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还未等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完,陈恣的答案已经告诉了她,他炙热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令桑意脸上瞬间红的厉害。
果然,她看到的照片,只是她自以为是的一个误会罢了,陈恣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谈恋爱,也从来没有将她忘记过,否则,他不可能将那根手链,一直戴到了现在。
“桑意,你这么在意,我有没有谈过恋爱这个问题。这说明,你很在乎我吧?”
正到了等待红灯的间隙,陈恣黑棕色的眸子直视着她,顺着这个问题,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白皙小巧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沉声向她问道。
桑意红着脸,长睫颤抖了几下,却有些不敢与他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对视,陈恣的问题很明显,不仅仅是在问她,在不在乎这个问题。
下面藏着的,是关于,喜不喜欢,爱不爱,更深层次含义的问题,几乎在他嘴里呼之欲出。
她心情有些复杂,纵使答案是如此简单,如此明晰,在一瞬间,便可以在她心内浮现出来。
可她并未忘记,陈瀚海与她说的那件事情。无论如何,陈恣是陈瀚海的儿子,而他父亲,是间接导致她母亲身亡的罪魁祸首。
这一条鸿沟,她真的能够跨越?并且心无旁骛的和陈恣在一起吗?
陈恣似乎看出了她的沉默,兀然又问出了一句,令桑意意想不到的话来:
“桑意,难道拍卖展,你那副画上,画的人是白言川?”
陈恣怎么会认为,她那副画上,画的人是白言川呢?
桑意愣了一下,果然,自己表达的方式,以及说出来的话,在这个人眼里,还是太隐晦了吧,所以才会觉得,她画上的人,不是他,而是白言川。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忍不住看向干净利落的侧脸,向他追问了一句。
对方却抿了抿形状好看的唇,一双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表情里多了一丝困扰与疑惑:
“毕竟,那天我来的比较晚,直到你第一幅画,展出完,开始竞拍的时候才到场。”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当时自己解说那副画时,陈恣根本没有听到,怪不得,他会这样猜测。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要她将那些话再原封不动的,当着陈恣的面说一遍,这于她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直白了。
陈恣的目光却未从她身上移开,借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骨节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好整以暇的扫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待她的解释:“嗯?”
“咳,你是误会了……我画上画的人,不是我和白言川。”桑意垂下眼眸,长睫颤抖了几下,有些不敢看他。
陈恣沉声追问的声音,在她耳边紧接着响起:“那你画的人,到底是谁?”
桑意能够看出来,他似乎很在意这个答案。毕竟这幅画是她在英国时完成的,而且是在她临近毕业的画展上,很大程度上,能够反应出来她的心境。
但其实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即使这幅画陈恣并不清楚,她画的是谁,但还是以如此高昂的价格拍了下来,以支持她对自闭症儿童的慈善捐献。
“那幅画上,画的少女确实是我,至于那个站在阴影里的少年……是你,陈恣。”桑意语气坚定,告诉了他答案。
陈恣显然没有预料到,会从她嘴里,听到她亲口说出了这样的答案,他抑制不住的扬了扬唇角,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证明了即使分别了四年,桑意并没有忘记他。
他在她心里的重量,依然十分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画我?你那副画,想表达的含义是什么?”不想将心内的窃喜与高兴,在桑意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陈恣正了正脸色,继续开着车,向她追问道。
桑意脸上再度红了一下,攥紧了纤长的手指,这人怎么那么喜欢对自己刨根问底?
