓得不?”
陶旺生摇头,“我一大早就来这干活了,不晓得,咋啦?”
陶四喜又道:“我姑姑过来送礼的,恭贺大明蒙学的礼!”
陶旺生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听到这话,他手里的动作顿了下,再次抬眼看着陶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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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蒙学?不对啊,正月底的时候你爷就跟我这透了个口风,说咱村开春要盖私塾,大平是长房长孙得送去蒙学。四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陶旺生问。
陶四喜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亲耳听到的,二婶和姑姑在那说这个事儿,奶也在边上,我问我奶为啥是大明不是大平,大平才是长房长孙,我奶说这是她和我爷定下的,说是谁就是谁!”
听到这话,陶旺生的脸色变了下,放下手里的大锤子拔腿就往私塾门口走,汉子的步子越迈越大,很快就把陶四喜远远甩在身后。
陶四喜咬着牙跑着跟在他身后往回赶。
这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念书高。
且不说这个机会原本就属于大平,即便不属于,也要积极去争取,想要往上爬,成为人上人,必然就要踩着别人的肩膀,不存在什么谦让!
老陶家的晌午饭摆在饭堂。
因为陶招娣回娘家,马氏特别吩咐范氏杀了一只鸡来招待。
鸡杂用辣子生姜爆炒,给爷们下酒,肥肥的老母鸡炖了一大钵鸡汤,就放在陶招娣的面前。
此外,桌上还有好几碗炒菜,油梭子炒韭菜,清炒白菜,凉拌野菜,以及酸菜和腐乳干。
一眼望去,竟也满满当当的,颇为丰盛。
朱氏紧挨着陶招娣坐着,拿起大汤勺子正要给陶招娣舀鸡汤……
陶旺生闷头进了饭堂,一张脸涨得通红,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陶四喜。
饭堂里众人怔了下,陶招娣的脸上立马堆满笑跟陶旺生这招呼道:“二弟,你回来啦?快快快,坐下吃饭……”
陶旺生没有搭理陶招娣,径直来到陶老汉跟前,粗着嗓子问:“爹,蒙学的事儿,到底咋回事儿?”
陶老汉放下酒盅,抬眼有些不悦的看了眼陶旺生。
“你大姐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你这样冒冒失失跑进来也不跟她打声招呼?”老汉问。
陶旺生便扭头看了眼陶招娣,僵硬的叫了声:“大姐。”
陶招娣挑了挑眉,‘嗯’了声。
陶旺生转过头来,又跟陶老汉这道:“爹,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大平是长房长孙,有蒙学的机会就先让大平去么?咋这突然就换成大明了?也没人跟我这吱一声……”
陶老汉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的马氏就急眼了。
“老大你个没大没小的咋跟你爹说话呢?这个家我跟你爹才是一家之主,该谁去咱说了算……”
陶旺生双手捏了拳头,眼底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陶老汉赶紧抬手制止住马氏的话。
老汉站起身来,目光平和的看着陶旺生,赔着笑的道:“旺生啊,你先别急躁,听爹把话跟你慢慢说。”
“没错,这事儿起初我是打算让大平去的,可前阵子大平不是摔断了腿么?刚巧那几天里正过来要名单好做统计,我只能临时换成了大明,总不能白白浪费那么一个名额吧?”
边上,陶春生也赶紧附和道:“对,大哥,你别恼咱爹娘,爹娘当时也是没法子,咱大明不过就是大平的一个替补,大平是咱老陶家长房长孙这个地位无人能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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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说的对。”陶四喜的声音也插了进来。
“大明是替补,那如今大平的腿伤恢复了,就请二叔物归原主,把这名额还给大平吧!”她清声道。
陶旺生也看着陶春生,虽没开口讨要,但那目光中的意思也是非常明显的。
陶春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陶老汉重重叹了口气,再次出了声:“老大啊,这不关老二的事儿,是我做的主,你有啥火就冲我来。”
陶旺生便将目光重新落在陶老汉的身上。
陶老汉一脸无奈的看着陶旺生,语重心长的道:“老大啊,这事儿呢,爹先要给你,给大平赔个不是,是我决定得仓促了些,当初就该再多等些时日,这是爹的错。”
陶旺生眉头紧皱。
陶老汉接着又道:“可这事儿都发生了,名额提交上去了,咱大明要去蒙学的消息也放出去了,你大姐他们村里人都晓得了,连你大姐都回来送礼了,这事儿咱再去改,影响也不好,你说是不?”