她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答案,已经足够了。
但她却忘了,陈恣向来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啊,恣意洒脱,无所拘束,自由不羁。
于是她不得不挠了挠头,看向车窗外,一边吹着钻进缝隙外的几缕凉爽的风,为自己红了的脸降温,一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他:
“也许,是我一直有想要治愈某个人,并且让某个人,永远站在光里的执念存在吧。”
治愈?站在光里?陈恣听着她这句话,细细思索着她话里的含义,如此,她画的画里,站在雪地里的自己,在她的牵引之下,走进她脚下的一片向日葵花田里,就是这个意思吧。
很多时候,陈恣都能在桑意身上,看到一种名为英雄主义的存在,这种耀眼的存在,于他而言,正是她身上最独特的吸引力。
他时常不能理解,为何一个人的身躯里,会迸发出如此强烈的生命力。
明明,一路以来,她成长之路上,遭受的坎坷并不比自己要少,甚至她拥有一颗,从出生开始,就并不完美的,在别人眼里看来,残缺的心脏。
可她偏偏充满了勇气与能量,不仅在异国度过了艰难的四年求学岁月,却也凭借她的毅力和艺术上的才华,真的完成了她成为知名策展人的梦想。
更重要的是,她始终没有忘记过他,甚至她还想用她所拥有的光明与温暖,带他彻底走出心里的阴霾,走出那片冰冷的雪地。
陈恣不由勾了勾唇,逗了桑意一句:“哦,某个人听了,觉得这幅画很有意思,也很感动。但比起这幅画,更有意思的,是昨天晚上,有个人对我的主动与热情。”
“你!”桑意转过头来,白皙的小脸早已涨得通红,睁大了一双鹿眼,不敢置信的瞪了他一眼。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人无论在别人面前如何,在自己面前从来就没变过。现在更是话里的直白与炙热,根本不加掩饰了,真正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而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的话逗弄以后,她脑海里却无法抑制的浮现出了,昨夜在庄园里,在那张天鹅绒大床上,她和他,堪称疯狂的这一晚。
她根本无法忘记,自己主动以后,对方贪婪而炙热的目光,永不知足一般,落在她身上,骨节宽大的手掌,牢牢握住她纤瘦的腰身。
甚至脸上的表情痞坏至极,唇角上扬,故意看她因为身体较弱,根本不能承担那样大的消耗,在他身上喘息不止,最后彻底乏力,沉沉睡去,被他抱起去浴缸清洗。
真是疯了,自己脑子里现在为什么要回想这些?
桑意红着脸拼命压制,那些四处乱窜的,记忆片段。
陈恣那张好看的脸,却兀然凑在了她面前,炙热的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眼尾微微上扬,声音低沉而蛊惑,朝她无比笃定的说道:
“桑意,你承认吧,分开了那么久,你还是无法忘记我,难道整整四年的时间,还不能够证明,你当初的话是错的。”
“我们之间的相爱,从来就不是曾经处在困境之下,相互依靠产生的错觉。”
桑意低着头,长睫颤抖着,这一次连白皙的耳朵也开始红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陈恣说的话是对的。
因为这四年来,无论她有多少次来说服自己,仍然无法否认,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好了,学校已经到了,我先下车了!”幸好,前方就是皇艺了,许多换上了毕业学士服的学生们,正在三五成群的往校园内走。
可以逃离这样太过暧昧的独处环境,桑意不管不顾的伸手去开车门,却又无奈的发现了一个现实,她不知道如何打开这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而相应的,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了校门口,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上。
陈恣显然知道她的企图,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高大的身影凑近她,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她耳边沉声说了一句:“我来帮你开。”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桑意能清楚闻到他身上,那股在她记忆中从未消散过的独特的,夹杂着烟味的薄荷清香,他伸出有力的胳膊,骨节修长的手指,按向她右上方的一个按钮。
桑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极其合身,带了几分艺术气息的米白色定制西装身上,脑海里却又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对方昨夜展露在自己面前,那副堪称顶级的黄金身材,宽肩窄腰长腿,八块腹肌,鲨鱼线,人鱼线俱全。
随着他摁下按钮,一道声响在她耳边响起,右侧的门果然开了,桑意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就要下车。
下一秒,她纤细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正是陈恣,她有些惊慌,转头看向他,睁大了一双鹿眼:“你……你还要干嘛?”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陈恣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修长的手指,却径直抚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碾过她的脸颊和淡色的唇瓣。
桑意赶忙矢口否认,解释了起来:“怎么可能?我的脸不红啊,应该是车里的温度太高了吧,现在又是夏天,太闷了……”
为了能让自己表现的更加自然一点,她甚至笑了一下。伸出手掌扇了扇风,尴尬的向陈恣解释着,可她很清楚的明白,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在陈恣面前,出现一些莫名奇妙的生理反应。
从初三毕业那年开始,一直到她如今的大四毕业,她生命里经过的所有人里,她唯独会因为陈恣,而变得不同,难以受控。
“小结巴。”对方却凑近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蜗里,猝不及防的说出了三个字来,令桑意惊讶至极,瞪大了一双鹿眼。
什么小结巴呀?曾经叫她小瞎子,现在他是又发明了什么对她莫名其妙的称呼吗?桑意脸上红的更加厉害,百思不得其解。
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却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好看的唇径直在她嘴角边,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浅很浅,却又带着不由分说,不容抗拒的分量,令她整颗心又有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陈恣的唇擦过她白皙耳垂,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向她解释了这个外号的来源,却令桑意脸上红的更加厉害,身上也止不住的升温:“桑意,你还是这样。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变成小结巴。”
“我,我必须得马上去学校了!”幸好,对方已经放开了对于她手腕的束缚,桑意快速下了车,头也不回的,便往学校门口走去了。
到了皇艺,桑意那一整颗加速跳动的心,才算逐渐稳定了下来,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陈恣这样一个存在,即使分开了那么多年,昨天才算再一次重逢,可她们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却从未曾听过。
甚至这种化学反应,比起高三那年,她离开陈家时,对陈恣的感觉,还要更加浓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hi,Ann……”路过的同学们,看到她出现,无不向她挥手打招呼,毕竟她自从有了名气以后,也成了学校里的一个传说。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策划各路艺术家的展出,而令她一炮成名的,这个名为艾莉森的房子的欧洲巡展,她也完成的非常成功。
桑意向她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忘记,红着脸将自己脖颈上那条丝巾系得更加全一些。
毕竟她可不想,自己那满脖子的,被陈恣留下来的深红吻痕,在众人面前袒露出来,毁掉她一直以来,在学校里所留下的高冷形象。
直到换好了自己的学士服装扮,戴好了帽子,又用自己随身带着的化妆品,快速给自己画上了一个,显得气色有精神的淡妆以后,桑意才向礼堂里走去了。
现在距离下午的毕业典礼,时间已经非常临近了,她心内亦多了一些紧张,一会儿她就会在自己的导师,欧文教授的安排下,走上讲台,用全英文面向所有皇艺的毕业生们,发表自己,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讲话。
当桑意走到了偌大的,几乎已经坐满了毕业生们,气氛隆重而热烈的礼堂里,一道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有名女生叫了她的名字,走到了她面前来。
她向对方打了个招呼,虽然她和对方并不算太熟,但因为都是中国人,一起完成过小组作业,所以她对对方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且,她隐隐记得,对方看向白言川的眼神,似乎是带着仰慕与喜欢的,甚至她为了成功和白言川分到一组,还曾经找她换过好几次搭档。
“桑意,你知道白言川昨天晚上去医院了的事吗?”然而那女生却向她问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问题来,表情里带着担忧。
白言川去医院了?因为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没有接他的电话?没有和他说明自己的去向?桑意听了她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那女生看出了她脸上的惊讶,明白了过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向她道了句歉:“对不起,我也是担心他,又想到他一直和你是最好的朋友……”
“我没事,也没去医院,不必担心。”此时,一道声音却从他们耳边传来,正是白言川。
他同样身穿着皇艺的学士服,气质看起来更加温润如玉了,只是桑意不明白,这是不是她的错觉,白言川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又苍白了一些。
“没事就好,我去朋友那边了……”那女生目光落在白言川身上,脸上红了一下,匆匆说了一句话,便羞涩而局促的离开了。
桑意抬起头来,望向白言川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试图从他那双看起来总是平静无波,淡定无比的眼睛里,找出些端倪来,可她根本找不到什么。
就像高中时,他画里那一整片寂静而沉默的花海上,飞着的海伦娜闪蝶,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瞒着我。”桑意不由张了张唇,向白言川说道。
白言川却摇了摇头,朝她笑了一下,似乎什么都不重要,能让他觉得开心的,是她的这一句问候:“我真的没事,桑意,你是在关心我吗?”
猝不及防,听到他向自己追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桑意点了点头,认真回答他:“对,我在关心你,毕竟,你是我来到英国以后,最好的朋友。”
在听到她说出的最后几个字时,白言川脸上的笑容,不可或闻的凝固了一下,但随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朝她道了句谢:“谢谢你的关心。”
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了,欧文教授的声音在偌大的会场里响了起来,校长和领导们也已经入了座,桑意心内亦有些紧张,一步步从会场后排,向台侧走去,等待领导们发言完后,自己上台发言。