“可是……”
陶旺生刚张了下口,陶老汉便再次出声,根本不给陶旺生说话的机会。
“老大啊,爹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老汉抬手按在陶旺生的肩膀上,脸上每一条皱纹里布满了慈爱:“咱呢,倒不如将错就错,先让咱大明去念书,看看那夫子教的咋样。要是还不赖,回头等秋天咱家打了粮食,我再跟里正那里送些礼,说说好话,给咱大平再争取个名额,你说咋样?”
陶旺生神色间露出一些松动。
陶春生再次附和道:“爹说的对,大明就是去替大平试水的,大哥,咱爹为了这个家真的是费了一番苦心啊,咱为人子的,就别太让长辈为难了吧?”
陶旺生脸上的纠结之色更重。
陶四喜也是满眼寒凉,姜是老的辣,陶老汉真是一只老狐狸。
她才不信他说的那一套呢,不能趁热打铁,这个机会就会彻底黄掉。
她正要开口,但已经迟了,陶旺生已经妥协了。
“好吧,那就等秋收之后,爹,到时候一定要给大平想法子让他去蒙学啊!”卸去了先前的怒火,陶旺生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恳求。
陶老汉抬手轻轻拍了拍陶旺生的肩膀,微笑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平也是我的亲孙子啊,我做梦都盼着他们有出息啊,老大,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专心打理好地里的农活,等到秋收粮满仓了,咱去求人办事底气也硬,对不?”
陶旺生连连点头,他一定会更加卖力的打理农活的!
这边,原本打算再争取一番的陶四喜突然就跟皮球被泄了气似的,整个人的双臂都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边,陶旺生已经被陶老汉和陶春生按着肩膀坐了下来,陶春生屁颠着拿了一只酒盅放在陶旺生的面前,“大哥,我给你倒酒,今个晌午有菜,咱爷仨非得好好整几盅……”
陶四喜冷冷看着这桌边的一张张嘴脸,心里拨凉拨凉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姐陶大兰笑吟吟从外面进来。
“奶,姑姑,二婶,这鸡汤凉了,我端去灶房再热一下给你们喝啊!”
陶大兰来到桌边,端起那一大钵鸡汤,过饭堂门槛的时候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呀!”
“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陶大兰摔倒在地,而手里的大钵也摔了个稀巴烂,里面的鸡汤,鸡块全都滚出来,满地都是,裹满了灰土,无法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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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里一阵鸡飞狗跳,陶大兰差点被马氏和朱氏拆骨入腹。
最后的结果就是,范氏挨了一顿骂赶紧去灶房用猪油炒一碗辣子鸡蛋来凑数,而陶大兰则被罚回屋去,晌午和夜里都不准吃饭!
后院,陶家姐妹的小屋里,陶二云拧了一块冷水帕子轻轻敷在陶大兰的手背上。
看到陶大兰烫红了的手背,陶二云的眼眶也红了。
“二云莫哭,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痛。”陶大兰一脸无所谓的道。
“都红了一大片,咋能不痛呢?”陶二云抬起眼来,声音沙沙的道。
陶大兰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目光越过陶二云,落在床边站着的陶四喜的身上。
陶四喜也刚好抬头望着她,姐妹两个四目相对,陶四喜突然抿嘴笑了笑。
“大姐,你方才是故意的。”陶四喜道。
陶大兰怔了下,随即挑了挑眉,“小四眼睛蛮亮的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陶四喜会心一笑,回想起先前那一钵鸡汤砸在地上,马氏她们一张张心疼到扭曲的嘴脸,这憋了小半日的火气总算撒了一些。
听到大姐和四妹的聊天,陶二云一头雾水。
“大姐,四妹,你们在说啥呀?我咋听不明白呢?”陶二云愣愣问。
见到她们两个笑得诡异,陶二云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惊得瞪圆了眼。
“大姐,那鸡汤你是故意砸的?为啥呀?那么一大钵好可惜啊……”
“她们合起伙来黑了咱大平的蒙学名额,比起这个,一大钵鸡汤算啥?”
陶大兰毫不犹豫打断了陶二云的话。
十六岁的少女,肤色偏黑,此刻那浓眉大眼中布满了怒气。
“怪不得前几日二叔鬼鬼祟祟去了姑姑家,两个人躲在屋里也不晓得说了啥事儿,出来的时候都喜气洋洋的。”
“如今回想起来,二叔八成就是过去跟姑姑那报喜,说大明要入学的事儿,我当时跟他那打听大平和你们情况咋样,二叔说都好,大家都好,好他个鬼,若不是今个回来我都不晓得这个把月里,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四妹掉进池塘差点病死,弟弟大平摔断了腿,这几日才总算能下地走路……
一想到自己像个傻瓜似的被蒙在鼓里,还被姑姑呼来喝去做那做那,陶大兰越说越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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