才站住了脚步,她已经感受到无数目光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毕竟,皇艺从来不缺,自带资源与背景入校的贵族子弟,而谁都无法想象到,最终她这样一个,家境不好,全靠自己努力的亚洲人,会成为优秀毕业生的代表,踏上讲台,发表讲话。
“下面有请皇家艺术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桑意上台发表讲话!”欧文教授洪亮的声音响起,桑意稳住了心神,面带微笑,以自信从容的姿态,走上了讲台。
几乎才走上讲台,在话筒前站稳的第一秒,她就注意到了,坐在正前方的嘉宾席位上,一身米白色西装的陈恣,他目光炙热,极其坦然的落在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
这令她耳根又微微红了一下,果然,这人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他必然要来看自己发表讲话的,只是这种情形,令桑意觉得有些恍惚。
即使是四年前的她,也绝不会想到,她会如此快的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伦敦最炙手可热的策展人。而这一刻,竟然还有陈恣在台下见证。
台下已经安静了
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她现在在皇艺其实已经算是个名人了。
“各位皇艺的同学们,我很高兴,能站在这里,作为皇艺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表我的讲话,在这里,在所有老师们的教导下,尤其是欧文教授的悉心栽培,我度过了我极其充实的四年大学生活。作为策展人Ann,我在皇艺的展馆,成功完成了,改变我命运的,关于稚拙派天才画家艾莉森的一场展出……”
桑意语气诚恳,包含着对于追求梦想的热烈与真切,用极其流利的英语,将自己四年来的心路历程,以及所取得的机会与成就,娓娓道来。
她看到许多毕业生都听的十分认真,包括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白言川,他脸上带着微笑,有认真听她说出每一句,无比真挚的感言。
桑意莫名有些感动,她并未忘记,成长路上,这一路以来,所受的挫折与苦难。
她没有忘记,自己初来英国时,从早到晚奔忙在兼职的咖啡厅,以及超市,在夜晚的冷风中,带着一身疲惫,等待公交车到来的那些焦虑不安的时刻。
她亦没有忘记,自己曾经为了省钱,一日三餐只吃冰冷的面包,哪怕在冰箱里,隔了夜的面包,第二天会变得坚硬如铁,她仍然会和着凉水,边走边吃,在每一个去兼职的清晨和下班的夜晚,用这样的食物来果腹。
她同样没有忘记,在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她一连去了艾莉森的小屋门口,蹲守了至少一个星期,吃了无数次闭门羹,遭到无数次言辞拒绝,在寒风中哆嗦颤抖,最终用自己的方法,换来艾莉森一次宝贵的青睐。
无数的记忆涌入在桑意的脑海里,过往的种种回忆令她眼眶微微红了一下,用一段,自己事先未曾准备过的结语,结束了这场讲话:
“曾经,我是一个渺小的人,如同一株四处漂泊,却无处可去,无处可依的浮萍。”
“曾经,我是一个困顿的人,自出生起,就不得不拘泥于,这副不同于他人躯体的限制。”
“曾经,我是一个历经千辛万苦,仍然寻不到一丝光亮的人,自认为在黑暗中蛰伏,并且忍受,命运给予我的一切苦难,就是一切存在的目的……”
陈恣目光落在桑意表情坚毅的那张小脸上,认真听着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深刻的明白,她说出来的话,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因为每一句都是她的经历。
桑意语气动容,她的目光坚韧而有力,仿佛可以穿透这一所世界排名顶尖的学校里,台下的每一颗心灵: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拥有一切。我的梦想就是我的盔甲,它引领着我,穿过一切漂浮的不确定感,它使我在这所至高无上的艺术殿堂里,从此落了地,告诉我,即使再渺小的人,也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
“就像是一棵大树,生根发芽,脚底开放出,无数生机盎然,美丽的繁花。我祝福,你们每个人,都能在毕业以后,在有限而宝贵的生命里,找到那个最好的自己!”
发言完毕,桑意面向台下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如雷般的掌声,瞬间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很久很久都未停止,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这场,包含真情的讲话而打动。
直到第一个从校长那里,领到了自己的毕业证书,并且接受了自己导师,欧文教授的拔穗,与他们一起合影留念,桑意的心情仍然是激动无比的。
因为她已经毕业了,她很快就会拥有完全崭新而不同的人生,而当她看向台下的人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坐在前排,为了她而鼓掌高兴,甚至也拿出了手机,来拍她,记录这一刻的陈恣,眼尾也隐隐红了一下。
与他那双黑棕色眸子,对视的瞬间,桑意兀然无比庆幸于,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她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并见证。
毕竟,无论是待她极好,却早已意外去世的父亲桑文笙,还是活在梦幻泡影里,从未找到过人生支点的母亲赵梦,作为她唯一的亲人,都无法见证她毕业的这一天,今天属于她的这一刻。
而作为与她平行线一般存在,在如今终于得以相交汇聚的陈恣,并没有错过她人生里,这最重要的一幕。
当轰轰烈烈的毕业典礼结束,桑意已经接到了伦敦好几家艺术馆的offer,她们开出了极其优渥的待遇和条件,只要她成为那里的策展人。
她也能够预感到,此刻她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未来的方向,如何选择,需要她自己来做出决定。
陈恣很识相,没有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打扰她,安静参加完这场典礼后,高大的身影便向礼堂外走去了,只向她发了条信息:【我在校门口的车上等你。】
桑意握着手机,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却有些沉重,她很清楚的明白,陈恣作为一个庞大集团的总裁,日理万机,事情必然多到无法想象,而他愿意花费这样宝贵的时间,留在英国,目的显然也很简单,为了带她回去。
可是,她真的能选择这样做吗?她能够如此明显的感觉到,那根刺,依然卡在她喉咙里,并没有消失。
当她换好衣服,再次来到校门口时,夕阳余晖已经照亮了周围古朴的建筑,陈恣那辆拉风的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跑车仍然停在那里。
只是透过车窗,她能远远看到,司机已经过来了,正坐在驾驶位。
陈恣高大的身影,则坐在后排,表情严肃,正在打着电话,很显然是在远程处理公司的事情。
桑意没有打扰他打电话,直到看到他放下手机,才走到车前,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
陈恣看向她,脸上多了一丝疑惑,放下了玻璃,朝她说了一句:“上车吧。”
“还是你下来吧,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桑意神情有些复杂,对他如是说道。
陈恣点了点头,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站到了她面前。而当他下了这辆豪车以后,无数路过的,肤色各异的女学生们的目光,几乎瞬间都被他所吸引了过去。
毕竟他气场强大,无论是鹤立鸡群的气质,以及还是高大挺拔188的个子,以及黄金身形,都令人难以移开眼睛,更不必提,他那张完美的,极其符合审美,痞帅好看,没有什么缺点的脸,存在感如此强烈。
“你想对我说什么?别忘了,你和我爸签下的合同,还需要你来履约。”似乎隐隐预料到了,她会说什么,陈恣先发制人,那双黑棕色的,极其有神的眸子锁住她,先朝她问出了口。
桑意仰头看向他,对此了然于心:“恩,我知道,欠你们陈家的资助,我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去偿还了……”
这几年来,她因为策展上的成功,事实上已经有了一次优渥的积蓄,这笔积蓄,已经完全足够她来偿还给陈家了。
“不对,你现在用钱是还不清的。我爸和你签的那份合同里,明确提到的是,你毕业以后,必须要来瀚海集团上班,用你为瀚海创造的收益,来偿还当年资助你的债务。”
陈恣却径直摇了摇头,紧接着提醒桑意道,说出的话,令她有些惊讶。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专门把那份合同,细细看了很多遍啊?怎么会把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啊,但她不得不承认,陈恣的话,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上面的合同上,并没有写她可以直接用钱,来偿还,陈家对她所有的资助,以及赵梦欠下的债务。
但相应的,从另一个方面上来理解,那份合同上也并没有写,她不可以,直接用还钱的方式来偿还。
“可是……”桑意张了张唇,想为了那份合同,辩解几句。
陈恣却出声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桑意,你放心,你回国以后,到了瀚海集团,我给你的职务也并不会低,你可以从艺术总监,开始做起,负责瀚海集团,艺术馆
的板块。”
“毕竟,我打算在国内建一系列的艺术馆,最好是能与国外的艺术院校和艺术机构定期合作,完成各种高价值的艺术展,所以你的梦想依然可以继续。”
“我……”桑意有些语塞,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提前为自己规划好了一切,这实在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与此同时,曾经见识过他控制欲的记忆,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难道,在此时此刻,陈恣还想要控制她的未来吗?
陈恣观察力本就敏锐无比,似乎已经看出了她脸上的犹疑不定,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指腹轻轻碾过她脸颊,似乎在抑制着,他内心一切的情绪:
“桑意,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生日,你喝醉酒的那天,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桑意白皙的小脸上,再度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她如何说服自己不记得呢?
她当然记得,记得陈恣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时,一身黑衣的少年,从地上将她抱起,对她语气坚定,说出来的那句话是,我会给你一个家。
陈恣兀然凑近她,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耳垂上,沉声说道:“现在,我想告诉你,那句话仍然有效。”
桑意的脸,已然无法抑制的,红的厉害,低着头,再也无法与他对视,心跳再度加速了起来。
她不能够明白,为什么?十七岁那天,她因为醉酒,没有听到十八岁的他,亲口说出来的话。
二十二岁,在她大学毕业这天,再次听他亲口说起,她仍然会为此,而心动不已。
“桑意,我在英国还会待三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吧,考虑完了以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陈恣向她留下这句话,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了。
桑意久久停留在原地,心内的复杂情绪,却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了,选择权陈恣并没有夺走,而是给了她时间去考虑。
第二天下午,伦敦圣詹姆斯公园内,这里是伦敦最古老的皇家公园,毗邻皇家骑兵队阅兵场和林荫大道,与白金汉宫相邻。
公园内,清澈的湖泊里有鹈鹕、天鹅,气氛宁静而优雅,是桑意最常来散步的地方,但今天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白言川。